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庄在何处?长白山麓。
恶人石下,美人泉绚丽多彩,初阳一照,竟生出五光十色的绚丽花朵来。
泉庄又有了那氤氲水雾,泉庄又有了美人出浴。
从泉水中跑出几个孩子来。孩子们赤裸着,在阳光下,在山坡的花海里。
一个孩子跑到一棵树下。
“看哪,看哪,这儿刻着字呢。”
几个孩子就念,结结巴巴地念:“海石……大双儿……永居泉生,一生……快乐。”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飘然而来。三个孩子高叫着:“阿米,阿米!”孩子们嚷着要她看树上的刻字。
阿米痴看着,落下了泪。
孩子们不喜欢看阿米那痴样,他们在花海里滚。
一会儿就吵起来了。
“你爸不行,你爸不会弹琴。”
“你爸行……你得管我叫姑姑。”
“我为什么管你叫姑姑?你比我还小一个月呢。”
“那也得叫姑姑,你妈管我妈叫姑姑,你也听见了。”
另一个孩子不出声了,好半天才说话:“不对,不对。你妈不是我妈的姑姑,你妈管我爸叫二哥,你也听见的。”
这个孩子也不出声了。
三个孩子气鼓鼓地站着,谁也不理谁。
泉庄仍是矗立在树林边那一栋一栋的木屋。木屋外面是用木头围成的墙,里面就时常长出新枝,新枝发芽,让孩子们惊讶诧笑。
阿米用一柄剑去削那枝子。她用的那柄剑很重,是柄曾经名动天下的重剑。
洛阳,馆娃楼。
夜初至,楼前人杳。
五年不弄琴,馆娃楼主李小妓倦倦伏在床前,蜡烛跳花儿,有泪。
自从游瘦湖,遇柳不恭掷琴,至今李小妓不理丝弦。这美人闭目,似愿只从梦中尝温馨。
有人在耳边问:“姑娘,有一个少年要见你……”
“不见。”
“姑娘……”
“不见就是不见。”
“那人说他带来一张琴……”
什么琴?当年千金一掷,也是一张琴,虽不及柳不恭名动天下的焦尾琴,但也是名琴一张。
“我不要琴……”
“那人说是故人赠琴。”
“故人?”李小妓突然心跳,她的故人是谁?洛阳大豪钟离玉?此人不解琴语,只是刚勇神力,乐听水火双牌震响。别人呢?纨绔子弟,久已不来青楼寻笑,因为怕见李小妓那一张冷冷的冰脸。
谁是故人?难道是……柳不恭?
她好不容易说出了一个字:“请。”
一个俊俏后生长身玉立。小妓不禁心跳。
那人一揖:“我从泉庄来,带给姑娘故人所赠一物。”
李小妓凝睇不语。
那人把背上一囊置于案上,解囊而视,果然是一张焦尾琴,柳不恭的焦尾琴。
李小妓沉声而问:“为何将此琴赠我?”
后生一揖:“家父早年洛阳游,感姑娘盛情,已有赠琴意。但时日匆匆,多事羁糜,遂不能成行,此次我赴洛都,家父殷殷叮嘱,言将此琴赠与姑娘,了一生心愿……”
李小妓起身细观,这年轻人俊俏,聪颖,绝无一点故人之面容。
李小妓沉吟:“你的父亲?”
后生打揖:“家父柳不恭。”
李小妓一震。
柳不恭与小双儿成亲,她已有所闻,但不曾想五载之别,其子竟有如此之大了。看来洛阳湖会,柳不恭即已有妻有子。
李小妓一叹,这一叹沧桑久逝,这一叹去日如流水。
她自然不便动问后生年纪,她迟疑一下,问:“你父母可好?”
后生恭恭敬敬:“家父淡泊世事,以傲啸山水为乐。家母以针黹为补,家事虽少,但也其乐融融。”
李小妓遂又沉思,人一定省,眼前那年轻人踪迹已杳。
年轻人飘行于楼前,忽听得琴声铿锵,又是一曲“凤求凰”。
这人听得痴迷,随手摘下帽子。夜风吹动一头青丝,又脱下长衫,露女人之裙钗。
她一笑,又笑出了一个调皮弄怪的小双儿来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