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终南山麓,那间新盖草屋安然无恙,两人将食物搬入地窟中,再入草屋察看一番,然后又回地窟歇息。
从这天开始,他们就在地窟中“安居”下来,由地窟向外挖通的小孔中,轮流监视草屋的动静,等候着期望的人物来临。
由于义祖父张寄尘已有了消息,司马玉峰希望现在能够听到自己“归卧南山陲”的人是自己的生父生母和恩师蓑衣鬼农等人。
日子一天一天慢慢消逝着,第十二天晚上,负责临视草屋的古兰将沉睡中司马玉峰摇醒,低声道:“玉峰哥,快起来,有人来了!”
司马玉峰一骨碌翻起:趋至壁上小孔向外一望,果见荒屋中透出一些光亮,看那情形,分明有人点燃火把在草屋是察看!
古兰趋近另一个小孔察看,见来人尚在草屋中,便转对司马玉峰低声道:“喂,你猜他是敌是友?”
司马玉峰轻“嘘”一声道:“别作声,看下去吧!”
这是个月光明亮的晚上,所以只要来人走出草屋,他的面貌便会暴露在司马玉峰和古兰的视线下!
火光,在草屋中来回移动着,一会之后,蓦闻“咚咚!”两响,草屋后面的两扇竹窗被打开了!
草屋后面正对着山壁,竹窗一开,两个夜行人的上身便显露在竹窗前!
这两人,赫然竟是紫、黑二蒙面老人!
古兰吃惊道:“咦,原来又是这两个老家伙!”
司马玉峰忙道:“不要讲话,被他们听见,可又有麻烦了。”
这时,只见那紫、黑二蒙面老人探头向四下望了望,后者开口道:“哼,终南山下只有这间草屋,如果他不是住在这里,那就表示他的‘归卧南山陲’是假的了!”
紫衣蒙面老人冷声道:“如果是假的他题字留名的用意何在?”
黑衣蒙面老人道:“会不会是他的阴谋?”
紫衣蒙面老人带着不解的语气道:“阴谋?”
黑衣蒙面老人点了点头道:“譬如说,引诱我们到这里来!”
紫衣蒙面老人笑道:“果真如你所说,现在我们已经来了,他为何还不现身?”
黑衣蒙面老人沉吟有顷,反问道:“依你的看法,这是怎么一回事?”
紫衣蒙面老人道:“可能他要找寻某一个人,但因不知那人的行踪,故跑到长安去杀死长安三鼠,而在地上题字留名,希望那人听到消息来此找他!”
黑衣蒙面老人提出疑问道:“但我们已寻遍整个终南山了,怎不见他呢?”
紫衣蒙面老人道:“你看这间草屋并无家具,这表示他非日夜在此守候,大慨他白天在此而夜晚去附近镇上客栈住宿。”
黑衣蒙面老人道:“对,我们到附近的镇上去找找看!”
紫衣蒙面老人点首一嗯,伸手将竹窗拉回关上,黑衣蒙面老人亦跟着关上竹窗之后,光亮忽失,两人的行动便再也看不出了。
司马玉峰看到这里,忙向身边的古兰低声道:“兰儿,你继续在此监视,我到地道口去防守!”
古兰讶道:“怎的,他们不会离开么?”
司马玉峰道:“他们嘴里那样说,只怕还会在附近找一阵,我须得去地道口防守,否则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们,我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说罢,矮身往地道出口急窜而来。
果然,他则窜到地道口,便听外面正有人足踩枯树的“劈拍”声响慢慢朝地道口走过来!
司马玉峰十分紧张,屏息静气的躲藏在地道内侧,一面运紧全身功力贯注双臂,准备一但对方发现地道口而闯进来时,发掌袭击敌人。
他知道偷袭是一种不光明的手段,但对于这两个屡次欲制自己于死命的紫、黑蒙面老人,他认为有十足的理由可以为之!
“沙,沙,沙,沙……”
又一个脚步声,由另一方向走过来!
司马玉峰暗暗心惊,忖道:“糟糕,两人都向这边走来,莫非他们已发现这里有一个地道口了?”
思忖刚了,那两人已在地道口停下脚步!
只听紫衣蒙面老人低声问道:“有无发现?”
黑衣蒙面老人答道:“没有,平静得很!”
紫衣蒙面老人道:“那么,咱们到附近的村镇上去找找,如无发现明天再来此守候一天,再无发现,就表示司马玉峰这小子的‘归卧南山陲’纯是一种引诱我走入歧途的计谋!”
黑衣蒙面老人道:“对,这附近有一镇名叫引驾回,咱们到那镇上去找找看!”
两人说到此,便听“呼呼”两声衣衫飘飘响,瞬即不闻,显然已经走了!
司马玉峰心上恍如拿掉一颗沉重的石头,大大透了一口气,当下钴回地窟中向古兰说道:“兰儿,他们已经走了!”
古兰道:“我刚刚看见他们由草屋上方掠过,他们没发现地道口吧?”
司马玉峰道:“没有,他们说要去附近的村镇上找寻我们,假如找不到,明天要来此守候一天,再找不到,他们就要走了。”
古兰道:“这样说,明天一天,我们都要躲在这地窟中不能出去了。”
司马玉峰在铺满树叶的地上躺下,说道:“正是,我们睡吧!”
古兰随在另一“地床”上躺下,以臂当枕,凝望对面的司马玉峰道:“听他们的口气,好像‘长安三鼠’并不是他们杀的?”
司马玉峰道:“不错,杀死‘长安三鼠’的人,准是当晚在曲江池畔夜游之人,那人一定吃过‘长安三鼠’的亏,也或许他的心上人遭了‘长安三鼠’的毒手,由此心怀报复,一见他们跪在那里不能动弹,就趁机把他们杀了。”
古兰打了个哈欠道:“嗯,今后曲江池和芙蓉园大概不会再出现打劫情侣的流氓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玩玩,我着实喜欢那地方……”
司马玉峰喃喃道:“唔,是的,那地方当真妙不可言……”
两人有一搭没搭的谈着,最后都不知不觉进入梦乡了。
翌日,天刚破晓,司马玉峰去山中汲了一袋清水,回到地窟中时,只见古兰正紧张的站在壁前向外窥望,当即将水袋挂好,趋前低声问道:“兰儿,你看见什么?”
古兰回望他低声道:“他们已经来了!”
司马玉峰一惊道:“哦,这么早就来了?”
说着,附上小孔向外张望,只见整间草屋静谧如常,不见紫、黑蒙面老人的影子,因转对古兰问道:“他们在草屋中?”
古兰轻轻点头道:“他们一来就闪入屋中,又把门关上,不知在里面搞什么鬼?”
司马玉峰不由微笑道:“八成是想在屋中等候我司马玉峰!”
古兰道:“真想出去跟他们打架!”
司马玉峰道:“使不得,这两个老家伙武功奇高,我们打不赢的!”
古兰道:“我猜他们必是龙华园主王则原的最亲信人物!”
司马玉峰道:“这已是很明显的事,他们不是‘龙华九长老’就是园中的一品武士!”
古兰道:“假如我们能擒住他们,那该多好!”
司马玉峰道:“我对他们不感兴趣!”
古兰讶然道:“为什么?”
司马玉峰道:“因为龙华园主王则原和监园人司马宏都已与我无干!”
古兰道:“可是龙华园主王则原却不肯放过你!”
司马玉峰默然不语,向草屋张望一会,见草屋的紫、黑二蒙面老人仍无动静,便向她说道:“你去吃些东西,让我来看守吧!”
古兰也感觉肚子饿了,便去取出干粮,坐在“地床”上吃了起来。
晌午时分,司马玉峰见紫、黑二蒙面人始终躲在草屋中不出来,正感无聊,忽听草屋前的树林间响起一片苍老声调的高吟:“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花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流莺有情亦念我,柳边尽日啼春风,长安不到十四载,酒徒往往万衰翁,九环宝带光照地,不如留君双颊红!”
歌毕,只见一老人挑着一担酒由树林中走了出来!
老人头戴一顶草笠,身穿灰色粗布衣,腰系白带,由于司马玉峰所处之地窟较草屋高出两丈有余,这时由小孔望下去,只能看到老人头上的草笠,而看不到老人的面貌,不过,司马玉峰根本不必看,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来者,正是自己的义祖父张寄尘了!
有时候,司马玉峰渴望着见到义祖父母的心情,远较渴望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更为殷切,因此这时一见义祖父,心之兴奋,自是无法形容,但他立刻想到草屋中正躲藏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虽然义祖父的武功也不俗,然而与紫、黑二蒙面老人比起来,仍是差得太远,是以当他看见那个“卖酒的老人”在草屋卸下酒担时,不禁大为着急起来。
卖酒的老人在草屋门口卸下酒担,立刻开声嚷道:“喂,马公子,酒来啦!”
所谓“马公子”的这个“马”字,是司马玉峰那天向杨木式胡诌的姓氏,是故老人一听就直呼“马公子”了。
“呀!”的一声,草室的厅门开了,紫、黑二蒙面老人有如鬼魅般双双由草屋走了出来。
卖酒老人一见走出来两个蒙面老人,浑身为之一震,退步骇呼道:“啊呀,你们是什么人?”
只见黑衣蒙面老人向前踏上一步,冷冷问道:“你老儿又是什么人?”
卖酒的老人惊声道:“老汉姓游,是挑酒来卖给马公子的。”
黑衣蒙面老人又问道:“谁是马公子?”
卖酒的老人直摇头道:“老汉也不知道,昨天老汉挑酒去引驾回出售,镇上一位杨木工说住居在这里的一位马公子叮嘱他转告老汉挑酒来卖给他,你们……你们两位也不认识马公子么?”
黑衣蒙面人不答,再问道:“那杨木工认识马公子?”
卖酒的老人连连点头道:“是是,那杨木工说,这间草屋是他替公子盖的!”
黑衣蒙面老人追问道:“那杨木工还说了什么?”
卖酒的老人道:“他只说在这里的马公子要买老汉的酒,又说要是老汉嫌路远,马公子会多算一点钱给老汉,今天就挑来了,不想……不想……”
紫衣蒙西老人突然接口问道:“你卖的是什么酒?”
卖酒老人道:“老汉卖的是自酿的葡萄酒,因为味道还不错,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买老汉的……”
紫衣蒙面老人又问道:“你一向在那些地方卖酒!”
卖酒的老人道:“引驾回,子午镇,西坪口这一带,您……您这位爷,问这些干么?”
紫衣蒙面老人道:“你说不认识马公子,但马公子怎会认识你?”
卖洒的老人道:“这因为杨木工是老汉的主顾,杨木工在替马公子盖房子时,曾请马公子喝酒,据说马公子喝了后赞不绝口,一再叮嘱他转告老汉,要老汉挑些酒卖给他。”
紫衣蒙面老人点点头,似已没有怀疑,以温和的语气道:“马公子不在这里,你上当了。”
卖酒的老人“嗨”了一声道:“那杨木工简直岂有此理,老汉这么大把年纪,他也要开玩笑,咳咳……”
一面前挑起酒担,要走。
紫衣蒙面老人道:“且慢,马公子虽不在这里,老夫俩也可以买你的酒!”
卖酒的老人似是会错意,吃了一惊,慌不迭的哈腰道:“两位爷请高抬贵手,老汉是小本生意人,一家八口指望这酒担过活,要是……要是……”
紫衣蒙面老人沉声不悦道:“老夫又不是要白吃你的,你急什么?”
卖酒的老人啊,忙又哈腰道:“是是,老汉以为……咳咳,真该死两位爷要沽几斤?”
紫衣蒙面老人道:“老夫俩身边没带酒壶,就用你的碗吧!”
卖酒的老人嘴里连应着,便取出两只海碗,倒满两大碗分递给紫、黑二蒙面老人,笑嘻嘻:“老汉这葡萄酒在这一带相当有名,两位爷一尝便知!”
紫、黑二蒙面老人同时接过酒,饮了一口,不约而同地称道:“唔,果然不坏!”
于是,两人就像喝茶似的,一口气便将一大碗葡萄酒喝下。
黑衣蒙面老有意犹未足,向紫衣蒙面老人说道:“老大,再来一碗如何?”
紫衣蒙面老人把碗递给卖酒的老人,道:“好,再来一碗!”
卖酒的老人便又舀了一碗递给他们,等道:“老汉这酒味强性烈,两位爷最好慢谩喝,否则会醉倒呢!”
黑衣蒙面老人道:“笑话,汉古糟坊的葡萄酒老夫曾一次饮五斤,像你这酒,老夫饮酒十大碗也不会醉倒!”
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紫衣蒙面老人也饮下第二碗,他好像怕黑衣蒙面老人再提出请求,忙道:“老二咱们不能再饮了!”
黑衣蒙面老人摸摸肚皮道:“好吧,小醉似仙,等任务达成时,咱们再来喝个痛快!”
紫衣蒙面老人一伸手入怀,一面向那卖酒的老人问道:“喂,好多钱?”
卖酒的老人伸出四个指头道:“四两!”
紫衣蒙面老人吓了一跳,失声道:“嗄,四碗酒四两银子,你这不是杀人么?”
卖洒的老人笑道:“你说对了,老汉这酒有时候也可用来杀人!”
说到此,忽地飘退数步,手指紫、黑二蒙面老人笑道:“倒也!倒也!”
果然,黑衣蒙面老人的身子突然摇颤起来,不禁大惊而呼道:“不好!老大,咱们”
一言未毕,蓬然倒下去了!
紫衣蒙面老人厉吼一声,双手箕张如爪,势如饿虎扑羊,朝卖酒的老人猛扑过去。
卖酒的老人哈哈一笑,身形右倾,横里飘出两丈开外。
紫衣蒙面老人一扑未中,已然收势不住,双足落地时,踉踉跄跄的向前冲出数步,终于仆倒于一颗松树下!
司马玉峰看到这里,真个喜出望外,立即一跃而出,大叫道:“爷爷,峰儿在这里!”
原来,他刚才躲在地窟中窥视,见紫、黑二蒙面老人不停的盘问义祖父,怕义祖父逢毒手,故悄悄钻出地道,掩到草屋后,准备一旦紫、黑二蒙面老人要向义祖父下毒手时,立即扑出抢救,这时一见紫、黑二蒙面老人反而上了义祖父的当,心中欣喜若狂,立刻跃了出来!
于是,他看清老人的面貌了!
卖酒的老人,他的面貌不像张寄尘,但他显然就是张寄尘,一见司马玉峰突由屋后跃出,神色遽变,抢步跳到酒担前,伸手抓扁担,举起一横,嗔目沉叱道:“站住!你是王子轩抑是司马玉峰?”
司马玉峰连忙跪下磕头道:“爷爷,我是司马玉峰啊!”
张寄尘神色稍霁,但仍不敢放松警戒,沉声道:“反你右脚的裤管卷起来我看看!”
司马玉峰立刻想起自己的右脚上有一块红痕,那是胎生的记号,心知爷爷要验明正身,当即应声卷起裤管,把脚上那块红痕现出,笑道:“爷爷,您要看这个,是不是?”
张寄尘自小把司马玉峰养大,司马玉峰身上有何特点自然很清楚,一看之下,立将扁担抛下,哈哈大笑道:“峰儿,爷爷终于找到你啦!”
司马玉峰欣喜至极,跳上前一把抱住他,喜而泣道:“爷爷,奶奶也好吧?”
张寄尘也流下几滴老泪,点头笑道:“还好,我们老俩口住在南五台山下,你奶奶酿酒,我卖酒!”
司马玉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古兰,忙道:“兰儿,快过来拜见我爷爷!”
古兰连忙上前盈拜了下去,说道:“张爷爷您好!”
张寄尘推开司马玉峰,还礼不迭道:“好,好,姑娘你好!”
司马玉峰笑道:“爷爷,她姓古名兰,是金钟老人彭维亭的爱徒!”
张寄尘张目一噢,面露惊喜又向古兰点点头,随即转向司马玉峰问道:“峰儿,这两个蒙面人是你的敌人?”
司马玉峰道:“是的,他们屡次想杀害峰儿”
张寄尘抢着又问道:“他们武功如何?”
司马玉峰道:“比龙华园的一品武士还要高出一筹!”
张寄尘吃了一惊,急道:“这么说,他们很快就会醒来,我们先把他们弄妥当再来长谈吧!”
司马玉峰闻言不敢怠慢,骈指急出,点了黑衣蒙面老人的麻穴,再跳到树下点了紫衣蒙面老人的麻穴,抓起他的双臂拖向草屋,一面笑道:“这两个老狐狸狡狯无比,不想今天竟被爷爷轻轻易易的迷倒了!”
张寄尘也将黑衣蒙面老人拖入草屋,笑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两人似也提心爷爷酒中有诈,所以头一碗酒,他们先尝了一口,但爷爷是在第二碗酒才把迷药放进去的!”
司马玉峰把紫衣蒙面老人拖入草屋后,随即扯下他脸上的紫巾,一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轻“哼”一声道:“果然不错,是龙华园里的人!”
紫衣蒙面老人年约七旬,方面大耳,虎目狮鼻,面容异常威武,但头额十分宽阔,显示着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物!
张寄尘吃惊道:“啊,是龙华园里的人?”
司马玉峰点点头,走去将黑衣蒙面老人的黑巾也扯下来,然后转望古兰冷笑道:“兰儿,你认得这两人么?”
古兰含笑轻点头道,司马玉峰这才回对爷爷说道:“爷爷,这两人是龙华园的一品武士,日前我们曾冒充王子轩和古蓉进入龙华园,那时这两人正和龙华园主王则原及龙华九长老一起坐在龙华厅上,看样子是龙华园主很器重的两个亲信!”
张寄尘微诧道:“你不知道这两位一品武士的姓名字号么?”
司马玉峰道:“是的,因为峰儿当时是冒充王子轩园的,不好发问。”
张寄尘见壁角下有一堆干草便取过来铺在地上,自己居中坐下,说道:“来,先坐下来再说!”
司马玉峰和古兰便在他面前坐下,张寄尘对于养孙司马玉峰能够交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心中十分高兴,他仔细的又打量了古兰一阵,移望司马玉峰笑眯眯道:“峰儿,你奶奶看了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司马玉峰错愕道:“爷爷,您是说……”
张寄尘一指古兰哈哈笑道:“说这位古姑娘,前几天,你奶奶又想到你,她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哈哈,果然给她想到了!”
司马玉峰一听说的是自己的婚事,不由俊脸微红,看见身边的古兰也娇羞不堪,忙岔开话题转问道:“爷爷,听说你老被王子轩打伤了?”
张寄尘笑靥顿敛嘿然道:“正是,爷爷一直以为是你忘恩负义,直到数月前才听说王子轩的面貌跟你一模一样,因此爷爷就开始出来卖酒,希望有一天能遇到你,昨天去引驾回卖酒,那位杨木工说这终南山下有位马公子要买我的酒,我一听姓马,就不由想到你,心想不管是不是,走一趟也没关系,刚才挑酒到来,看见这两个蒙面人,心知他们不是好来路,便决定先把他们迷倒再说,嘿嘿,没想到他们竟是龙华园的一品武士峰儿,这两人既是龙华园的一品武士,干么要杀你?”
司马玉峰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爷爷,我们这就跟您老回南五台见奶奶,峰儿再在路上把一切经过告诉您如何?”
张寄尘点头道:“这也好,但这两人怎么处置?”
司马玉峰道:“峰儿在屋后的山壁内挖掘了一间地窟,我们可以把他们放到地窟里去!”
古兰插嘴道:“只怕不妥当,他们功力很高,醒来会运功冲开穴道!”
司马玉峰向她微微一笑道:“这个我已想过,我爷爷有的是迷药,要他们睡几天,就睡几天!”
张寄尘笑道:“不错,爷爷带在身上的迷药可以叫他们大睡三关!”
说着,出右手尾指的指甲内挖出少许白色药粉,再抬头目注司马玉峰问道:“你要他们睡几天?”
司马玉峰道:“就睡三天吧!”
张寄尘道:“好,你去拿一碗酒来!”
司马峰起身走出草屋,拾起掉在地上的一大碗,舀满一碗酒,走回屋内,张寄尘便将药粉渗入酒中,笑道:“每人给他喝半碗,保证他们三十六个时辰后才能苏醒过来!”
把一碗迷药酒灌入紫黑二蒙面老人的腹中后,三人便将他们拖入地窟,把地道口掩饰一番,回到草屋前,张寄尘挑起酒担,叫道:“好了,我们走啊!”
司马玉峰笑道:“让我来挑酒担,爷爷!”
张寄尘商摇头道:“不必!不必!你不像个卖酒的人!”
一面说一面开步便走,领头往山下行来。
终南出距南五台约仅四、五十里,走得快一点,半天即可到达,司马玉峰利用这段赶路的时间,开始会述自己自去年躲在酒坛中进入龙华园之后所经历的一切,当说到“归卧南山陲”时,南五台已然在望。
张寄尘听了异常惊奇,说道:“如此说来,你便不是‘监园人司马宏’的儿子了?”
司马玉峰点头道:“是的,起初,峰儿以为‘监园人司马宏’是因害怕龙华园主加害峰儿,因此不敢承认,但当峰儿再把血书秘金牌给司马夫人看时,她的答覆竟和司马宏一样,爷爷大概也知道,女人的感情较男的脆弱,假如峰儿是她的儿子,她绝不可能那样冷静的!”
张寄尘沉吟道:“唔,这倒是真的,如果家里那柄断刀确是‘过关刀’的一半呢?”
司马玉峰摇头道:“那柄刀绝不可能是过关刀!”
张寄尘道:“现在想起来,爷爷倒觉得那柄断刀有些与众不同……”
司马玉峰道:“即使那确是过关刀的一半,也不能证明峰儿就是司马宏的儿子,因为司马宏和他的妻子,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只有一个儿子,他叫司马玉明!”
张寄尘道:“他们这句话是在十八地狱里说的,如果他们逃出十八地狱也这样说,那才能相信!”
司马玉峰一怔道:“他们怎能逃出十八地狱呢?”
张寄尘道:“只要有人去搭救,他们就希望逃出来峰儿,设若他们不是你的父母,你愿不愿去救他们出来?”
司马玉峰道:“峰儿愿意也没用,龙华园不是峰儿一人之力所能对抗的。”
张寄尘道:“一人之力当然不好办,但你还人金钟铜锣蓑衣三位奇人和铁尘子念瓜和尚等人的帮助,这些人的力量也不弱呢!”
司马玉峰对于解救监园人司马宏虽无多大兴趣,但也不反对,乃点头道:“好吧,等见到峰儿的恩师,峰儿再和他老人家商量商量!”
张寄尘忽然举手一指远处的南五台山麓道:“峰儿,郡山麓有一丛竹林,看见没有?”
司马玉峰循着他的指示望去,发现竹林中露一角屋檐,登时欢呼道:“啊,那就是爷爷和奶奶住的地方?”
张寄尘笑道:“正是,你奶奶此刻大概在竹林下纳凉,二愣子则在挑水!”
司马玉峰一呆道:“二愣子是谁?”
张寄尘道:“他是雇来的长工,人是傻头傻脑,但工作很勤快,我不在时,许多粗活都是他做的。”
司马玉峰“哦”了一声,欢欣地道:“奶奶一定想不到峰儿会在今天回来,爷爷,我们走快一点!”
老少三人于是加速前进,转眼来到竹林前,司马玉峰正想抢先奔入,忽听竹林内有人在呜咽哭泣,声音沙哑而粗犷,分明是那二愣子在哭泣,不由愕然止步,回望爷爷问道:“爷爷,那是二愣子在哭么?”
张寄尘听到哭声,微微一怔,接着哑笑道:“正是,刚才我忘了说一样,二愣子工作虽勤,却常常做错事,因此也常常挨你奶奶的骂,有时骂急了,他就哭了起来,唉唉,今天又不知做错什么事?”
说着,挑着酒担走入竹林中,大声道:“二愣子,你又做错了什么事啊?”
竹林内,呈现两闻农舍,屋前一块空地上,排列着数十大酒坛,此刻在农舍正中的厅堂门口,一个大脑袋的农家少年正坐在一张竹登上抱头痛哭,地上有一大块泪水鼻涕,看样子哭得很伤心!
张寄尘将酒担放下来,见二愣子还在哭得迷迷糊糊,便又大声道:“二愣子,你哭个什么劲呀!”
二愣子猛抬头,看见张老东家回来了,神色大喜,跳起来叫道:“张老爹,你”
才嚷到一个“你”字,一眼瞥见张寄尘身边的司马玉峰,登时怒容陡呈,抓起身边一支竹棍大吼一声,跳到司马玉峰跟前,举起竹棍猛劈而下,吼叫道:“鸟龟孙子,纳命来!”
司马玉峰吃了一惊,急忙斜身内避,叫道:“喂,你做什么?”
张寄尘也弄不懂二愣子为何要打司马玉峰,忙喝道:“二愣子,你疯了么?”
二愣子真的形同疯狂,一棍没有打着司马玉峰,立时左手一抬,又是一棍猛挑过去,大叫道:“操你奶奶的,二愣子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叫二愣子!”
张寄尘勃然大怒,疾闪而上,一把夺过二愣子的竹棍,同时一脚横扫出去,沉叱道:“混小子,你发什么疯!”
二愣子不谙武功,不懂得闪避,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他翻身坐起,号啕大哭道:“张老爷,你不该打我,呜呜呜呜……”
张寄尘怒喝道:“你装疯,我就打你!”
二愣子哭叫道:“不,你不该打我,你该打他,他打死了老奶奶!”
张寄尘心头一震,瞪目惊愕道:“你说什么?”
二愣子指着司马玉峰哭骂道:“他!这个乌龟孙子打死了老奶奶!”
张寄尘面色遽变,暴吼道:“你胡说!”
二愣子跳起来嚷叫道:“我怎么会胡说,张老爹要不相信,就进去看看,老奶奶还倒在房间里呢!”
张寄尘飞步冲入厅堂,转入右边一间睡房,司马玉峰和古兰紧跟而入,只见房地上俯卧着一个老婆子,身上看不出一点伤痕,但看情形显是气绝多时了!
这老婆子,正是张寄尘的妻子,司马玉峰的奶奶!
司马玉峰做梦也想不到奶奶会在自己回来之前被人杀死,他扑到奶奶的尸体上,只叫了一声“奶奶!”就昏绝过去了。
张寄尘也悲痛欲绝,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黑黑掉了几滴老泪后,把妻子的尸体抱上床,检视她全身,发觉头额被人用内有常力震碎,心中既惊且怒,当下抑制悲痛向古兰说道:“古姑娘,你快设法把他救醒……”
说着,走了出去。
古兰也被这意外的变故吓呆了,她听了张寄尘的话后,神智方才恢复过来,急忙将昏绝的司马玉峰扶起,又推又摇的喊:“玉峰哥,你醒来,玉峰哥,你醒来……”
张寄尘走出厅堂,在门口那张竹登上坐下,默默的仰望着天空,良久良久之后,方才低头长叹了一声,喊道:“二愣子,你过来!”
二愣子迈着鸭步走过来,愁眉苦脸道:“张老爹,你不要二愣子替你做活了?”
张寄尘摇摇头,道:“不,你好好告诉我,老奶奶是什么时候被人打死的?”
二愣子道:“没多久,那时二愣子去河里挑水,挑头一担回来,看见那个乌龟孙子坐在那里,坐在那只酒坛上,二愣子看见他,就问他‘喂,你来买酒么’,他说‘你是谁?’,我说‘我是二愣子’,他说‘里面那老太婆是你什么人?’,我说‘她是老奶奶。’,他说‘好,二愣子,我刚刚打死了你老奶奶!’我只当他在说笑,就骂他‘去你妈的,你胡说八道!’,他笑说‘你要不相信,就进去看看!’二愣子跑进去一看,看见老奶奶倒在地上,喊也喊不醒,二愣子知道糟糕了,跑出来一看,那乌龟孙子已经逃走了,二愣子正在没主间,后来老爹你就同那乌龟孙子回来,俟!我说张老爹,那鸟龟孙子打死了老奶奶,你怎的不把他抓起来?”
张寄尘黯然道:“你弄错了,打死老奶奶的不是他!”
二愣子嚷道:“谁说不是他呀?二愣子眼睛又不花,明明是他打死了老奶奶!”
张寄尘道:“不,打死老奶奶的是另外一个,他的面貌和现在来的这一个长得一模一样。”
二愣子傻了眼,道:“嗄,两个人的面貌长得一模一样?”
张寄尘点头,默然不语。
二愣子忽的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打死老奶奶那个乌龟孙子和现在来的这个乌现在来的这……个这个是一对双包胎对不对?”
张寄尘摇摇头,仍是默然不语。
这时,司马玉峰已醒转过来,他含泪与古兰走出厅堂,在爷爷身边坐下,抱头沉默一会,然后慢慢抬头,痛苦地道:“爷爷,王子轩为什么要打死奶奶?”
张寄尘叹一声,缓缓道:“大概是想动夺那柄断刀吧!”
司马玉峰剑眉微微一扬,问道:“那柄断刀被他动去了?”
张寄尘摇头道:“没有,自从听说你和王子轩相貌相同的事后,你奶奶就提醒我说你右脚上有一小块的红痕,以后见到你们两人,如果分辨不出,就叫你们卷起裤管来看,刚才王子轩来时,大概是冒充你想骗走那柄断刀或有什么别的目的,你奶奶可能曾要他卷起裤管来看,王子轩想必自知无法混过去,故向她下了毒手!”
司马玉峰咬牙切齿道:“我一直以为王子轩是个正人君子,想不到他竟对我做出这种事!”
张寄尘冷然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司马玉峰道:“他怎会知道爷爷和奶奶隐居在这里呢?”
张寄尘道:“事情发生在我们回抵家门之前,可能他是从终南山跟踪我们来的!”
司马玉峰心头一动,点头道:“不错,大概他从长安跟踪峰儿和兰儿去到终南山,再由终南山跟踪我们到此,先我们到了这里杀害了奶奶!”
张寄尘转脸望他,微讶道:“你的意思是说长安三鼠也是他下手杀害的?”
司马玉峰道:“正是,一定是他干的!”
古兰忽然插嘴道:“可是,他打死奶奶后,本可一走了之,为什么还要等到二愣子挑水回来跟他讲几句话才走呢?”
司马玉峰冷笑道:“这表示他要正式向我挑战!”
说到此,转对义祖父说道:“爷爷,我们快把奶奶收埋好,然后赶回终南山,要是紫、黑蒙面老人已被他救走,我们就去龙华园找他算账!”
张寄尘道:“你们先去,爷爷想去镇上买口棺材,好好收殓你奶奶……”
司马玉峰道:“那么,峰儿等奶奶落葬后,再同爷爷一起走。”
张寄尘苦笑一下道:“不必,峰儿,你对奶奶的孝意,只要心到就行了,那紫、黑二蒙面老人,是我们给你奶奶报仇的本钱,你们还是快去吧!”
司马玉峰也觉得,现在只有抑制悲哀从事复仇的行动才是正策,于是起身毅然道:“好,峰儿这就赶去。”
他带着古兰返回房间,向奶奶的尸身体磕了三个头,随即走了出来。
这时,只见张寄尘正搬开屋前的一只大酒坛,用一把长剑挖掘酒坛下的土地,司马玉峰看了奇怪上前问道:“爷爷,您在挖什么?”
张寄生道:“断刀!”
转眼功夫,由地下挖出一只长铁匣,他把铁匣打开,取出那柄佩着完整刀鞘的断刀,递给司马玉蜂道:“这柄断刀也许对你有用,你带着吧!”
司马玉峰去年离开汉古糟坊之前,只看过断刀一次,之后当醉和尚和飘萍奇侠沈凤庭首先道出他是“监园人司马宏”之子后,他就到这柄断刀极可能是“过关刀”的一半,一年来,他也迫切的想快找到义祖父,取得这柄断刀求证,可是自从在十地狱见到了司马宏,经他证明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后,他就对这柄断刀失去了兴趣,尤其现在正在悲痛中,也更不想抽出断刀来看一看,他默默接过了断刀,佩挂在腰上,开口问道:“爷爷,您大约几时可以赶到终南山?”
张寄尘道:“最迟明天中午,你们一定要在那里等候我,然后我们再一道去龙华园!”
司马玉峰拜道:“是,峰儿走了!”
世事无常,仅仅半天的时间,他们从终南山兴冲冲的赶来南五台,现在却又怀着一颗愤怒和破碎之心,匆匆欲回终南山。
司马玉峰现在对王子轩的痛恨,比对紫、黑二蒙面老人更为深刻,他恨不得立刻找到王子轩把他碎尸万段,因此虽然他知道赶到终南山时,王子轩和紫,黑二蒙面老人可能已逃之夭夭,但他仍以最快的速度向终南山奔驰,希望能够赶在王子轩之前到达终南山。
这一来,可苦了古兰,她虽已今非昔比,毕竟功力不及司马玉峰,倾力奔驰十多里多,已是香汗淋,娇喘吁吁,忍不住叫苦道:“嗳,累死我了,慢一点行不行?”
司马玉峰一点也不肯放慢,扬声道:“不行,我们要尽快赶到终南山!”
古兰嚷道:“这样拚命赶路,即使赶到终南山时,王子轩和那两个老贼尚未逃去,你也没力气跟他们打架呀!”
司马玉峰一想也有道理,但仍不肯放慢脚步,只伸出右手道:“来,兰儿,我拉你一把!”
古兰自觉已无力与他并驾齐驱,当下只得把手伸了给他,让他拉着自己飞奔。
这是下午,路上不时可看到行人,然而司马玉峰毫不顾忌惊世骇俗,更不理会行人向自己投过来的惊讶眼光,一路施展飞纵术往终南山疾奔而来。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终于赶回终南山下!
司马玉峰放开古兰撤出长剑,痴扑到草屋前,一掌拍开厅门,仗剑跨入一看,不见屋中有人,乃即又退出,向古兰一招手道:“兰儿,我们快去地道中看看!”
两人奔到地道入口处,只见掩盖地道口的树枝仍堆积在那里,看似没有异状,但司马玉峰曾暗中做了记号,一看知已被人移动过!
司马玉峰心中暗“哼”一声,回对身后的古兰低语道:“兰儿,王子轩已来过了!”
古兰问道:“他把两个老贼救走了?”
司马玉峰道:“不知道,你替我把风,我进去看看!”
说着,动手将树枝搬开,弯身钻入!
古兰低声叮咛道:“玉峰哥,提防地窟有变!”
司马玉峰一边钻入一边答道:“我知道,你也小心点,若有敌人出现,你要赶快出声喊叫!”
他仗剑蓄势,步步为营慢慢向地道内前进,进入地窟中,一看紫、黑二蒙面老人业已不见,于是立即折身转回,钻出地道口向古兰苦笑道:“兰儿,那两个老贼果然被王子轩救走了!”
古兰悔恨道:“哼,早知如此,今早我们离开前,一剑一个,把他们宰掉岂不是好!”
司马玉峰叹道:“我们自以为行藏十分秘密,谁知道会被王子轩那个小贼发现,唉!”
古兰道:“走吧,我们到各处去察看察看!”
他们在各处搜查一遍,未见王子轩和紫、黑二蒙面老人的踪迹,知道他们业已离去,乃回到草屋坐下。
司马玉峰紧闭着嘴唇道:“兰儿,我恨不得现在就去龙华园!”
古兰道:“你爷爷要你一定等他来才走,我们还是等他吧!”
司马玉峰在干草堆躺下,因为不能马上发泄胸中的愤恨,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古兰道:“你那柄断刀借给我看看好么?”
司马玉峰懒洋洋的解下断刀递给她,他现在对断刀有着一种莫名所以的憎恶,是以把刀递给古兰后,反把眼睛闭起来。
古兰抽出断刀反复细看着,说道:“玉峰哥,这柄断刀比一般军刀精致,说不定正是‘过关刀’呢!”
司马玉峰漫声道:“它是‘过关刀’也与我无干!”
古兰道:“你别太固执,只怕‘监园人司马宏’确是你生父,他正在十八地狱渴望着有人去搭救,而你却在这里提不起兴趣,岂不是大错?”
司马玉峰道:“据说‘过关刀’刻有武圣周梦公的全部武学,你看看那断刀上可有镂刻着什么?”
古兰道:“这半截断刀没刻着什么,不过,也许是刻在那另一半上……”
司马玉峰不耐烦地道:“好了,我愿意尽力把‘监园人司马宏’救出十八层地狱,你别再研究这个研究那个好不好?”
古兰挑挑眉,扭扭嘴,道:“我知道你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什么?”
司马玉峰不由睁目问道:“是什么?”
古兰微笑道:“酒,对不对?”
司马玉峰果然觉得现在如能喝几杯酒,那是比什么都痛快的事,因之不觉舔舔嘴唇道:“正是,兰儿,你有酒么?”
古兰笑道:“有次你去引驾回买食物,曾带两斤酒,你嫌味道不好,喝了几口就没再喝,那剩下的酒,我记得好像放在地窟里。”
司马玉峰精神一振,蹦的跳了起来,拔步奔出草屋,急急钻入地道,在地窟中找到那个小酒缸,抱回草屋,捧起酒缸就要喝起来。
古兰笑道:“且慢!”
司马玉峰一怔道:“什么事?”
古兰道:“你越来越粗心大意,难道不怕人家在酒缸里下毒么?”
司马玉峰“哦”了一声道:“我先喝一口看看,如有人下毒,我一尝便知!”
他喝了一口,卸在嘴里没有吞下,过了一会,觉得没有异味,于是一咕噜吞下,说道:“没有,没有毒药!”
说罢,捧着酒缸“鲸饮”起来。
古兰脆笑道:“如今舒服些了吧?”
司马玉峰不作声,一口气将乖酒喝完,突然将空酒缸掷出屋外,大喝道:“是那位朋友,进来。”
厅门人影一晃,出现一个华服少年赫然竟是龙华园少园主王子轩!
他俊脸笼罩着一层煞气,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阴森森的好像是个索命郎君!
司马玉峰大出意外,急忙挺身起立道:“王子轩,你终于来了!”
王子轩点点头,沉着脸冷笑道:“是的,我本来可以早几天找到你,都是那个念瓜和尚扯了谎,他说你们去了恒山,因此我就向恒山赶,还好在路上听到你‘归卧南山陲’的消息,我就立刻赶回来!”
司马玉峰根本没注意他讲的话,听他讲完,立刻接口道;“这屋子太小,施展不开,我们到外面如何?”
王子轩点头道:“好,你出来!”
说着,退到屋外去。
司马玉峰举步走出,见王子轩站在北面,于是走去南面站住。
古兰随后跟后,她站在厅门口,看看司马玉峰又看看王子轩,一颗芳心扑扑狂跳,紧张极了。
她知道这是一场殊死战,而就她所知,王子轩的武功是要比心上人司马玉峰强上一筹的,因为她很为司马玉峰担心,生怕他报仇不成反而遭王子轩的毒手。
只见他们四目相视,静静的对峙片刻,忽然不约而同的开了口。
“你……”
两人又都把话咽住,司马玉峰顿了顿,冷冷说道:“我先听你解释吧!”
王子轩岷岷嘴,也冷冷道:“好,上次你在通泰寨帮我打退了群英堡的人,我心里很感激,从那时起,我就把你当作好朋友……”
司马玉峰道:“现在我很后悔管了那椿闲事!”
王子轩道:“但无论如何,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并无过节!”
司马玉峰道:“我也曾经这样想!”
“后来,你又冒充我打退了北天霸主罗谷……”
“别再提那些事了!”
“不,我要了解你杀人的动机,我和蓉儿在江湖上听到你打退罗谷的消息,以为你又帮了我一次大忙,心里更是感激你,可是我回到龙华园听了家父的解释说,方知你冒充我并非为了帮我解决困难,而是另有目的!”
“唔,那是不错,我冒充你进入龙华园确是另有目的!”
“好像你是要探究‘神驼子苦沧洲’的生死之谜,可是家父认为你真正的目的却是想探测龙华园的虚实,以便进行你们倾覆龙华园的阴谋!”
“唔,你这话现在听来已不够刺激了!”
“还有,家父断定你并非‘监园人司马宏’的儿子,你只是蓑衣鬼农南宫林等人调教出来的一个小坏胚,因此家父便将你们打入十八地狱!”
“那是我最大的收获,我发现了你父亲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其中一个秘密更可震惊天下武林,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哼,家父一时失慎,忘了你小子练有缩骨术,是以被你小子使诡计逃出了十八地狱!”
“这表示皇天有眼,你们父子的气数快尽了!”
“听我说,你们本来是邪道人物,所以你们想倾覆龙华园不足为怪,但我奶妈与你有何仇恨,你竟忍心杀了她?”
王子轩说了半天,只有这句话引起司马玉峰的注意,并且使他听了后大吃一惊,他见王子轩的说话的表情很像有那么一回事,不禁失声道:“你说我杀了你卓奶妈?”
王子轩脸上布满杀气,冷笑缓缓道:“你小子想抵赖是不是?”
司马玉峰想到对方杀害了自己的奶奶,现在竟又来反噬自己一口,不由得怒极恨极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你说我杀了你奶妈,是你亲跟看见的吧?”
他想对方既欲诬指自己杀了他的奶妈,必会答称确曾亲眼看见,那知王子轩听了竟摇头道:“不,是丫头秋月看见的!”
司马玉峰一怔,暗感奇怪,问道:“那丫头怎么说的?”
王子轩道:“她是服侍我卓奶妈的,那天半夜,她听奶妈的房间有人在说话,就起过去一看,正好看见你一掌拍中我奶妈的头额,你杀了她后,立即由后窗跳了出去!”
司马玉峰听他说得煞有介事,便转对古兰笑道:“兰儿,你听见了没有?”
古兰笑了笑,转动美眸瞅望王子轩,笑道:“王子轩,那晚我们由十八地狱逃出后,我们两一刻也不曾分开过!”
王子轩对古兰罗为客气,点点头道:“是的,他下手杀害我奶妈时,你古姑娘也在场,所以我要顺便奉劝古姑娘一句……”
古兰心知他底下要说些什么,便打岔道:“得了,你先听我说一句如何?”
王子轩道:“好,古姑娘请说。”
古兰敛去脸上的笑靥,正色道:“你和我姐姐已相处甚久,我想她曾经常常在你面前提到我,因而你对我也应该有些了解吧?”
王子轩点头道:“是的,因此我今天不打算为难你,并且我希望你能跟我回龙华园去,你知道你姐姐很想念你,她怕你误入歧途,受了歹徒的欺骗!”
古兰颇感啼叫皆非,道:“既然你王少园主不把我当作坏姑娘,那么我讲的话你应该会相信,是不?”
王子轩持重地道:“我愿意听听古姑娘的话!”
古兰道:“一句话,司马玉峰没有杀害你卓奶妈!”
王子轩不由冷笑道:“哦,是么?”
古兰道:“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抑是愿意相信丫头秋月的话?”
王子轩垂目淡淡道:“我想秋月没有说谎的理由!”
古兰也生气了,轻“哼”一声道:“这么说,是我说谎了?”
王子轩仍垂目淡淡道:“古姑娘,我真的要劝告你一句,男女相处,难免日久生情,但他实在不是你仰赖终身的好人,你现在拿出勇气来与他绝交还来得及,我愿在家父面前极力为你开脱,相信家父是会原谅你的。”
古兰又羞又气,转望司马玉峰苦笑道:“玉峰哥,我现在才发现我姐姐的眼光不高明,我们非得想办法把她救出来不可,否则她这一辈子有得苦头吃了!”
司马玉峰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回望王子轩冷笑道:“我没有耐性跟你说太多的话,现在请回答我一句,你是认为我杀了你奶妈,所以才把我奶奶杀死的?”
王子轩一怔道:“你说什么?”
司马玉峰道:“别装蒜,你既敢现身让二愣子看到,怎的这会又不敢承认了?”
王子轩听得满头雾水,愕然道:“我杀死了你的奶奶?”
司马玉峰以为他在做作,心中大怒,陡的剑眉一竖,嗔目厉声道:“我告诉你,你不承认也不防,反正今天我拚了命,也要把你留下来!”
王子轩不为他的疾颜厉色所慑,冷冷一笑道:“司马玉峰,你好会耍无赖!”
司马玉蜂怒吼道:“耍无赖的是你!”
王子轩锁了锁剑盾,沉声道:“你最好说清楚一点,我几时杀了你奶奶?”
司马玉峰反腕拔出长剑,吐出一口胸中的闷气,缓缓道:“跟你这小贼多说无益,拔出你的剑来吧!”
王子轩自然也是满怀杀机,不过他为了取得古蓉的欢心,一直想劝服古兰“弃邪归正”,这时便又转对古兰说道:“古姑娘,你自认是个好姑娘,现在听了他的话后,感想如何?”
古兰微微一笑道:“他什么地方说错了呢?”
王子轩道:“他说我杀了他奶奶,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奶奶,也不知他奶奶住在什么地方,他这样一派胡说,你不觉得难过么?”
古兰笑道:“不,他说的句句是实,你确是杀了他奶奶!”
王子轩俊脸一沉,不悦道:“古姑娘。我看你也无药可救了!”
古兰道:“你才无药可救,今天中午,你明明赶在我们之前去南五台杀害了他奶奶,又赶回此地救走了紫、黑二蒙面老人,铁案如山,你还狡辩什么东西嘛!”
王子轩气得面色铁青,大喝道:“胡说,我是在途中听到他‘归卧南山陲’的消息,才从半路上匆匆赶来的,何曾去南五台杀他奶奶?”
古兰道:“可是二愣子明明看见你杀了他奶奶。”
王子轩怒问道:“谁是二愣子?”
古兰一指司马玉峰道:“他爷爷雇的一名长工,人很老实,他不会扯谎!”
王子轩冷笑道:“他说我王子轩杀了他奶奶?”
古兰道:“不,他不知道你是何人,可是今天中午我们跟他爷爷回到南五台时,二愣子见了他就暴跳如雷,拿棍子要打他,说他杀了老奶奶,你想只有你王子轩的面貌与他一模一样,凶手不是你还有谁?”
王子轩呆了,瞪着眼睛喃喃说道:“真有那回事么?”
古兰道:“你是堂堂一位龙华园少园主,杀了人就得承认,一味抵赖就不漂亮了!”
司马玉峰见王子轩还想狡辩,不由怒火又冒,大喝道:“小贼,废话少说,拔出你的剑来!”
王子轩反腕一抓剑柄,一声悠扬龙吟之下,手上已握着一柄寒森森的宝剑,他面呈凉烈,一步步向司马玉峰欺去,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子杀了我奶妈,如今又反诬我杀了你奶奶,今天我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
司马玉峰大喝一声,振剑疾出,剑锋如寒星掠空,直奔王子轩的咽喉!
他是决心杀死对方,所以一开始就下了杀手!
但是,剑招才到中途,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撤剑喝道:“且慢!”
王子轩本待出剑反击,闻言收住招势,冷然道:“要打也是你,要停也是你,你在搞什么鬼?”
司马玉峰道;“我忽然想起受人之托要转告你一件事,虽然我今天一定要杀死你为我奶奶报仇,但所谓受人之事,我必须把那人的话向你转达后才能杀你!”
王子轩冷笑道:“谁托你什么事?”
司马玉峰道:“神驼子古沧洲,他一再恳求我转告你一些事,我不大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你听了也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替他传达就是了。”
王子轩道:“他要你告诉我什么?”
司马玉峰道:“我被打入十八层地牢后,利用缩骨术跑出牢房,在第十八层地牢中见到了四个人,其中之一便是神驼子古沧洲……”
王子轩从未进入过十八层地牢,这时听他说在第十八层地牢见到四个牢犯,心想:那第十八层地牢见到四个牢犯,心想那第十八层地牢所关禁的人物必然都是非常可怕的武林大魔头,因此一听司马玉峰要将其余三人忽略过去,不禁抢嘴问道:“那另外三人是谁?”
司马玉峰淡淡道:“监园人司马宏,司马夫人舒美芳,飘萍奇侠沈凤庭。”
王子轩心头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监园人司马宏夫妇是被关在十八层地牢?”
司马玉峰道:“不错,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王子轩差点冲口骂出来,但转而一想,对方应该不会扯这个“拙劣”的谎言才对,因为监园人司马宏夫妇在不在十八层地牢,那是可以“考证”出来的,由此推测,只怕对方所言非假,暗忖:爹爹果真将监园人司马宏夫妇关禁在十八地牢,那必定是监园人司马宏做错了什么事,当下极力掩饰心中的震惊,问道:“你一直认为自己是监园人司马宏的儿子,结果是不是呢?”
司马玉峰:“不是,我弄错了!”
王子轩不愿多谈监园人司马宏,转问道:“神驼子古沧洲要你转告我什么?”
司马玉峰道:“我见到他时,他问我是不是少园主王子轩,我随口应是,他就疯言疯语起来,说你两岁大的时候,被人丢弃在太白山下,是他捡到你并将你养活的,后来,他带着你去龙华园过关,龙华园主喜欢你,要他割爱,他不肯,龙华园主就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牢。”
王子轩大怒道:“简直胡说八道!”
司马玉峰继续道:“第二次再见到他时,他恳求我转告你,说他在太白山大太白池中沉有一物,教你赶快去取出来,就可明白你的身世云云……好,话已传达完毕,你吃我一剑!”
话声中,又一剑刺了过去!
王子轩岂肯示弱,架开他的一剑,绝招突发,一连向他攻出五剑。
刹那之间,两人就在草屋前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格斗!
两人都想杀死对方为自己的奶妈和奶奶报仇,是以一上来就杀手连施,双方互相抢攻,双剑如电交击,看他们的身手,一个行如飞鸟,一个动似游鱼,一个疾似追风,一个快似闪电真个棋逢敌手,难分轩轾!
交手一百多招,蓦闻双方同时发出一声沉哼,倏地子自抽身飘退数步。
原来,两人同时中了对方一剑,但巧的是均未伤及皮肉,司马玉峰的左襟被划破一道三寸长的裂口,王子轩的腰上衣服也破了个洞!
一看中剑部位均是致命要害,两人都不禁暗抽了一口冷气!
静立对峙半晌,王子轩冷冷道:“先说清楚,今天我们谁也不准逃!”
司马玉峰也冷冷道:“这个当然,我们是不分生死不罢休!”
语毕,抢步而上,剑势一展一绞,幻化千层剑影,犹如渔人撒网,飞罩而出!
这一剑,单看架势,就知不是平凡之招,但王子轩面上略无惧色,手中长剑出毫不迟疑,一剑扫出,硬迎了上去。
剑光闪射间,但听“锵锵”两下刺耳锐响,两人均被对方震得倒退一步,看上去谁也没有占到一点上风!
司马玉峰一退即进,绝招再发,一剑赶一剑,一步连一步,势如狂风暴雨猛攻上去。
转眼间,两人又斗得难分难解了!
这一回较前惨烈得多,只见人影悬空伏地,奔腾起落,耀眼的剑影如千百条银蛇,环绕着两人身边飞转不停,一眼望去,就好像一团火球在地上跳跃翻滚,根本分不出谁是司马玉峰谁是王子轩!
古兰的两颗眼珠随着他们的身影一停的滚动着,她看得心惊肉跳,手心淌汗。
一百招,二百招,三百招,四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