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武维宁结账离店,打听得去天津的路线,便照老人的指示,一路往天津府而来。
六天之后,他来到天津府了。
天津府是一座大城市,他策骑入城时,正好是晌午时刻,看见街上酒楼菜馆林立栉比,他不觉有些口馋起来,暗忖道:自己从长白山到此,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总共还花不到五两银子,现在自己身上还有七十两纹银,今天何不上酒楼去吃一顿换换口味?
思忖间,一眼瞥见前面有一家名叫“聚英楼”的酒馆,觉得“聚英楼”三字用得不错,于是决定去光顾它,当下驱骑来到“聚英楼”门口下马,举步走了进去。
登上二楼,武维宁忽然发现座上食客均是武林人,心中吃了一惊,以为这家“聚英楼”不是随便可以进来的,正想折身下楼,一名堂倌已迎上来招呼道:“客官,这边有位置!”
武维宁犹豫了一下,只得走向堂倌指点的一个座位坐下,心中很是忐忑不安,忖道:“糟糕,这家‘聚英楼’好像与一般酒楼不相同,不知有些什么规矩……”
堂倌引他人座后,便哈腰笑问道:“客官吃什么?”
武维宁四望一眼,窘迫地道:“来一角酒,半斤牛肉,再随便来两样下酒菜,这样行不行?”
堂倌一怔道:“什么行不行?”
武维宁面色一红,忙道:“没什么,那就这样好了!”
堂倌躬身应是,招呼酒菜去了。
一会之后,酒菜端到,武维宁已看供这家“聚英楼”的食客虽然都是武林中人,但也和一般酒楼一样,并无什么特别的规矩,因此心神渐渐镇定下来,一看酒菜送到,也就大模大样的吃了起来。
午时一到,食客渐多,不消多久,整个聚英楼业已坐无虚席。
忽然,楼梯一阵急响,奔下来一个满身风尘神色仓惶的青衣中年人!
这青衣中年人肩插双刀,登上酒楼后,急急的引颈张望,看情形是在找人。
一个相貌威武的蓝衣老人突由座中立起,喝问道:“良铭师侄,什么事?”
青衣中年人一见到蓝衣老人,神色一振,急步趋近老人面前,施礼道:“师叔,掌门人有令,请师叔火速回山应变!”
蓝衣老人面色一变,惊问道:“本派发生了什么事?”
青衣中年人道:“掌门人于前几天接到同心盟主的通知,说正心牢中的七十一个魔头全越狱逃了,因其中有本派死敌,故掌门人下令凡是本派在外行走的人均须火速回山,准备应付那两个死敌的侵犯!”
包括蓝衣老人在内,整个酒楼上的食客一听七十一个魔头越狱逃出正心牢,均不禁惊跳了起来,一齐失声大叫道:“什么,那七十一个魔头逃出正心牢了?!”
青衣中年人一看已引起众人的注意,便转向众人说道:“是的,诸位大概都知道,那七十一个魔头当年曾与同心盟对抗达十年之久,造成武林有史以来最大的浩劫,今番逃出正心牢,必将变本加厉,大兴杀孽,所以座中如有二帮三教九门派的英维,最好赶快回去看看——”
一个虬髯老人越前急问道:“那七十一个魔头是怎样逃出正心牢的?”
青衣中年人答道:“听说是三年前独自逃出正心牢的那个‘三绝毒狐左丘谷’策划的,他利用一个送煤去正心牢的少年打开塔门,详细情形,同心盟将于近日公布,在下不大清楚……”
虬髯老人又问道:“那位负责把守正心牢的云大侠和三十位银衣武士情形如何?”
青衣中年人道:“据说无一幸免,连堡中的许多妇孺也都被害了!”
虬髯老人面如土色,把脚一顿,立刻匆匆下楼而去。
蓝衣老人,以及大半食客也都像大劫临头似的,纷纷的会帐下楼,刹那间,满堂食客走得只剩下三四个人!
武维宁低头默默的吃着,他虽然知道那七十一个魔头逃出正心牢后,将会造成什么后果,但也没想到会使武林如此震动,因而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焦急,他现在已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犯的过错,不仅是害死了正心牢那九十七条人命,而且将带给武林无穷的灾害!
他越想越悲愤,不觉握拳重重的在桌上击了一下,由于声音响亮,引得另三个还在楼上吃酒的食客都掉头向他望了过来。
其中一个面貌瘦削的老人开口笑问道:“老弟,你也是二帮三教九门派的人么?”
武维宁摇摇头,没有作答。
那老人见武维宁不答话,自我解嘲的耸耸肩,笑道:“哈哈,那七十一个魔头这下逃出正心牢,武林中又有得热闹瞧啦!”
另一个食客接腔道:“可不是,听说那七十二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身手都比同心盟的金衣特使还高呢!”
那人道:“不错,其中最厉害的要属‘三绝毒狐左丘谷’等十二人,他们是当年称霸武林的‘十二武煞星’的后人,那次他们联合二十个武林魔头进攻庐山同心盟,把偌大的同心盟烧了个精光,那时老夫正好去同心盟旁听一件案子,恭逢其盛,瞧了个一清二楚!”
在座两个食客一听他亲眼看见过当年同心盟被焚烧的情形,不觉兴致大起,齐声问道:“真的?那时是怎么个情形?”
那老人摆出一副“老前辈”的姿态,说道:“别说那次的情形,嘿嘿,真是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语至此,举杯饮起酒来。
另两个食客不约而同的围聚到老人的座前,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吧!”
那老人慢吞吞的把空酒杯放下,清了清喉咙,这才缓缓说道:“那一天,正是‘圣侠俞立忠’接任同心盟盟主的周年纪念日,本来那天同心盟是不准备开会审理案件的,但因那件案子关系着少林派的名誉,由于少林派已获得证据证明一个门下弟子是无辜受诬的,他们为了早一日为门下弟子洗清罪名,就要求同心盟开会审理——”
一个食客打岔问道:“且慢,那是一件什么案件?”
那老人道:“有个女人控告少林派的一个和尚强奸了她!”
那食客道:“原来如此,结果证明没有那回事么?”
那老人点头道:“是的,那女人是个淫妇,只因有一次她在干那勾当之际,被少林和尚撞见而予破坏,她怀恨在心,就去同心盟诬告一状。”
那食客道:“好,不谈这个,老兄继续说下去吧!”
那老人道:“圣侠俞立忠也知道少林派受诬,故接受请求于当天早上开会审理,就在审理结束即将宣判之际,突然有人大叫失火,大家奔出议事厅一看,果然整个同心盟已在大火的包围中!”
“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后来才知道,是三绝毒狐左丘谷等三十二人偷偷在同心盟的内外泼了油的,所以着了火后,所有在议事厅及其他房中的人根本来不及逃出,都被困在火窟中了!”
“正是,当时自忖必死,后来还是圣侠俞立忠有办法,他大声呼请众人不要慌张,然后从容不迫的搬开他那张盟主席案,再移开地面的一块大理石,露出一个地道入口,他亲自指挥大家进入地道,结果那天被困在同心盟中的四百多人无一人受伤,都安然脱出了火窟!”
“那地道通往何处?”
“通到花园中的一座石亭下,领头的一位‘金衣特使’将石亭推倒,大家就蜂涌而出。”
“那时纵火的三绝毒狐等人还在不在?”
“在,他们以为已将圣侠俞立忠及十八位‘金衣特使’和各门派的代表烧死在议事厅中了,因此围在火墙外跳跃欢呼,及至看见有一群人由花园里冲出,方知同心盟的会场中有秘道可通到外面,他们一见众人由花园冲出,情知众怒难犯,未等圣侠俞立忠赶出就落荒逃走了。”
“那以后,同心盟就发出同心令,联合各门派的掌门人追缉他们?”
“不错,但他们实力不在同心盟之下,经过十年的明争暗斗,才被同心盟一一捕入正心牢。”
“如今跑掉了七十一个,今后同心盟面临的危机,只怕要比当年更甚了。”
“是啊!我看不出半年,加入同心盟的二帮三教九门派必然难逃覆亡的厄运!”
“还好在下不是二帮三教九门派的人,否则复巢之下无完卵,嘿嘿……”
“刚才海洋帮那个‘双刀将顾良铭’说三绝毒狐左丘谷是利用一个送煤的少年打开正心牢的,不知那少年叫什么?”
“谁知道!”
“对了,老兄刚才说三绝毒狐及另外的十一人是当年‘十二武煞星’的后人,老兄可知那十一人叫什么?”
“三绝毒狐之下是‘无名魔’,此人自称是‘武魔濮阳鸿飞’一脉之人,但因他无名无姓,且武功并未超过三绝毒狐,故不大为人所知,第三个是‘独目狂龚光庭’,乃是‘武狂龚一夫’的儿子,第四个是‘毒娘子墨明珠’,她是‘武毒墨亮’的女儿;第五个是‘玉面花尸冷宝山’,他是‘武妖巫马明’的徒弟,是个阴阳人,第六个是‘半疯书生申屠骁’,是‘武颠公孙轩’的徒弟,第七个是‘病郎中司徒星’,是‘武淫司徒云鹤’的儿子;第八个是‘狼心黑龙南宫梦’,是‘武狼冷无心’的徒弟,第九个是‘怪手翻天褚锡麒’,是‘武怪褚一民’的侄儿;第十个是‘三手丐桑元’,是‘武丐宫柏’的传人,第十一个是‘麻衣鬼师闻天笙’,是‘武鬼阴太希’的传人,第十二个是‘笑中刀劳剑昌’,是‘武夫劳立士’的儿子;这十二人在其父或其师被同心盟处决之后,不断在武林中作乱以打击同心盟,是最令同心盟头痛的人物!”
“另外那六十个魔头的武功,较之这十二人如何?”
“相差无几,有的还比他们十二人高呢!”
“可怕!可怕!今后的武林恐将永无宁日矣!”
“好在老夫也不是二帮三教九门派的人,我们可以坐山‘观虎斗’,所谓‘任老夫谈笑风月,看尔辈颠倒乾坤’,哈哈哈……”
武维宁越听越心烦,没有心情再吃下去,当下召来堂倌付清酒账,下楼跨上坐骑,拍马驰离了天津府……
在聚英楼上喝酒的老人看着武维宁下楼后,即转对那另两个食客冷笑道:“两位注意到没有?”
那两个食客均是一呆,茫然道:“注意到什么?”
老人诡然一笑道:“那个少年!”
食客之一问道:“那少年怎样?”
老人道:“我看他可能就是救出七十一个魔头的那个少年!”
两个食客吓了一跳,惊问道:“老兄根据什么认为他是那个少年?”
老人沉声道:“第一:他穿的是关外人的衣着;第二:刚才‘双刀将顾良铭’在报告那消息时,他神色显得很不安;第三:他刚才拍了一下桌子,那表示他心里有事,也许……咳,总而言之,老夫直觉的感觉到他极可能是那个少年!”
食客之一道:“唔,假如是的话,这倒是……”
老人含笑接口道:“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食客之一面色微红,尴尬的笑问道:“老兄这话怎么讲啊?”
老人压低声音笑道:“两位不必做作,老夫知道你们是绿林道上有名的‘黑白双雄’——黑煞手刁明,白煞手刁义!”
黑白双煞一听老人道破自己兄弟的名号,不由相视一笑,白煞手习义接着笑问道:“老兄大名如何称呼?”
老人道:“老夫‘偷天换日裘文通’!”
白煞手刁义睁目一噢,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神偷裘老前辈,在下兄弟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偷天换日裘文通淡淡一笑道:“别客气,咱们三人合伙试试如何?”
白煞手刁义道:“裘老前辈是说那个少年?”
偷天换日裘文通点头道:“不错,同心盟在捕捉不到某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出巨金悬赏,要是那少年确是放走七十一个魔头的小贼,咱们可以合力把他擒下来,等同心盟发出悬赏时,咱们就把他交出去!”
黑煞星刁明笑道:“好主意,但裘老前辈一向独来独往,今番怎会想到要我们兄弟合伙呢?”
偷天换日裘文通笑道:“那小子的身手可能相当不弱,老夫怕一人做他不倒。”
黑煞手刁明道:“那小子若是三绝毒狐左丘谷调教出来的人,只怕咱们三人也不济事吧!”
偷天换日裘文通道:“不,咱们三人同时出手,老夫相信可以办到!”
白煞手刁义道:“赏金如何分?”
偷天换日裘文通道:“当然由我们三人平分。”
白煞手刁义转望黑煞手刁明问道:“哥哥,咱们接不接受?”
黑煞手刁明耸耸肩道:“这一阵子,咱们正闲得发慌,就玩上一次也好!”
偷天换日裘文通大喜,立即召来堂倌算清酒帐,便与黑白双煞出了聚英楼,疾步往城外走来。
三人出得天津府,也不怕惊世骇俗,一齐放开脚步,施展陆地飞行术向前急追。
不久,三人已蹑上了正在道上驰行的武维宁!
武维宁不疾不徐的在道上骋驰着,他恨不得立刻抵达龙泉关,可是他知道龙泉关尚在七百余里之外,也知道自己如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坐骑将无法支持,是以他只好耐着性子,不疾不徐的走着,心想只要不发生意外,剩下的七百余里路程,再走个十来天也可到了。
天色,在马蹄奔驰下渐渐暗淡,又一个黑夜即将来临了。
武维宁极目前瞻,只见眼前都是荒凉地带,心知今夜又将露宿野外,于是开始注意两边的景物,打算见到寺庙就去借宿。
复行一二里,遥见左方一座不太高的山岭上有一个庙宇,心中大喜,立即策骑向那座山岭驰去。
不消片刻工夫,他已顺着一条山径来到山岭上的庙宇门前。
举目一望,心中更喜,原来这又是一个断绝香烟的山神庙!
自从受三绝毒狐左丘谷的利用闯下大祸后,他就不大喜欢和人相处,除非不得已,他总喜欢找个偏僻的地点独自过夜,他觉得只有“孤独”才有安全感,所以一看山神庙里没有人,他高兴起来了。
他将坐骑拴在山神庙外,在附近割了一些草拋给马吃,然后走入庙中,朝那满身尘埃的山神拜了三拜,便在神案下坐下,打开包袱,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没多久,暗淡的天色已转变为浓黑了。
他正想躺下睡觉,忽听庙外传来人语声,心头微微一震,当即挺身起立。
“嘿,那是一间什么庙啊?”
“我看是山神庙!”
“也好,够咱们三人过一夜了。”
“可不是,在这荒野上有一间山神庙歇脚,强似餐风露宿哩!”
“咦,你们看,那山神庙外有一匹马!”
“奇怪,莫非也有人错过了宿头,来这山神庙过夜?”
“唔,不错……”
庙外三人对答至此,已走到庙门口来了。
这三人,自然是偷天换日裘文通及黑白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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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换日裘文通当先跨入山神庙,含笑打量武维宁半晌,豁然笑叫道:“哈哈,原来是熟朋友,我说老弟,你莫非也错过宿头了?”
武维宁一见是中午在聚英楼上喝酒的三人,心中便有憎恶之感,当下淡淡答道:“是的,三位也打算在此过夜?”
裘文通点头笑道:“正是,真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哈哈哈……”
武维宁越看越觉得对方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心想跟这三人在庙中过一夜,倒不如随便找个山洞或在大树上睡觉还要舒服些,故立刻背起包袱,向庙外走去。
裘文通轻“咦!”一声,连忙张开双臂挡住庙门,说道:“怎么回事,老弟要走了?”
武维宁住足道:“是的,小可打算继续赶路,老丈请让开!”
裘文通道:“怪哉,老弟可是讨厌我们三人?”
武维宁道:“不,这山神庙太小,容不得四个人,所以小可情愿相让,此外小可也有急要事必须赶夜路。”
裘文通摇头道:“不成,老弟若非厌恶我们,今晚就得在此歇下,我们不想鹊巢鸠占,这山神庙虽小,睡四人绝无问题!”
武维宁甚感不耐,但仍忍耐着道:“老丈言重,小可并无嫌恶三位之意,只是小可不习惯与陌生人相处罢了,老丈请让路吧!”
裘文通又摇头道:“不成,老弟还是请留下来!”
武维宁愠然道:“老丈不觉得这样是强人所难么?”
黑煞手刁明接口笑道:“就算强人所难又怎样?你小子看见我们进来就要走,分明是把我们三人当作贼,嘿嘿,这个侮辱我们可受不了!”
武维宁察言辨色,心知碰上了三个不可理喻的歹徒了,暗忖自己若要硬闯,势必有一场打斗——罢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勉强跟他们过一夜吧!
心念一定,便耸耸肩道:“三位既这么说,小可就留下来便了。”
语毕,转身走回神案前坐下。
裘文通三人相视一笑,遂也在庙中坐了下来,裘文通坐在庙门侧,黑白双煞坐于武维宁的身左和身右,隐隐采取围捕的阵势。
武维宁虽未发觉他们心怀不善,因知他们均非善类,故不敢立刻躺下睡觉,就倚在神案下闭目假寐起来。
静寂片刻之后,裘文通忽然开口笑问道:“喂,老弟贵姓大名?”
武维宁闭目如故,口里答道:“敝姓武,贱名维宁。”
裘文通又笑问道:“何方人氏?”
武维宁道:“燕山人。”
裘文通眉头微皱,看了黑白双煞一眼,又回望武维宁问道:“燕山在何处?”
武维宁道:“在玉田县西北方。”
白煞手刁义道:“我就是燕山人,怎么不认识你呀?”
武维宁以为对方真是燕山人,不禁俊脸一热,含糊答道:“唔,是么?”
白煞手刁义又道:“我猜老弟绝非燕山人!”
武维宁顺口问道:“那么,老兄认为小可是哪地方之人?”
白煞手刁义道:“长白!”
武维宁心头一震,睁目道:“哦,老兄凭什么认定小可是长白人?”
白煞手刁义诡笑一下道:“凭你的口音和衣着!”
武维宁点点头,没有再接腔。
黑煞手刁明笑道:“小子,你是长白人不错吧?”
武维宁见他开口小子,不由心头发火,塞下脸孔道:“老兄何不在称呼上客气一点?”
黑煞手刁明似未料到他会发怒,脸色微微一变,强笑道:“嘿嘿,你年纪小,叫你一声小子有什么要紧?”
武维宁冷冷道:“你再叫一声看看!”
裘文通不想在未弄清楚之前动手,当下连忙做和事佬道:“好了!好了!大家有缘才能在此相聚,不要为了一点芝麻蒜皮大的事情闹翻脸!”
说到此,满脸堆笑道:“老弟,你是长白人不错吧?”
武维宁垂下眼皮道:“嗯,不错……”
裘文通追问道:“老弟既是长白人,刚才怎的伪称是燕山人?”
武维宁缓缓答道:“老丈是走江湖的,应知‘逢人只说三分话’是安全之道。”
裘文通笑道:“可是老弟若据实回答是长白人,并无任何危险呀?”
武维宁道:“出门在外,有时难免与人结怨,若是据实回答,后患无穷!”
裘文通哈哈大笑道:“对!对!老弟年纪轻轻,瞧不出竟然如此懂事,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哈哈……”
武维宁未再接腔,他不想和对方继续聊下去。
裘文通却是越聊越起劲,谈兴极浓,他笑了一阵后,接着又发问道:“老弟既是长白山人,大概知道那件事吧?”
武维宁心中一惊,佯装不解的反问道:“哪件事?”
裘文通笑道:“老弟真会掩饰,中午大家在聚英楼谈的那件事,老弟难道未听见?”
武维宁力持镇静地道:“老丈说的可是那个什么牢逃走了人的事?”
裘文通道:“是呀!”
武维宁摇头道:“抱歉,小可非武林中人,不清楚那些事情!”
裘文通眉头一皱,讶笑道:“噢,老弟不谙武功?”
武维宁点头道:“是的,小可于武技一窍不通!”
裘文通笑道:“哈哈,老弟又在说‘三分’话了!”
武维宁面现不耐之色,轻“啧!”一声道:“夜已深,老丈何不躺下歇息?”
裘文通脸上露出一丝奸笑,道:“老夫睡得着,只怕老弟也睡不着吧?”
武维宁心中更惊,问道:“老丈此言何解?”
裘文通两眼一眯,阴声阴气地道:“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弟就是那个放走七十一个武林魔头的少年吧?”
武维宁霍地站起,怒叱道:“胡说!”
裘文通跟着站起,哈哈笑道:“我看一点也不是胡说,老夫早就看出你是长白山人,而且是个身怀绝技的少年,而你却伪称是燕山人,又否认身怀武功,只这两点,就够证明你是那个少年不错了!”
武维宁又惊又急,突然顿足道:“就算我是那个少年,那又怎样?”
裘文通冷笑道:“那么,老夫相信四海同心盟对你老弟很感兴趣!”
武维宁怒道:“你们想擒我去四海同心盟领功?”
裘文通点头道:“多年以来,老夫就在盼望能为四海同心盟做一点事,今天是个好机会!”
武维宁冷哼一声道:“老丈这个算盘打错了,四海同心盟不会擒拿小可的!”
裘文通仰脸大笑道:“是么?哈哈,你放走了七十一个魔头,害死了云毓大侠和三十位银衣武士,且将带给武林无穷的灾害,这等罪状,杀头三次亦不为过,四海同心盟还会放过你么?”
武维宁冷笑道:“不错,小可当日已在正心牢见过同心盟主,他说不处罚小可!”
裘文通面色一变,干笑道:“嘿,有这种事?”
武维宁道:“老丈如若不信,可以去同心盟问一问!”
裘文通点头笑道:“老夫就跟你一道去同心盟问个清楚!”
武维宁道:“小可没有工夫跟你们去同心盟!”
裘文通指着他“桀桀”怪笑道:“你看!你看!你竟把我们当作容易欺骗的三岁小孩,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武维宁情知今夜已难善了,乃决定与他们斗一斗,当下冷笑道:“三位真打算擒下小可是不是?”
黑煞手刁明笑道:“这难道还有假的?”
武维宁见他们三人都没带武器,故不大恐惧,冷声道:“那就请动手吧!”
裘文通道:“老弟想讨苦吃?”
武维宁道:“只怕讨苦吃的不是小可?”
裘文通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他在未摸清武维宁的底细之前,哪敢贸然动手,当下嘻嘻笑道:“看情形,老弟所谓不谙武技是假的了?”
武维宁道:“废话少说!”
裘文通摸捏着下巴笑问道:“你跟‘三绝毒狐左丘谷’练了多久的武功?”
武维宁道:“我说废话少说!”
裘文通笑道:“你大概不知我们三人是谁,所以敢如此卖狂,嘿嘿……”
武维宁不再开口,抓起包袱背上,举步便向庙外走去。
黑煞手刁明沉不住气,喝声“哪里走!”,抢出一步,挥掌直奔武维宁腰上切去,手法又快又猛,确非庸手。
武维宁从未真正与人较过手,心中紧张异常,但是一看黑煞手刁明一掌劈来,立刻就想到了许多种破解的方法,当下容得对方手掌劈至近处,猛可身形一挫,双手上扬,一把抓住对方手臂,舌绽春雷暴叱一声,顺势将对方拉向左方,再把自己背脊一挺,当场便将黑煞手刁明摔了一个筋斗。
这是“大擒拿”中最危险也最漂亮的一手,由于必须把敌人翻过背部,稍有失闪,便会反为敌人所乘,故如无十分把握,是少有人敢采用的。
武维宁自然没有十分把握,但他觉得今夜这个情势,只有处处出奇才有获胜之望,故勇敢的施展了出来。
果然,黑煞手刁明不防有此,登时被摔出四五尺,蓬然撞上庙中土壁,还好是土壁,因此没有受伤。
但裘文通和白煞手刁义一看武维宁一出手便将黑煞手刁明摔倒,不禁面色邃变!
黑煞手刁明却像一只被惹怒了的猛虎,翻身跳起,厉吼一声,纵身又向武维宁扑了过来。
白煞手刁义怕哥哥有失,亦同时发动攻势,由左方拍出一掌,打向武维宁双脚。
武维宁一个飘身倒纵上神案,抓起香炉一挥,炉中的香灰顿如白龙横空般的散了开来,然后把空香炉猛向裘文通掷去,人跟着朝庙门外疾射出去。
裘文通哪肯让武维宁逃出山神庙,他一见武维宁掷出空香炉,就知他要乘机冲出,故而低头避过香炉之后,双掌倏扬,猛拍而出。
武维宁朝前扑出的身子,势如怒矢,但因裘文通是就地发掌,速度较快,因此才扑到庙门前,裘文通的双掌业已拍到他面门,当下只得吐出双掌硬接。
“砰!”的一声,四掌接了个正着,裘文通“登登”倒退两步,背部撞上庙门,庙门再撞上庙壁,震得整个山神庙动了一下!
武维宁悬空的身子亦为之一颤,飞跌落地,黑煞手刁明乘机劈出一掌,自以为这一掌必可击中武维宁,因而大喝道:“躺下!”
哪知武维宁眼明手快,一见他挥掌劈来,身躯就地一滚,同时飞起右脚,反向对方下盘横扫过去。
黑煞手刁明刚才吃他摔了一跤,已不敢再存轻敌之心,发觉自己攻出的一掌即将落空,连忙撤招后退。
武维宁立即翻身而起,左手一招“左冲天炮”,击向白煞手刁义的腹部,右手一招“右冲天炮”击向裘文通的心窝,双拳迸发,勇若天神!
他打出的是少林拳,裘文通和白煞手刁义自然识货,看见他出拳刚猛雄浑,一时竟不敢招架,一齐往后纵退。
但是他们并无怯战之意,一退之后,仍紧紧将武维宁困在中间。
场面暂时静歇下来,双方对峙僵持了一会,黑煞手刁明突由怀中掣出一柄亮闪闪的匕首,沉容狞笑道:“裘老,咱们用家伙招呼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