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俞立忠就坐在地牢里‘安心’的等待着,等待着第六、九两位金衣特使把“血胆豪客沙仁”带来同心盟,或者同心盟接到黑衫蒙面少年又在五派杀人的消息,使自己的罪嫌立获解脱。
但对于后者,俞立忠知道希望很渺茫,因为各种迹象显示,那黑衫蒙面少年似已获悉自己落入同心盟之手,除非他的杀人行为并非旨在嫁祸,他是绝不肯在自己未死之前出现的!
果然,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已过了一个月,不但黑衫少年的消息沉寂不闻,就连奉命赶往江北沙家找寻血胆豪客沙仁的第六号金衣特使木剑仙关士扬和第九号金衣特使铁灯和尚也音讯全无!
谁都知道,四海同心盟的十二金衣特使都是武林中名气最响亮的奇人异士,他们每一位的一身武学至少都要高出当今各派掌门人一筹,在过去,每次同心盟派请他们出去执行任务,几乎每一件都能迎刃而解,而这一次,同心盟主蓬莱仙翁葛怀侠为了郑重起见,还特派请两位金衣特使出去,想不到过了一个月竟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找不到那血胆豪客沙仁,一是他们遭遇了意外事故!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四海同心盟的议事厅上,存在于全盟七十位代表们心中的两种不同的心情,愈来愈明显和强烈了!
认定俞立忠是凶手的代表们都在暗暗心喜,以为俞立忠头落地的日子已即将到来,而同情俞立忠认为他不是凶手的代表们的心情也愈来愈沉重,有的甚至动摇了信心,不敢再表示自己的意见。
死神一步一步的迫近俞立忠,倏然之间,两个半月过去了!
这一天,长白派的宓代表在铁面阎罗靳正伦的陪同下走下地牢来。
她是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妇人,容貌端丽气质高贵,是长白派掌门人九指姥姥骆玉仙的师妹,江湖上有名的“女判官宓秋云”,她和铁面阎罗靳正伦一样有着正直无私和嫉恶如仇的个性,对于各种事态的看法,往往比别人深刻和正确。三年前,当她听说黄山派掌门人俞云阳被杀的消息后,她就断定内中必有缘故,认为俞云阳绝不是杀死“五绝神魔濮阳鸿飞”的人。现在,她对俞立忠的看法也像对俞云阳的看法一样,因此她要极力为俞立忠开脱,她不希望同心盟一错再错。
见到她,俞立忠十分高兴,连忙起身长揖道:“宓代表您好!”
女判官宓秋云点首为礼道:“你好,俞少侠!”
俞立忠含笑道:“那天在议事厅上,宓代表为小可仗义执言,小可万分感激!”
女判官宓秋云笑道:“别客气,那是本席份内之事!”
俞立忠问道:“宓代表今天驾临不知有何教诲?”
女判官宓秋云凝容轻叹道:“三月期限将届,俞少侠知否?”
俞立忠含笑道:“是的,还有十四天就是小可授首的时候了。”
女判官宓秋云道:“看来你要期望那黑衫少年出现已不可能,而第六、九两位金衣特使至今未返,只怕亦难有佳音,你有何打算?”
俞立忠摆头望望自己置身的地牢,微微一笑道:“小可曾打算在无法为自己解脱罪状时,只好一逃了之,但没想到这间地牢竟如此坚固,而且还有一位金衣特使负贵把守,所以小可只有等死一途了!”
女判官宓秋云转对铁面阎罗靳正伦以半开玩笑的口气道:“靳特使,假如我是你,我会睁一眼闭一眼!”
铁面阎罗靳正伦冷漠地道:“假如老夫不是金衣特使,老夫会冒死将他救出!”
女判官宓秋云抿唇一笑,回望俞立忠道:“俞少侠,逃走的念头可以止,本席今天来看你,是要和你研究一下,看是否能在议事厅上提出有力的证据……”
俞立忠摇头道:“小可已经想过了,在黑衫蒙面少年未擒获之前,甚么证据都没用处!”
女判官宓秋云道:“不,譬如说,你如能提出证据证明你过去半年人在何处,也许会有生机!”
这一点,俞立忠也曾想到,他过去半年期间,人都在万象镖局当总镖师,但现在如‘供’出这个秘密,绝难使大多数的代表们相信,因为在现今所有武林人的心目中,万象镖局的人个个都是神秘莫测的人物,谁肯相信们的指证呢?”
因此,俞立忠决定至死也不把‘真相’说出,当下又摇头道:“小可过去半年间,都在四处飘荡,其间从未与熟人见过面,亦未投宿客栈,现在想找出一个证人,那是不可能的!”
女判官宓秋云长叹一声道:“这么说,本席也无能为力了!”
俞立忠正容拜道:“在这世界上,包括小可的恩师在内,都不相信小可是无辜的,宓代表只要肯相信小可不是那个黑衫蒙面少年,则小可纵然含冤而死,亦已没有甚么遗憾了!”
女判官宓秋云神色黯然,凝眸问道:“俞少侠可愿告诉我令师是谁?”
俞立忠星目一瞥巍立一旁的铁面阎罗靳正伦,热泪几欲夺眶而出,垂头答道:“对不起,家师已不认我这个徒弟,小可若再说出他老人家的名号,对他老人家的侠誉是个很大的玷污!”
女判官宓秋云又深深一叹,双目露出无限同情之意,问道:“万一俞少侠无法幸免,有甚么话留下来么?”
俞立忠摇头道:“谢谢宓代表的好意,小可没有话说了!”
女判官宓秋云点点头,带着满腔辛酸和失望,挪步走出地牢而去……
日子,飞快的消逝着,终于在六月十四日的早晨,三个月的期限到了!
黑衫蒙面少年没有在过去的三个月之内出现过,第六、九号金衣特使也未返回同心盟,于是同心盟主蓬莱仙翁葛怀侠只得下令处决俞立忠,监斩人为第四号金衣特使铁面阎罗靳正伦!
法场设在四海同心盟大门前的广场上,当俞立忠被铁面阎罗押到场上时,二帮三教九门派的代表和上千武林人已围聚于四周,等着观看凶徒俞立忠俯首就刑。
为了提防发生变故,蓬莱仙翁葛怀侠特派另九位金衣特使守立于场上,场面至为森严。
刽子手是一名黑衣大汉,他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厚背刀,随在俞立忠之后走入场中。
铁面阎罗靳正伦押着俞立忠走到场中,命他跪下,然后转向坐在南面一张太师交椅上的蓬莱仙翁葛怀侠行了一礼,高声道:“凶徒俞立忠带到,请盟主发令!”
蓬莱仙翁葛怀侠缓缓起立,白苍苍的发须无风自动,神态略现激动,默默环望场边上的一干武林人,嘴皮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终于没有说出来,俛首浩叹一声道:“斩!”
铁面阎罗靳正伦面上抽搐了一下,立即转回身子,但正要开口喊“斩!”之际,四下蓦然传来了一片暴叱声!
四条人影由人丛里猛扑而出,一齐向场上的俞立忠飞掠过来!
噫,有人劫“法场”来了?
不错,来的是四个青衣老人,他们手中各执一柄利剑,以迅若闪电之势,飞射而至!
但是,守立在俞立忠身边的九位金衣特使早有准备,其中四人不慌不忙,举掌向迎面扑到的四个青衣老人轻拍上去。
掌出无声,那四个青衣老人却像遇着一股强猛无比的飓风,扑势飞快的身形登时为之一顿,同时由空中翻跌下来!
那四位金衣特使闪身欺上,以十分干净利落的手法,在两个照面不到的时间内,便将四个青衣老人制服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一见劫“法场”者已就擒,立刻开口问道“那里来的?”
一位金衣特使躬身答道:“黄山派的人,其中一人是该派护法‘满天星蓝天图’!”
蓬莱仙葛怀侠道:“好,发下正心牢听候处置!”
于是,四个青衣老人被解往正心牢去了。
这好像是一股轻风吹起了一片枯叶,风过叶落,一切又归于平静,蓬莱仙翁葛怀侠对场中的铁面阎罗靳正伦说道:“靳特使,可以开始了!”
铁面阎罗靳正伦略一犹豫,忽然躬身道:“盟主,靳某有个请求!”
蓬莱仙翁葛怀侠微现诧异道:“靳特使有何高见?”
铁面阎罗靳正伦吐出异样平静的声调道:“为防万一,靳某希望亲自执刑!”
这是“克尽厥职”的好主意,但听入第八号金衣特使卢仪南和长白女判官宓秋云的耳里,两人登时都对靳正伦生起了厌恶之感,他们素来也知道铁面阎罗靳正伦是个“铁面无私”的人,但今天,他这种“唯恐俞立忠不死”的做法,未免太冷酷了些,因为俞立忠纵使真是那个黑衫蒙面少年的话,他的杀人也是出于为父报仇的偏激行为,毕竟他还不是一个无恶不做丧心病狂的恶贼啊!
——还好他们两人都不知道靳正伦是俞立忠的师父,否则不跳起来向他破口大骂才怪——
现在,蓬莱仙翁葛怀侠听了靳正伦的请求后,自觉没有反对的理由,便颔首道:“也好,有劳靳特使了!”
铁面阎罗靳正伦于是由那名刽子手的手里接过那柄厚背刀,走到俞立忠身后,慢慢将刀举起来。
“斩!”
人丛里,有人这样大声喊叫!
铁面阎罗靳正伦一声冷嘿,高举的银刀“呼!”的挥下,俞立忠叫都没有叫一声,一颗头业已离体飞出,在血箭喷射中,身躯往前一扑,蓬然仆倒地上,浑身一阵颤抖后,即告静止。
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滚出一丈多远!
一股寒气由众人心头掠过,有许多人不敢多看,把头低了下去。
长白女判官宓秋云泫然泪下,不愿再看那令人伤心的惨景,带着四位本派代表,默默退出人群,返回同心盟的议事厅去了……
事情到此已告一段落,但当围观的一干武林人正欲散开时,一幕奇异的情景又将他们吸引住!
俞立忠复活了么?
不,那是铁面阎罗靳正伦,他一刀砍下俞立忠的头后,立即开始脱卸自己身上那件金衣,这举动使全场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他为何要当众脱下那件代表“金衣特使”的身份的金衣呢?
只见他脱下金衣后,又慢条斯理的将金衣折得四四方方,然后双手捧着金衣走到同心盟主蓬莱仙翁葛怀侠面前,必恭必敬的递了上去。
蓬莱仙翁葛怀侠愕然起立,诧声问道:“靳特使此举何意?”
铁面阎罗靳正伦正容答道:“靳某做了一件违背良心的事,自觉无颜再担任金衣特使,故于此请辞!”
蓬莱仙翁葛怀侠变色道“这不是你的错,靳特使!”
铁面阎罗靳正伦淡然道:“也许有一天,盟主会认为靳某错得很厉害——盟主请收下吧!”
他半强迫的把金衣递给蓬莱仙翁,退后三步,长长一揖,随即转身走出人群,飘然下山而去。
在场的九位金衣特使,以及二帮三教九门派的代表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离去,茫然若有所失……
好半天,那位伫立在场边的少林代表一意大师低宣一声佛号,转对身左的武当代表古木道长低声道:“古木代表,我们做错了么?”
古木道长摇摇头道:“不知道,贫道觉得并无错误……”
一言刚毕,北面人丛里起了一阵骚动,旋见一个青年道人由人丛里排众而出,疾步奔入场来!
这青年道人满面风尘,行色匆匆,似是从很地方赶来的!
少林代表一意大师一见之下,忙又向身左的武当代表古木道长说道:“古木代表,那不是贵派的快马么?”
自从四海同心盟创立之后,各帮派的掌门人为了与驻守于同心盟的本派代表取得密切的联系,都训练了一批“快马”执行传递工作。古木道长看见本派快马赶到,且又行色匆匆,情知有重要消息传到,不由面色一变,高声喊道:“清通,师伯在此!”
那青年道人闻声停步,发现师伯站在场边,立即折身奔来,在古木道长身前跪下,纳头禀道:“师伯,大事不好!”
古木道长沉声道:“慢慢道来!”
那青年道人声调一顿,抬脸流泪道:“本派古水、古火两位护法双双罹难了!”
古水、古火和古木道长同是武当派辈份最高的人,也是同门师兄弟,因此古木道长闻言大惊,一把扯住青年道人骇呼道:“怎么死的?”
那青年道人面现悲愤道:“两位护法死于黑衫蒙面少年的剑下!”
古木道长脸容一愕,失声道:“你说什么?”
那青年道人又道:“两位护法是被那黑衫蒙面少年杀死的!”
古木道长呆住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和二帮三教及其他八门派的代表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也都为之呆住了!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和羞惭的消息,想不到俞立忠的头颅落地后的一刹那,惊天动地的消息方才传到——为什么这个消息不早一步送来呢?
所有的人都在这样想着,那些赞成处决俞立忠的代表内心也有着深重的歉愧,但他们最后都觉得那名“快马”不能把消息早一步带到,是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
古木道长惊愕良久,终于压抑不住心中谢悲痛,热泪夺眶滚下,低头悲声问道:“这是几天前的事了?”
那青年道人答道:“六月初二发生的事,距今已十二天了。”
古木道长面容蓦沉,嗔目厉声道:“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赶到?”
那青年道人悚然垂头,呐呐地道:“弟子本可早一天到达,不料赶到九宫山时,坐骑突于奔驰中倒毙,弟子只得临时买了一匹,可是骑不到半天,又被人暗中发出毒镖打死,弟子心知有人欲阻扰弟子的行程,若再买马赶路,对方必会再度出手,故此决定徒步赶路,这是弟子不能及早赶到的原因……”
这时,蓬莱仙翁葛怀侠及九位在场的金衣特使和各帮派的代表们都已围聚过来,蓬莱仙翁葛怀侠听了青年人的报告后,立刻向众人宣布道:“诸位代表们,我们回议事厅上去吧!”
众人回到议事厅上坐定,蓬莱仙翁葛怀侠请那青年道人报告出事经过,那青年道人于是一五一十将始末说出来。“那是六月初二的晚上,敝派两位护法在紫霄观内打坐,约二更时分,那黑衫蒙面少年突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通过各道暗桩,直步走入紫霄观,敝派两位护法立刻上前围捕,那黑衫蒙面少年好不溜滑,几个闪身竟被冲出紫霄观,往紫霄峰顶逃上去,敝派两位护法随后追去,稍后不久,敝派掌教闻报后,亦随后追去,可是登上金顶时,竟发现敝派两位护法已双双身首异处,在他们尸体旁边的一座巨石上,还用鲜血写下八个大字:下次轮到掌门人了!这就是惨案发生的全盘经过,敝派掌教因知同心盟已将俞立忠捕入正心牢等候执刑,故立即命小道赶来报讯,不料贼人在途中两度暗算小道坐骑,致使小道无法在俞立忠就刑之前赶到……”
青年道人的一席话,好似一团愁云惨雾,顿时弥漫了整个议事厅,过了很久之后,蓬莱仙翁方才打破静寂,开口长叹一声道:“贵派掌教赶上金顶时,没有见到那黑衫蒙面少年的一点踪影么?”
青年道人摇头答道:“没有,因此敝派掌教吩咐小道转告敝派代表,要敝派代表向同心盟转达,该黑衫蒙面少年杀死敝派两位护法,前后不过盏茶工夫而已,足见该黑衫蒙面少年剑术之高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希望少林、华山、崆峒、昆仑四派加紧防备,勿再为其所乘!”
蓬莱仙翁葛怀侠点了点头,转向全厅代表发话道:“诸位代表,由于黑衫蒙面少年的再度出现杀人,已经证明俞立忠的清白无辜,不幸俞立忠已为本盟误杀,在研究追缉黑衫蒙面少年之前,老朽希望对俞立忠有个合情合理的善后处理,请诸位发表意见。”
这对少林、武当、华山、崆峒、昆仑五派是个“无情”的要求,也是个冷酷的讽刺,因而蓬莱仙翁葛怀侠的话一完,五派代表们全都脸红了!
其余二帮三教四派的代表们都在暗暗欣慰着,心想还好当日没有对俞立忠落井投石,否则今天可真要汗颜无地呢!
会场沉静片刻后,少林一意大师红着脸孔站起来,合掌道:“阿弥陀佛,敝派对此一错误甚感歉愧,如今大错既已铸成,唯一补救的办法,只有以同心盟的名义隆重安葬俞立忠,并立即释放适才捕获的四位黄山派高手!”
语毕,嗒然落座。
华山派的胥代表起立接口道:“敝派赞成一意大师的意见,请以最隆重的仪式安葬俞立忠!”
雪山派一位代表接着起立发言道:“本席以为光是隆重安葬俞立忠并不能安抚黄山一派的人士,最好的办法是:同时恢复黄山派在同心盟的席位!”
华山派的胥代表立刻又起立道:“本席反对欧阳代表的意见,盖俞立忠之死是一回事,黄山派为本盟排除盟外又是另一回事,不应混为一谈!”
雪山派欧阳代表向他含笑一揖道:“胥代表说得不错,俞立忠之死和黄山派的被排除盟外是两回事,但方今武林没有一个帮派是一家人组成的,当初俞云阳容或罪有应得,他本人业已遭了报应,为何一定要‘株连’整个黄山派呢?胥代表认为俞云阳做错了事而不准黄山派恢复席位,这是不是把两件事‘混为一谈’了?”
一句话说得胥代表面红耳赤,蓬莱仙翁葛怀侠不愿看他们的辩论继续下去,一见胥代表面现冷笑,未等他开口,连忙抢先说道:“两位代表请坐下,听老朽一言如何?”
同心盟盟主的话自然不好相违,两人只得坐了下去。
蓬莱仙翁葛怀侠轻咳一声,含笑道:“本盟创立迄今,对一切案件之抉择,均以少数顺从多数为准则,现在我们就来表决——反对黄山派返盟者请举手!”
华山派、五通教、黑衣教三代表一起举手,也许他们的意向令旁观的武林人起了反感,顿时嘘声大起!
蓬莱仙翁葛怀侠拍案三响,大声道:“请肃静——现在赞成黄山派返盟者请举手!”
少林、武当、崆峒、昆仑、长白、雪山、青城、太极、穷家帮、海洋帮、白衣教全都把手举了起来。
其中的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四派竟也赞成黄山派返盟,颇出一般人意料之外,但这正足以表现他们对事理的是是非非和泱泱大派的气度!
那许多旁观的武林人是最现实的,他们早先对俞立忠的死无不称快,及至明白俞立忠死得冤枉,立刻又倒过来同情俞立忠,这时见少林、武当、昆仑、武当、崆峒四派都赞成黄山派返盟,登时鼓掌喝釆不已。
蓬莱仙翁葛怀侠神色亦甚欢悦,容得众人喝釆声落,便开口宣布道:“十一对三,黄山派返盟于此通过,现在请将那四位黄山派高手带到厅上来!”
不消片刻,那四个劫“法场”的青衣老人被带到厅上来了!
他们似已知道俞立忠已经含冤惨死,因此个个神色惨然,犹如四只斗败了的公鸡。
蓬莱仙翁葛怀侠为了安抚他们的心,离席亲自为他们解开手铐,请他们在一排椅子上坐下,那知四人毫不领情,站着不肯坐下,为首的黄山派护法满天星蓝天图冷笑道:“葛老别客气了,同心盟已没有我们黄山派的坐位!”
蓬莱仙翁葛怀侠慨然道:“有的,由于本盟误杀了贵派故俞掌门人之子,适才本盟已一致通过,除了厚礼安葬俞立忠外,并将礼请贵派返回同心盟——四位且请坐下吧!”
满天星蓝天图仍巍立不动,冷冷答道:“敝派掌门人惨遭杀害的冤情未白之前,敝派无意返回同心盟!”
蓬莱仙翁葛怀侠眉头一皱,沉吟有顷,继又含笑道:“假如贵派认为俞掌门人死得冤枉,何妨先返回同心盟,然后再慢慢调查?”
满天星蓝天图直率地道:“敝派无此耐性!”
蓬莱仙翁葛怀侠涵养极高,虽然碰了个钉子,仍不生气,又笑问道:“贵派现任掌门人为谁?”
满天星蓝天图道:“敝派已成为乌合之众,没有掌门人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道:“本盟竭诚欢迎贵派返盟,希望蓝大侠等离此后,能召集贵派人士商量一下!”
满天星蓝天图道:“葛老最好把我们四人关禁起来!”
蓬莱仙翁葛怀侠一怔道:“蓝大侠此言何意?”
满天星蓝天图冷笑道:“敝派受到同心盟的恩惠太多了,所以蓝某等一旦离开此地,恐将对贵盟不利!”
蓬莱仙翁葛怀侠叹息道:“咳,老朽说的话,蓝大侠似乎一句都听不进去!”
满天星蓝天图冷笑道:“当初长白派宓代表和卢特使的话如果有人听得进去,敝派小主人也不致于惨死!”
蓬莱仙翁葛怀侠颔首叹道:“对,老朽不能一错再错,四位请去吧!”
于是满天星蓝天图和三位青衣老人一话不说,大步走出议事厅,一径下山而去。
议事厅上,各派代表默坐不语,没有一人对蓝天图的傲慢态度表示不满,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明白,今天黄山派的不幸遭遇,换了任何一派,都不会表现得比他们更斯文的!
蓬莱仙翁返回座位前立定,轻喟一声道:“诸位,现在让我们来研究如何缉捕黑衫蒙面少年吧!”
各派代表没有一人起立发言,敢情大家不是不想研究,而是不知从何“研究”起,只因在此之前,大家都认定那黑衫蒙面少年是俞立忠的化身,但现在已证明不是,于是大家失去了判断的依据,黑衫蒙面少年成了谜样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死五派的人,更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动向,如何“研究”缉捕他呢?
蓬莱仙翁见大家一筹莫展,便转对在场九位金衣特使问道:“诸位金衣特使有无意见?”
第七号金衣特使千手剑客上官威起立答道:“抱歉,我等虽自信有超人之技,却无未卜先知之能,对这无头公案,我等亦不知如何着手!”
第八号金衣特使流浪天使卢仪南接着起立道:“上官特使这‘无头公案’四个字,倒使卢某想起一个人来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注目问道:“卢特使想起了什么人?”
流浪天使卢仪南含笑道:“盟主可记得卢某三月前提到的那位一剑震武林卫涛?”
蓬莱仙翁一叹道:“可是长安万象镖局的总镖头?”
卢仪南点头笑道:“不错,他是一位最能侦破‘无头公案’的人!”
蓬莱仙翁葛怀侠笑道:“卢特使可是要老朽聘请一剑震武林卫涛为本盟金衣特使,递补靳特使之缺?”
卢仪南摇头道:“一剑震武林卫涛是个史无前例的怪镖客,他只喜欢银子而不喜欢荣誉,本盟如欲委托他办事,只有给他酬劳一途!”
蓬莱仙翁问道:“当初卢特使委托他寻找俞立忠,酬金是多少?”
卢仪南道:“一万两白银!”
蓬莱仙翁葛怀侠沉忖半响,颔首道:“假如能缉获黑衫蒙面少年,再多一万两也无所谓,卢特使你这就动身赴长安去找他试试吧!”
卢仪南对于找一剑震武林卫涛“谈生意”有着极浓厚的兴趣,闻言欣然告别蓬莱仙翁,返回自己的起居室收拾停当,立即动身下山而来。
刚刚下了庐山,流浪天使卢仪南迎面碰见了两个同心盟“望眼欲穿”的人物——第六号金衣特使木剑仙关士扬和第九号金衣特使铁灯和尚!
他们由牯岭那边并肩而来,步履潇洒,谈笑风生,瞧见流浪天使卢仪南时,竟不打招呼,形同陌生人!
卢仪南为人随和,对此反常现象毫不在意,当下停步做揖道:“两位回来了!”
木剑仙关士扬和铁灯和尚这时到寻丈近处,好像这才瞧见卢仪南似的,慌忙住足还礼道:“原来是卢特使,卢兄欲去何处?”
卢仪南道:“卢某奉盟主之命,欲赴长安找一剑震武林卫涛,请他帮助缉捕黑衫蒙面少年——两位何以到今天才赶回来?”
木剑仙关士扬道:“我俩赶到江北沙家时,发现沙家已化为灰烬,遍寻不着血胆豪客沙仁的踪迹,又到各地探访,均得不到他的消息,由于找了很多地方,所以回来迟了。”
卢仪南诧异道:“沙家因何化为灰烬?”
木剑仙关士扬摇头道:“不知道,现场并无打斗的迹象,可能是那沙仁自己放火烧掉的!”
卢仪南面呈严肃之色道:“果真如此,那沙家兄弟极可能是黑衫蒙面少年的同路人了!”
木剑仙关士扬叹惜道:“我俩能带给同心盟的,也只有这个猜测而已!”
卢仪南神情黯然道:“即使这个猜测能使同心盟接受,也已太迟了”
木剑仙关士扬一惊道:“同心盟把俞立忠杀了?”
卢仪南点头叹道:“是的,这是半个时辰前的事……”
铁灯和尚合掌道:“阿弥咜佛,同心盟这次可能杀错人了!”
卢仪南道:“和尚说得不错,俞立忠的头刚刚落地,武当派的‘快马’就传来了惊人的消息——黑衫蒙面少年又于十二天前出现,杀死了武当派的两位护法!”
木剑仙关士扬瞪目惊楞道:“武当快马为何不早一天把这消息带来同心盟?”
卢仪南道:“武当掌教也知道俞立忠将于今天就刑,因此吩咐快马连程赶来报讯,但快马于赶到九宫山时,坐骑两次遭受暗算,使他不得不徒步赶路,故此未能早一天赶到!”
木剑仙关士扬轩眉一哼道:“看来那黑衫蒙面少年是存心要置俞立忠于死地了!”
卢仪南道:“正是,所以卢某觉得其父俞掌门人之死可能也是黑衫蒙面少年的阴谋,现在俞云阳父子已死于非命,假如黑衫蒙面少年的杀人行为是为了报仇,他的目的已达到,也许他今后不再会出现做乱,但同心盟非将他擒来正法不可!”
木剑仙关士扬面现怒容道:“不错,那黑衫蒙面少年的做法未免太狠毒了!”
卢义南道:“现在同心盟正在研究对付之策,两位走快一点,还可参加一些意见!”
木剑仙关士扬抱拳道:“好,关某预祝卢兄顺利达成任务!”
卢仪南道了谢,又和铁灯和尚道了再见,随即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木剑仙关士扬和铁灯和尚目送卢仪南去远,两人不约而同的透了一口气,铁灯和尚首先开口轻笑道:“好险,刚才差点被他瞧出了破绽!”
木剑仙关士扬笑道:“是呀,还好咱们都叫得出他的名号,我已在准备着,一旦被他识破时,立刻一掌送他回老家去!”
铁灯和尚笑道:“咱们的心意相同,对付这只大老虎,必须猝然一掌打死他,否则后患无穷矣!”
木剑仙关士扬嘿嘿怪笑道:“他说要去长安找一剑震武林卫涛帮忙,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铁灯和尚道:“同心盟的十个金衣特使已在师父的严密监视中,我想这姓卢的行动也不会逃过师父的神目!”
木剑仙关士扬笑道:“正是,咱们赶决上山去‘参加’意见吧!”
于是,这两位说话“怪异”的金衣特使立刻展开身法,飞快的往山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