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老人和弘山坐在客店房里。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你就回去……回京都去吧!”弘山说。
痴老人摇摇头。
“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弘山望着他。
“你那回见我,我就是被她毒了,差一点儿送了命。她心不忍,用药自然极少,可你知道,那也差一点儿要了我的命……”
弘山点点头。
“多亏你救了我。”
弘山看看他,摇摇头。
这两人在一起,有时一天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不讲话。
“我想把木令给他们,然后回去……”弘山说。
“给谁?”
“给谁都行。”
“一老一少也抢木令,我总觉得这不对,木令之中好像有什么说道似的。”
“可是咱们不知道。”
弘山拿出了蓝木令。
“这东西,弄不好会害得咱们八大公子一齐丧命!”
痴老人脸色很严肃,点点头。
“卟——,卟——”两点东西打在窗上。
痴老人一个箭步冲出门去。
门外,月光下站着九天秀女。她似怨似哀地看着痴老人。
痴老人望了她半天,回头向弘山说了句:“你回去吧。放心……”
他就和九天秀女一纵身,出了院墙,到了店外。
他们提气纵身,飞行了半个时辰左右。
两人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江边沙滩上。
两人的心意相通,挪步都慢了下来。
两人站在沙滩上。
“秀姑,拂儿呢?。”
“拂儿不见了!”
他心一震。
“会去哪儿?”
“不知道。说是她带了慧珠,还有那个弘雨公子的老仆人,没了。”
“会不会出事?”
“不知道。”
她偎过身来。
“别担心。她也许过几日就回来。我在京都有时就看不住她。好几天没影儿,过几天又回来了,从没出过事儿。这丫头很精明。”
“噢。”他放了心。
痴老人痴痴地理秀姑的头发。他才发现,女人的头上有了一绺白发。她也老了,再不是那个风姿绰约的秀姑了。
“秀姑,和我回京吧?”他说。
“嗯。……不行,还得几天。”
“明天就走吧?”
“不,还有事要办。”
“是不是要追回神木令?”
“你怎么知道?”她吃惊地扬起了眉。
“我觉得怪。皇帝把八木令给了八大公子,让他们去找神木,谁砍伐了神木,就封他为摄政王。可这些人一走,就派你来追找神木令,这不对劲啊。”
“只要我追回一半神木令。”
“一半?”
“对。要我拿回蓝绿红黑。另外的要别人带回。”
“为什么要你单拿蓝绿红黑?”
“不知道。”
痴老人长叹一声,他苦苦思索,也不明白。雍正皇帝这人十分诡谲,和血滴子们办事也是这样神龙不见首尾,他为什么派出八大公子又要往回收木令,派出九天秀女还要另派一伙人收神木令呢?
为什么?
他的脑中突然一亮。
“你说是要你收蓝绿红黑四支神木令?”
九天秀女点点头。
痴老人脑袋一下子要炸了。弘山手里有蓝木令。
他急忙转回身,要回客店。
“干什么去?我们再聊聊……我怪孤单的,你和我再说说话。”她说。
他猛一回头,见她的眼里有晶莹的泪珠儿。
他心中一酸。
但他知道,她是九天秀女,是邪婆婆的徒弟。
“你以为把我在艳溪之上捉弄了,我就会忘了你么?”
他不做声。他永远不愿意,如果能,就永远不提那一段往事。
“你把拂儿扔了,扔在牡丹花丛里,然后你就走了,走得那么轻松,是不是?”
他不答话。
“你以为我也会死了,你没想到我做了艳庵师太,是不是?你想不到九天秀女就是艳庵师太,也想不到艳庵师太就是九天秀女是不是?”
“我想不到。”他低声说。
“你把我的另一个女儿扔哪去了?”
他没话说,那一胞双胎的女儿被他扔在牡丹花丛中,一个是好好放在河滩边了。这一个被九天秀女找了回来,另一个呢?
“告诉你吧,‘艳水四姬’中的小妹就是你的女儿。”
他身子一震。
“想不到你……”
“想不到?你可以想得到。你把拂儿扔在牡丹花丛里时,还是好好地轻轻地放好的,襁褓也包裹得严严的。可是你去扔弃小妹时,就心慌了,是不是?可能是有人来了你怕被人认出,名闻天下的痴书生竟也做出这绝情绝义之举,怕被人认出你,你就匆匆把小妹扔在花丛中。她的嫩身子骨被花刺扎透了,她的肩上还有花刺扎伤的伤痕呢。艳庵师太——这个艳庵师太还不是我呢,后来我就做了艳庵师太——见了她,她肩上流血,还笑呢。我知道了,立志叫她做一个淫荡的女人,专门杀像你这样的负心人……”
他轻轻一叹:“人有时会做错事,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错事……”
她看着他,一笑:“不那么容易,有的事,你做错了,这一辈子悔也来不及。”
他不回答。
江水呜咽着流,她和他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上次一见,我才知道,我还是没忘了你……”她叹气说。
“我总也忘不了,想得痴……”他说。
“你本来就是痴人……”
“你怎么知道她……她是小妹?”
她又看定他,幽幽地说:“还用说么?我天天和她在一起时,就知道这是我的女儿,这是小妹。骨血情,你不懂么?也许,你从来没这感觉……再说,我看了艳庵师太的记录,就是那一天……她拾到了小妹……”
“我去……把她找回来。”
“你?你和她说什么……”她冷冷地问。
是啊,他突然站在那个芙蓉小妹面前,和她说什么?说我是你父亲,她会认他这个父亲么?她从哪里突然出来个父亲?她会说她没有父亲,她的父亲是牡丹花丛枝……
他看着九天秀女。
就是这个女人,惹他一生做出多少亏心事,她呀,真不愧是邪婆婆的徒弟啊。
可他还是爱她。
她笑了:“你该回客店了。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你别怪我……”
她咯咯笑着,一纵身,没了踪影。
他一愣,她轻功进取极大,他恐怕也赶不上她了。
这是个鬼精鬼灵的女人。
他想起了弘山,想起了九天秀女走时的那一句话。他的心怦怦乱了起来。
不好,他飞速地向客店那里疾奔而去。
客店没什么动静。
他从窗子一冲进屋。
弘山趴在桌子上熟睡。
“弘山,我回来了……”他想尽量把声音弄得平静些,弘山是个沉稳的人。
弘山没动,睡熟了?
他上去扶弘山。
弘山轻轻地倒在地上。
弘山的胸前有两个大洞,正汩汩流血。
他呆呆地看了弘山。
他想起了弘山从山里把他救回来。
他想起了和弘山一起去酒楼茶肆。
两个人都不多说话,他们也没那么多的话可说。
有时弘山只是对他微微一笑。
那笑,像朋友,像兄弟,让他心暖。
可弘山死了。
谁杀死了弘山?
他向四外看,没有搏斗的痕迹。
屋里放过烟。打开过窗子。
用过迷药。
为什么打开窗子?
自然是怕后来的人中毒。
后来的只有他。
看来是九天秀女干的无疑。
他看见了桌子上,有字。
只写了一个半字。
先写了一个“血”字,然后又写了三点水,没写完这个字?弘山就死了
这是赤神掌的“十指向天”。
他见过那个在九天秀女身边一言不发的红脸汉子,可能就是使赤神掌的人。
他就是“血滴子”!
弘山要写的就是“血滴子”。
弘山没忘了他,临死之前还告诉他,自己是被血滴子杀害的。
弘山身上没了那蓝木令。
痴老人身子一长,人就飞出了屋外。
他向树林子飞去。
树林子里空无一人。
他在林子里纵身飞奔了几个来回。最后,他停在一株树下。
“下来吧!”
他的声音冰冷。
从树上跳下来三个人。
是九天秀女、雷鸣,还有那个红脸汉子。
他静静地站在三个人对面。
“你……你们也太歹毒了……”
他的声音悲愤、凄伤。
九天秀女笑着看他。
“比扔亲生女儿还毒么?”
他想冲上去给她一掌,但他抑止住了。
他冲那红脸汉子说了一句:“你杀死了他?”
红脸汉子很认真地点点头。
“拿走了他的蓝木令?”
他又点点头。
九天秀女从怀里掏出了那支蓝木令。
“瞧,在这儿,我已经拿到了一支了,还差红黑绿三支。”
痴老人气得身子哆嗦。
九天秀女笑一笑:“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他强自镇定,冲那红脸汉子喊了一声:“你过来吧!”
红脸汉子一笑。
他走过来。
“痴前辈,手下留情。”
两个人过招,痴老人掌掌无情,虎虎生风,红脸汉子屡屡落险。
“雷兄!”
雷鸣提斧欲上前,九天秀女喝住了他。
“站住!”
雷鸣只好站住。
“你上去也是送死!”
雷鸣自然知道这个,他和红脸汉子一起上,也不会是痴老人的对手。
痴老人凝神用力,一掌施出。
红脸汉子一掌推出,立知不对,这一掌对方用的是内力,痴老人的掌中有一股巨大的粘力,使他撤不回掌来。
“雷兄!”他知道不好,又去呼救。
九天秀女面如冷霜,雷鸣就站住不敢动。
红脸汉子被痴老人轻轻牵扯着,像用绳子牵拽的陀螺,在身边转,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雷兄!”红脸汉子又叫了一声。
“卟嗵——”,红脸汉子倒在地上,他回头望了一望九天秀女。
“你这个……邪女人……不如就喝够了那鹤嘴烟……雷兄,雷兄,快回京都……”
红脸汉子吐了几口鲜血,死了。
痴老人又回头看九天秀女,他眼中满是怨恨。
九天秀女笑着看他。
“你以为你可以把我也那么弄死么?不行,不行,你的功夫差得挺远呢。连一老一少也不那么容易。除非是一式三绝,可惜,他死了,他死了……唉——,我没能亲手杀了他,给师父报仇。”
痴老人望着她,就是这么一个毒辣的女人,当初他怎么就爱上了呢?还爱得难分难舍?
她可能除了对自己的女儿外,对任何世人都可以欺骗,都可以屠杀……
痴老人缓缓地举起了手掌。
“想和我过招?郎君,还是算了吧!当年你就没这个本事,只好把女儿扔在艳溪,你以为我会把她们带坏?我把两个女儿都带大了,你看着吧,一个冰清玉洁,像公主一般高贵。我是想告诉你,没你,我也能培养出贵族坯子来。另一个呢,比我还有名,‘艳水四姬’,艳名闻天下,她又是最小的一个,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和她睡……狗男人都……”
痴老人忍无可忍,猝然出掌。
“叭叭叭”,一连过了十几招。
雷鸣看都没看清。
“果然还是有两下子。不过,你还是别和我比试了吧?你还是回去找你的女儿,把小妹找回来,告诉她做一个你那样的正人君子就行了。告诉你,小妹如今落在那两个怪物手里了。”
“一老一少?”他问。
九天秀女点点头。
“她没爹,只好让他们去管了,管得好与不好,我可就没办法了。”
痴老人气极了,他仰天长啸。
树林子哗哗响。
他再一看,九天秀女和雷鸣都没了,连地上红脸汊子的尸体也不见了。
他想起了弘山,他得马上去看弘山。
“弘山,弘山……”
他悲愤得几乎要疯了
“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为什么?”
弘德气愤得直哆嗦。
三姬站立在地上,不答一言。
“小妹她……她情愿……”秋三妹低着头。
弘德的脸更冷了,他微微哂笑:“情愿?谁不情愿?”
三姬不再说话。
明明弘德这人翻脸无情,明明她们和这人没什么恩怨瓜葛,但不知怎么回事,她们一见这个冷冰冰的人儿,就又觉得有些依靠,又有些畏惧。
弘德冷冷地说:“你们以为那金扇公子是什么好东西?他也是三大朝臣之一,见到人家送上来的厚礼,也笑眯眯的。平时装做一本正经,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我最恶心。”
三姬互相看了看。
“必须把她找回来,不能让她跟弘澧走了。”
“她不回来……”桃二娘说。
弘德的心冷,脸也冷:“那就杀了她。”
妙性仙子看一看弘德。
“我们是亲如手足的……姐妹。你是大家公子,每日钟鸣鼎食,怎么知道我们……被弃人的苦楚,连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都没见过,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秋三妹说着,眉尖更紧蹙在一起,眼中都是泪水。
“你让我们怎么下得去手?大姐用剑逼小妹,是我挡了,你杀死我吧……”
秋三妹把剑递给了弘德。
弘德接过了剑,脸儿冰冷。
他慢慢走向秋三妹。
妙性仙子和人面桃花都吃惊地看着他。
他起手一扬,“叭——”,剑飞入了秋三妹的剑鞘。
秋三妹动也没动。
这一手功夫让妙性仙子和人面桃花吃了一惊。这个弘德,总是让她们吃惊。
他身手自然不弱。
“明天,还是让我去找她吧?行吧,就这样办了?”
三姬默然。
秋三妹走到门口,又站住了。
“如果你逼死小妹,我自然不活了……”
弘德站住不动。
“谁这么大的口气,活呀死的,叫人好不耐烦啊。”
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谁?”
从屋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女人,这女人戴面纱。
“是你?”弘德冷冷地说。
“你认识我?”女人问。
弘德一笑。
他在朝房行走时,见到过这女人戴着面纱进保和殿,他知道皇帝有时在那儿批阅公文和处理大事,接见蒙藏王使者。他不知道这女人戴着面纱是干什么的。突然他想起了有人说维扬将军是被戴着面纱的女人杀死的,他就紧紧跟随那女人,直至保和殿门外。
那女人向卫士亮了一下什么验证物,就进殿去了。
他就在殿外等候。
他等得够急的了。
突然,他看见保和殿内的掩屏关上了,那侍候的大内卫士和太监都退在了保和殿门外。
他忽然若有所悟。
这女人是雍正皇帝的宠人。
只能这么猜测,否则决不会在她进去半晌之辰才让太监和侍卫退出来,打上掩屏。那么,这女人一定是雍正的侍宠心上人了。
可她是谁呢?
弘德又退回到朝房,等那女人出来。
快到下朝的时候了,朝事房内已经在打帘收窗,章京大臣们准备出午门回家时,他才瞥见从保和殿边又走出这个披面纱的女人。
弘德认定,这女人就是他在宫内见到的那个女人。
“你是谁?为什么不摘下面纱?”
“我愿意摘我就摘,不愿意就不摘……”
“你来做什么?”
“把你的神木令交出来!”
弘德一笑,他这笑也让人觉得冷。
“你要神木令?”
女人点点头。
“我还得把这八支神木令弄齐全了呢,然后去砍伐神木,你知道么?这八支神木令放在一起,才会知道那株神木在哪里,我要把那神木砍下,修复阁楼,我就可以做摄玫王了。”
“痴人说梦。”
不知为什么,她说“痴人”这二字时,竟结巴了一下。
弘德冷冷一笑。
“你从宫里来?能让我看看你的手么?”
女人摇摇头。
“女人的手你怎么可以随便看?”
“女人的本事大,就让人仰慕。女人可以戴面纱出入宫闱,女人可以杀死维扬将军,女人可以和皇帝在保和殿……”
女人一动不动。
“人说话太多了就累,你知道么?”
弘德一笑。
“说多了就难免说出不当的话,一说错了这人就得死,你知道么?”
这时,从门口处走进来一老一少。
“哎呀,这女人咋这么啰嗦?”一老说。
“女人哪,头发长见识短。”一少说。
一老一少看着三姬,像老熟人一样点头微笑打招呼。
“又遇见这几个女人啦,不好不好。”一老说。
“今天真倒霉?”一少说。
戴面纱的女人说:“其实,我也知道,冷面冷心弘德公子是八大公子剑术最高超的人。外人不明内里,自然以为八大公子武功当推一剑冲天弘延为最高,其实他比你差得远呢。”
弘德不做声。
他忽然抬起了头,从怀里掏出木令,他手里赫然是两支神木令。
“看,这是神木令,不是一支,有两支。”那女人竟高兴地叫了起来。
一老一少直嚷嚷:“不上算,不上算,这女人真他妈的有福气。”
弘德手里是一绿一黑两支木令。
“这里有我的绿木令,还有……弘环兄弟托我存放的黑木令。如果你们放三姬一条生路,保证从今天起不与她们为难,你们,还有你,有这个保证,我可以与你们拼死一战,从我的尸体上拿去这神木令。”
一老嘿嘿冷笑:“你说,这是不是要咱们杀了鸭子不拔毛?”
一少也咯咯笑:“对,对,咱们不吃鸭子,专门乐意拔这毛。”
“别说了!”戴面纱的女人厉声说。
她看了弘德一眼:“我答应你,今后也不与这‘艳水四姬’为难。”
“你们俩呢?”弘德问。
一老一少看看戴面纱的女人,无奈点点头。
“那好,你们走吧……”
弘德向三姬挥挥手。
三姬默立不动。她们知道,这一走就可以活命,留下就是一个死路。
三姬频频注视着那个戴面纱的女人,似乎想有话要说。
那女人厉声说:“还不快走!”
三姬又看弘德。
弘德一笑,那笑仍然是冷冷的。
“走吧。我知道,没人会心疼你们,可你们姐妹也是人,走吧,走得远远的。离他们远一点儿。尤其是她,险着嗯,人阴极了,别和她在一起,做不出什么好事儿来……”
“还不走么?”戴面纱的女人说。
三姬默默地互看一眼,飘然走出去了。
“冷面冷心,你认了吧。如果说我一个人拿你不下的话,这两个人你总该知道吧?”
弘德看看一老一少,两人都满脸得意之色。
“先把神木令交出来!”女人说。
弘德笑了一笑:“死之前我还得把事儿弄明白……”
“你用不着弄明白什么。”
她身子刚想动。
弘德喊了一声:“别动!”
他的手里握着那两支神木令,他的手正在那燃着炽热的炭盆火上。
女人怔住了。
弘德又笑了:“你干嘛那么性急?”
一老一少也静立观变。
弘德说: “我只是想把事儿弄明白了,也好做一个明白的死鬼。我不想死得稀里糊涂,到阴间还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岂不愧对我这冷面冷心的名号了么?”
“你问吧”那女人轻轻一叹。
“我知道‘艳水四姬’不会是主动跟我的。她们认为我是一个薄情之人,自然不愿委身相随。她们一定是奉了师命来的,而她们的师父就是你,你就是艳庵师太。”
女人不语。
弘德一叹:“我猜对了。而且你不光是艳庵师太,也还是那个称誉江湖的九天秀女。”
女人仍凝立不动。
“而且你还是那个在官廷里的血滴子!”
女人缓缓走向弘德。
她伸出右手,缓缓一推,弘德身边的火盆移向一丈开外。
“你为什么不杀死‘艳水四姬’?”
弘德大笑:“为什么要杀她们?她们不过是被你利用的人罢了,再说,她们又是那么可爱……”
女人冷笑:“男人都是死在可爱的女人手里的。”
“我却不会死在‘艳水四姬’手里。”
“你会死在我的手里!”女人冷冷地说,她猝然出掌,弘德纵身一迎。
两人一递一还,各出几招。
弘德的手快,竟比她还多递了两招。
“这小子不差,是不是?”老人叹道。
“这小子不差,让他活下去,保不准哪一天会夺了我的‘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小孩说。
我去杀了他!”小孩慢慢走上前来。
一少上来攻向弘德。
弘德在一老一少的夹击下,渐渐吃力了。
“我说老家伙,快点儿干,把他结果了算了!”一少嚷。
一老笑:“我才不出那个力,他那两块破木牌牌偏偏是一绿一黑,要是有一块别的色儿什么的,我老人家还打算帮帮忙的……”
“嘭——”一少一掌得手,把弘德击向墙壁。
弘德用力咬住牙关,但血从嘴角沁了出来。
显然他受了伤。
“拿过神木令来!”女人命令他。
弘德把木令掏出来,身子贴墙一移,又移到炭火盆前。
“如果你们上前一步,我就烧了它!”
一少和那女人就都站在当地。
突然,三姬鬼魅似地出现了,三个人身子一飘就飞到了弘德身边。
“为什么不走?这儿一点儿也不好玩……”
三姬默默地看着他。
人面桃花抱着他的肩,惨笑一下:“信我们么?”
弘德点点头。
人面桃花说:“把木令给我!”
弘德没一丝犹豫,把木令给了人面桃花。
戴面纱的女人显然很高兴:“快!快把木令掷过来!”
人面桃花不吱声,她把木令攥在炭火盆边的右手上,左手提剑。
“走!”
三姬中,妙性仙子以剑托着炭火盆,人面桃花把木令攥在手里,手在炭火盆上,秋三妹扶着弘德,慢慢向外走。
“你们要违背……师命么?连艳庵的养育之恩也忘了?”
秋三妹笑一笑,她的脸色惨白。
“师父放心,送走弘德公子,我们姐妹三人会回来,任凭师父处罚……”
一老一少欲冲上去,被九天秀女拉住。
“让他们去吧……”
就这样,一个女人用一支剑平托着炭火盆在前面走,一个女人的手臂横放在炭火盆上,另一个女人扶着受伤的弘德,四个人走在凄冷的夜里。
他们就这么走了足足有一里远。
谁这时看见他们,准会以为这是一个神奇的送殡队伍呢,或者是以为半夜里见了鬼的仪仗。
四个人都面儿严峻,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