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留心问过女人,如果让她们随意摆布男人,她们会做什么?
一个女人说:让男人天天搽脂粉,在她膝头上绕来绕去,做笑模样。
一个女人说:让男人天天给她倒洗脚水,让男人天天给她打扇子。这个女人怕热,但天热时又只好给男人打扇子,自己脸上流汗。
一个女人说:让男人天天做饭,端上来,让男人看着女人吃饭。等女人吃过之后,男人再吃饭底儿。
一个女人说:女人去赌,让男人在一边端茶倒水侍候赌局儿。
一个女人说,女人去找男人,让自己的男人在家里等,一夜一夜地等着女人归来。
谁知道女人有多少欲望?
按女人谷的规矩,那些在头天夜晚被这个“尤物”叫去的女人可以最先来折磨他。
最先上来的是第一个女孩儿。这女孩儿哭着走出了那间秘室,因为玉面狐狸只是问她为什么来到这女人谷中,他没爱她。
女孩儿站在他面前:“你和女人好过?”
玉面狐狸点点头。
女孩儿的脸上有一丝幽怨。她掏出一块火石,点着一块布,这块布上浸满了油,她用这块油布来烧玉面狐狸的手。
玉面狐狸大叫一声,痛苦得直哆嗦,他的手被烧得吱吱响。
女孩很冷漠:“你不该问我为什么进女人谷来的。我只想烧柴房,根本不想烧死我家人。你知道么?”
玉面狐狸点点头。
这块布烧成灰烬,女孩儿走下鹰台。
第二个女孩儿站在他面前,这个女孩儿脸上有泪。
玉面狐狸面色苍白:“你既然进了女人谷,就不该有眼泪的。”
女孩儿哽咽着:“我忍不住。”
玉面狐狸:“忍不住就很麻烦。”
女孩儿凑近了他:“我怀里有一把匕首,你自己动不了,我可以一匕首杀死你。你就可以不再受罪了。好不好?”
小女孩于姥姥突然大声道:“傻瓜,傻瓜,女人谷怎么也出这种傻瓜?”
花仙妙灵却望着这鹰台上的二人笑了一笑。
玉面狐狸道:“你杀了我,就破了谷中的规矩,你马上也会死。”
女孩儿泪眼婆娑:“我愿意同你一起死。”
玉面狐狸道:“可我不愿意死。我想好好尝尝‘尤物’的滋味。”
女孩儿咬牙,不再讲话。
玉面狐狸道:“我看轻了你,你为什么不在我脸上用匕首划上一个大大的叉?”
女孩吼道:“不!不!”她叭地打了玉面狐狸一个耳光。
第三个女孩儿来了。第四个女孩儿也来过了。他们都没有折磨他,只向他表示了她们的幽怨。
第三个女孩儿用她的剑削下了自己的一绺青丝,拧成了绳儿,勒他,勒得他气都喘不上来。
第四个女孩用两手的尖尖玉指摁住他的上下眼皮,不让他眨眼。
“你这个混蛋,别闭上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后悔不后悔?”
玉面狐狸后悔,因为她摁住他的眼皮,好长时间不让他眨眼,他闭不上眼,泪水都流下来了。
鹰台下的女人就都知道他后悔了,后悔得直流泪水。
红衣红裙的胖女人上了鹰台。她是不是这里唯一不想折磨玉面狐狸的女人?
胖女人一用力,一根木制的灵幡儿竟插进了石缝里,笔直地站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灵牌。
灵牌上写着:“玉面狐狸陆灵生之位”。
胖女人把这块灵牌放在玉面狐狸面前。她笑盈盈地问:“你今年贵庚多少?”
玉面狐狸愕然,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二十一。”
胖女人道:“好年纪,好年纪!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根本没胖起来呢,那时我很苗条,你信不信?”
玉面狐狸只好说信。
胖女人的手很快,在灵幡上系了二十三张岁头纸。
“是二十三张,应该多两张,你明白不明白?”
玉面狐狸不明白。
胖女人在玉面狐狸面前放了一个火盆,开始烧纸。
她烧纸时很特别,两腿跪着,如丧考妣。
胖女人的哭中气很足,很响亮。她哭得很有节奏,而且抑扬顿挫,有板有眼。
还会“哭诉头”。哭诉头,就是边哭边讲。讲活人与死人的关系,讲生离死别的痛苦,讲男人女人的不易,讲生死两茫茫的无依。
胖女人哭诉头很动人:
“哎哟哟……,你不该死却偏要死,阎王爷又不是你亲老子,你忙忙碌碌去奔死,你让我伤心,让我难受,你这个丧天良的小子……”
众女人中竟有人像帮腔一样跟着哭,但大多只唱而没有泪。
“哎哟哟……,男人像堆臭狗屎,你不踩不看可知道在哪儿有。没了狗屎,谁还看路?你死了还不如我死,我死了天下清静,你死了我活个啥意思……”
谁见到过别人为自己哭丧?这决不是开玩笑,这是真正的哭丧。灵牌在,说明你已断魂。丧幡在,说明你已丧魄。纸钱在,说明你已走上幽冥之路。女人的哭声,让你身上一阵阵冷,你已经身如僵尸。
活人被她一哭,也没了三魂,走了六魄,何况你马上就已经不再是活人!
玉面狐狸满头汗出如雨。
花仙妙灵看到了他这模样,知他马上就会倒下,就飞掷去两朵花。
这两朵花正好落在他手里。他马上去吸花香。这是两朵栀子花,是夏夜香浓的栀子花。
玉面狐狸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胖女人一见他没倒,反倒不哭了。她很温情地看着玉面狐狸:“我把你哭伤心了,是不是?”
玉面狐狸只嗅着花香。
“你为什么不把这一枝花儿给我?你哭一哭吧,哭一哭你就会好受一点儿。”
玉面狐狸紧紧握着这花儿不放。
胖女人叹气,无奈,下去了。
玉面狐狸已经死过一回。
丑女没有上鹰台。母老虎是女人谷的谷主,她也没有上鹰台来。就该六儿了。
六儿笑嘻嘻地看着陆灵生。
陆灵生惨然一笑。他看见六儿,总是想笑,虽然这笑很难看,但毕竟是在笑。
六儿把手掌凑到他面前:“看,这是什么?”
这是三粒骰子。
“知道是哪三粒么?”
是他与她赌性命那三粒?还是他与她赌陪夜的那三粒?赌性命的骰子只剩下两粒,有一粒被他掷碎了,这肯定是她赌陪夜的那三粒。那三粒骰子对她岂不是很照应?
六儿看明白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不是那三粒。这其中两粒是你的,一粒是我的。
玉面狐狸有脸色苍白,笑一笑:“好!不知道这一回赌什么?”
“赌该你死,还是该我死!”
台下一片哗然。
女人谷当然还有规矩。女人谷中的“尤物”必死。但也有例外。当年冰冰与陆啸天、陆玉之的那一点缠绵情怨就是有了意外,冰冰以死谢答陆啸天,又以毁容之举来报已死去的病虎曹春,这一举成了女人谷对男人的最后一点恩惠:如果有一个女人可以为你献身的话,你就可以活下去,这个女人当场替你死在鹰台上。
花仙妙灵马上站了起来,想向鹰台上飘去。
小女孩于姥姥的话很冷,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脚步:
“花仙做什么去?难道看不出人家那是一腔挚情么?”
花仙妙灵就又缓缓坐下。
女人们都等着玉面狐狸开口。有的女人失望,她们还没有上去羞辱这个男人呢,就这样散了?有的女人很宽慰,她们心中早就认为,像玉面狐狸这样的男人不应该被杀死。他很英俊,又不畏死。
英俊而又不畏死的男人天下有几个?
可玉面狐狸笑了。
“谢谢你。”
六儿一下子热泪流出来了。
玉面狐狸道:“你是个好女人,我盼你那一回掷的是双。”
六儿能听懂。玉面狐狸盼她当时掷双,只是逃走,并不杀死她的男人。
她泪流满面:“我也后悔,我也后悔,我当时该掷出双。我犹豫了,就出了个单儿。”
玉面狐狸道:“所以我不同你掷。”
六儿抓住他,摇撼他,“你为什么不掷?”
玉面狐狸凄然一笑:“我掷不过你。”
六儿流着泪下去了。女人们就仍上台去。
一个女人撕扯着玉面狐狸的头发,吼叫着:“你再扯不扯我的头发了?你这个王八蛋!你把我的头发都扯光了!”
这是个总被男人扯头发的女人,她扯下了玉面狐狸的一绺头发。
这女人扯着这一绺头发,神神叨叨地下台去:“这是好头发呀,是不是?我总用最好的梳头油,你知道不知道?你扯下这头发,我就好难看,对不对?”
天要晚了。女人谷中的女人仍在忙碌。
他们在折磨玉面狐狸,是不是也在折磨她们自己?
小女孩于姥姥道:“陆公子,你已经受不住了,你只要喊一声于姥姥,我决不会让你受这群疯子的凌辱。”
玉面狐狸闭上眼,不答。
俏女人明珠来道:“你不与这些疯女人在一起,是不是惦念着我?如果你那一天不那么倔强,我们岂不是一对快乐鸳鸯?你想不想与我做快乐鸳鸯?”
只有母老虎和花仙妙灵不讲话。
玉面狐狸仍稳稳地坐着,已经失去了内力,他靠什么力量支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