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府里没了那个更夫老三,汴梁城里也没了那个更夫老三。
他奄奄一息,被人送到绿涧,又躺在了那一张石床之上。他只象是在做梦,在梦里,身边有一个总流泪水的赤裸孩儿。他记不得这女孩叫什么名字了,也记不得他自己是谁了。
他是谁?他为什么躺在这里?那些水草在他眼前晃动,那些很大很大的大鱼都瞪着眼,望他。他躺在床上,身体不知道疼痛,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在人世间。
一个老人同女孩儿在讲话,他能听清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但他不明白这些话的话意。
老人问:“你为什么总要救他?你知不知道,他很难活下去。”女孩儿叹气:“世上没有他这样的人,他对女人真心,这可不容易。”
老人道:“可他那是对别的女人,不是对你。”
女孩儿的声音低了:“我喜欢他这样,他是个痴情男人。”
老人叹气道:“你没在这个人世上活,你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人不能心里有两个女人。”
女孩儿笑:“为什么不能?你们三十六个人,心中只有我一个女人,这有什么不好?”
老人笑了:“疯丫头,疯丫头,又开始说疯话了。”
女孩儿道:“我喜欢他,我就是天天看着他,也行。”
老人叹气,不再讲话了。
裘府里,暗夜。裘独坐在床上,很快活,他觉得他以前很傻,既然世上有许许多多可以向你笑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去看女人的冷脸儿?你为什么要去看那一个不愿向你笑,不愿向你哭的女人?裘独从弄梅三影身上找到了男人的快活,也找到了男人的自尊。于是,他自认为他已经是一个很强的男人了。
女人向男人献媚,一种很快活的,很卖力的献媚。
裘独突然笑了。
倚梅靠在他身上:“你为什么笑?快活么?”
裘独道:“我想起了那个女人,想起了她,为什么不让她看一看,你们有多卖力气?为什么不让她看一看?”
倚梅的身子变得慵懒,声音也变懒了:“看就看,看看又有什么要紧?”
裘独在冷笑:“让她看一看,她会不会吃醋?”
笑梅咯咯而笑:“老爷子,你可别后悔啊,如果你那夫人吃起醋来,恐怕没人可以抵得住的。”
裘独的眼里在闪光,他想了多久?他为什么想起这么一个主意?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为了报复雷霆,为了报复范蔷儿?还是为了要满足他自己?他要寻找什么?他想要范蔷儿生气么?想要范蔷儿后悔么?还是想要范蔷儿痛骂他?他很有信心,他要看,他忍耐了二十年,他要折磨范蔷儿,他已经不想折磨雷霆。对于他,那个一路风雷动雷霆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象狗一样的雷霆,他要让别人杀死他。
可这个范蔷儿,他一定要慢慢折磨她,他应该折磨她二十年。范蔷儿被带进来了,她进了屋子,很从容地坐下了。
裘独发现,她仍是那么冷峻,仍是那么娴雅,而且仍然很漂亮,同她一比,倚梅、笑梅就没了漂亮,而只有淫荡。
裘独坐在床上,他看着范蔷儿,他恨,恨这个女人在地牢里,竟然也一头青丝,没一点紊乱。
裘独在笑,脚边偎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笑梅,怀里抱着一个倚梅。
他说道:“我把你请来,想让你看一看,我活得很好。”
范蔷儿不动声色,不看他。
求独笑道:“你看,我有好几个女人,她们都比你强。我让她们笑,她们就笑;我让她们哭,她们就哭。我说得对不对?”
裘独在揪着笑梅的头发,把她揪到自己怀里来。
笑梅仍在笑。
裘独道:“你自以为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傲得不得了,自以为象个王母娘娘,其实你狗屁不是。你那个雷霆更是一条狗。他恐怕早就死了,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替他哭一回?你看,没有你,裘独活得更好。我说要哪个女人,就要哪个女人,是不是活得很畅快?”
范蔷儿不看他。
裘独道:“倚梅,你去,让她看着我!”
倚梅扭着腰肢走过去,疾点范蔷儿的穴位,让她只能痴痴地看着裘独。
裘独一笑:“好!来吧……”
他心里很急迫,他想让这个女人看他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想看这个女人有什么表情。她是恨?她是在怀念?还是想怒骂?
范蔷儿的目光滞然不动,脸上一无表情。
裘独的脸气歪了,走上去叭叭地打范蔷儿的耳光。
范蔷儿不动,她的头发披散下来,让她更有一种幽幽的美。
裘独狠狠地掐住她的喉咙:“你叫啊,叫得甜甜蜜蜜的,再叫你那个王八蛋雷郎啊……为什么不叫?”
范蔷儿的脸涨红了,仍是冷冷地看着裘独。
倚梅在裘独身后讲话了:“帮主,你已经把她掐死了。”
裘独慢慢松开了手。
范蔷儿倒在了地上没一点儿声息。
倚梅和笑梅想去看看范蔷儿的尸体。
裘独怒吼道:“过来,过来,别管她!”
倚梅和笑梅看到一个发狂了的裘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