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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误信人言铸大错

武维宁为之怵目惊心,浑身泛起阵阵鸡皮疙瘩,他觉得白侠俞玉龙和独眼老人实在不该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加诸于两个无足轻重的“堡丁”身上,不禁脱口轻呼道:“疯了!疯了!这些人简直疯了!”

是的,这七十二个脱出地牢的武林人,此刻就像七十二只久困笼中的饿虎,个个目中迸射出野兽般的锐芒,似乎不论他们碰上什么人,就决定把那人生吞活剥下去!

“咚!咚!咚!”

“咚!咚!咚!咚!”

蓦地,鼓楼上响起了一片急邃的鼓声!

“不好!被他们发现了!”

“怕什么鸟?咱们今天索性把全堡的人都宰了!”

“对!老夫知道这堡中只有三十个银衣武士,咱们七十二人,足够把他们吃掉!”

最后这句话,是出自白侠俞玉龙之口,众人听了后,胆气更壮,于是人人磨拳擦掌,准备大肆“发泄”一番。

武维宁进出石家堡已有三年,对堡中的情形多少了解一些,他知道俞特使所说的“银衣武士”,乃是石家堡的精英,有一次,他驱车出堡时,看见两个“银衣武士”在堡中当着许多堡丁面前表演绝技,一个银衣武士将一块二尺长半尺厚的石板拋起三尺高,然后一掌挥劈而出,竟将石板劈断,这一手绝技,其高明处就在把石板拋离地面后发掌,因为石板悬空时,不比放在地上容易受力,所以这是需要超人的劲力和速度才能做到的,第二个银衣武士表演的是剑术,他叫堡丁在他身围的地上插了十多支竹棍,然后旋身扫出一剑,只听“嗅!”的一响,那十多支竹棍都纹风不动,但之后他用剑轻轻一拨,众人方才知道十多支竹棍都断了……当时,武维宁看了后,心中惊懍不已,自觉再练十年,也达不到这种境界,故石家堡的三十位银衣武士在他的心目中是属于“高不可攀”的人物,而现在,他一听白侠俞玉龙说要把三十位银衣武士宰掉,心里不禁有些怀疑,他知道白侠俞玉龙的武功一定高过每一个银衣武士,要杀死一两个银衣武士自无问题,但是其余的七十一个落难者呢?他们的身手会比银衣武士高强么?即使他们原来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但他们在地牢里过了许多岁月,身手一定不如以前灵捷,功力也一定不如以前深厚,虽然此刻的人数可以二打一,然而石家堡中还有一位武功高过银衣武士的云管家和许多训练有素的堡丁,双方一旦动上手,他们能稳操胜券么?

所以,武维宁很为这些落难者担心,他不反对他们找“三绝毒狐左丘谷”报仇,但既然“三绝毒狐左丘谷”不在堡中,他觉得大家还是赶快逃出石家堡为妙。

“看!那些银衣武士赶来了!”

武维宁举目一望,果见有七个衣衫不整的银衣武士仗剑由对面赶了过来,这些银衣武士当然是在睡梦中被警鼓惊醒的,武维宁也知道他们必会赶到,但是这时看见他们奔来,却大感不知所措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应不应该出手帮助七十二个落难者?

思忖电转之下,他决定抽身事外,理由只有一个:石家堡的人纵然不是好人,但他们对自己并不坏,大丈夫恩怨分明,自己答应解大叔解救白侠俞玉龙的目的已经达到,何必再与石家堡的人作对呢?

哪知他正想悄悄隐去暗处之际,却发现另外的二十三位银衣武士已由四面包抄过来!

白侠俞玉龙等七十二人既然决定屠杀石家堡的三十个银衣武士,看见他们赶来,自然全无惧色,登时一齐口发厉笑,反向他们迎上去。

眼看一场混战即将触发,忽闻半空里传来一声遏云长啸,接着是一条人影从天而降,大喝道:“且慢!”

来者正是石家堡的云总管!

他飘落在最先赶到的七个银衣武士前面,张臂阻住即将与七十二个落难者动手的七个银衣武士,然后振臂一指七十二个落难者,声色俱厉的喝道:“好大胆!你们竟敢越牢么?”

白侠俞玉龙仰天大笑一声道:“不但敢,而且我们今夜还要杀尽全堡之人!”

云管家双目暴射出冷电般的精芒,又惊又怒的喝问道:“是谁救你们出来的?”

白侠俞玉龙反手一指站立在众“囚犯”中的武维宁,笑道:“就是这个武维宁!”

云管家一见竟是武维宁,神色陡地一呆,瞪大两眼惊诧道:“是你——武维宁!”

武维宁想到对方平日对自己的厚爱,顿感愧作难当,不觉脸红耳赤的垂下了头。

云管家似乎仍不敢相信放出七十二个“囚犯”的人是武维宁,不胜骇异的又问道:“武维宁,真是你么?”

白侠俞玉龙突地猛扑而出,双手十指如利爪,直向云管家攫去,大笑道:“啰嗦什么,纳命来吧!”

于是,刹那间,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混战展开来了!

七十二个落难者个个赤手空拳,但是他们对手执利剑的三十个银衣武士却似全不放在心上,一个个奋勇扑出,怪叫怪笑的跟银衣武士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剑光掌影,人影起落,构成一幅令人眼花撩乱的场面!

但是,只不过交战了盏茶光景,就有人在惨叫声中倒了下去!

而倒下去的人,竟都是石家堡的银衣武士!

真的!情形完全出乎武维宁意料之外,石家堡的这三十个银衣武士虽然个个都有一身第一流的武功,但是七十二个落难者的身手,却个个都在银衣武士之上,甚至武维宁认为身手与“解大叔”相伯仲的云管家,这时也被白侠俞玉龙攻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啊唷!”

“哇——”

银衣武士,继续有人在惨叫声中倒了下去!

武维宁看得既惊也惑,虽然他并不希望银衣武士们获胜,但是看他们那样一面倒,心里却颇为同情,也颇感惊诧,心想七十二个落难者的武功既然如此之高,当初他们是怎么被关入地牢的呢?

他痴痴的呆立在混乱的场中,看着银衣武士一个一个惨死在落难者的掌下,浑身不禁颤栗起来,他不敢再看下去,突然拔腿向场外奔去,好像一个犯了过错的孩子在逃避责罚似的,慌慌张张的低头疾奔。

哪知刚刚奔离混战场上,蓦闻一声暴喝由身后传来,同时只觉有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飚然袭临自己的背心,掉头一瞧,赫然发现飞扑到自己身后的人,竟是脸上布满杀气的云管家!

武维宁陡然吃了一惊,慌忙一个倾斜,往右疾闪,但没有完全避开,只听“砰!”的一声,左肩下如中巨杵,一个身子登时应声飞旋一转,然后摔倒地上。

云管家厉笑一声,右掌再向前切出,直奔武维宁的胸下分水穴!

这一掌,去势雄浑异常,好像由天上打下的一道雷电,显然云管家已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一掌将这个“吃里爬外”的武维宁击毙!

所谓不顾一切,乃是当他一掌切出之际,白侠俞玉龙业已追扑到他身后五尺之处,而且白侠俞玉龙不知从哪个银衣武士的手中夺得一柄长剑,正吐剑向他背心刺来。

云管家自然不会不知道白侠俞玉龙已追到身后,他这时若想躲避白侠俞玉龙的袭击,自然也不大困难,可是他竟无躲避之意,劈向武维宁的那一掌,仍是直劈而下!

武维宁强忍肩下剧痛,身子拼命似的往旁一翻,但仍未避开,右肋“砰!”的一声,被云管家的掌沿扫中,登时痛得他惨叫了一声。

而紧随他的惨叫之后,云管家也发出了一声惨叫,武维宁所看到的情形是:一柄利剑从他左胸口穿了出来!

是的,白侠俞玉龙吐出的一剑,结结实实的从他背部左肩下刺入,由左胸口穿出!

只见他身子晃了晃后,并未即刻倒下,而是挣扎的再向武维宁跨上一步,满面狞色的慢慢扬起右掌,打算再补武维宁一掌。

武维宁连受两掌,伤势颇重业已失去行动的能力,是以这时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掌向自己身上拍过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就在云管家的右掌即将再度拍中他的胸部之际——

“蓬!”

云管家的身子突然离地飞起,像一片被风卷起的枯叶,一直飞出两丈开外,方才跌落地上!

原来,站在他身后的白侠俞玉龙见他已中剑垂死却仍要行凶,乃飞起一脚,将他踢了开去。

武维宁死里逃生,自是高兴,但是他已无力站起来,一想到若不赶快逃出石家堡,迟早仍会被石家堡的人杀死,故急忙颤呼道:“俞特使!请快带小可——”

他本想要求白侠俞玉龙带他逃离石家堡,哪知话才讲到一半,却发现白侠俞玉龙并未在听自己的话,只见他身形一个回旋,口发狼嗥,飞扑向附近的一个银衣武士去了。

三绝毒狐左丘谷不在堡中,云管家便成为全堡的领导人物,这时云管家一死,其余的银衣武士顿时斗志全失,纷纷夺路欲逃,哪知一任他们左冲右突,总无法逃出场外。而七十二个落难者这时已经不以掌毙他们为满足,开始改变杀敌的手法,像猫玩老鼠似的,把每一个银衣武士玩了个够后,才夺下他们的长剑,下起毒手来。

几乎没有一个落难者肯爽爽快快的将银衣武士们杀死,他们夺下银衣武士的兵器后,只向银衣武士的手脚发剑,于是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出现了!

有十几个银衣武士被砍下了双手双脚,他们躺在地上惨嚎着,由伤口喷出的鲜血,交错飞溅着!

七十二个落难者也因此个个成了血人,但他们竟像沐浴在醇酒中,豪兴湍飞,狂笑不已!

“痛快痛快!哈哈哈哈……”

“诸位,堡中还有许多人,咱们一起去杀个痛快吧?”

“好呀!他们都躲在哪里?”

“当然都躲在屋里!”

“走!大家去杀他一个鸡犬不留!”

“走!”

“走!”

一呼百应,七十二个落难者登时纵离场上,分头往堡中奔去。

不久,一声一声的凄厉惨叫,由堡中各处远远传来,其中还有妇孺的惨叫声!

躺在地上的武维宁,神智仍是清醒的,只不过他已忘了身上受伤的痛楚,因为眼前的一切已使他惊呆了。

他真不敢相信七十二个落难者竟会干出这种赶尽杀绝的残暴手段,他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应该去找“三绝毒狐左丘谷”报仇才对,但是现在,他们竟在残杀“无辜”,难道整个石家堡的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么?

正悲忖间,忽听得附近有个落难者高声叫嚷道:“诸位小心,那正主儿回堡来了!”

啊!三绝毒狐左丘谷回来了!

武维宁心头一震,又惊又喜的暗忖道:“好了!你们可以去找‘三绝毒狐左丘谷’算帐,再不要乱杀人了!”

他努力抬起头,举目四望,希望看到那一群落难者都赶去找寻那个已经回到堡中的三绝毒狐左丘谷,但是他看见由附近奔窜过的几个落难者的“神情”时,却不禁暗暗惊奇起来。

因为他发现那些落难者并非在集合准备对抗三绝毒狐,而是在狼奔豕突,四散逃奔,慌慌张张的向堡外逃去!

噫,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生死大敌是三绝毒狐左丘谷,现在报仇雪恨的对象回来了,他们竟不去找他算帐,反而闻风而遁,这是什么意思呀?

难道三绝毒狐的武功高到足以瓦解他们的斗志?扑灭他们旺盛的复仇怒火?

不!不!不可能!三绝毒狐的武功即使高到了超凡入圣举世无敌的境界,但是他们一共有七十二人呀!难道合七十二人之力,竟敌不过一个三绝毒狐?

武维宁尽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是事实,然而眼前的情景竟然是事实,只不过一转眼间,石家堡中再也看不见一个落难者了!

留下来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四处流淌的鲜血,和一声声垂死的呻吟和叹息!

然后不久,垂死的人都死了,一切都停止了,整个石家堡又归于静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武维宁努力想站起来,但是他站起来又跌下去,他的左肩下痛得像火在烧,更糟的是右肋之伤,云管家打出的第二掌使他的肋骨断了三根,他现在只要稍一活动,折断的肋骨便会刺痛他的内脏,但是他并不焦急难过,一看到躺在场上的云管家和三十个银衣武士残缺不全的尸体,他觉得自己应该死去才对。

不过,另一方面,他又为“白侠俞玉龙”的不来救自己逃离石家堡而深感惊奇和愤怒!

他为什么不带自己逃出石家堡呢?他明明知道自己并未被云管家打死,为何竟弃救命恩人于不顾,独自逃去?这难道是他“白侠俞玉龙”所应该有的行为?

莫非他来不及回来带自己逃命?

不,即使来不及,他也应该来的……

武维宁正为此事深感愤怒之际,忽然瞥见有一条长长的人影,伸展到自己身边,以为是白侠俞玉龙来了,心中一喜,抬头轻呼道:“俞特使——”

可是只喊出“俞特使”三字,他就陡地呆住了!

原来,此刻悄无声息的来到场上的,并非白侠俞玉龙,而是一个白衣人!

这人,年约五旬,面貌极为端正,有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和一对锐利无比的精眸,虽然看年纪只有五十上下,但风度文雅清逸,超凡脱俗,宛如位列仙班的人物!

武维宁原已苍白的面色此刻更加苍白了,因为眼前来的这个白衣人,他是见过的,这人正是石家堡的堡主——三绝毒狐左丘谷!

就在他惊骇欲绝之际,忽有一条人影一闪来到他身边,开声问道:“你是谁?你喊我何事?”

发问的,也是一个白衣人,只是年纪仅三十,面貌十分英俊,从面部的轮廓上看,很像是三绝毒狐左丘谷的儿子!

武维宁吃惊的瞪望着对方,没有开口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白衣人见武维宁没有回答,也未再追问,抬头向三绝毒狐左丘谷道:“爹,这里有一个敌人!”

三绝毒狐左丘谷在来到场上时,一直静静的立在几具尸体的中间,目涌泪光,神色惨然这时听了儿子呼喊,才举步慢慢走过来。

他走到武维宁身畔,仔细把武维宁打量一番,脸上现出一丝惊奇,道:“你是武维宁?经常送煤入堡的那个武维宁?”

武维宁好像一个经历多年诉讼而最后终于听到判决的囚犯,紧张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平静下来,毫无畏惧的答道:“是的,我是武维宁!”

三绝毒狐左丘谷惊讶的又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武维宁默然不答,他无意掩藏自己所做的事,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而已。

三绝毒狐左丘谷轻轻一叹,抬目四下搜视,缓缓道:“你看见云管家么?”

武维宁答道:“他在小可身左两丈开外之处!”

三绝毒狐举目望去,果见那位被一柄长剑刺穿的云管家侧身倒在两丈开外的地上,不禁面色一变,立即一个箭步跳过去,将云管家扶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云管家的心口,立刻抬头向白衣青年说道:“龙儿,你过来,云管家还有一口气!”

白衣青年似已明白父亲之意,上前便在云管家身后盘膝坐下,双手互搓几下,即缓缓伸出右掌,按上云管家的背心灵台大穴,将自身真气源源输入云管家的体内。

不到盏茶功夫,云管家双目张开了!

三绝毒狐立刻发问道:“云毓,告诉我,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云管家睁着一对无神的眼睛,瞪望三绝毒狐片刻后,才抖着嘴唇答道:“武……维宁……他……伪装头痛……在堡中……过夜,然后……然后进入地牢……放走……放走……”

话未毕,突然头一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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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绝毒狐呆了一下,脸上慢慢升起一片惊骇困惑之色,举目望向武维宁,然后慢慢站起,慢慢的朝武维宁走了过去。

武维宁看见三绝毒狐向自己走过来时,心里并无多大恐惧,他现在只有一个希望,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不是折磨自己。

然而三绝毒狐显然不是一个爽快的人物,他脸上虽有着无比惊怒之色,行动却一点也不莽撞,他来到武维宁身边,伸手抓住武维宁的胸襟,将他提了起来,以一种抑制而低沉的声音发问道:“那七十二个囚犯中,哪一个是你的师父或父亲?”

武维宁平静的答道:“都不是,小可是受一位恩人之托前来救人的。”

三绝毒狐目光炯炯地道:“你的恩人叫什么?”

武维宁道:“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

三绝毒狐面色一寒道:“那么,今夜九十七条人命,都要算是死在你手里的!”

武维宁道:“好的,小可人在这里。”

三绝毒狐冷哼一声转对白衣青年吩咐道:“玉龙,把他抱到屋里来!”

语毕,转身便走。

白衣青年于是将武维宁抱起来,跟着父亲走入一间石屋,将武维宁放上一张木床,三绝毒狐接着又吩咐道:“察看他的伤势!”

白衣青年将武维宁的全身摸捏一遍,说道:“左肩和右肋受到掌伤,肋骨断了三条。”

三绝毒狐道:“给他一颗保命神丹,再为他接上肋骨!”

白衣青年呆了呆道:“何必如此?”

三绝毒狐道:“非如此不可,他必须接受四海同心盟的审判!”

白衣青年面有不豫之色道:“爹是盟主,有权立刻处置这小子呀!”

三绝毒狐冷然道:“不,此事非同小可,为父要他接受同心盟的审判!”

武维宁越听越感惊奇,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在说什么?”

三绝毒狐冷笑道:“我说要你接受同心盟的审判,你听不懂么?”

武维宁真的听不懂,因为他觉得对方既然把四海同心盟的一位金衣特使白侠俞玉龙禁锢于地牢中,这就表示他三绝毒狐和同心盟是敌对的,而现在对方居然说要把自己交给同心盟审判,岂不是很可笑么?

不过,他在听到三绝毒狐喊白衣青年为“玉龙”,以及白衣青年说“爹是盟主,有权立刻处置这小子”一语时,开始心惊肉跳起来。

莫非对方并非三绝毒狐左丘谷?

但是如说对方不是三绝毒狐左丘谷,刚才他在和云管家交谈时,很明显的是一对主仆呀!

所以武维宁真的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当下又急急问道:“你——你不是三绝毒狐左丘谷?”

三绝毒狐双目陡睁,讶然道:“什么?你一直以为老夫是三绝毒狐左丘谷?”

武维宁心头大跳,突然撑起上身,惊颤地道:“难道你不是?”

一抹疑惑之色,立刻在这个武维宁一直认为是“三绝毒狐左丘谷”的白衣老人的脸上升起,他默默的俯望武维宁好一阵后,开口缓缓道:“老夫是四海同心盟的盟主,姓俞名立忠!”

武维宁面色一阵苍白,举手一指白衣青年颤声道:“那么,他是——”

圣侠俞立忠截口答道:“他是老夫的儿子,同心盟的金衣特使,白侠俞玉龙!”

武维宁头上冷汗簌簌而下,又颤声问道:“这……这座石家堡——”

圣侠俞立忠又截口答道:“同心盟关禁武林中怙恶不悛的歹徒的地方,名为正心牢,为恐惊世骇俗,故对外称为石家堡!”

武维宁只觉喉头一甜,张口“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然后扑倒床上,昏绝过去了。

当武维宁由晕厥中清醒过来时,周围已不是黑暗的夜色,而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很快便想起晕厥前所做的所遭遇的一切,同时也发觉身上的两处伤痛已然消失,就好像未曾受伤一样,他不禁大感惊奇,心想莫非那一切只是一场恶梦,并非真实的?

啊!果真那只是一场恶梦,岂不很好!

但他的“希望”很快便幻灭,因为他立刻发觉自己实实在在是躺在“石家堡”的一间石屋中,而不是躺在太平顶自己的家里,也就在此时,他看见一对父子已经朝自己走过来了。

这一对父子,便是四海同心盟盟主圣侠俞立忠及金衣特使白侠俞玉龙!

圣侠俞立忠来到他床前站住,神色冷竣地道:“你醒了?”

武维宁慢慢坐起来,垂头问道:“小可昏迷了几天?”

圣侠俞立忠缓缓答道:“只五个时辰,从昨夜到现在!”

武维宁呆了呆,不觉伸手抚摸着左肩,抬头愕然道:“只昏迷五个时辰?”

圣侠俞立忠颔首道:“不错,这是‘保命神丹’的效力,一颗‘保命神丸’可使垂死者复元,你受的伤并未伤及内脏,自然可使你在半天之内痊愈!”

武维宁又垂下了头,泫然道:“你们不该救治小可,应该让小可死去才是……”

圣侠俞立忠冷笑道:“老夫救治你,是要明白你受人利用的全般经过!”

武维宁浑身一阵颤抖,想到三年来自己最敬爱的“解大叔”竟欺骗了自己,不禁心如刀割,失声痛哭起来。

是的,既然这座“石家堡”原是四海同心盟用来禁锢武林恶人的正心牢,既然眼前这个“三绝毒狐左丘谷”原是同心盟的盟主圣侠俞立忠,他便知道自己是受骗了!

三年来,自己不避风雪之苦,每夜上山接受“解大叔”的教导,原来竟是“解大叔”阴谋下的一个牺牲者,原来他并非看中自己是个练武之材,而是看中自己可以出入正心牢,怪不得他一再严嘱自己不可向人泄露从他练武之事,怪不得他一直不肯正式收自己为徒……

阴谋!

阴谋!

多么可怕的一个阴谋啊!

武维宁痛心至极,因此放声大哭着,他不仅感伤自己的感情受了骗,更伤心自己害死了九十七条性命。

圣侠俞立忠父子默默的看着他痛哭,一直等到他哭声渐竭,圣侠俞立忠才开口冷冷道:“现在你愿意回答老夫的问题了吧?”

武维宁点点头道:“是的,盟主请发问……”

圣侠俞立忠道:“他是谁?”

武维宁道:“起初他自称‘醉樵岳关山’,三年多前,他去到太平顶,自己在村中盖了一间木屋,之后便以樵夫的姿态上山砍柴,在山上结识小可,不久他便称小可有一副上好的练武体格,同时露了一手飞斧斩树的绝技,问小可愿不愿从他练武,起初小可回称无兴趣,后来相处日久,彼此有了感情,小可才开始跟他练武,但是他并不收小可为徒,还一再严嘱小可不许泄露跟他练武的秘密……”

圣侠俞立忠插口问道:“他的模样如何?”

武维宁道:“身材很健壮,年约六旬,面貌很粗犷,有一颗破缺的门牙。”

圣侠俞立忠面色一变,点点头道:“好,说下去!”

武维宁挫了挫牙,道:“三年来,他对小可一直表现得很和善慈爱,小可也一直把他当作可敬爱的师辈,直到大前天夜里,他才告诉小可说他是四海同心盟的金衣特使‘无敌神拳解敬仁’,说是奉盟主之命出来找寻失踪的金衣特使‘白侠俞玉龙’——”

白侠俞玉龙冷然一笑道:“哼,这个玩笑开的不坏!”

武维宁继续道:“他说他六年前离开同心盟,走遍天涯海角找寻俞特使,找寻了三年毫无所获,因而羞于返回同心盟,故隐居到长白山太平顶……”

白侠俞玉龙又接口冷笑道:“直到最近,他才发现‘白侠俞玉龙’是被‘三绝毒狐左丘谷’所擒,关禁于石家堡的地牢中,是不是?”

武维宁点头道:“正是,他说石家堡中高手如云,戒备异常森严,不是他的力量所能进入,故希望小可帮他的忙,将俞特使救出来,小可因听他说石家堡的堡主‘三绝毒狐左丘谷’是外善内奸的武林魔君,便一口答应下来,不想……不想竟是受了他的骗……”

说到此,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圣侠俞立忠沉声道:“现在,你知道他是谁了吧?”

武维宁抬头哭着问道:“他是谁?”

圣侠俞立忠一字一顿道:“他就是‘三绝毒狐左丘谷’——武林首屈一指的大魔头!”

武维宁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骇然失声道:“天啊!原来他才是三绝毒狐左丘谷!”

圣侠俞立忠道:“二十多年前,他曾联合三十八个黑道高手突击庐山五老峰的四海同心盟,结果,同心盟被他们纵火焚毁。一年后,四海同心盟才在北岳重建起来,老夫便派出十八位金衣特使及召请二帮三教九门派掌门人下山相助追缉,经五六年之追捕才将他们三十九人一一擒入正心牢,可是四年前的某一天,三绝毒狐左丘谷使计逃出第一号牢房,老夫知他必会图谋解救正心牢中的三十八个同伴,故每年老夫都抽暇前来正心牢坐镇一两月。”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叹道:“不想这一次,老夫还是迟了一步,天意如此,夫复何言,唉……”

武维宁心乱如麻,惶声问道:“盟主说三十八人,那么另外的三十三人是谁?”

圣侠俞立忠道:“也都是武林中无恶不作的魔头,他们七十二人是同心盟十八位金衣特使及各派掌门人用尽心机使尽力气才擒到手的,如今一股脑都跑了!”

武维宁又问道:“他们逃出正心牢后,将会怎样?”

圣侠俞立忠陡地双目一睁,沉脸骂道:“傻小子!七十二个魔头逃出正心牢,等于放走了七十二只猛虎,那将会怎样你还想不通么?”

武维宁惶恐的低下头道:“小可罪大恶极,如今任凭盟主处置便是!”

圣侠俞立忠叱道:“老夫不处罚你,你滚蛋吧!”

武维宁一呆,仰脸愕然道:“嘎——盟主不处罚小可?”

白侠俞玉龙也为之一愕道:“爹不是说要他接受同心盟的审判?”

圣侠俞立忠断然道:“不知者不罪,没什么好审判的!”

武维宁却觉得自己应该接受些处罚才能安心,当下纳头恳求道:“不,小可放走了七十二个歹人,害死了九十七条人命,此罪不容宽赦,还请盟主押解小可去同心盟接受审判!”

圣侠俞立忠摇头道:“你没有罪,你现在要走的一条路是回太平顶去!”

武维宁咬了咬牙道:“盟主可是认为小可不值得审判?”

圣侠俞立忠冷声道:“同心盟审判了你又能怎样?将你凌迟处死也难擒回那七十二人!也难使那九十七人复活过来!”

不,他才奔出到石屋门口,忽又折返,目注圣侠俞立忠凝声道:“小可有一要求!”

圣侠俞立忠冷冷谛听着他问道:“什么事?”

武维宁道:“小可要那七十二人的名单!”

圣侠俞立忠颇感意外,目光一凝,微笑道:“要他何用?”

武维宁垂目漠然道:“小可现在说出用途,未免太早了一点,等到小可的愿望达成后,盟主自会明白……”

圣侠俞立忠又微笑道:“你不说,老夫也明白,你想把那七十二人擒回正心牢,是不是?”

武维宁点头道:“是的,也许小可无法做到,但小可如若失败,那是死,不是半途而废!”

圣侠俞立忠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志气!老夫早看出你不是一个等闲的青年,但是老夫告诉你,那七十二个魔头,个个都有一身惊人的武功,没有一人是在同心盟的金衣特使之下的,而你……你虽然跟‘三绝毒狐’练了三年的功夫,老夫敢说‘三绝毒狐’绝未将他的绝技倾囊传授给你,所以你现在的成就还不如此处的一个银衣武士,以你这等身手,要想去擒回那七十二个魔头,岂非以卵击石痴人说梦?”

武维宁冷静的听完后,默然有顷,抬目问道:“小可斗胆请问盟主一事:盟主当年像小可这样年轻的时候,身手是否已高到足以击败任何一个武林魔头?”

圣侠俞立忠怔了一下,道:“当然不,老夫的武功,是随着年龄的墻长而增进的。”

武维宁道:“那么,小可现在虽尚不如一位银衣武士,但小可相信今后也会慢慢进步的!”

圣侠俞立忠脱口道:“话虽不错,但你最少也要苦练十年才有希望击败那七十二个魔头!”

武维宁道:“小可并非打算在十年之内击败他们,小可的打算是能活到几岁就斗到几岁!”

圣侠俞立忠点点头,转对白侠俞玉龙道:“玉龙,去取一份名单来给他!”

白俠俞玉龙应声而去,不久取到一份名单,圣侠俞立忠接过看了看,便递给武维宁道:“名单在此,拿去吧!”

武维宁收下名单,躬身道:“多谢,小可告辞了!”

语毕,转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