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自周以降,历汉、曹魏、晋、元魏、隋、唐、梁、后唐及宋朝等,均尝建都于此,城中建筑之宏伟,不下于长安,商业极为发达,故尔虽是大清早,城中酒楼已在营业,一剑震武林卫涛登上二楼,拣了一张临街座头坐下,点过酒菜后,便取出老山主写给艾南村艾北村的令书拆开来。
笺上字体一入目,一剑震武林卫涛就已看出“老山主”绝非“云梦水茅主人”其人,但由书法上看,“老山主”和“云梦水茅主人”显系出自一家,所不同的是:“老山主”的书法造诣较之“云梦水茅主人”更为高绝!
但使一剑震武林卫涛大吃一惊的并非“老山主”的书法,而是文中所传达给艾南村艾北村的一项命令:“字谕南村北村:
顷接东村西村飞鸽传书称:彼等己一切准备就绪,定于八月中秋夜下手刺杀蓬来仙翁葛怀侠,尔等接字后,须火速驰赴同心盟应援,不得有误。
又:司空英已为少林十八罗汉押解至同心盟,现在禁锢于正心牢中,据东村西村称,此番司空英之失手,系伪长安万象镖局总镖头一剑震武林卫涛所出之计谋,其人现行踪不明,可能桑苎茶庄之秘密已为其俱悉,尔等宜须注意,如有发现,应不惜任何牺牲将之捕下,并即刻解来总坛为要。”
一剑震武林卫涛看完后,把令书收入怀中,大大的抽了一口冷气,惊忖道:“好家伙,他们居然敢动同心盟主葛怀侠的脑筋,这不是天胆妄为么?”
他原先以为艾家四兄弟便是指使黑衫蒙面少年司空英做乱的主谋人,现在方才明白,原来艾家四兄弟的头上还有一位号称“老山主”的可怕人物,他显然是个野心勃勃的老魔头,此番指派艾家四兄弟刺杀蓬莱仙翁葛怀侠,目的正在瓦解四海同心盟,进而征服整个武林!
这是一次可怕的行动,如果他们在八月中秋夜的刺杀行动成功的话,整个武林势必陷入一场不可收拾的浩劫,但是使一剑震武林卫涛深感惊惑不解的是:为甚么艾东村和艾西村会是同心盟的金衣特使呢?
四海同心盟创立迄今,谁都知道只有十二位武林奇人就任金衣特使,他们是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第二号金衣特使“老顽童”高三歌,第三号金衣特使“八臂金猿”段云平,第四号金衣特使“铁面阎罗”靳正伦,第五号金衣特使“南大王”佟阳,第六号金衣特使“木剑仙”关士扬,第七号金衣特使“千手剑客”上官威,第八号金衣特使“流浪天使”卢仪南,第九号金衣特使铁灯和尚,第十号金衣特使南海散人,第十一号金衣特使“独眼神丐”东方月,第十二号金衣特使“冷面西施”朱云仪——这十二人都是品行端正的当今武林奇侠,除了这十二人外,如果蓬莱仙翁已接受自己的毛遂自荐,是则同心盟一共只有十三位金衣特使,何以刚才那位桑苎茶庄的总管赖永魁竟说艾东村和艾西村正在同心盟就任金衣特使呢?难道说,他们是新近受聘为金衣特使的?
不,纵使艾东村和艾西村的武功够资格就任金衣特使,但他们两人的姓名过去不为人所知,更无侠誉可言,四海同心盟绝不会冒冒失失的聘请他们两人就任金衣特使!
一剑震武林卫涛想到这里,忽然想起“活剥人皮”正是对方一帮人的惯用伎俩,不禁心头大大一震,猛然抬头大呼道:“伙计!”
“来啦!”
一名伙计应声而至,打躬陪笑道:“客官还要甚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摇头道:“今天是八月初几?”
那伙计笑道:“初三,客官可是打算赶回家去过中秋?”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正是,我家在庐山,还有十二天就是中秋,不知能不能在中秋前赶到家门?”
伙计哈哈笑道:“庐山距此约有一千多里,客官但能一天换一匹马,再日夜连程赶路,大概可以赶到!”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骂道:“去你的蛋,一天换一匹马,那要花多少银子你想想看!”
伙计歪头想了想笑道:“也不多,大约只要二十两银子就行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心动一动,注目问道:“你倒说说看,花二十两银子怎能在十二天之内赶到庐山?”
伙计微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本地有一家四通马车行,他们出租马匹的路线遍布大江南北,各地都设有驿站,您客官要回庐山,只要肯花几十两银子,绝对没有问题!”
一剑震武林卫涛大喜道:“好极了,那家‘四通马车行’在城中何处?”
伙计靠近横栏边,手指北面街头道:“客官一这条大街走过去,那边有一家‘桑苎茶庄’,茶庄的左邻便是‘四通马车行’!”
一剑震武林卫涛心中一惊,冲口问道:“那家‘四通马车行’的主人是谁?”
伙计道:“听说是‘桑苎茶庄’主人艾北村老先生经营的,小的也不大清楚,反正您客官只要有马可骑就行,管他主人是谁!”
一剑震武林卫涛口里“哦哦”应着,心里不禁苦笑起来,暗忖道:“开玩笑,我刚由艾北村的桑苎茶庄逃出性命,现在反要去租用他的马匹,这不等于自投罗网么?”
当下挥挥手道:“好,谢谢你,待会我去看看,要是可以少一点——”
话刚说到一半,蓦然街上传来了一片惊呼声“失火了!”
“失火了!”
“桑苎茶庄失火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心头一震,探头往街头一望,果见远处一片屋顶上浓烟蔽天,火星己熊熊冒起,敢情已起火多时,只不过南城门这边才刚刚得到消息罢了。
刹那间,许多居民纷纷由屋内奔出,乱閧閧的朝桑苎茶庄赶去。
一剑震武林卫涛颇为吃惊,但他立刻猜想到桑苎茶庄这场大火是艾南村和艾北村自已放的,显然他们已因秘密被侦破而决定放弃洛阳这个根据地!
突地,一个念头闪入他脑际,他立时起身道:“伙计,看账!”
那伙计惊讶道:“怎地,您客官的酒菜还没动过呀!”
一剑震武林卫涛一面掏银子一面笑道:“不吃了,我要去看看——多少钱?”
那伙计道:“六钱,那么小的替您客官留着,待会您客官可以再回来吃!”
一剑震武林卫涛含混“嗯”了一声,丢下六钱碎银,然后脱下身上的蓝衫,把它翻转过来,变成了灰色长衫,又复穿上,再由怀中掏出一顶方士巾戴上,冲着那看得发呆的伙计挤眼一笑,便即负手施施然步下酒楼,朝桑苎茶庄缓缓行来。
走近桑苎茶庄一看,整座庭院已陷入火海中,火势异常猛烈,已非人力所能扑灭。
这时,街上已有数百人在围观,左邻右舍则忙着把自家的东西搬到街上,呼啸叫嚷,乱成一团!
一剑震武林卫涛混入人群中远远站着眺望,他已知桑苎茶庄左边那家“四通马车行”也是艾家的产业,故此暗中注意“四通马车行”的动静,果然不久之后,突见马车场的木栅倏地大开,由里面冲出十多匹健马来。
为首一人正是艾南村,其次是艾北村,接下来是艾菁、总管赖永魁、掌柜梅春奎、五位武士及四位彪形大汉,最后是二辆马车,一看就知车内载着妇女和许多东西。
这十多骑冲出马车场时,站在街上围观的人连忙让开一条路,艾南村一马当先,猛抖马索,一路喝叱着朝南城门驰去,后面十多人一个接一个紧紧跟进。
一剑震武林卫涛容得前面十多人驰过后,立即挤身向前,暗中摸出一枚铜钱,看准四名彪形大汉之一—一云中雁薛子亮——即将驰过时,暗运真力向他坐骑打去。
铜钱出如闪电,正中马后脚!
那马遽受惊痛,前蹄一扬,希聿聿的叫了起来。
云中雁薛子亮不知坐骑遭受暗算,以为街上人多,马受了惊,只拚命控住马索,一面破口大骂道:“畜牲,你不走老子把你丢到火里去!”
那马似极温驯,听到喝叱,立时放落前蹄,复向前进,但是左后脚走起来已是一跛一跛,无力奔跑了。
随在云中雁薛子亮后面的一名彪形大汉发现那马的左后脚在流血,忙嚷道:“喂,老薛,你的马受了伤,快回去换一匹!”
云中雁薛子亮掉头下望,果见马后脚正在流血,不禁咆哮道:“好家伙,一定是你的马前蹄踢中我的马后脚!”
那彪形大汉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大声道:“你嚷个甚么劲,快回去换一匹啊!”
云中雁薛子亮“哼”了一声,只得跃身落地,将马牵到一旁,等到最后那辆马车驰过后,急忙拉着坐骑转回马车场去。
一剑震武林卫涛乘乱随后跟入,举目四顾,见马车场上除了还有几匹马外,已别无人迹,心中大喜,立即闪步欺到薛子亮身后,一把扣住他的左腕脉门,轻笑道:“老薛,咱们到马厩里说句话儿!”
云中雁薛子亮大吃一惊,只叫了一个“你!”字,全身便已酸麻无力,他也是个老江湖,心知已落入敌人手中,若然开口喊叫,必无生理,因此立刻就“乖”下来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拉着他走入最里面一间马厩,笑道:“我知道你是黄山派的弟子,但你绝对不是云中雁薛子亮,现在我要借你身上这张人皮穿一穿!”
说罢,左掌往他太阳穴上击去,云中雁薛子亮闷哼一声,登时瘫痪蹲下,昏死过去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迅捷脱下他身上衣服,翻过他的身躯,见他背上有五颗贴连在“皮”上的钮扣,当下打开钮扣,将他身上所穿的人皮——云中雁薛子亮的皮一一小心翼翼的脱下,再把他赤条条的身躯翻成仰躺,一看他面貌,认得他是被黄山派逐出门墙的败类“玉面虎”宫大成,不由得怒从心上起,面露杀气冷笑道:“哼!原来“云中雁薛子亮’是你害死的,如今你也别想活啦!”
他本着除恶务尽的看法,毫不犹豫,骈指便向玉面虎宫大成的心窝点落!
然后,他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把云中雁薛子亮的皮穿上,反手扣好钮扣,再把玉面虎宫大成的衣服穿起来。
一切装束停当,他立即走出马厩,把那匹受伤的马鞍取下,挂上另一匹健马背上,随之一跃而起,纵马驰出马车场来。
这时,街上仍是乱閧閧的,一剑震武林卫涛纵出马车场时,许多人都嚷了起来:“喂,这场大火你们艾家要负责,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呀!”
“别让他溜掉,把他拉下来!把他拉下来!”
但是,嚷归嚷,那些人见一剑震武林卫涛(他现在已是云中雁薛子亮))来势甚凶,均不敢轻攫其锋芒,一见他纵驰过来,都纷纷退避不迭。
因此,一剑震武林卫涛很顺利的冲出人群,催骑猛进,朝南城门赶来,一出南城门,举目已不见艾南村等十多骑,但一剑震武林卫涛知道艾南村必是取道庐山追赶自己,故仍顺着官道往南疾下。
他最大目的在于先艾南村等赶抵庐山四海同心盟,因为艾南村和艾北村目前虽不知“老山主”命令他们应援八月中秋夜艾东村和艾西村刺杀同心盟主葛怀侠的行动,但显然艾南村和艾北村已认定自己会“逃”往四海同心盟,因此自己如不赶在他们之前抵达庐山,他们正好可以赶上而配合艾东村和艾西村的行刺,以目前的情况而论,救蓬莱仙翁葛怀侠一命,远较跟踪敌人重要多了。
职是之故,一剑震武林卫涛也不管坐骑是否支持得了,拚命催骑猛驰,真个是疾如风驰电掣!
转眼驰过十几里路,遥见那二辆马车正在道上前进,一剑震武林卫涛见没有快捷方式可以绕道赶过他们,只得硬着头皮赶上去。
马车速度较慢,未几便已追上,只见那三名彪形大汉正控骑跟随着马车,而艾南村等十人业已不见踪影,显系领先追赶“自己”去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一见只是那三名彪形大汉,心下稍安,当下模仿“玉面虎宫大成”的声音大叫道:“嗨,二庄主他们先走了么?”
一名彪形大汉回头答道:“不错,二庄主吩们保护这辆马车去合肥待命,老薛你带路吧!”
一剑震武林卫涛由马车旁飞驰而过,挥手大声道:“不成,老子有重要消息必须禀告二庄主,你们三人负责保护就行了!”
那彪形大汉急问道:“老薛,你得到甚么消息啊?”
一剑震武林卫涛超前疾驰,朗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吧!”
说完这话,已将马车和那三名彪形大汉遥遥抛在脑后。
马不停蹄,一路猛进,中午赶到伊川县城,仍未追上艾南村等一行十人,但在即将经过伊川县的南城门时,一剑震武林卫涛意外的发现了“四通马车行”南下的第一驿站!
它设置在靠近城门的街尾,一剑震武林卫涛一眼瞥见那里面正有十匹通体流汗的马,更认得那十匹马正是艾南村等十人由洛阳马车场骑出的,于是立即下马,向站在马场边的一名马夫喝道:“嗨,换马!”
原来,古时每家驿站的马匹都有他们自己的戳记,那马夫一看是“总店”来的人和马,那敢怠慢,连忙牵出一匹棕色骏马,换上马鞍,一面笑嘻嘻道:“二庄主他们刚过去不久,薛大哥要走那条路线?”
一剑震武林卫涛含笑反问道:“你知道二庄主他们走那条路线?”
那马夫笑道:“小的好像听说要分三路走,一批走登封,一批走临汝,另一批走伊阳,最后在大姑塘会合,至于二庄主走的是那条路线,小的倒不大清楚。”
一剑震武林卫涛乘机问道:“临汝那边有马可换吧?”
那马夫答道:“有,有,都在城边门上一看就知——”
说到此,忽然面现诧异道:“咦,薛大哥上月不是去过一趟临汝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面不改色笑笑道:“正是,有甚么不对?”
那马夫眨了眨眼问道:“那么薛大哥怎会不知临汝有没有驿站?”
一剑震武林卫涛把脸一沉道:“你的耳朵大概放在肚囊里,老子是问你临汝有没有马可换,不是问你临汝有没有驿站!”
那马夫恍然一哦,慌忙拱手陪笑道:“是是,小的听错了,薛大哥你多多包涵!”
一剑震武林卫涛不再接腔,登铠上马,一抖马索,朝城外埋头疾驰。
由伊川到临汝,有百里出头,若在中途稍作歇息,大约在午夜之前即可赶到,一剑震武林卫涛希望对方今晚会在临汝投宿,而自己最好能不被他们发现,则拚着一夜不休息,继续向前赶,必可赶到他们前面,先一日抵达庐山四海同心盟。
然而,他这个希望,在经过白沙镇时,就被一个事实所击溃了。
白沙镇正好在伊川与临汝的中间,他驰入镇上时,夜幕已垂,为了准备赶夜路,他决定在镇上歇息片刻,因此就在一家简陋的客栈门口跳下马来。
一名店伙计见有客人到,连忙笑脸迎出,接过一剑震武林卫涛递到的马索,笑咪咪道:“客官你来得好,敝栈只剩下一间空房啦!”
一剑震武林卫涛一哦,笑问道:“刚才有没有骑马的人在贵栈投宿下来?”
那店伙计一怔道:“这倒没有。”
一剑震武林卫涛掏出一小锭银子塞入他手中,笑道:“替我上马料,少时我要继续赶路!”
那店伙计诧异道:“哦,你客官要赶夜路?”
一剑震武林卫涛点头笑道:“不错,要是这个时候打尖会影响贵栈的收入,那么你只替我上马料,我去吃一碗面,待会就来。”
那店伙计眼睛何等锐利,见一剑震武林卫涛出手阔绰,知有油水,忙道:“客官别客气,你只管请进,要吃面小的马上去替你叫来。”
一剑震武林卫涛于是被人引入一间单人房,他和衣躺下不久,店伙计已端来一碗大卤面,由于一整天没吃东西,一见之下,立时一跃而起,可是刚抓起筷子的时候——
“笃笃笃!”
房门外有人敲门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抬头不悦道:‘“谁?”
一黑衣老人推门而入,竟是桑苎茶庄的十大武士之一!
一剑震武林卫涛尚不知他姓名字号,因此暗感不妙,当下连忙起身陪笑道:“啊啊,原来是你老,怎么还在这里呀?”
黑衣老人也发出惊讶之声道:“噫,是你?”
一剑震武林卫涛抢着说道:“请坐请坐,吃面么?”
黑衣老人点头一嗯,注目问道:“二庄主原命令你们四人保护马车去合肥待命,你为何独自跑到这里来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双臂暗运真力,准备对答不好时,立刻下手毙敌,一面又陪笑道:“你老有所不知,在下今早随二庄主等驰出马车场时一一”,
黑衣老人截口道:“这个老夫知道,你的马受了伤,转回马车场换了一匹,之后呢?”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之后,那些左邻右舍不让在下出城,把在下困在马车场上嚷着说那场大火是我们艾家放的,要我们负责赔偿。”
黑衣老人微微一笑道:“那时大火已经蔓延到隔壁去了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还没有,但着上去整条街房都逃不出劫数了!”
黑衣老人问道:“后来你是怎样脱身的?”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解释没用,在下心头火发,把其中一人举起来,大叫不让路老子要杀人,那些人吓得纷纷后退,在下方得脱身,可是经过那一耽搁,赶出城时,你们已经跑得不见了!”
黑衣老人道:“你没追上马车?”
一剑震武林卫涛摇头道:“没有,大概他们不走官道,你老现在不说,在下还不知道马车要去合肥呢。”
黑衣老人以斥责的语气道:“而现在你倒有心情在此休息!”
一剑震武林卫涛忙道:“不,在下今天中午在伊川换马,听说庄主等分三路追赶点子,在下决定走这条路追下来,刚刚赶到此镇,乘着坐骑上料之际,进入这家客栈打尖,打算吃完面马上就走!”
黑衣老人笑道:“现在你不必走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佯作一呆,问道:“这话怎么说?”
黑衣老人道:“二庄主断定点子必会逃往同心盟,故已在各地布下人手,老夫负责守候于此,如今你可以留下来代替老夫!”
一剑震武林卫涛问道:“你老呢?”
黑衣老人道:“老夫打算赶去临汝与二庄主会合。”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问道:“二庄主认为点子尚未逃到这里?”
黑衣老人道:“正是,他没有骑马,白天又不能施展飞行术,因此可断定他尚未逃出我们布下的眼线之外!”
一剑震武林卫涛皱眉道:“点子异常厉害,在下若碰上他,只怕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黑衣老人笑道:“不错,你只要用眼睛钉住他就行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作为难道:“二庄主既是命令在下去合肥,在下还是转道赶去合肥为妙……”
黑衣老人略现不悦道:“现在人手不足,你可以不必去合肥,将来二庄主若责怪下来,由老夫负责便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点点头道:“好吧,在下吃完这碗面后!”
黑衣老人又截口道:“不吃那碗面也饿不死,快随老夫走吧!”
一剑震武林卫涛心中暗恨,忖道:“老匹夫,你这叫做死星高照,可怨不得我了!”
当下喊来店伙计付了帐,便随着黑衣老人走出客栈,店伙计将他的坐骑牵到,黑衣老人抢着接过,笑道:“这匹马给老夫骑好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一怔,讶道:“你老不也有一匹么?”
黑衣老人飞身上马,笑道:“老夫那匹马掉了前蹄,一气便把它撵走——你快跟来,老夫指点你守候的地点!”
说着,纵马向镇外驰去。
一剑震武林卫涛只得拔步跟随,边跑边问道:“对了,你老刚才是怎么找到在下的!”
黑衣老人笑道:“哈,老夫由客栈门外经过,看见店伙计在喂你这匹马,心里觉得奇怪,如此这般所以就找到你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暗骂道:“老匹夫你别高兴,待会我要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心里在骂,嘴里却跟着笑道:“但你老刚才敲门时,不以为房中人可能是点子么?”
黑衣老人道:“不,老夫已问过店伙计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接着又道:“如果是点子,你老会怎么办?”
黑衣老人:“照样敲门!”
一剑震武林卫涛露出惊讶的笑容道:“但是点子可不是好惹的呀!”
黑衣老人嘿嘿笑道:“对你薛子亮来说,点子的确难惹,但我无影剑包开山可不怕他!”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哦”一声道:“包老那天没在地下室,故此不知点子的厉害,那天在下奉命以‘黄山三十六剑’与他对敌,那知也没见他动一下,在下的衣服就破了两个洞,包老请想想看,点子的剑术有多惊人!”
无影剑包开山冷笑道:“这没甚么了不起,老夫也一样可以办到,你相信不相信?”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不相信!”
回答这句话时,两人正好已来到镇外。
无影剑包开山一听他居然敢顶撞自己,不由肝火大发,倏然跳落地道:“薛子亮,你可是不高兴老夫指派你在此守候?”
一剑震武林卫涛拱手一揖道:“不敢,包老何出此言?”
无影剑包开山恼羞成怒,沉声道:“那么,你真以为老夫的剑术不及点子?”
一剑震武林卫涛又含笑一揖道:“是的,在下实话实说,包老请勿生气!”
无影剑包开山冷声道:“老夫不会生气,但你薛子亮得接老夫两剑试试!”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好的,包老肯予赐教,在下十分感激!”
无影剑包开山原想吓唬他一下,争回一点面子就够了,却不料他竟敢接受,因此反而大感意外,凝目深深注视他半晌,扬眉悍笑道:“薛子亮,你胆子不小啊!”
一剑震武林卫涛谦恭地道:“包老如认为在下接受指教是一种不礼貌的举动,不试也罢!”
无影剑包开山听得耳根发赤,遂即撤下背上长剑,故示潇洒的一笑道:“老夫只是觉得你今天的态度与往常有点两样,并非说你不可接受!那么抽出你的剑来吧!”
一剑震武林卫涛背上背着“玉面虎”宫大成的长剑,当即翻腕拔出,退后三步,抱剑一拱道:“包老请!”
无影剑包开山掂掂长剑道:“老夫只试你两下,你可要小心!”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多谢关照!”
无影剑包开山长剑平胸缓缓吐出,遥遥静指卫涛胸口片刻,蓦地扬起一挥,剑芒如电飞击,一点寒星直奔卫涛胸膛射去。
他号称“无影剑”,果然出手奇快绝伦!
一剑震武林卫涛心中暗发冷笑,手中长剑举起一圈一吐,以“黄山三十六剑”的“飞龙抢珠”迎击而出!
“锵!”
“锵!”
双剑交辉,如电碰击,发出两下尖锐而悠扬的声响!
这表示,他们两人在一霎眼之内对拆了两招!
剑光敛处,但见一剑震武林卫涛含笑挺立原地,看来连脚步都未移动一下。
无影剑包开山发出的两剑,原打算刺破他的衣服,给他一个教训,但结果不但未如愿,而且发觉自己的两招剑法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对方格开,这要是以“点到为止”定胜负,自己反是输的一方,一时心头大骇,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一剑震武林卫涛仍是一副谦恭之态,躬身行了一礼道:“包老未尽全力,这两剑不算数!”
无影剑包开山暗暗透了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摇头笑叹道:“咳,毕竟是自己人,老夫下不了手!”
一剑震武林卫涛笑道:“包老既不敢放手发挥,如何能与一剑震武林卫涛比拟?”
无影剑包开山正色道:“老夫若是放手发挥,你薛子亮还会有命在么?”
一剑震武林卫涛道:“这可不然,管见以为包老的剑术如有一剑震武林卫涛的造诣,必能像那天他在地下室对付在下一样,做到收发由心的地步!”
这话等于在讥笑他不如一剑震武林卫涛,无影剑包开山在桑苎茶庄的地位比他“薛子亮”高得多,如何能忍下这口气,一气之下,冲口道:“好,咱们重来过!”
一剑震武林卫涛毫不放松,接口笑道:“这一次,包老务请尽量发挥!”
无影剑包开山冷哼一声,突地举剑飞吐而出,大喝道:“接招!”
这一次,他不仅是尽量发挥,而且是先发剑后开声,有“偷袭”之嫌。
电光石火间,但听又是“锵锵”两响,耀眼的剑光一闪而没,胜负分出来了!
一剑震武林卫涛仍是含笑立于原地,浑身上下毫无一点剑伤,而无影剑包开山的胸襟却被划开了一个“X”字,连内衣也被划破,只差没有伤及皮肤!
无影剑包开山倏地暴退数步,惊得面色煞白,两眼睁得几欲滚出,那表情就好像见到了鬼!
一剑震武林卫涛突然一改谦恭态度,耸耸肩,轻笑一声道:“在桑苎茶庄,你包老的地位高于在下,但今天在下终于发现包老的身手不过如此而已,咳!”
无影剑包开山又惊又羞又迷惑,呐喊道:“薛子亮,你——”
一剑震武林卫涛摇手打断他的话,以轻快的声调笑道:“听我说,你包老的剑术的确够快,如在下猜测不错,你似乎一开始就只练一个‘快’字,这是不对的,须知剑之有术如琴之有曲,必须由内而外练越方能有成,即所谓内三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及谓外三合‘眼与剑合,剑与步合,步与力合’是也,包老既未练此,出手又墨守成规,自然无法克敌制胜,假如包老对剑术一道仍有极大兴趣,请记取如下数语,剑为诸般武器之王,自古以来,凡精通剑术者,并非得自神仙之助,必求之自身克苦磨练,而最要紧的是:应该知道剑有千变万化之妙,千万不能拘泥于形式,但也一定要能灵活运用,出手须凝神定气手足相应,意前剑后,做到眼快,剑快,步快,所谓剑及履及,审势全赖机灵,进退不失其宜,当进则进,迅雷不及掩耳,当退则退,瞬息不可逗留,无论砍,撩,劈,刺——”
这些要诀,乃是每一位“师傅”收徒授剑的老生常谈,换句话说,一剑震武林卫涛现在是把无影剑包开山当作“初学入门”者在教导,无影剑包开山出道以来,几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虽然心里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但他心里更明白,今天自己对这个一向把他视为“佣人”一般的薛子亮,已无能为力了。
因此,此刻的无影剑包开山除了羞愧悲愤外,心里只想着今后如何活下去的问题,就在一剑震武林卫涛说到“砍、撩、劈、刺”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忍受,突然仰天一声悲呼,手中长剑举起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于一片血箭迸溅中,仰身栽倒,一命呜呼哀哉了。
这种结果,一剑震武林卫涛并不感意外,他面含冷笑注视无影剑包开山的尸身,嘴里轻声道:“老匹夫,你这样死,比那些被活活剥皮而死的人舒服多了!”
语毕,纳剑入鞘,把包开山的尸体拖到隐蔽地点丢下,转回道上,登铠便要上马走路。
“哼!”
蓦地里,一声低沉的冷哼,由附近的黑暗处传来!
一剑震武林卫涛浑身一震,立刻缩收踏上马铠的脚,双目暴射精光,望向发出冷哼的地方,沉着地开口问道:“那一位?”
他断定发出冷哼者绝非桑苎茶庄之人,不然对方早就扑出来了。
果然,那躲在黑暗处的人开声冷冷答道:“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这句话在武林中也可应用,你今天已一连杀了两人,以后能够不杀人,最好不杀!”
敢情一剑震武林卫涛闻声而知人,一听之下,慌忙屈膝跪下,磕头道:“是的,弟子敬谨受教!”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轻叹一声道:“同心盟已为敌人渗透,你须步步小心,去吧!”
一剑震武林卫涛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听得五丈外响起一片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瞬间飘然而逝,当即挺身站起,跨上坐骑,纵马往南骋驰。
马,经过一番歇息和填饱肚子后,奔驰起来已甚有精神,因而午夜未到,业已赶至临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