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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见女碎了心

狼心黑龙笑问道:“怎么,那一斗仙很会骂人吧?”

武维宁微微一哂道:“你只要当他是一只疯狗,听了就不觉剌耳了!”

玉面花尸接口笑道:“毕竟是闻兄火候老到,懂得骂的对策!”

武维宁没再接腔,迈步“鸭行”到牙床前,和衣上床躺下,道:“咱们帮主开设了一家豪华的客栈,咱们几人却要挤一张床铺,真是烧窑的吃破碗,织草席的睡椅……”

三绝毒狐笑道:“闻兄若想睡客栈里的房间,可以找司空森去啊!”

武维宁道:“这可以么?”

三绝毒狐道:“帮主并没限令咱们不可睡客栈里的房间,闻兄真想睡一个好觉的话,还是出去找一间上房吧。”

武维宁怕的就是和他们同处一室,不小心露出马脚,闻言心中甚喜,坐起身子道:“你们不要老夫轮值看守?”

三绝毒狐道:“闻兄刚刚回来,先养足精神再来轮值可也!”

武维宁伸脚下床道:“既如此,老夫就去好好睡一觉,失陪了。”

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三绝毒狐见他走了后,便向玉面花尸和狼心黑龙说道:“奇怪,闻兄好像有些不对劲……”

玉面花尸和狼心黑龙神色微愕,同声问道:“哪点不对劲?”

三绝毒狐皱眉沉吟道:“老夫也说不上来,不过总觉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狼心黑龙道:“闻兄生性孤癖,一向就不大喜欢与人合群。”

三绝毒狐摇头道:“不,老夫不是说他这一点,而是觉得他的神态有些异于往日。”

玉面花尸道:“可能是起因于申屠兄之死,他和申屠兄一向最合得来,如今申屠兄忽然死了,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三绝毒狐微微一笑道:“如果他是因申屠兄之死而难过,他就不是麻衣鬼师闻天笙了!”

玉面花尸愕然道:“左丘兄此言怎解?”

三绝毒狐道:“闻兄根本不是一个重感情之人,当年他老母故世时,老夫恰巧在他家做客,他对其母亲之死非但不掉一粒眼泪,而且只用一张破草麻草草卷起其母的遗体,将她埋葬于荒地上,以此而论,若说他会因申屠兄之死而郁郁不乐,那他就不是麻衣鬼师闻天笙了!”

狼心黑龙道:“不然,左丘兄究竟看出他哪一点不对劲?”

三绝毒狐道:“还是刚才那句话,老夫总觉他好像换了一个人,咱们往后多注意一些,也许可以看出来……”

这三个老魔头在讨论“麻衣鬼师”时,武维宁正在司空森的引导下进入客栈里的一间上房。

因是三更半夜,司空森未再与他多说,领他入房后,就径返竹屋安歇去了。

武维宁关好房门,上床躺下,将摄魂大法默默复习一番,即合眼入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起床一看,原来天已大亮,当下开口问道:“是谁?”

“是我——小的给闻老爷端洗脸水来了!”

声音很熟悉,绝非客栈中的小二!

武维宁暗暗一凛,走去房中一面铜镜前顾盼了一下,见脸上的易容未因睡觉而走样,这才走去打开门闩,开门一看,只见站在门外的,赫然竟是怪手翻天褚锡麒和笑中刀劳剑昌!

这两个老魔头,原是在“寇府”奉命追缉武维宁的,如今居然也赶到鸿宾客栈来了。

武维宁察颜观色,心知他们没看出自己是假的,乃淡淡一笑道:“洗脸水在哪里?”

笑中刀劳剑昌哈哈笑道:“好啊!我的闻老爷,你可真会享受,阳光晒着你的屁股了还在睡觉?”

武维宁一笑道:“两位是刚到的?”

笑中刀劳剑昌道:“正是,副帮主说闻兄在此,他正在忙店里的事,所以我们来请闻兄带路!”

武维宁点头举步走出,道:“好,两位跟老夫来!”

怪手翻天褚锡麒笑道:“闻兄不必急,可先去洗把脸再领我们下去。”

武维宁摇摇头道:“不妨,老夫只不过睡了两个时辰——对了,两位追缉那小子有无结果?”

怪手翻天褚锡麒道:“没有,那小子滑溜得紧,不知被他躲到哪里去了。”

武维宁领着他们走入后花园,又问道:“两位怎知这地方?是帮主说的?”

笑中刀劳剑昌道:“正是,帮主吩咐若找不到那小子,就赶来此处会合——俞立忠四人此刻情形怎样?”

武维宁道:“关在地下室一间铁房中。”

怪手翻天褚锡麒道:“当年俞立忠也曾被老山主的徒弟史家典禁锢于此处,后来竟被他使计逃脱了,这回可得小心防守,莫让他再逃掉!”

武维宁道:“不会,他们还带着手铐脚镣,插翅也难飞!”

进入竹屋,武维宁拉开屋里的那座壁橱,照方法推开秘门,领着他们进入地道。

移时,三人经过富丽堂皇的“怀恩堂”,进入三绝毒狐等人把守的房中。

狼心黑龙一见劳剑昌和褚锡麒到达,色喜的叫道:“啊!两位也到了!”

笑中刀劳剑昌和怪手翻天褚锡麒与他们说了些别后经过,接口问道:“他们四人关在哪里?”

狼心黑龙一指通往铁房的那座石壁道:“就在那里面,两位也想进去瞧瞧么?”

笑中刀道:“正是,可以吧?”

狼心黑龙笑道:“当然可以,就请闻兄带两位进去吧。”

武维宁摇头道:“不,还请南宫兄偏劳一下,老夫虽然睡足了,肚子却还在唱空城计,想去找副帮主要些东西吃吃。”

狼心黑龙耸耸肩道:“也罢,两位请随我来。”

他领着劳剑昌和褚锡麒进入秘道中后,武维宁与三绝毒狐和玉面花尸闲聊了几句,即行退出,回到客栈中,吩咐一名店伙送些食物到自己房中来。

当另一名店伙端着一大盘酒菜送入他房中时,武维宁认出这个店伙正是昨夜在街上遇到的那个醉汉,他见对方似已记不起自己曾向他问路,因笑道:“小二哥,你叫什么?”

那店伙将食物放上桌,躬身陪笑道:“回您老,小的叫刘明。”

武维宁道:“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吧?”

刘明微惊道:“哦,您老怎知道的?”

武维宁道:“昨夜老夫曾见你醉醺醺的在街上东歪西倒地乱闯!”

刘明搔搔头道:“是么?小的昨晚确曾喝了些酒,可是却记不起曾见过您老……”

武维宁开始默运摄魂大法,温声道:“你见过的,你仔细瞧瞧老夫的眼睛,想想看,是不是?”

刘明果然仔细的瞧着他,这一瞧之下,面上顿时现出一丝“失魂落魄”之色,喃喃答道:“嗯,好像见过的样子……”

武维宁目中现出极为慈祥温和的光芒,又道:“你的气色不大好,这是睡眠不足之故,昨夜你喝得酩酊大醉,却没有好好睡一觉,你应该好好睡觉才是。”

刘明果然觉得疲困欲眠,一双眼皮缓缓压下,梦呓般的道:“可不是,小的后来还去了媚香院,那些娘儿们,可真风骚,害得小的疲惑不堪……”

武维宁道:“所以你应该睡一睡以恢复心神体力,睡吧!睡吧!”

刘明身子一软,跌入椅子里,歪头睡着了!

武维宁初次试验“摄魂大法”竟然轻易收效,心中大喜,当即跳了过去,猛然一掌拍落他肩上,喝道:“起来!你怎么在这儿睡觉!”

刘明豁然惊醒,满脸错愕道:“我……我……小的睡着了么?”

武维宁愠然道:“不然,你在干什么?”

刘明慌忙起立,不禁的打躬作揖道:“对不起,您老原谅则个,小的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忽然就睡着了,真是该死……”

武维宁冷笑道:“你大概是工作太累了,待会老夫告诉你们东家,请他让你歇息!”

刘明吓得面色发白,不住哈腰求情道:“不,您老行行好,千万不能告诉我们东家,上次小的喝醉了酒,已被他斥责了一顿,这回他若知道,小的这个饭碗非砸不可,求求您老,千万原谅小的这一次。”

武维宁轻哼一声,挥挥手道:“好,下次不许多喝酒,去吧!”

刘明这才转忧为喜,连连称谢而去。

武维宁于是坐下吃食,他边吃边想,现在来到鸿宾客栈的魔头,包括副帮主司空森在内,已有六人之多,自己即使想改变主意将俞盟主四人救出,也已不可能,如今只有依赖“摄魂大法”冒险一逞了。

但是,刚才的试验虽然证明了“摄魂大法”的妙用,但却没有把握能够在无名魔的身上获得同样的成功,因为他知道,店伙刘明只是个普通人,而无名魔却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他的功力不知比自己要强出多少,万一自己在对他施行“摄魂大法”而被发觉时,他必然会运功反击,那一来自己必将反受其害,自己受害不打紧,俞盟主四人的生路就将因此完全断绝了。

所以,他仍然是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吃饱饭后,为了怕三绝毒狐等人起疑,他只得又进入地下室,同五魔在房中厮混。

还好这天上午,三绝毒狐来了雅兴,邀玉面花尸在“怀恩堂”中对座对弈,他便在旁作壁上观,逃避了最使他头痛的一件事——闲聊!

他最怕在闲聊中露出马脚。

三绝毒狐与玉面花尸的一局棋结束时,中午已到,大家正想同去用膳,秘门忽然启开,走进了三个人。

这三人是复仇帮主无名魔、副帮主司空森,以及一个大家都不认识,却使武维宁大吃一惊的少女!

她是甄玉娥!

她竟随无名魔来到了这儿!

武维宁一见之下,心胆皆裂,差点跳起来夺路而逃,他万万想不到甄玉娥会跟着无名魔来到此处,她是怎么来的呢?

她原是一个不谙武功的落难女子,为什么突然跟着无名魔走进了这间地下室?

这表示什么?

莫非她根本不是一个不谙武功的落难女子?而是一个深藏不露,与无名魔有着深切关系的少女?

若然如此,自己那天在救助她之后,曾将自己冒充麻衣鬼师的实情告诉过她,这一来自己岂非要原形毕露了?

由于事出意外和受到太大的惊恐,他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僵住了,呆愣愣的像一只木鸡!

所幸三绝毒狐等人似也不认识甄玉娥,他们看见帮主带来一个陌生尘女,也都甚感讶异,所以武维宁的失态,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三绝毒狐等人略略一呆之后,立即一齐向无名魔施礼道:“帮主来了。”

无名魔的脸上仍挂着白布,他目中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嗯,你们都好么?”

三绝毒狐答道:“是的,属下三人是大前天抵达的,闻兄是昨天深夜,劳、褚两位是今天早上。”

无名魔游目看了看闻、劳、褚三人,问道:“三位来到此地时,确定无人尾随!”

武维宁见他最后把视线盯在自己脸上,一颗心不由怦怦乱跳,但他在尚未断定对方已说穿自己之前,却不肯放弃“万一”的希望,当下力持镇静的答道:“是的,属下一路上都在注意,结果并未发现有人跟踪。”

无名魔闻言又点了点头,表示欣慰之意。

三绝毒狐望望他身边的甄玉娥,问道:“帮主,这位姑娘是……”

无名魔道:“她叫甄玉娥,是我刚收的女徒。”

听了这话,武维宁紧张的心弦略为松弛,但仍将信将疑,因为他很不相信甄玉娥会这么巧的在路上遇见无名魔,又能获得无名魔的收容。

无名魔看见大家的面上仍有不解之色,乃又道:“这位甄姑娘原是洛阳城外顶角村人,因其父病故,她和她母亲无力谋生,拟往太原投亲,岂知其母在途中又一病不起,她遂卖身葬母,后来被一个武林人物救出,资助她返回洛阳,前天,她雇车行至天井关附近,那赶车的忽然起了歹意,企图劫财劫色,恰巧被我撞见,我便将那赶车的杀了,这位甄姑娘因见我有本事,就要求我收她为徒,我瞧她根骨不坏,故答应了下来。”

三绝毒狐又举目把甄玉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这位姑娘确是可造之材,属下恭喜帮主收得传人!”

无名魔于是为甄玉娥介绍与群魔认识,他先一指三绝毒狐,向甄玉娥说道:“玉娥,这位便是为师的军师,复姓左丘,单名一个‘谷’字,号称‘三绝神狐’,以后你就称呼他为左丘老前辈便了。”

甄玉娥便向三绝毒狐盈盈一福,脆声道:“左丘老前辈请多指教。”

三绝毒狐哈哈笑道:“不敢当,令师武功超凡入圣,甄姑娘不出三年五载,必可成为名扬武林的巾帼英雄,老夫在此预为之贺!”

无名魔接着再一指玉面花尸道:“这位是为师的护法之一,姓冷名宝山。”

当介绍到“麻衣鬼师”时,武维宁浑身直冒冷汗,而甄玉娥竟似已不记得这位数日前救她一命并资助她八百两银子的恩公,她仍是那么温婉娴雅的一福道:“闻老前辈请多教诲。”

武维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点着头,没有答话,他心中的惊疑,已使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不相信她已认不得自己,而眼见她对自己所表现的“不动声色”的态度,更使他为之心惊肉跳,这时他得到两个结论,第一、她已把自己冒充麻衣鬼师的秘密告诉了无名魔,所以她现在这种“视若无睹”的姿态,纯属一种猫玩老鼠的戏弄,第二、她确是刚刚拜无名魔为师的,而她所以装作不认识自己,正是在替自己掩饰……

不过,他认为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她若是刚拜无名魔为师的,那么她现在还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弱女,她在突然见到自己时,怎能如此镇静?怎能表现得如此逼真?

所以,他真是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无名魔在介绍完毕之后,便回望武维宁笑道:“闻护法,你的脚程好快啊,竟比我早一日赶到这儿!”

武维宁暗暗蓄力准备应付,一面强笑道:“属下脚力如何赶得上帮主?想是帮主在路上有所耽搁,才被属下赶过的。”

无名魔笑道:“说的也是,我离开那儿后,曾去寿阳神风镖局窥探了一下,一去一来,就多走了几十里路,后来又在途中歇息了一天……”

说到此,转对三绝毒狐问道:“他们四人情形怎样?”

三绝毒狐答道:“很好,他们曾试图震断手铐,但那手铐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震断的,所以现在他们都很安静了。”

无名魔目露凶光,嘿嘿笑道:“四十多年前,他曾由此逃脱一次,今番他若能再逃掉,我就宣布解散复仇帮,从此不再与同心盟为敌!”

玉面花尸问道:“帮主打算何时为他们施行离魂换魄大法?”

无名魔道:“旅途劳顿,明早再开始吧。”

说着,牵着甄玉娥往三绝毒狐等人据守的寝房走去。

这间寝房,原是属于他的,现经三绝毒狐等睡卧了几天,已弄得脏乱不堪,无名魔入房看了看,回对跟在身后的司空森道:“司空兄,你派个人来打扫一下,我先与左丘军师去铁房看看。”

司空森答应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当无名魔在三绝毒狐、玉面花尸、狼心黑龙、笑中刀、怪手翻天及武维宁的陪同下来到铁房门前时,俞立忠四人正在沉睡中,原来老少四人自被关入铁房后,由于久不见天日,已经分不清昼夜,每天是饭来张口,想睡就睡,所以经常把昼夜颠倒,白天睡觉,夜间清醒。

不过,铁壁移开后,老少四人都惊醒了。

一斗仙李泽一见是无名魔到了,立刻开口笑道:“哈!我们藏头露尾的朋友终于来了!”

无名魔听若未闻,凝望着圣侠俞立忠冷笑道:“俞立忠,你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俞立忠淡淡一笑道:“老夫一生历经万险,所以对老夫来说,这一天并无什么特别。”

无名魔笑道:“可是这一次,你的一家人都完了!”

俞立忠道:“人迟早总要死一次的,这也算不得什么啊!”

无名魔道:“你是故示镇静,其实你心里很害怕,很伤心对不对?”

俞立忠笑道:“阁下想看老夫伤心害怕么?”

无名魔道:“不错,你现在自以为不伤心不害怕,可是明天早上,我会叫你伤心,叫你害怕!”

俞立忠道:“那么,现在不必多说废话,大家明天再说吧!”

无名魔冷笑了一阵,然后踩下开关消息,使铁壁移回原处,便领着众人转身走出。

回到寝室,司空森已派人打扫干净,无名魔似乎急欲歇息,便向大家说道:“怀恩堂四周共有十八间房间,诸位可任意选用,现在我要憇息一会,诸位请出去吧。”

地下的一切设施,除无名魔之外,只有司空森一人清楚,他来到怀恩堂上,启开了六间房间的秘门,让三绝毒狐、玉面花尸、狼心黑龙、笑中刀、怪手翻天和武维宁各占用一间,逐一讲解开关的方法,然后请众人去竹屋用膳。

武维宁只吃了一碗饭,便以“早上吃得太多”为由,先行告退,回到地下。

他显然做了一个决定,决定乘现在无名魔旅途劳累需要歇息的时候,对他施以摄魂术,骗取治疗“离魂换魄”的配方!

他知道这是一个冒险,但是既然别无良策,而且现在动手或迟几天动手都一样是冒险,为何不在今天动手呢?

只要“摄魂”成功,骗取到配方,自己便可以无名魔为人质,迫三绝毒狐交出打开手铐脚镣的锁匙,那一来,要逃离此地就没什么困难了。

问题就在“摄魂大法”能否奏功!

进入怀恩堂,一眼瞥见甄玉娥正独自一人在堂上浏览四周的陈设,显然怀恩堂华丽无比的设施,使她感到极大的惊奇。

武维宁正想弄明白她的态度,一见怀恩堂上只有她一人,当即走近她身边,低声道:“甄姑娘,你还认得老夫吧?”

甄玉娥仰望着壁上的黄金浮雕,轻声答道:“分别不过两天我怎么会忘记?”

武维宁急道:“那么,你不会恩将仇报吧?”

甄玉娥轻移莲步,仍仰瞻着壁上的各种浮雕,一面轻声道:“假如我要恩将仇报,你现在就不可能自由自在的站在这里了!”

武维宁道:“既如此,你来此何为?”

甄玉娥道:“刚才他巳把一切说给你们听了,那都是真的,在故城雇的那个车夫,仍然不是好东西……”

武维宁道:“那么,你真想拜他为师?”

甄玉娥道:“原来是的,因为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就是他,但现在只好反过来帮助你了。”

武维宁道:“你要如何帮助我?”

甄玉娥道:“我不知道,你要的是那帖药方,是不是?”

武维宁点头道:“正是,你能替我拿到么?”

甄玉娥道:“我还不知道他那帖药方放在哪里,不过我既然经常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会看到那帖药方的。”

武维宁道:“他可能未将药方写出来,而只是记在他心里。”

甄玉娥一呆,道:“若是如此,那我可无能为力了。”

武维宁道:“所以我打算现在动手——他睡着了没有?”

“你要怎样动手?你想擒下他,逼他说出药方和释放那四人?”

武维宁摇头道:“不,我即使擒住他,在此时此地,他绝不肯屈服的,我要用一种方法使他自动说出来!”

甄玉娥问道:“什么方法可使他自动说出来?”

武维宁没有回答,只低声道:“你继续在此观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语毕,举步朝无名魔那间寝房走过去。

走到秘门前,他用力踩下门前那块开关的大理石,秘门应声缓缓而开。

一眼望入,却发现无名魔竟不在房中!

咦,他哪里去了?

武维宁方自惊疑间,忽听房中左边的一堵大理石壁内,透出了无名魔的声音!

“哪一位?”

声音很小,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武维宁怔了怔,只得开口答道:“属下闻天笙,有事奉告帮主。”

“好,你等一下!”

武维宁举步入房,踩下关闭秘门的消息,然后在房中坐了下来。

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因为他听出无名魔的声音并非来自通往禁锢俞盟主四人的那条地道,而是来自另外一堵石壁内,他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无名魔在那里面干什么,令他感到焦急的是:他原打算乘三绝毒狐等人还在吃饭时冒险一逞的,可是现在却不能马上动手了,再过一会儿,当三绝毒狐等人下来而发现自己不在自己的房中时,他们一定会找到无名魔的寝房里来,那时自己还能动手施行“摄魂大法”么?

而现在,自己说明“有事奉告”,待会他出来时,要向他报告什么呢?

他愈想愈是着急,不觉起身来回踱步,踱到传出无名魔的声音的石壁前,忽然听到石壁内隐约响着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哦,原来无名魔在洗浴!

武维宁稍稍放心了,也有了决定,等对方浴毕出来时,如果三绝毒狐等人没有进来,便照计划行事,如果情况不宜对他施行摄魂大法,便拿些话搪塞过去,以后再找机会下手。

约摸盏茶工夫,传出声音的那堵石壁“轧轧”的旋转开了,无名魔由里面缓步而出——

不,出来的已不是头罩白巾的无名魔,而是一个中年女人!

一个容颜俏丽而满头白发的中年妇人!

也就是武维宁在恒山“伤心坡”遇见的那个白发女人!

那个自称无亲无故,独自隐居深山,以种植蔬菜为生的白发女人!

武维宁做一万个梦也想不到这个自己曾经向她求宿一夜,以及要求她收容奶奶的白发女人,竟然就是复仇帮主无名魔,因而乍见之下,浑身大大一震,张口“啊!”的失声叫了起来!

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不使自己露出马脚,可是这一刹那间,他再也无法控制惊骇和激动的情绪,他此刻的表现,已然完全不像是荐麻衣鬼师闻天笙了!

为什么无名魔会是她?

为什么?

为什么?

武维宁几乎忍不住要把这个使他万分惊奇的“疑问”脱口问出来!

而此刻的白发女人“无名魔”,她身上仅仅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粉红轻纱,她的胴体若隐若现,虽然她的年纪看来已将近五十,可是她仍有一副美好的躯体,肤色白若凝脂,柳腰纤细,双峰高耸,玉腿修长,其对男人的诱惑力,不亚于一个妙龄少女!

她显然误解了武维宁的惊惶失措,以为武维宁是看见自己的“半裸”而尴尬万分,不由微微一笑道:“闻护法,你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了,何以定力如此之差?”

武维宁透了口气,极力压抑激荡的情绪,但仍不禁口吃着道:“帮主……何以做这般……打扮?”

无名魔举手掠了掠湿发,挪步姗娜的走去打开一座衣橱,一面脆笑道:“我刚刚浴洗出来,闻护法要我怎么打扮才好?”

说着,取出一件白长衫穿了起来。

她一边穿戴一边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武维宁努力镇定心神,但心房依然扑扑直跳,当下低头答道:“是关于……属下在途中所遇到的一件不幸,那‘无影脚向连’死了!”

无名魔猛抬头,凝聚目光问道:“怎么死的?”

“死于他发妻姚月娇之手。”

“你怎知道的?”

“属下在途中遇上他,他说要回家去看看,关于向连以前的事,帮主知道吧?”

“不太清楚,只听说他和他妻子闹翻了。”

“是的,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他劫了一批镖货,他的大舅子要与他平分,他不肯,两人打了起来,结果他的大舅子被他一脚踢死。”

“嗯,他那一双脚十分精绝,等闲之辈自然难以抵挡得住。”

“就因踢死了他大舅子,因此与他的妻子姚月娇翻脸成仇,他也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之后他也被同心盟逮住,关入正心牢……”

“你拾重要的说吧!”

“那天他遇见属下时,要求属下同他回去,他的家在盘陀镇外,是顺路,故属下便答应了他,他告诉属下说很想与其妻破镜重圆,因为他们原是一对恩爱夫妻,到了盘陀,他在镇上买了许多礼物,要求属下先进入他家探探其妻的口风,他说假如其妻还有一点夫妻之情,他便入屋与她相见,否则只好作罢。”

“后来怎样?”

“那时天色已黑,属下上前敲门,出来开门的果是向连的老妻,属下假称错过宿头,求她借宿一夜,她答应了,入屋后,她自称其夫已逝多年,那屋子就只她一个人居住,可是属下很快就发现她说谎……”

“嗯?”

“那厅堂上挂着一件男人的衣服!”

“她年纪多大了?”

“大约六十左右。”

“那么大的岁数还偷汉子么?”

“不,向连离家后,她就与一个名叫‘赖皮猴丁七’的男人姘居,那人是向连的朋友。”

“向连火了?”

“不,起先她入屋内端出一杯茶给属下,态度十分客气,但属下却看出她有些不怀好意,故不敢喝那杯茶,之后属下告诉她说,属下是受一位朋友之托,要带一些东西去盘陀镇送给其妻子,问她此去盘陀镇尚有多远,她答称二十多里,其实她家距盘陀仅一里许而已。”

“哈,她大概见财起意,想做翻你了?”

“正是,于是属下将计就计,喝下了那杯渗有蒙汗药的茶,然后告诉她说,属下那位朋友叫‘无影脚向连’,他的妻子叫姚月娇,她听了很是吃惊,而就在那时,屋内突然跳出一个黑衣老人,他对着属下拍手大叫:‘倒也!倒也!’,属下便倒了下去。”

“有意思,那人就是‘赖皮猴丁七’!”

“是的,他见属下倒地不起,立刻抄起一把钢刀,动手就要杀死属下,姚月娇阻止了他,说属下是她前夫托送东西来的,她要问个明白,丁七却不肯,两人争论了一阵,最后姚月娇软化了,同意杀死属下与丁七远走高飞,因为他们知道向连快要回来了。”

“那时你虽然喝下那杯茶,其实并未昏迷,是不是?”

“不错,但那丁七举刀要砍杀属下时,向连破门而入,夺过丁七的钢刀,将他刺死在壁上!”

“这怪不得向连,后来呢?”

“属下以为向连会连那姚月娇也一起宰了,可是他没有,他说他欠了她哥哥一条命,所以不杀她,这次恩仇两相抵消,哼!其实向连不杀她,完全是出于不忍,他还很喜欢她呢!”

“真想不到向连是个多情的男人,之后呢?”

“那姚月娇见向连不杀她,就虚情假意的痛哭起来说,假如不是他踢死了她哥哥,他们现在还是一对恩爱夫妇等等,说得向连又是悔恨又是心疼,竟要求她原谅,她也答应了,她说很想念当年那段生活,所谓当年那段生活,是说向连经常替她捶背捏脚……”

“她长得很美么?”

“不,丑极了,胖嘟嘟的像一只母猪!”

“既是很丑,向连何以那么喜欢她?”

“谁知道。”

“好,说下去。”

“向连为了讨她欢心,听她那么说,立刻表示愿意再替她捏脚,她说好呀,就地躺下,把脚一伸,让向连捏她的脚了。”

“于是她乘向连神魂颠倒之际,一脚将向连踢死了?”

“正是!”

“好毒的婆子,你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因为属下也直到她踢死向连时,才知道她的一番表现都是假的。”

“你该杀死她为向连报仇!”

“属下没有杀死她,但她虽然还活着,却已比死更痛苦了!”

“怎么说?”

“她踢死向连后,转过来要杀属下,属下便将那一口茶吐出,喷中了她的一双眼睛。”

“她瞎了?”

“是的,也可能疯了!”

“唉,这该是谁的错呢?”

“属下未能及时出手搭救向连,内心至感歉疚,愿受帮主裁处。”

“不,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

“我想歇息一会了,你出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