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内史记载:神木乃康熙帝在天池巡览时所见,康熙帝同时见神木令。木令一共八支,分为紫蓝绿黑黄橙赤白。八神木令传为武林至宝,人人希冀得见一见。虽然谁也不知这神木令究竟有什么用。
也是奇怪,常常是谁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就变成了武林至宝。
现在,天池边静静坐着的人都在等待,他们有的怀揣神木令,有的没有神木令,但都想得神木令,有的人还想去砍伐那棵神木。
人人都在等,都沉默不语。
太阳已然升在天池中央,像稍一疏忽,就会坠落天池之中。
天池上很静,静得没一丝儿声响。
疯道人忽然一乐,他慢悠悠地说:“诸位如此耐心,想必还在等人?”
众人看他一眼。
疯道人不慌不忙:“诸位不必等了。如若是等高枕无忧公子弘依,他不会来了,再说他手里已经没有了白木令。如果是在等嗜书如狂公子弘雨,他虽然手里有木令……他手里有傻老头儿那两支神木令,一白一紫。但他也不会来了。”
众人骚然。
九天秀女看看他。
“你怎么知道弘雨不会来了?”
疯道人哈哈一笑:“他这会儿大概正往阎罗殿走呢,哪有时间来这里游荡?”
痴老人一愣:“疯子,你搞的什么鬼?”
疯道人一笑:“信不信由你,反正嗜书如狂弘雨公子是没了,这个世界上没了这人了。”
只听得有人轻轻一叹,这一声叹像叹在众人心里,这一叹使一老窜起身来:“来了,来了!他来了!”
众人一回头,果然有三个身影飘飘而至。
“疯道长果然不如一老呵……”
来人就是弘雨、拂儿和慧珠。
九天秀女看着拂儿,她面色惨白,微微一笑。这笑是怨是喜是高兴是担忧,谁说得清?
痴老人望着拂儿,也痴痴一笑。这笑是疚是苦是激动是不安?谁又说得清?
拂儿也分明是看一眼痴老人,又看一眼九天秀女,她那一眼里有无限衷情在传递:佳期已过,情郎在旁,她的那神情中有女孩遇到了意中人的娇情与喜悦。
九天秀女也看一眼弘雨。她一眼就看明白了女儿的心事,女儿的寄托。她眼前掠过一切往事,她哀伤,她哀伤,她惋惜,哀伤自己叹惜自己,她从心底里情愿她的宝贝女儿不再同她一般命运。
痴老人也看了一眼弘雨。他不大明白弘雨怎么会和他的女儿走在一起,是他助她为九天秀女出力,还是她助他为夺神木令劳神。痴老人叹一口气,他觉得这些都不是他的心愿。但他的心愿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疯道人看看弘雨,像是诧异他怎么会在眼前出现。他吟了一会儿,说:“那好,你来了,好。现在人都在这儿,咱们索性爽快些,谁手里有木令,就报上来,然后咱们就比试比试,胜者最后持神木令,去找神木……”
一老哈哈大笑:“疯子,你别叫人笑话了,谁能手里持一个木令还向全天下人叨叨不休地讲,我有我就不讲……”
弘雨笑了一笑:“我手里有两支木令,一白一紫……”
一少看着弘雨,瞅了半晌,才说:“好小子,有你的。我手里也有两支木令,一橙一红……”
九天秀女缓缓而起:“我手里有三支木令,一黑一绿一蓝。”
疯道人一笑,手飞快地一闪:“好,痛快痛快,我手里也有一支木令,是一黄。”
众人有的惊讶,有的愤然。
三姬起身,皆怒目九天秀女。
疯道人冷冷一笑:“诸位是不是想今日之事快些了结么?”
众人一惊,都听疯道人说。
疯道人巡视一周,俨然领袖一般:“来这里的人,有的为木令,有的为寻仇,不知滋事寻衅能有几家。我看不如一并算起,先是手里没木令的人讲话,寻仇夺令,也任由其便,然后手中无令者便请下山,余人再一决胜负,胜者自然得令寻木了。”
众人也无异词。
疯道人招呼三姬道:“三位至此,不知是夺令,还是寻仇?”
三姬正想起身,金扇公子弘澧突然一笑:“疯道人也为天下武林领袖,怎么能弄出这样一件糊涂事来?你为什么不问这神木令原系谁手?现今又因何到了别人之手?却偏偏来一个无令之人请其下山……自从雍正帝将八支神木令交我八大公子,先是我与弘环失令,又是弘环弘云双双丢失了性命,弘山被人杀死,后又是弘德被刺,最后是弘依弘延无影无踪……八大公子转眼云散,死四失二,只剩下我和弘雨。为什么疯道人为武林领袖,不问曲直,不讲是非,只讲谁手里有令无令,这不是恃强凌弱么?不只是武林宗师疯道人所不能为,恐怕是武林中小辈人等也不屑为之吧?”
疯道人为之一怔,众人中有人叫好。
“那么,你要如何办呢?”
“先讨回木令,再讨血债!”
疯道人不言语了。
弘澧手持金扇,走向一老一少。
“你们夺令在先,杀人在后,今天这笔帐算定了。你还我红木令,还我小妹!”
痴老人慢慢站了起来:“我也来和他们清算这笔帐。”
一少叫道:“痴老头,这干你什么事?”
一痴老人泪流双颊:“小妹是我的女儿。”
弘雨欲向前,拂儿紧紧抓住了他。
一痴老人与弘澧站立于一老一少对面。
三姬突然起身,缓缓走向一老一少。
“艳水四姬,缺一不可。你杀了小妹,休想活命!”
三姬与一痴、弘澧站在一处。
一老一少嘿嘿冷笑。
弘澧一声长啸,啸声若起自天池水中。
弘澧身子暴长,一气攻向一老。
痴老人身形一晃,向一少猛击一掌。
三姬身形飘动,一齐举剑。
一老一少一边应敌,一边喊:“你这个老刁婆子,叫你的看家丫头上来杀人,早晚得找你算这笔帐……”
九天秀女低下了头,不应声。
拂儿抓紧了弘雨的手,她身子有些颤抖。
一老一少在一痴、弘澧与三姬的围攻下,兀自攻多守少。痴老人已受重伤,攻击自然不力,三姬绕走轻灵,自然无大威力,只有弘澧逼近一老,眼珠子红红的,舍己舍身,着着杀手。
一老呼唤一少:“老少求近!”
一少飘身一移,二人齐向弘澧进攻,一少双掌齐拍弘肩井、太阳,一老双掌齐推,直撩弘澧下阴、环跳。
弘澧上身一晃,一痴老人、三姬救之不迭,“嘭——”,一少一掌拍实,弘澧的身子像纸鸢一样飞向天池池水。
弘雨本来可以飞向弘澧,但拂儿的手抓实了他,使他失了良机。
弘澧落在天池池水里。
天池水里没有鱼,没有虫,水是冰凉的,人跌下去,马上手脚不能灵便活动。
秋三妹见弘澧伤身落水,毫不犹豫地一纵身子,人就落在弘澧身边。
弘澧已然要沉水。
秋三妹拉他向岸游动几步,两人紧紧拉手,似都冷僵了一般。
人面桃花身子一飘,又落入水中,她从身后推动二人,将二人推至岸边。
众人将二人拉上岸来,人面桃花又在水中冷僵了身子。
妙性仙子跳入水中,将她拉上岸来。
一痴老人与弘雨等忙成一团。
痴老人抱弘澧在怀中,一声声唤:“孩子,孩子。”
弘澧醒过来,看着三姬水淋淋的身子在风中直抖,就叹气:“秋妹,桃妹,仙子,你们……何苦?”
天池水无论冬夏,总是那么寒冷,人一下去,须臾便耐不得那寒,被冻僵了。
这时妙性仙子、人面桃花、秋三妹都在冷冷的寒风中颤抖。
一老一少见一痴身上有伤,三姬落水,弘澧又身受重伤,便狞笑上来,欲施杀手。
这时拂儿慢慢走了上去。
“且慢,有我呢……”
一老一愣:“你是干什么的?”
拂儿凄然一笑:“你杀死的小妹是我的亲妹妹,如今又重伤了他……”她一指弘澧,“你们还逃得过一死么?”
一老一少互递了一下眼色,又看看周围,忽然满脸杀气,他们冷冷地对拂儿说:“那好,那好,来吧……”
拂儿抽出莫邪,慢慢走了上去。
一老一少蹲踞成势,一少身长纵起,一老蹲箕欲坐。二人一夺一收,等待拂儿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