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和朱五绝随着过路客赵虹走了大半夜,在一处林中歇了一会,又继续动身向北方山中疾赶,到了天亮时,又赶了四、五十里地,三人便又在一处树林中歇下来。
林歌问道:“还有多远?”
赵虹道:“咱们跑得快,大概再赶个五十里就可到了。”
林歌道:“我一直还没问你,你是怎么发现那狼人的?”
赵虹道:“偶然发现的。”
朱五绝道:“在哪里发现的?”
赵虹道:“那地方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发现他之后,便一路尾随他到达一座山谷,我看着他躲入山谷的树林中,那座山谷四面均是峭壁,我在那里监视了半天,没见他再走出来,才断定他必藏身
于山谷的树林中。”
林歌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赵虹道:“四天前的事。”
林歌道:“你发现他时,他可有异样?”
赵虹道:“他腿上受伤,行动有些不便。”
林歌道:“那是被我刺伤的。”
赵虹道:“他虽然受了伤,可是仍然异常骠悍勇猛,我忖度一人收拾不了他,因此才想找你们合作。”
林歌道:“此事关系金糊涂的生死,希望你说的是实情,否则我会杀了你。”
赵虹笑道:“金糊涂对我成见太深,其实我赵虹并非如你们想像的那么坏,我有些自私倒是真的,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朱五绝道:“客气,客气,就我所知,凡是与你交往的人没一个不吃亏上当;有钱的交上你这个朋友便倾家荡产,没钱的交上你这个朋友也一样倒霉——听说“穷秀才唐亮”的妻子被你拐跑了。哼哼,那个穷秀才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那么一个标致的妻子,不想竟被你拐跑了,害得他发了疯。”
赵虹有些尴尬道:“不,那是别人对我恶言中伤,唐亮的妻子是自己愿意跟我走的,我何曾拐骗过她,而且……而且后来我想想不对,就把她撵走了。”
林歌眉毛一扬道:“这岂不是始乱终弃?”
赵虹道:“不对,这叫悬崖勒马。”
林歌神情森然道:“哼,如果我是唐亮……”
他心中充满憎恶之感,突然站了起来道:“好了,咱们走吧!”
便在此时,忽听前面树林中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走?哪里走呀?”
林歌一怔道:“是何方朋友?”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川中八丑,今天要在此地了结一段梁子,姓赵的留下,余者请后退百步,免遭池鱼之殃!”
赵虹面色变了。
朱五绝哈哈笑道:“赵兄,你怎么惹上了这许多难惹的人物呀?”
赵虹铁青着脸道:“我见都不曾见过他们,何曾惹过他们!”
朱五绝诧异道:“你没见过他们?”
赵虹道:“不错!”
朱五绝微微皱起眉头,他对川中八丑十分了解,知道他们是川中穷家帮的八个高手,为人虽然不见得正派,却很讲义气,不会无故找人麻烦,当下扬声道:“川中八侠,你们不在老家杀人放火,却跑来长白山找赵大侠为的何事?”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既是朱大侠动问,在下自当实告,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穷秀才唐亮,他是敝帮之人,我们即是为他报仇而来的!”
朱五绝道:“这么巧啊。”
那阴恻侧的声音道:“我们找了他一年多,最近才知他到了长白。”
赵虹大喝道:“你胡说!那穷秀才唐亮根本不是你们穷家帮的人!”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如若不是,我们何必跋涉数千里路来此找你算账?”
赵虹道:“你们只是借题发挥,目的还不是为了想抢夺那批人参貂皮!”
那阴恻恻的声音嘿嘿冷笑道:“姓赵的,你说这话的意思,想是要拉住朱大侠和林大侠,这个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可惜拨错一个珠子,你知道拨错一个珠子,那是差若毫厘,谬以千里!”
话到末了,一团黑影突然从林中飘出,一瞬间眼前已立着一个长竹竿似的怪人!
这怪人身高七尺,发长披肩,脸色惨白,面上没有三两肉,身穿一袭黑衫,人站在雪地上,特别的显眼,令人一见之下,全身毛发不觉倒竖起来。
朱五绝知林歌不认识他,便笑道:“这位是‘刺竹鬼’,是八丑中学问最好的一个。”
刺竹鬼冷冷吟哦道:“咬定青云不放松,出身原在破崖中,千锤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朱五绝笑道:“抄袭之作。”
刺竹鬼眼睛一瞪道:“我爱郑板桥,他写竹当今第一,把竹子写得活龙活现,我吟他的诗,怎说是抄袭之作呢?”
朱五绝道:“我只爱吃笋炒肉,看见你,我就想起笋丝片等等,不由得叫我口水直流。”
剌竹鬼怒道:“你想吃我?”
朱五绝哈哈笑道:“胡说,你是人,不是竹笋,我怎么吃你啊。”
正说着,对面林中又出现一个怪人,这人虽是飞扑而出的,可是给人的感觉却似是“滚”出来的,因为他个子太矮小,身高仅三尺,却又满身是肉,活像个大肉球!
这矮人“滚”到刺竹鬼身边站住,大声道:“岁寒三友我为首,不开花也不结果,不论风雪有多大,万年长青便是我!”
朱五绝微微一笑道:“这家伙绰号‘万年青’,可惜长不大。”
一语甫毕,乍闻林中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吟声:“烟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醉开眼,疏影横斜安在哉,从教塞管催。”
只听声音,便知是个美娇娘。
林歌暗暗诧异,心想:敢情川中八丑也有女人,但既称“八丑”,怎么会有这样“娇美”的女子?
正思忖间,只见一个女子从林中姗姗走出,林歌一见之下,差点失声大笑起来。
原来,这女人的嗓门虽然娇美悦耳,人长的可完全不一样,她身材臃肿,一张国字脸,而且脸上布满雀斑,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朱五绝笑道:“林歌,这位姑娘名叫‘墨梅’,你若想知道‘墨梅’二字的出处,请多往她脸上打量几眼便知端的。”
林歌见她脸上的雀斑很像朵朵梅花,心中明白,但他心地厚道,不敢表现出使对方难堪的表情,只淡淡一笑道:“岁寒三友松竹梅,川中八侠已见其三,另外的五位呢?”
朱五绝道:“接下来该是‘五残灵’了——无耳麟何在?”
“来啦!”
一声怪吼,雪地上已出现一个大汉!
这人虎背熊腰,身穿一件无袖兽皮衣,露出两条胳臂,臂上刺着鱼鳞花纹,看上去真像一只怪兽,更怪的是两只耳朵没有了。
朱五绝道:“无牙凤何在?”
林中响起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骂道:“姓朱的,你这头肥猪口上无德,我虽然无牙,可还有本事吃掉你哩!”
话声中,一个半老徐娘走了出来,这妇人容貌奇丑,脸上满是皱纹,由于没有牙齿,嘴巴便皱成
一团,虽然年龄不过五十,却像个老太婆。
朱五绝笑道:“无牙凤,你还是这个调调儿,见面就说要吃人,不当人子。”
接着又扬声道:“无鼻龟呢?”
一个驼背人慢腾腾的走出来,这人鼻子没有,只有一个洞洞,他好像一只不喜开口的龟,默默的走过来,在无牙凤身边站定。
朱五绝道:“林歌,这人生性不喜多开口,却又喜欢强出头,因此有一次被人一刀砍下,幸好他缩头得快,因此只伤了鼻子。”
林歌道:“五绝,不要取笑人家。”
朱五绝道:“不打紧,我跟他们玩笑开惯了,他们一见到我也是骂我肥猪。”
又扬声道:“无眼龙,你还不游出来更待何时?”
“哼!”
人影一晃,一个彪形大汉跳了出来,这人满面于思,一只左眼蒙着一块黑眼罩,模样粗犷威猛已
极。
“还有那‘无毛虎’呢?”
一声虎吼,从林中走出来一个矮胖汉子,这人头上无毛,光秃秃的像一颗肉球,脸庞呈三角型,还有一只朝天鼻,鼻孔大大的,相貌不雅之至。
朱五绝含笑道:“代们这八个家伙真会装模作样,这儿又不是戏台,干么一个一个上场?”
刺竹鬼冷冷道:“朱大侠,咱们是老朋友,我不跟你开玩笑,你和林大侠请站到一边去吧。”
朱五绝道:“真要杀人?”
刺竹鬼道:“不错!”
朱五绝道:“延后五天如何?”
刺竹鬼道:“为什么?”
朱五绝一指赵虹道:“这位赵兄要带我们去抓狼人,他知道狼人的窝,你们若把他杀了,我们不但找不到狼人,还要赔上一个好朋友的命。”
刺竹鬼道:“怎么说还要赔上一个好朋友的命?”
朱五绝道:“我们一个好朋友中了百毒公主的毒,百毒公主要我们在四天之内抓到狼人,把狼人那批人参貂皮送去给她,此事要是办不到,我们那位好朋友就死定了。”
刺竹鬼脸色微变道:“百毒公主也到了长白?”
朱五绝点头道:“正是,你们当然知道百毒公主的厉害,她若拿不到那批东西,一定会迁怒于你们,那样一来,你们只怕也出不了长白山啦。”
万年青道:“你们好朋友可是金剑葫芦客?”
朱五绝道:“不错。”
万年青眼睛一转,嘻嘻笑道:“我不喜欢金剑葫芦客,他死了才叫高兴!”
朱五绝把脸一沉道:“你不喜欢他,我喜欢!”
墨梅发出娇滴滴的声音道:“我也不喜欢金糊涂,有一次他把我整得好惨,把我倒吊在一棵老梅树
上达三日之久,今日正好报仇雪恨。”
林歌默察情势,心知不能善良,他不想躭搁时间,便开口道:“诸位,你们当真要找赵大侠替穷
秀才报夺妻之仇吗?”
刺竹鬼道:“是的,穷秀才是我们穷家帮的人,他一生贫穷,只得那么一个娇妻,谁知这姓赵的不是东西,竟然见色起意夺人所爱,这样的人简直混蛋透顶,该杀!”
林歌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和朱五绝不想过问,不过我们现在需要赵大侠领路,诸位如肯延后五天再与赵大侠解决纠纷,林歌感激不尽,要是不能,那只好各凭本事干一干了。”
万年青哈哈大笑道:“林大侠这个要求,我们本该答应,只是这姓赵的滑溜得紧,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啦!”
无耳麟粗声粗气地道:“对!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他,今天非解决不可!”
林歌道:“如此,只好得罪了。”
他上前三步,微微一笑道:“林某先领教高招,哪位肯赐教?”
他不愿造成大伤亡,故想单打独斗,折折川中八丑的锐气,使他们知难而退。
无耳麟是火爆脾气,立刻迈步而出道:“好呀!我来领教!”
万年青为人精明,知道己方八人单打独斗绝非林歌之敌,忙道:“且慢!”
无耳麟停步道:“怎么呢?”
万年青道:“我们这回是来为唐亮报仇的,报仇跟切磋武功不一样,不必讲究江湖规律。”
无牙凤哇哇怪叫道:“对!对!大伙儿一起上啊!”
八人纷纷亮出兵器,有峨嵋刺、双板斧、长剑、乾坤圈、长鞭、砍山刀、判官笔、三节棍,不由分说,一齐向林歌三人扑了过来。
朱五绝大骂道:“妈的头,你们不要命啦?”
他手上没有武器,因为他一身功夫都在拳掌上,他在拳掌上的功夫当今无出其右,看见无鼻龟和无毛虎向自己扑来,双掌齐扬,右手去抓无鼻龟的长鞭,左手切向无毛虎的右腕。
无毛虎使的是三节棍,他出招极妙,三节棍一经使出,一招三式连续发出,令人防不胜防,但是朱五绝乃是列名十大高手的人物,对各种武器都有很精深的认识,他一掌切出便已制敌机先,顿时迫得无毛虎撤招急退。
与此同时,朱五绝的右手已抓住了无鼻龟的长鞭,但说是抓住,也可说是被长鞭卷住,无鼻龟的长鞭是皮制的,好像一条蛇,拍的一声脆响,鞭梢便卷上了朱五绝的手腕。
朱五绝大笑一声,运起内家真力向上一扯,无鼻龟顿如纸鸢离地飞起。
不过,无鼻龟绝非弱者,他身子飞起时,便在空中来个连环踢,攻击朱五绝头部,踢出的力道异常凌厉!
无毛虎也在此时变招攻出,三节鞭“呼!”的猛扫朱五绝下盘……
那无耳麟和无眼龙则同时攻上林歌,前者使一对乾坤圈,后者使一对判官笔,林歌等于一剑独对四件兵器,但他是会者不忙,长剑轻拨巧打之下,就已化解了对方的一阵猛攻,然后展开反击,长剑吞吐之间,已稳稳占了上风……
刺竹鬼、万年青和墨梅三人则攻上赵虹,他们“岁寒三友”默契极佳,刺竹鬼身高七尺,他的峨嵋刺只攻击赵虹头部,万年青身子矮小,他的双板斧便攻击赵虹的下盘,墨梅则选择赵虹的“中段”运气直刺,一上来便杀着连施,攻势猛烈已极。
过路客赵虹使的是一柄七星宝刀,他称绝武林的一路刀法就叫“七星花刀”,有神鬼莫测之妙,这时虽然以一敌三,仍表现得游刃有余,七星宝刀闪闪而动,但见空中刀如星闪,上下翻动间,竟一一将“岁寒三友”的攻击完全化解,确然不愧是“十大”中的人物。
但“岁寒三友”存心要他的命,故出招异常狠辣,着着硬碰硬攻,颇有不惜同归于尽之态。
这场搏斗,最轻松的是林歌,他的剑法已练到超凡入圣的境界,眼前与他对打的无耳麟和无眼龙武功虽属第一流,却不是他会过中最难对付的劲敌,他若想杀人,几乎两三招便可办到,但他觉得川中八丑并无取死之罪,故不愿下重手,他虚应故事的与对方二人拆了数十招后,便开口道:“诸位,我那位朋友命在旦夕,片刻躭搁不得,请接受我的要求,把此事延后五天再来解决如何?”
无眼龙大吼道:“少废话,川中八丑不是省油的灯,你姓林的有本事把我们杀了便罢,否则咱们拼到死为止!”
话声中,一对判官笔悍然猛点猛刺,凶得像张牙舞爪的厉鬼。
无耳麟道:“是啊!你有本事把我们杀了,姓赵的便让你带走!”
乾坤圈一左一右,连续施出狠招。
林歌忽然笑道:“你们为朋友报仇雪恨,义气可嘉,我干么要杀你。不过我为了救好朋友的命,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了”字一落,蓦地跳起,两脚分左右弹出,其快如电,只听“砰!砰!”二响,无耳麟和无眼龙登时一呆,萎然倒下。
原来林歌这两脚踢得十分高明,同时踢中了他们的章门穴,就这样把他们制服了。
另一边,朱五绝斗无鼻龟和无毛虎虽然占了上风,但一来他赤手空拳,二来也不想伤人,因此打不出结果,还在那里缠斗不休。
赵虹可不一样,他出手极之可怕,每一刀都往“岁寒三友”的致命要害上招呼,幸好“岁寒三友”的身手高于“五残灵”,因此双方打了个平手。
另一个无牙凤一直找不到出手的机会,这时一见无耳麟和无眼龙被打倒,怕林歌续下重手,连忙挥刀而上,呼呼呼便是三刀!
林歌挥剑格挡,很轻松的就将她震退三步,笑道:“你再发一刀,我便叫你躺下。”
无牙凤怪叫道:“扯你娘的蛋,老娘再发一千刀,你也奈何不了老娘!”
纵身扑前,扬刀便劈!
谁知一刀尚未劈出,便觉眼前一花,继之腰上一麻,整个人顿如泄了气的皮球,砰然摔倒在地。
她实在不知林歌使什么身法和手法点了自己的穴道,一时为之目瞪口呆。
林歌冲着她笑一笑,便仗剑向朱五绝那边走过去,大声道:“五绝,要我帮忙吗?”
朱五绝大叫道:“不必,你去支援赵虹,别叫他给伤了!”
说这句话时,他突然使了个花步,胖腰一扭,瞬间欺近无毛虎身边,一拳击出,只听“砰!”的一声,无毛虎登时直颠出去。
标歌见他稳操胜券,便转去赵虹那一战圈,赵虹的“七星花刀”确具神妙,独斗“岁寒三友”仍然占尽优势,只不过“岁寒三友”一向心意相通,联手对敌的经验十分丰富,虽然收拾不下赵虹,一时也还支持得住。
赵虹却想赶快把他们杀了以除后患,看见林歌过来,便道:“林大侠,你帮我收拾一个,川中八丑怙恶不悛,个个该杀,你出手不用留情!”
林歌听了这话,反而有些犹豫,只因他已知赵虹是个品行不良的人,而川中八丑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他们此次却是为替穷秀才出一口怨气而来的,他一向最欣赏讲义气的人,故对川中八丑颇有好感,心想自己若出手相助,赵虹压力一轻,必对另二丑痛下杀手,他实在不希望川中八丑死在赵虹的刀下,因此踌躇不决,不敢立刻上前助战。
就在这时,忽听又是“砰!”的一声,那边的朱五绝已一拳将无鼻龟打倒在地。
无毛虎眼见己方败势已定,便抢前一手揽起无鼻龟,顿足纵退,叫道:“兄弟,咱们暂退,改天
再来!”
一溜烟便飞入林中去了。
岁寒三友一看这情形,也不敢再恋战下去,一声呼啸,同时纵退遁入林中,迅速的逃去。
赵虹没有追击,他返身走到无耳麟、无眼龙和无牙凤跟前,七星宝刀一扬,便要砍下。
林歌一剑架了过去,道:“赵兄,你这是干什么呢?”
赵虹面色一红道:“林大侠有所不知,这些人不除,后患无穷,他们顽强得很,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甘休的。”
林歌道:“这三人是我打倒的,由我来处理好吗?”
赵虹道:“最好废去他们的武功,免得阴魂不散。”
林歌不答,分别挥掌拍开无耳麟、无眼龙和无牙凤受制的穴道,然后才说道:“三位,我们为了救金糊涂的命,必得腰赵大侠带路去找狼人,所以仍是刚才那句话,你们要与赵大侠解决纠葛,还请延后五天,现在请去吧!”
无耳麟三人经他一拍之下,全身血气立告畅通,当即各拾兵器跳了起来,急遁而去。
赵虹苦笑道:“林大侠,你这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可惜!可惜!”
朱五绝道:“后患?这对我们有何后患?”
赵虹道:“川中八丑凶悍残暴,比一般占山为寨的强盗还可怕,他们老远跑来长白,不可能只为了要杀我,他们一定也在觊觎那批人参貂皮,你们不乘此收拾了他们,反而纵之离去,真是没来由。”
林歌微微一笑道:“那批人参貂皮不是你我之物,谁都有权利去争取,只要各凭本事,不使诈术,谁先拿到就是谁的,我们不能为了要拿那批东西而杀人,是不?”
赵虹为之语塞。
林歌纳剑归鞘,说道:“躭搁了不少时间,咱们快上路吧。”
于是,三人又向山中疾进,一口气又赶了四、五十里地,来到一座为冰雪所封的山顶上。
从山顶往下俯瞰,只见下面是一座很大的山谷,谷中遍布松林,环境异常神秘幽深。
赵虹指着那山谷道:“我就是在那谷中发现狼人的,这山谷四面环山,通路不畅,所以我断定狼人的窝地在谷中。”
林歌道:“下去吧。”
赵虹便领他们寻径而下,一边走一边道:“那川中八丑必在后面跟踪,我觉得若不先把他们解决了,只怕不能顺利的带出那批东西。
朱五绝道:“他们没有不利于我们的行动,我们绝不伤害他们,这是我们的原则。”
赵虹道:“你们若是坚持这个原则,那我就要吃大亏了。”
朱五绝道:“怎么说?”
赵虹道:“找到狼人夺得那批东西之后,你们拿走三分之二,我拿三分之一,对吗?”
朱五绝道:“对啊。”
赵虹道:“我不知道那批人参貂皮究竟有多少,但猜想为数一定不少,我们三人纵然能够将那批东西带走,一旦遇上敌人,那可怎么办?”
朱五绝道:“打啊。”
赵虹苦笑道:“你们做了好人,放走了无耳麟三人,他们大概不会恩将仇报,我就不同了,我带着东西如何敌得过他们八人?”
朱五绝道:“这个……这个我们不管,只好看你自己的福份了。”
赵虹道:“林歌,你说说看,我帮你们找到狼人,救得了金糊涂的命,而我自己反而要命丧长白,这算什么呢?”
林歌道:“川中八丑未必已跟踪而至,你不用多操心,万一他们在我们得手之后现身抢夺,我们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赵虹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下方山谷,一眼望去,谷中松林茂密,林上一片银白,林下却是一片黑暗,真是一块人迹绝无的原始地带。
三人先在山脚下吃了些干粮,然后才动身进入松林,由于判断狼人可能躲在林内,故进入林内后,三人行动便特别小心,以行猎的姿态一段一段慢慢前进。
约莫深入林中一里地,本是蔽天匝地的松林忽然出现一块颇为空旷的雪地。
赵虹低声道:“这是一片湖,已为冰雪封冻,上次我就是在这地方发现狼人的。”
林歌问道:“当时他往何方向走?”
赵虹一指对面道:“往那边走的。”
那对面,仍是密密麻麻的松林。
林歌举步走过去。
湖水结冰,坚硬无比,三人安全通过湖面,到达对面林边时,赵虹忽然轻咦一声道:“看,那边
有几个大脚印!”
林、朱二人循其指示望去,果见附近的雪地上有几个大脚印,三人趋前细视,看出正是狼人的脚印,并且又在近处发现了另一个脚印,但这脚印却很小,是普通身材的人留下来的!
三人再往前搜索,又在附近发现几个大脚印和小脚印,看情形,竟似狼人与另一个人结伴而行。
朱五绝大感惊异道:“看这情形,莫非有个人被狼人抓住了?”
林歌摇头道:“不对。”
朱五绝一怔道:“不对?”
林歌指着那尽脚印道:“这些脚印一点不乱,如果那人被狼人抓着,脚步一定很乱。”
朱五绝惊愕道:“你是说:有个人跟狼人在一起行走?”
林歌点头道:“对!”
朱五绝道:“狼人怎么可能跟人在一起呢?”
林歌道:“狼人似乎不可能跟人在一起,所以我也想不明白……”
赵虹道:“这脚印还很清楚,大概是今天上午留下的,这样看来,狼人就在这附近了。”
林歌点点头道:“不错,咱们循脚印走,必能找到他。”
当下拔剑在手,循着脚印走去。
大小脚印一路伸入林中,三人行入数十步,来到一处松林较疏的地方,发现大小脚印突然中断,目力所及之处,再不见一个脚印。
林歌抬头上望,低声道:“他们可能上树去了。”
朱五绝道:“这表示什么?”
林歌道:“表示他很机警,怕被人跟踪。”
朱五绝道:“奇怪,从来没听说过狼人跟人在一起,这事透着蹊跷。”
林歌道:“咱们再往前走一段看看吧。”
三人继续深入,复行半里,再无任何发现,赵虹提议上树去看看,林歌便纵身上树,站在树梢上眺望,忽见北方数百丈外的林中有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心中大喜,急道:“你们快上来!”
朱五绝和赵虹纵了上去,他们看到那股炊烟,也大为吃惊,道:“那是炊烟么?”
林歌道:“好像是的。”
朱五绝满面惊疑道:“怪事!怪事!在这样高的长白深山之中,怎么会有住家?”
赵虹道:“只怕狼人就住在那地方吧?”
朱五绝道:“狼人有家吗?”
赵虹道:“咱们现在只看到炊烟,不能证明那里有房子,也许狼人在那里生火烤食物呢。”
朱五绝不同意他的看法,道:“狼人从小在此长大,他是半人半兽的怪物,吃的东西必是生的,茹毛饮血惯了,如何懂得生火烤食物?”
赵虹微笑道:“别忘了咱们刚才还看见一个人的脚印啊。”
朱五绝恍然道:“不错,可是我实在不敢相信,狼人不论见到谁都要下手杀伤,他会跟一个人交上朋友吗?”
林歌道:“不管怎样,过去一看便知端的!”
身形一腾,施展绝顶轻功向前飞越过去。
朱、赵二人随后跟着,三人飞到距炊烟升起之处不远的地方,才从树上飘落,小心翼翼的走了过
去。
行前数十丈,眼前忽然一宽,但见前面矗立着一座庄院!
那庄院是木制的,共有大小七八间木屋,四周围着巨木篱,但此刻篱门敞开,门外的雪地上,有个少女正在和一头巨大的白熊打滚玩耍!
看见这种情形,林歌三人不觉惊得呆了。
在这样与世隔绝的长白深山绝谷之中,竟然住着一户人家,此为一奇。
赵虹说在此谷发现狼人,而这户人家竟能无事,此为二奇。
那个少女竟与一头白熊玩在一起,此为三奇。
林歌满腹疑惑,暗忖道:“这户人家必非凡人,莫非那狼人也是这户人家所豢养的?”
朱五绝向他附耳问道:“林歌,你脑筋比我灵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低,谁知在数丈外与白熊打滚玩耍的少女竟听见了,她托地从雪地上跳了起来,大声喝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林中?”
林歌三人心中一懔,一时面面相觑,他们三人都是当今武林的顶尖人物,目力和听觉均极灵利,可是现在和那少女一比,都觉不如,是以心中惊骇已极。
那少女容貌十分俏丽,看年纪不超过十八岁,不过身上穿的却是婢女的衣裳,她脸上布满怒容,又娇叱道:“你们快滚出来,不然我叫大白咬死你们!”
林歌略一思忖,当即纳剑入鞘,举步走了出去。
那头白熊看见生人,立刻人立而起,张口发出一声长吼,便向他们三人冲奔过来。
林歌急道:“姑娘,快制止它!”
那少女却嘻嘻而笑,不但不制止,反而拍手笑道:“大白,咬死他们!咬死他们!”
白熊奔驰而上,向林歌张爪猛扑!
林歌闪身避开,叫道:“姑娘,快制止它,否则莫怪在下剑下无情!”
少女不听,又拍手道:“咬死他们!咬死他们!”
白熊反向朱五绝扑去。
朱五绝顿足飘开数丈,骂道:“这丫头不像话,你有家教没有呀?”
白熊一扑不着,便又转去攻击林歌,一扑再扑,厉吼如雷。
林歌大怒,挥剑刺出,不料白熊毛厚皮厚,虽然一剑刺中了它的腹部,却未能刺伤它,反使它野性大发,攻击更猛。
这头白熊人立而起时,比一般常见的黑熊要高大得多,它每一次扑抓,都带出一股劲风,显见力大无穷,林歌不敢攫其锋芒,一面施展身法闪避,一面挥剑攻击,但都不能伤它分毫。
朱五绝大叫道:“刺它眼睛!刺它眼睛!”
林歌一个纵身,自空中一剑刺下,岂知白熊反应极快,巨爪一拨,竟将林歌拨得飞出三、四丈远,所幸它扑中的是林歌的长剑,因此林歌并未被抓伤。
朱五绝见赵虹站着不动,急道:“赵兄,你手上有刀,快上啊!”
赵虹却似吓坏了,呆呆站着不动。
朱五绝上前夺下他的七星宝刀,挥刀攻了上去,与林歌联手和白熊大战起来。
那少女大怒道:“喂!你们两个打一个,羞也不羞呀!”
白熊虽然凶悍,但动作毕竟笨拙,在林、朱二人的联手攻击之下,身上挨了不少刀剑,但它的皮毛坚韧无比,刀剑也只能伤它一些皮毛,无法一击使它重伤倒下。
人兽交战了一会,那少女眼见白熊不敌,忽然口发一声长啸。
啸声甫落,便闻一声虎吼传来!
朱五绝大惊道:“我的天,她还养了大虫!”
一语未了,一条黄影挟着劲风“呼!”的从庄中飞掠而出,果然是一头猛虎!
这头猛虎的动作比白熊快速多了,倏然便扑到林歌背后,林歌躬身一蹲,避过它的扑击,乘机抬脚踢上去,砰的一声,踢中了它的腹部。
他还摸不清这家主人是难,故不想对其豢养的野兽下重手,但这一踢的力量也相当大,登时把它踢得飞出数丈开外。
那少女又在那里大叫道:“大黄,咬死他!咬死他!”
那只猛虎身子落地翻了个跟斗,随又飞窜过来,张口吼叫,向林歌扑上。
林歌滑步闪开,大喝道:“姑娘,你再不制止,在下可要得罪了!”
那少女骂道:“你们三个小贼擅闯禁地,罪当该死,还有什么说嘴——大黄,快咬死他!”
那只猛虎转身再向他扑过去。
林歌气极,身形一侧,容得猛虎从身边扑过之际,左手一把抓住它的尾巴,右手长剑一挥,顿时斩断它的尾巴。
老虎负痛之下,一声大吼,窜入对面的林中去了。
这时候,朱五绝尚在与那头白熊纒斗不休,林歌跳上前一剑刺出,正中它的鼻子,顿时刺得它鲜血迸射,蓬然倒地。
朱五绝抢前一步,手起刀落,向它颈部砍下,但眼看宝刀快要砍中之际,蓦闻“当!”然一响,朱五绝的宝刀似被暗器击中,宝刀应声荡开,差点脱手飞去。
他是名满天下的高手,一身功力何等深厚,这时受到暗器的撞击,竟觉一条手臂一阵发麻,便知发暗器的人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不禁心头一懔,连忙顿足纵退,举刀护胸。
抬目一望,只见一个中年人从庄内走了出来,这中年人身高体大,深目隆鼻,一看就知不是汉人。
朱五绝“咦!”了一声道:“你……你是锡伯利?”
那中年人微微一怔,以汉语答道:“尊驾何人?怎识得我?”
朱五绝笑道:“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们七年前曾在长城上喝酒打架。”
那中年人惊喜道:“啊,你是朱五绝?”
朱五绝哈哈笑道:“正是!”
中年人大为高兴,上前一把握住朱五绝的手,大笑道:“你胖了,发……发……发福了!”
他的汉语似不大流利,发了半天才把一个“福”字说出来。
朱五绝把刀掷还给赵虹,向他和林歌招招手道:“你们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林、赵二人上前,朱五绝先介绍林歌,再介绍赵虹,然后笑嘻嘻道:“林歌,这位锡伯利是北国第一高手,鲜卑人,早年曾拜五台上灵觉寺的青云上人为师,我这样说,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了。”
林歌对武林中人虽识不多,但一听“青云上人”四个字,心弦不禁一惊,因为“青云上人”乃是举世闻名的一位活佛,活了一百三十岁才圆寂,在他圆寂之前的四十年,都在一棵树洞里打坐,据说一坐四十年未曾起身,以致身上爬满树须,他每日以露水维生,竟能四十年不死,传言曾习成一门西域上乘内功心法,已练到金刚不坏之身,似这般一位举世无二的高僧,他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其武功之高自是可想而知了。
林歌见他态度谦和,便向他抱拳道:“得与尊驾相识,荣幸之至。”
锡伯利还礼道:“好说,林大侠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心仪久矣。”
这句话倒是讲得很流利。
朱五绝道:“锡伯利,你怎么住在这深山绝谷之中?”
锡伯利微微一笑道:“在下到此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朱五绝看了那少女一眼,道:“你的女儿这么大了,好福气啊。”
锡伯利忙道:“不,不是,她……她是家主人的千金。”
朱五绝一呆道:“什么?你不是这儿的主人?”
锡伯利道:“不是,我是这儿的管家。”
朱五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一个号称“北国第一高手”的人竟是别人的管家,这岂非表示这儿的主人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他瞠目怔了半晌,才问道:“你……你家主人是谁?”
这时,那少女忽然喝道:“锡伯利,你跟他们噜囌些什么?他们伤了我们家的大黄,你快把他们一个个杀了,拖去喂大黄!”
锡伯利陪笑道:“小姐,这位朱大侠是属下的老朋友,你就看属下薄面,放过他们好吗?”
那少女怒道:“不成,我娘说的,凡是闯入广寒谷的人,格杀勿论!”
锡伯利很是为难,说道:“属下叫他们立刻离去,这样如何?”
那少女眼珠子一瞪道:“锡伯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我娘的命令?”
锡伯利面色一变,轻轻叹了口气,抬目钉上林歌三人,面带歉色道:“三位,家主人确有这项规定,凡是闯入广寒谷的人,都不准活着出去。”
朱五绝道:“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
锡伯利道:“抱歉,在下不便……不便奉……奉告。”
林歌道:“我们是来找狼人的,那狼人是不是从你们庄上出去的?”
锡伯利摇摇头,探手入怀,一声龙吟,手上已多了一柄金色软剑,面上突然布满敌意道:“主人之命不可违,在下要得罪了!”
右手一扬,金色软剑“劈拍”一响,抖得笔直,只这一手已可看出他内力之深厚。
林歌笑了笑道:“五绝,该怎么办?”
朱五绝对锡伯利左看右看,带着很不相信的表情道:“锡伯利,你是北国第一高手,为何屈为人仆,听命于一个老太婆?”
他看那少女已有十七、八岁,猜想她母亲大概在四十岁之谱,因此称其为老太婆。
锡伯利面色一沉道:“朱大侠,你口……口没遮拦,吃我一剑!”
金色软剑一拖一甩,一声劈拍,似蛇卷出,剑尖倏忽便到朱五绝胸前!
林歌适时一剑架去,喝道:“五绝,你去对付那丫头!”
他一剑架出,内力使得很足,只听一片金铁交鸣,锡伯利的金色软剑已卷上他的剑身,两人同时运劲一扯,便闻“咻!”的一声,火光迸射,两人各退一步,不分高下。
锡伯利一声长笑,软剑如电翻动,快速的变招吐向林歌的小腹。
林歌立即移形换位,身如行云流水一侧一进,长剑平刺而出,点他期门穴。
这一剑使得极妙,锡伯利“哼!”了一声,左脚向右一横,本是攻向林歌小腹的软剑忽似活的一般向上窜起,叮然一响,剑尖撞中林歌的长剑,将林歌的长剑撞得向上荡起。
紧接着,软剑似波浪涌进,直指林歌胸口鸠尾穴疾点过去!
拆招反击,妙到极点,确实是个异常厉害的劲敌。
林歌自与“武林第一杀手”宋七刀那一战之后,就没再遇上特别可怕的劲敌,今天碰上这个锡伯利,觉其剑法诡谲难测,变化万端,出招之妙更在宋七刀之上,登时激起一股豪气,当下大喝一声,身形侧蹲,长剑横起一格,继继使出一招“梅开二度”,但见剑花迸飞而起——
“叮叮!”二响,双剑如电交击,又迸起点点火星,两人又各退一步。
朱五绝见林歌应付得了,便向那少女走过去,笑道:“丫头,你年纪轻轻,动不动就说要杀人,实在野得不像话,让叔叔来教训你一顿。”
他口中虽这样说,却没先动手,因为他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不愿先出手“欺负”一个小姑娘。
那少女笑道:“你有本事教训我?”
朱五绝道:“当然,不过以大欺小有些不好意思,不如你去请令堂——”
才说到这里,蓦觉眼前一花,不禁大吃一惊,百忙中将身一蹲,双掌齐扬!
“拍!”
一声脆响,他还是挨了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