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里,弘环和弘云一齐向前走。
他们和弘澧、痴老人、疯道人刚刚分手。
他们不着急,他们要到长白山禁苑去。
弘环深情地看着弘云。
这姑娘温柔、慈和,让他心里总像是汪着一汪泉水,又清又纯。
他有无数的心里话要和弘云说。
他想说说他在朝堂里的故事。
他每天出入午门时,总在想那沉重的大门在他一走入去就轰轰响着关上了,关得严严实实。
他就再也走不出那午门来。
他就一辈子呆在朝事房内。
朝事房好暗好冷,这是他那一天感到的。
那一天天晚了,皇上说过还有事要议,大臣们就没有走,在朝事房里等待。
天黑透了,也没有皇上的旨意,召他们去。他们又不敢问,只好点上蜡烛,坐在朝事房里等。
蜡烛光摇曳,照着一个个朝臣。
弘环突然觉出,这些朝臣都是弓着腰,低着头,一脸皱纹的。
他看看弘澧,那么小的年纪,竟也是那么正襟危坐着,一副老人模样。
他当时忍不住想笑,而现在想起来,他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那一次是在冷冷的朝事房里等了一夜,他们不敢走出宫去。
直至第二天早上,皇上才派人来告诉,他没什么事了,让大臣们都回家去歇着。
这些弯腰驼背的人们就在宫侧走出来,从午门走出,他们的脸上灰暗无光,一脸倦意,无精打采的。但一走出午门,便一个个挺起腰来,眼里也有了光彩。他们喝斥下人,坐上轿子,威风凛凛地打道回府。
弘环那次从朝里回来,就告病一个月,坐在那柴屋里足不出户。
他想和弘云讲,他不想上山去弄什么神木,他想回京都去,告个病,和她一起去江南,找个山水之地,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她笑了。
两人的心意相通。
弘环告诉弘云,他没有神木令了,他手里的那一支绿木令被弘德弄去了,他可以直接和她下山。
“可是,我还有一支呢。”她亮出手中的木令,这是一支黄木令。
“把木令交给他们好了,让他们上山吧。”
弘云点头同意,本来她就十分淡泊,来时哥哥一再嘱咐她,咱不争那个摄政王,不得不入山,听从圣旨就是了。如今她情愿把这支黄木令送给别人,和弘环一起回家。
两人点着了火,坐在篝火边谈天。
天很晚了,话总有说尽的时候。
弘环说:“你睡吧,在火边睡。我为你看守篝火。”
她笑了笑,躺下了。
这时,一个人影一飘而至,他飞到了弘环身后。
“谁?”
弘环来不及回身,一柄利剑一下子刺进了他的胸膛。
弘云睁开了眼,她一把抱住倒在她身上的弘环。
她瞪眼看着,她躺倒在地上,看到一个篝火闪烁中狞笑着的面孔。
是你?!”弘云不相信她的眼睛。
她已经不能再说一句话了,因为一柄利剑一下子就透心而入。
她还喃喃念叨了几个字:“哥哥……师父……”
可惜世上谁也听不见这句话了。
这人低下了头,看看弘环,他已经没气了。他又去摸摸弘云的身上,从怀里摸出那一支黄木令来,他默默坫起身来,走了。
林子里好静,深秋的夜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