书城武侠阴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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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波

一骑快马,疾驰如箭。直飞至少林寺门前。

人翻身下马,急急入寺。

知客僧导引来人,一直来到少林寺方丈禅室内。

方丈揖让来人入座之后,便看了这人所持的急信。

饶是方丈有道高僧,也不由得读信之后脸色大变,急急向知客僧道:“快去传达摩堂首座圆痴师弟九人来禅室!”

须臾,达摩堂九僧齐至。

方丈把信递与圆痴道:“你看看此信。”

信是淮阳门曾怒所书,言与形意门掌门人钟离忌一晤,道及天苍头陀被人所杀。

这事本不该惊动江湖七大派,但在死去的天苍头陀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枚竹牌,这竹牌是阴阳邪神许不天的信物。

同天苍头陀死在一起的人还有奉天府俏梅山庄少庄主梅英,天苍头陀本来向这梅英学习调酒秘技,不知怎么给阴阳邪神闯入了秘室,以掌化刀杀死了天苍头陀,用毒酒逼死了梅英……

圆痴心惊道:“以掌化刀?”

送信人是形意门人,必然是见过天苍头陀的尸体的,知天苍头陀死时那惨状。他眼中闪着惊恐,说道:“是,是以掌化刀。我亲眼见的,那一掌砍在师叔脖颈上,把颈椎都砍断了。”

圆痴暗暗心惊,他知道恶人谷交战情形,当时阴阳邪神许不天用七种绝技一一对付七大门派中人,就是用以掌化刀这一绝技同天苍头陀抵对的。

形意门人道:“师叔死得很惨,脸上被用毒粉划上了个‘一’字……”

圆痴沉声道:“这是要向七大门派人示威,阴阳邪神必定会找七大门派中围剿他的人报仇。”

形意门人道:“大师说得对,我师父也说阴阳邪神是这歹毒心思。”

圆痴道:“既是这样,不知你们掌门人是否派人去知会那共余五派中人物了?”

形意门人道:“已经派人去告知崆峒、淮阳、武当、峨嵋、天门五派了,但只有我来少林,带来了握在天苍师叔手里的那一块竹牌,请少林方丈过目。”

形意门人恭恭敬敬将竹牌递与方丈。

方丈神色郑重,反复看过,又递与圆痴。

圆痴细看看之后,长叹道:“果然不错,这就是阴阳邪神许不天的铁竹牌,江湖上人人皆知的生死牌。”

方丈道:“圆痴师弟,你与圆痴九人一齐下山,去寻找另外五派中人,这一次除恶务尽才是。”

圆痴领命,同达摩堂八位师弟一齐下山。

其实,形意门人并没说明白他们见到天苍头陀尸体时的情形。他忘了告诉少林方丈,那个梅英也死在天苍头陀身边之事。梅英不是被用武功杀死,而只是被毒死的。

也不是忽略,因为阴阳邪神许不天的出现,转眼间就会在江湖上搅起腥风血雨,这关系到七大门派的命运,他们自然知道事态严重,哪里还有闲暇时间去想这个死在天苍头陀边的俏梅山庄的梅英?

没人会想到这一点。

但俏梅山庄跟随着梅英来中原的人找上门去,哀声戚戚,求形意门中人把梅英尸体发还,说无如何也要日夜兼程,将梅英尸体运回俏梅山庄去,否则小姐会哀伤死的。形意门掌门人钟离忌也知道俏梅山庄的一点儿情形,知道瑛梅与这个不大务正事的兄弟亲情甚笃,瑛梅女侠在江湖上名声又好,为人又谦和,此事出在形意门,头陀被阴阳邪神许不天杀死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被他杀死了梅英,这事形意门中人实难对瑛梅交待。所以钟离忌对来要梅英尸体的人十分客气,决定派十个形意门人护送梅英的尸体回奉天府。来讨尸体的人自然十分感激,向形意门掌门讲了许许多多的谢话。

一辆大车拉着梅英的棺材上路了。马车走得很急,他们要赶在十日之内回到奉天府。

已经给俏梅山庄捎去了信,告诉了瑛梅这一噩耗。

盛夏之日,棺材运行也难。

没有人知道死在棺材里的梅英有多难受,车无论如何走行,路总有坎坷不平之处,棺材就摇摇晃晃地荡,没一点儿稳当。

赶路的人匆忙,自然无法以死人为念。

马车走出了蓟州,已经走在空旷的荒野中。

眼前一闪,站了三个人。看那打扮,看那一柄或插在背后或佩于腰侧的松纹古剑,便知道这三个人是武当派门人。

一人厉声喝道:“来的可是奉天府俏梅山庄的人?”

见有人问,形意门人忙与俏梅山庄的管事梅良上前答话。

梅良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武当道人之中抢先站出一个少年,冷冷笑道:“在下武当派俞文仲,奉掌门师伯之命,特来查看俏梅山庄少庄主人梅英的尸体。还望俏梅山庄人能予以成全。”

梅良大吃一惊,这武当派人是极难惹的,但他们一上来搭话便要检看梅英尸体,这当然对俏梅山庄人是一个侮辱,梅英虽死,瑛梅尚在,他们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便冷冷道:“人一死,世上百恨皆消,我不明白少庄主何处得罪武当派人了,有仇有怨皆可对俏梅山庄去,何必要冲死人逞雄?这大概不是名门正派所为吧?”

俞文仲脸色绯红,他在“北方春”酒楼被梅英试剑折锐而去,江湖上许多人都有耳闻。梅良言者无心,他却听者有意,以为梅良是在暗暗讥讽他趁火打劫,寻衅报复,不由得又恨又恼。俞文仲冷冷说道:“奉武当掌门师伯之命,来查看梅少庄主尸体,是因为梅少庄主是同形意门中的天苍头陀一起被阴阳邪神许不天杀死的。这关系到武林一脉的命运,请俏梅山庄容情,就让在下三人看一看梅少庄主的尸体才是。”

形意门中一个弟子越众而出,说道:“我十位师兄弟是奉形意门掌门师尊之命,帮助梅庄管家送柩还乡的。梅少庄主不幸同我师叔天苍头陀被人谋算,当时我掌门师尊及形意门人中有许多都曾见过,如武当派要讯问这其中情形,为何不问我兄弟们?你们要执意开棺,惊扰死人,这可就有违名门正派的规矩了。”

俞文仲冷冷一笑,他看不起这些形意门中弟子,形意门本来在七大派中势力就最差,这几个形意弟子又武功平平,没一个人有俞文仲在江湖上的名头响亮,所以俞文仲根本不把这十个人看在眼里。他冷冷一笑道:“要看梅少庄主的棺材不是武当派的名门正派耆宿,而只是我俞文仲!”

他话音刚落,人如漂萍,移身出去,转眼就来到马车之前,身子再一飞一腾,人就坐在棺材之上。

形意门人不料他会一言不合,便即飞身而上,都急急抽出兵刃,向俞文仲招呼。

俞文仲身后的那两个师弟一见师兄动手,都拔剑在手,冲上去护他。俞文仲的身法很快,在忙乱之中,左手回掌,击飞了扑向他来的俏梅山庄管家梅良,右手凝力,向棺材盖板间插去。

蓦然,他觉得棺材盖板一沉,像增加了千斤之力。他看见了一个人坐在棺材盖板上。

这是个华衫美服的翩翩公子。

他是江玉。

俞文仲的剑尖逼入棺内,凝力也提不动棺盖,他只好喝一声:“你来做什么?”

江玉一笑:“七大门派欺人,不是我,谁敢来惹你们?”

俞文仲冷冷一笑:“江南江门,就能视七大门派无人了么?”江玉不答话,只是望着俞文仲冷笑。

俞文仲猛然抽出剑来,向江玉刺去。他又气又恨,这一剑出手便是武当派的“两仪剑法”。

江玉长笑道:“梅公子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这两仪剑法用得不到家,有许多纰漏,你为什么还冲我来?”

俞文仲恨恨道:“梅英已死,他再也不会领略我武当剑法的奥妙了,江家虽是江南名门,却也不能小瞧我武当派剑法……”

江玉冷冷一笑,算是作答。

剑尖突至,逼在江玉面前。江玉纹丝不动,他只是看着俞文仲冷笑,分明视这一柄锋利无比的松纹古剑为无物。

俞文仲自然不甘心就此收剑,他用力一吼,剑尖移向江玉胸前大穴。

江玉身子一移,以手抱棺,右手弹指一击,叭地击折了俞文仲的长剑。俞文仲江湖历练也多,见折了剑尖,就趋势以断剑自向前击刺,那势道更是凌厉、狠辣。

江玉笑道:“我为什么要你有一柄断剑?”话音未尽,身子斜斜一飞,像要飞下棺材,但腰身在空中一蹭,生生地又顿了下来,双腿一曲,人又斜在棺盖上。

俞文仲的断剑随江玉身势飞出,见江玉身子突折又变,无法再变势,就斜斜一引,想回削江玉前胸。

江玉两手齐出,叭地夹住了断剑。俞文仲正愣怔间,一柄断剑叭叭寸断,只余剑柄在握。

江玉看着他,突然一声长啸,朗声道:“武当派人听着,如果你们不回去,可别怪我要杀人了!”

另外两名武当派人都停了手。

俞文仲道:“师弟,走!”三个人转身,走出众人围圈之外,施展轻功,转眼间就走得无影无踪。

棺材车子停在了山里,这是一座很荒凉很静寂的山。

山里甚至连野兽都没有,山是秃的,只长一些长可及腰的荒草。江玉吩咐把棺材车放在正中,周围点上五堆篝火,人都倚车而歇。他独自坐在不远处一棵树下,看着闪闪烁烁的篝火,在想瑛梅。他从来还没这么惦念过一个女人。

他十三岁时就有过女人,他从那时就知道男人是火女人是水的道理。他见过许许多多的“水”,但他从来没见过瑛梅这样的女人。这女人是湖水?是海水?是江水?是深潭之水?她眼含秋水,那一蹙一颦,足以让男人心醉。她媚眼若丝,像一线清泉,滋润男人心田,烧旺了那一蓬烈火。一见到她,江玉马上知道了“江南之女无颜色”,她们比起瑛梅来,不是太瘦,就是太艳;不是太俗,就是太嗲,像瑛梅这样的女人,能联袂而行江湖,能成为一生的红颜知己,江玉不求,又怎能甘心?

他决心让瑛梅看看他的心胸,本事,计谋。江门公子,此三种本事该是天下无双。可惜的是,这个梅英公子死了!他只好把他的尸体护送回俏梅山庄。

瑛梅会哭,但她的泪水不会太伤情,因为有一个翩翩公子,多情多义的江玉在她身边。

有人轻轻一声叹息。

“是谁?”

那人不见踪影,江玉左右环视无人。他又向那篝火边望去,那里的人都在垂头酣睡。

难道有鬼?

那人不回话,他沉默着,又在暗处,这就让江玉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惊悚。

那人道:“你并不认识我,又何必四处去寻找?你也找不到我。我只是来劝你一句话。”

江玉的心在稳下来,他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局势。那人看来并不想伤害他,如果想伤害他,一定会在他不能察觉时就动手杀他了,又何必要和他讲话?再说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单就听他传话这声音,便知他是遇到了平生不遇的高人。一般武林高手传音,都用千里传音的方法,或是传音入密的功夫,传来的声音如丝如线,蝇蝇嗡嗡地在耳朵里响,虽然可以听得清楚,但毕竟只能是蝇蝇细声,不细听根本听不清楚,听话之人必须用内力逼住精神,聚精会神才能听清。可这人向他讲话却很是奇绝,声音在他耳边震响,旁边却没有一丝声音,这讲话声犹如震响在江玉头颅里一样,嗡嗡然,极为清楚。江玉知道,他遇上了奇异之事,缓缓问道:“不知前辈想要江玉做什么?”

那人说:“我想劝你走开,别再管这棺材中之事,你看好不好?”江玉一沉吟,马上道:“不行。”

他怎么能不管这件事?他要把棺材送回去,一直送到俏梅山庄,而且要把它交给俏梅山庄的女主人瑛梅女侠,江玉要帮瑛梅一次,要帮她办好梅英的丧事,然后再安慰瑛梅,必要时还要劝她宽心,去江南走动走动。他心中倾慕瑛梅,怎么会抛弃梅英的棺材而走?

那人一叹道:“其实世事很难看清,总是虚虚幻幻,真真假假,江公子是聪明人,江南又不少佳丽美人,江公子何必非要去找这瑛梅?”

江玉一惊,这人怎么知道他暗恋瑛梅之事?又一转念心中便明白了,心中一沉,想到这人一定是“北方春”酒楼中人,说不定是那个三清观观主冥海,或是那个辽国王子也不一定,不然他怎么会知道他江玉的心事?江玉吃惊的是,如果这人也是艳羡瑛梅之人,江玉的心事便很难了却了,这人的功夫一定是惊世绝俗,他江玉恐非敌手。江玉道:“前辈劝在下不去这俏梅山庄一行,莫非前辈心中也属意俏梅山庄么?”

那人一笑道:“错了,你错了,山庄虽在,却无俏梅。江公子何必执意要去?”

江玉心中愈加奇怪,不由得又问:“前辈所言,是指俏梅山庄之中的瑛梅女侠不在庄中了么?”

那人一顿,半晌才道:“在,她当然在。”

江玉一笑,不再讲话。

那人道:“你是执意要去的了,而且你心里在想,把这梅英的丧事办法,你要在俏梅山庄帮助她,然后再慢慢劝她去江南散散心,走一走。如果她答应了你,你就差不多可以如愿了。是不是?”

江玉大惊,这人竟然知道他刚才那一瞬间所思所想。莫非这人是神不成?不然这人就是阴冥之中的鬼魅。

那人不语了,像在等江玉讲话。

江玉道:“前辈之言,果然说中了我的心事……”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心中正在想什么。为什么还要讲得吞吞吐吐?我可以告诉你,你一想什么,我马上就可以知道……”

江玉冷言道:“前辈自夸了,刚才只不过是在下的心事被前辈偶然猜中而已。现在在下想什么,前辈可知道么?”

那人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在想着一个房间,这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墙上有一柄剑,桌上有一张琴。你看不见琴,也看不见剑,你在看那个女人,而且想把这上女人看得透透的……”

江玉不语了,他低下了头。他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向那个人问什么,他怔忡无语。

江玉望着冥冥夜色,心中一阵阵惊悚,他头一回从心底里升上来恐惧,他以为这同他讲话的不是人,不是人间之人,而只是幽冥之中的鬼神魂灵。

那人慢慢说道:“你想错了,其实我只是一个人,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只是我有‘天心通’的本事,又向你施过‘天耳通’的神通,你便惊诧不止了。”

江玉默然。他只听说过武林之中的人可以修成“六通”之神,天心可视人界,天耳可听鬼耳,天鼻可嗅阴邪,天足可履三界,天舌可嗅生死,天眼可视来生。但他从来没见到过或听到过有人可练成这“六通”之神通,那大概是武林之中千百年来人人企图达到而终不能及的一个神奇境界。可眼前这人就说他已经达到了“天心通”与“天耳通”的境地。他是谁?

那人知他心意:“你不必问我是谁,芸芸众生中,你我几度逢,原为旧相识,不是生人面。江公子是聪明人,只要体味我来劝谕你的一片苦心,又何必苦苦求索我是什么人呢?”

江玉默然不语。

江玉出神愣了一会儿,他的心里转着念头。因为眼前这人能知人心意,所以江玉的念头也转得慢,用心神震慑住自己,不让自己起坏念头。

那人一叹道:“世人皆可救药,因为他心里所思是恶念屡屡,做来也许就好得许多。像公子这样恶念也没了,岂不成了藏污纳垢之人么?”

江玉一阵子脸红。

他毕竟是江家公子,马上又心神一定: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对面又是千百年不遇之武林奇人,何不向他恳求,学得三两绝技,也不枉这一场奇遇?

江玉道:“前辈,前辈……”

没了声音,没有人,那人已杳然远行。

棺材摆在了大厅上。

这是梅庄的前厅,江玉曾与几个人坐在这大厅上,等梅庄主人一晤。如今才过去月余,这厅堂之内便显得冷凄许多。

梅良进去了许久,方才垂泪而出道:“江公子,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姐已然昏过去了,正在内室急救,江公子稍坐,静候一会儿,或许她今日没有心思见公子了。她让我向公子道谢,请公子去客房安歇。”

江玉一听瑛梅哀恸得昏死过去,不由得十分关切,说道:“小姐在哪里,我去看她。”

梅良忙拦江玉。

但江玉走得很快,转眼之间就飘过了后厅,过了回廊,来到了瑛梅的屋外。朗声道:“瑛梅姑娘,我来了……”

几个丫头吃惊地回头望他。

这里有那个小巧的女孩儿点梅,还有那个稳静端庄的女孩儿枝梅,她们都吃惊地看着江玉。

江玉脸红了。他知道他不该闯入女孩儿的闺房。

但他是护送梅英来的,他是武林中的少年侠士,他何必拘守那些婆婆妈妈的俗礼?

点梅先笑了:“承江公子挂念了,小姐现在已经好了,她刚刚被点了昏睡穴,睡了。”

枝梅怕他窘迫,就轻轻伸出了俏手,打起了帘儿。

江玉又看到了瑛梅。

这是一个病中的瑛梅,安睡之中的瑛梅。

男人情急,见女人千娇百媚,最耐不得见到女人的三个姿态:临浴春池之时的娇慵无力之态;海棠春睡时的沉鱼落雁之容;临镜巧妆时乌发披瀑的美妙倩影。此时的男人自然最为动心。

江玉就看到了瑛梅的睡态。这是美人伤情,柔肠寸断时的小憩。江玉看呆了。

点梅一笑,轻轻放下了帘账:“小姐心情不好,还望江公子原谅。”

江玉说不出话来,他看隐隐纱帘之后的瑛梅,更是心思万缕,转瞬千变。

他怎么能不答应俏梅山庄,为梅英的丧事尽力?

俏梅山庄一片缟素。梅良同江玉一起为梅英做丧事。

瑛梅身子不爽,不能出来持丧,江玉甘为梅家主丧。

江湖之人本来多不齿梅英为人,但此人平生无大恶,俏梅山庄在北方武林中又有名头,瑛梅女侠人缘又极佳,便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吊唁。

有江家公子为梅家主丧,梅家也算极有面子了。

来了许多江湖人。

梅良迎进迎出,他派人过来告诉江玉:“江湖七大派人来吊唁,看那样子,似乎没安什么好心。”

走进了七个人,这七个人是江湖七大派中人:

有少林的达摩堂“武痴”圆痴大师;

有武当山的三长老之一哭道人;

有崆峒的护法胡铭;

有淮阳门的大师伯曾怒;

有峨嵋派的不老尼姑秦越女;

有天门派的掌门人印正羽;

有形意门的掌门人钟离忌。

七个人昂然而入。

虽然七个人都执丧礼,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七个人并不是一心来为梅英奔丧的。

这七个人肃然进入大厅,一一向梅英丧位施礼,因梅英在江湖上名头也不甚大,而且又没有什么侠行,这七个人那礼节也就不十分恭敬。但来奔丧的江湖中人也不以为怪,七大门派一齐出来奔丧,这也是难得的殊荣,除了这个梅英,江湖上怕只有四大武林世家会受到这样的推重了。

这七大门派中人对梅英执礼也颇为不同。

当先的是少林“武痴”圆痴大师,这人是学武之“痴人”,学武一生,竟然不辨银两金叶,不知棉布桑麻,对于世事诡谲浑然不知,所以江湖上人人皆知圆痴习武竟至于“痴”的地步。圆痴习武,对天下武功无不知晓,对各家门派剑术、阵法、兵器、内功心法、独门秘技多能如数家珍,耳熟能详。这圆痴大师虽不是少林达摩堂首座,但据说他的武功功夫,也只是在当今少林方丈之下,为少林第二大高僧。

圆痴对梅英丧牌一揖而敬,口中连颂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难为梅施主,小小年纪,竟也遭这阴阳之劝劫了。”言下之意,对梅英同天苍头陀一起遇害,颇为惋惜。

武当山的三长老之一哭道人也随后上来,向丧牌施了一礼,肃然道:“老道士这边有礼了,愿梅少庄主早日超生。”

随后是淮阳门大师伯曾怒等人。

这些人都是名重一时的江湖豪侠,又是名门大派的领袖人物,便对这梅英不甚恭敬,轻轻施一礼,算是虚应故事。江湖人都知道,他们以堂堂一派宗主身份,对梅英施以一礼,也是极给俏梅山庄面子了。

施礼之后,江玉同俏梅山庄管家梅良都向七大门派人施礼谢客。圆痴大师看看江玉,惊讶为什么会在这里灵堂上遇见这个江家的世家公子,而且江玉身着丧服,显然是丧家主事之人。圆痴大师回头看看哭道人,因他弄不清这些世事人情,便示意哭道人同江玉搭话。

哭道人脸色漠然,不见一点儿喜怒哀愁,向江玉一礼道:“江公子,七大门派人此次来吊唁梅公子,也有要事要求见梅小姐,请江公子和管事告知俏梅山庄主人,七大门派中人有要事相求。”

江玉年轻气傲,不待梅良讲话,便傲然说道:“七大门派所思所想,江玉恐怕心里也都明白。俏梅山庄突然受此不幸,瑛梅小姐哀痛万分,不能面见七大门派贵客,各位有何事,就向江玉讲下如何?”

淮阳门大师伯曾怒大声说道:“好!向你说就向你说。江湖上不少人皆知,俏梅山庄的少主人梅英当时是同形意门中的天苍头陀死在一起的。天苍头陀是被江湖上已然归隐两年未出的阴阳邪神许不天以掌化刀的功夫杀死。形意门中人都见到过,当时天苍头陀正在同俏梅山庄少主人梅英喝酒,所以俏梅山庄少主人也同时罹然。但梅英却死于毒酒,当时形意掌门钟离大侠也亲眼见到这二人死时惨状……”

哭道人以目示意,形意门掌门人钟离忌说道:“不错,我确实看到了天苍师弟同梅少庄主的尸体……”

哭道人一点头,说道:“当时匆忙,又加上钟离大侠刚丧兄弟,心慌意乱,就不曾细细验看两人尸体。后来我七大门派人聚议在一起,都觉得天苍头陀与这梅庄主死在秘室里的情形实在怪异。阴阳邪神许不天杀人,一向自诩他武功超人,时时以他的那七种绝世奇功杀人,这七种神功是:阴冥神功、赤阳神功、以掌化刀、莲花指、阴风剑法、摧心拳、达摩十八剑。他会以这七种身法内功绝技杀人,而且颇以此为傲,虽一次杀上三人,也一定要用三种绝技。他这目的不光是为了杀人,且还要震惊江湖武林,要江湖人对他心生畏惧。这是阴阳邪神许不天二十年来的杀人法儿,决不会变更的。可如今他在天苍头陀的秘室之内,用以掌化刀砍断了天苍头陀的脖颈。这虽然是他的杀人惯伎,但圆痴大师细看过了天苍头陀的尸体,断定是先中了毒之后方才被用这以掌化刀的绝技砍断脖颈的。这一掌也不甚有力道,只是阴阳邪神许不天的功力的三成而已。如果许不天出现在天苍头陀秘室之内,天苍头陀那么机警,决不会许不天出现后而没有一点警觉。再说,他与许不天交手之前,究竟为什么中了毒?而且阴阳邪神许不天为什么在杀了天苍头陀之后,不再用他的七大绝技杀死俏梅山庄的少庄主梅英,而只是让他喝了一杯毒酒?”

圆痴大师插言道:“据老僧所知,阴阳邪神杀人从不用毒。”

哭道人不再讲话,只是同六大门派人一起等江玉讲话。他们的来意很明白,他们要验看梅英的棺材。

江玉冷冷一笑,他心里渐渐升起了怒气。以江湖七大门派之势力,要俏梅山庄做什么自然没有做不到的。俏梅山庄在武林中,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庄而已。可现在不同了,他江南世家公子江玉站在这里,七大门派难道看不见?莫非他们以为江湖上的武林四大家也可以不屑一顾么?如果他们敢蔑视江南江门,那他们就错了。

江玉冷冷说道:“这些话我不是第一回听到,我护送梅公子棺柩归乡,路上就遇到三个武当派人,其中有近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武当派少侠俞文仲,三个武当派人竟然出剑逼人,要俏梅山庄管事梅良在荒野开棺验尸。七大门派向来自诩正派中人,怎么也能这样做?”

圆痴低头不语,哭道人脸色难看,俞文仲等三人确是武当派人,当路拦棺,查验尸首,说来也不很光彩。

崆峒胡铭朗声冷笑道:“如果是平日,这也算缺了礼数,但事关阴阳邪神,事关武林一脉,这么做为了武林中人,也没什么过失。”

众位来吊唁的武林人都窃窃而言,有的以为胡铭的话也很有理,有的以为不管事儿多急,也讲些江湖道义,不然还叫什么正门正派?

哭道人朗声道:“阴阳邪神令牌一出,天下武林必受荼毒,所以七大门派曾于两年前偕同蜀中唐门掌门人唐老爷子一齐出手,重伤阴阳邪神许不天。如今阴阳邪神复出,就不可不查个明白,请江玉公子和梅庄管家通禀瑛梅女侠一声,让我们查验一下梅公子尸体,看他是如何死的。”

一时大厅之上寂然无声。

众吊唁之人知道,七大门派齐出,自然是言出必践。可这个俏梅山庄如今不同于别时,他们有了这个江南江门公子为之撑腰,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开棺验尸。

胆小的便悄悄开溜,胆大的便急于看这热闹。

江玉冷冷一笑道:“不必去找瑛梅女侠了,如果七大门派刚才所言即是你们的心意,请听我江玉一句话:恕难从命!只要我江玉在这里,你们就没法儿动那棺材!”

江玉稳稳玉立,虽面上仍然带笑,但一脸肃然神色,让七大门派之人为之凛然。

哭道人一怔,他不知再讲什么才好。

这时,淮阳门大师伯曾怒一步一步走上去,脚下石砖步步皆裂。他稳立如山,站在江玉面前。

江玉冷笑:“七大门派怪不得在江湖上没人敢惹,原来上人家大厅来,专门踩坏人家的石砖……”

曾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淮阳门人擅大力鹰爪功,鹰刚性易恕,曾怒尤其脾气暴躁,他要向江玉出手。

圆痴大师想要拦他,但被哭道人伸手拦住,也就低头不语,听凭曾怒向江玉出招。

曾怒站在江玉面前,慢慢伸出手来,这一式看上去只是平平一抓,但在圆痴大师等名家眼中,却是一式极厉害的杀招。这是淮阳门的大力鹰爪功中的“神鹫戏蛇”。

这一式使出,曾怒双目怒睁,俨然一只兀立雄鹰,钢筋虬爪用力一抓,去戏弄那频频吐信的毒蛇。看那架式,无论毒蛇如何善变,鹰爪都好整以暇,等它露怯,方才一捕而获。

江玉不动,众吊唁之客有人已在低声惊呼。

江家公子毕竟只是仗着江门在江湖上的赫赫声名才如此威势,但他自己有多大本事,又何况是如此年轻,彬彬有礼又儒雅的一个公子哥儿,哪里能抵得住淮阳门掌门大师伯曾怒那怒鹰一爪?

一抓当胸,该裂肉彻骨。

就见江玉手指弯屈,曲颈如颈,却偏偏如蛇,蛇头灵动,向曾怒那鹰爪连连啄上三啄。

这三啄平淡无奇,人人看得清楚,但像圆痴大师这样的高手才可以看得明白,这三啄实实地封住了曾怒的那“神鹫戏蛇”。

曾怒的身子顿了一顿,人就又飘忽而退。

哭道人向圆痴大师一示意,两人飘忽而上,一左一右夹击江玉,两人出手极快,圆痴大师用一式金刚拳,哭道人却使出了两仪剑法。两人动作疾速,转眼之间,已一连向江玉递出了十几招。

江玉匆匆还招,在匆忙之中却还能好整以暇,对冲向棺柩的七大门派之人怒吼道:“快退下去,不然我可要开杀戒了!”

天门派的掌门人印正羽冲在最前面,他其实脾气最为暴躁,刚才就怒气冲冲,想冲上去对江玉动手,但因为他是站在最后面,所以不及动手,就见到了淮阳门掌门大师伯曾怒一进一退,又见到圆痴大师同哭道人一齐向前,出手同江玉抵对。印正羽心中一闪念,心想何必总是对江家的翩翩公爷一味说些客套话?只要冲上去把棺盖打开,验看这尸体就是了。这样简单的事儿,何必费那么大气力?所以当哭道人与圆痴大师一对江玉出手,印正羽就一个箭步冲到了棺材边。

他的手很快,就伸向了棺材盖。

灵幡飘动,眼前一花,站着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乞丐。

印正羽的手一滑,竟抓了个空。

乞丐的身子挡在他面前。印正羽不愧是天门派的掌门人,身子一顿,就定定地立在乞丐面前。

“你是谁?”

“笑丐乐平。”

印正羽一怔。他也和江湖上许多人一样,只听说丐帮中的疯丐毒丐,不曾听得有这么一个笑丐。

印正羽顿生轻蔑之心,吼道:“闪开!”

笑丐冷冷一笑道:“莫非七大门派的门规都改了?莫非七大门派再也不是江湖上的正大门派了?连乞丐都知道有七不取,棺椁穴墓,乞丐不取。你们这七大门派就如此卑琐不成?”

印正羽一愣,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身后飘过来了峨嵋的不老尼姑秦越女,这女人一身缁衣,更显俏丽,二十年在她犹如朝夕,容貌仍然十分姣好,所以江湖上人称她为不老尼姑。秦越女冷笑道:“多谢笑丐指教。但阴阳邪神许不天出世,江湖上各大门派人人自危,不问清他的来去,又怎么能让江湖安生?”

笑丐人虽年轻,却出语老成,他长长一叹道:“有多少原因,说者侃侃而谈,杀人也有理,屠城也有因,难道就不知道,恶善一念间,你想对俏梅山庄梅公子的魂灵有一丝亵渎,便也纵容了一丝恶念。魔由心生,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秦越女一时语塞。

崆峒胡铭一笑道:“笑丐的道理,让老夫也十分心服,但这一次实在关系重大,只好得罪了,如果笑丐不闪开,莫怪老夫动手了。”

崆峒拳剑齐名,崆峒护法胡铭在江湖上更是名声不小,他如果动手,这个笑丐岂不是难以抵挡?

胡铭说罢,身子忽动,飞快地向笑丐连连出拳。

崆峒拳有力,刚劲,在江湖上不同凡响,崆峒拳乃是“夺魄七伤拳”,这拳使开,荡一路风尘,夺人魂魄,让人为之气滞,难以灵便躲闪。

笑丐的身子却在这拳风中闪动。他的身影比胡铭的拳快。

秦越女一见大惊,这身法诡异多变,让她看得眼也花了,心知如果这笑丐出手,胡铭一定会落败,于是也顾不得说话,忙出剑向笑丐刺去。

这两处杀起,杀气渐浓,渐渐人凝在杀气之中。

印正羽见两边杀了起来,而他恰恰又在棺材旁边,就不去理会双方厮杀,双手凝力,用力推向棺盖。

棺盖上那一片白布丧幛竟然应声而裂,化为片片布蝶,扬扬纷飞。棺盖向后慢慢开去。

这时,江玉这一边,笑丐这一边都愣了一愣,双方罢手,来看这棺材。棺盖向后开了两寸,棺材露出了缝隙。印正羽双手一松,人向棺头飘去。

这时,棺盖突然像长了灵性,又慢慢向前移了两寸,实实地盖住了。从棺材后面闪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一身蓝袍,手中提一柄窄长古剑。他神色肃然,静静地望定印正羽。

“你也是一大门派掌门人,为什么总想打开死人的棺材盖儿?”

正羽看着这人,在场的许多人都认得,这是平阳山三清观主冥海。

印正羽道:“原来三清观人也来凑这热闹了。”他当然不惧这三清观主冥海,就是冥海用他那三清剑法来对付印正羽,也不会把他印正羽怎么样,但他蓦然见到棺材之后闪出一个人来,心中着实是吃惊不小。且又两次开棺被阻,让他一时气丧,不好再动手。

冥海气骄得很,一见印正羽不再言语,就心中以为他是畏惧了三清观势力,微微一笑道:“印掌门用双掌推棺,何不也尝尝我这一掌?让你也明白不论死人活人,都不好让他轻易被人击一猛掌……”

冥海手中突然无剑了,剑挂在腰侧,他只是平平淡淡地击出了一掌。这是三清观的独门内功心法,随心所欲出掌,看似无力,实在是出掌之时,便一点点导引了全部内力。

印正羽也出了一掌,两掌相对,他退了两步。

印正羽脸色胀红,杀心顿起,在江湖武林人面前,冥海击他一掌,让他气血翻涌,退出两步,这实在是一个耻辱。何况冥海看上去竟像随随便便一掌,就让他受挫。

印正羽双手一振,从手指间慢慢伸出了鹰喙,天门派擅鹰击之技。

印正羽要扑向冥海,扑向那一口棺材,他与冥海交手之处,离这棺材也太近了,他俩一旦交手,杀气浓郁,棺材必然被震动,棺材内的死人也会再无全尸了。

印正羽向前扑出一步,他左手鹰喙在先,右手鹰喙垂隐,像鹰在眯神,无视眼前食物。他正要蓦然一扑,忽觉得眼前一花,吐气也为之一阻。

一条翠袖飘荡荡飞在他眼前,这是一条女人的衣袖。

大厅内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一个甜甜的温柔声音:“不知道七大门派如此执意,要在俏梅山庄做什么?”

众人都惊呆了。

众人眼前站了一个美女。

她那身法很妙,刚才那么轻轻一拂,便化解了印正羽那逼人的一式鹰势,现在,她俏生生地站在棺材前面,柔言一句,便让厅堂上所有人都忘了敌忾之心。

江玉、笑丐、冥海都心中一喜:她来了。

三个人中,江玉心细,就见到了她眉尖紧蹙,心中伤悲那郁郁寡欢的神情。冥海心热,一眼见她那淡淡蛾眉,俏俏人形,就心中一热,觉得出剑杀人也无妨,只要美人开口。笑丐却不敢看这女人,似一个羞涩少年,低下了头,像闯祸了,怕被人责难一样。

七大门派人多数只听得江湖上传言瑛梅女侠侠心美貌,却很少有人见到过她,如今一见,也都在心中暗暗一叹:果然生得好!又在心里暗暗嗟叹:难怪有江玉之阻,有笑丐、冥海发难,看来这瑛梅女侠,真正是个人物。

还是圆痴大师少些凡尘之心,最先定神合什而礼道:“在下七大门派之人,前来冒犯贵庄,实在缘于不得已,听说瑛梅女侠的弟弟是伤于阴阳邪神许不天之手,我们想看看梅少庄主的伤势,是不是可以由此寻得阴阳邪神许不天的下落,还望瑛梅女侠成全……”

瑛梅的眼光盯住圆痴大师,半晌方道:“难道七大门派的手段都用尽了么?只好从死人身上翻翻检检,就这么一点儿本事?”

这一句话问得温柔,又像在叹息,却像一记重拳打在七大门派人心窝。

哭道人道:“姑娘所言,实在叫七大门派脸红。但阴阳邪神之毒,实在让江湖人心难安,姑娘是侠义中人,想必会体惊我们的苦衷。”

瑛梅无语,站在那里,一双俏目含愁,又羞又怨地看着哭道人。哭道人再会说话,也难面对这一双眼睛,他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曾怒道:“我们七大门派风尘仆仆,一路奔来关东,就是为了寻找阴阳邪神,我等决心已定,姑娘就是把梅公子安葬了,也不能不让我们看他的尸体。”

这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让厅上之人都为之默然。

一句话说得众人再无相斗之心,说得江玉、冥海和笑丐泄气,梅英已是死去之人,早早晚晚要落葬,已然十多日不曾落葬了,虽是尸体中毒,但天气浑然,总不能厝棺于家中,你一入葬,能保证不被七大门派人挖坟么?开棺固是难堪,被人挖坟更是让人难受了。江玉、笑丐、冥海无语,他们不会为了瑛梅,而去天天守护梅英的坟墓。

瑛梅凄凄一笑:“我早料到了,说是名门正派,又有什么正派可言?江公子、冥观主、乐少侠、多谢你们护佑了,我弟弟九泉之下也会感激的。圆痴大师,既是要看,请你们上来一人,仔细看看也好。”

她这一句话说完,七大门派人都束手而退。

圆痴大师是痴人,但痴人痴在武学,于武学之道上自然心细,由他来看自是最为妥当。

其余六人都拱手而退。

圆痴大师一步步走近棺材。

圆痴大师双手向前,轻轻虚空导引,向那棺材抚掌下去。

他双目凝神,似在用力,但手下棺盖纹丝不动。

众人等他开棺。

圆痴大师竟然放下了手,转身走回来。

瑛梅道:“多谢大师转念,让我兄弟免受曝尸之苦。”

哭道人等都注视圆痴大师,似在惊讶他为什么不开棺验尸。

圆痴大师向瑛梅合什:“瑛梅女侠,老僧不必打开这棺材了,因为棺是空棺,里面根本就没人。”

一语出口,众人皆惊。

瑛梅急急问道:“你……你说什么?棺材内无人?”

“正是,这是一具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