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神乔大千猝不及避,章门穴立被点中,一声沉哼,登时向前仆倒!
这一行动,大出金手儒侠凌飞云及赤脚和尚等四人的意料之外,凌飞云神色一愕,骇然道:“乐兄,你这是干什么?”
春神乐正贤一脚踏住夏神乔大千的身体,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令郎说的好办法呀!”
金手儒侠凌飞云听不懂,转望凌敖问道:“敖儿,你在玩弄乔老前辈?”
凌敖忙躬身肃容道:“爹,如果他是乔老前辈,儿子胆子再大也不敢玩弄他!”
金手儒侠凌飞云神色又是一愕,张目失声道:“嗄,难道他是……”
凌敖截口道:“冬神司寇丹!”
赤脚和尚一步跳到“夏神乔大千”身边,伸手往他脸上一抹,乔大千的面上应手脱下一层人皮,赫然正是冬神司寇丹!
金手儒侠凌飞云双目发直,惊诧道:“天啊,他竟易容混到我们中间来了!”
凌敖笑道:“幸好被儿子瞧出破绽,否则我们难免要被他分别击破!”
金手儒侠凌飞云又惊又喜道:“好险,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凌敖道:“他刚才突然出现时,儿子就有点惊疑,因为夏神乔大千竟会这么凑巧地在此和我们遇上,不能不说巧得太离奇,因此儿子暗中仔细打量他,我发现他的手指细长而白晳,跟夏神乔大千粗大而黧黑的肤色完全不一样,而且儿子并未在前往石楼山之前见过秋神梅盛林,儿子那样说,只是要试探他一下而已,果然他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被儿子试出‘尾巴’来,刚才儿子和婉儿要同他‘印证’剑术,即是想乘机将他擒下来!”
金手儒侠凌飞云和赤脚和尚等恍然大悟,凌飞云想起刚才极力阻止儿媳与之动手,觉得自己脑筋太不灵通,不禁红脸笑道:“哈哈,还是你们年轻人眼力好,为父的想都没有想到他不是夏神乔大千哩!”
春神乐正贤发觉冬神司寇丹已在悠悠醒转,立即运指点住他麻穴,将他拉到一块巨石下让他倚坐着,冷笑道:“司寇丹,这是你不聪明之处,你不该去而返!”
冬神司寇丹两眼徐睁,环望众人一眼,然后敛目苦笑道:“但假如老夫不失手,情形又是如何呢?”
春神乐正贤大笑道:“说得不错,可惜你气数已尽,所以才会在这阴沟里翻船!”
这时崔忆美、凌飞云、赤脚和尚、凌敖夫妇及罗剑奇夫妇一齐在冬神司寇丹面前围坐下来,摆出一派欣赏“垂死的老虎”之态。
冬神司寇丹气怒交迸,突然厉声道:“你们还不动手么?”
春神乐正贤冷冷道:“要也别这样着急,你知道,一个猎人难得捕到一只天鹅,他是要先考虑一番,然后才决定如何吃它的!”
冬神司寇丹冷笑道:“当心被它飞掉!”
春神乐正贤颔首道:“当然,我们会很小心提防的!”
冬神司寇丹轻“哼”一声道:“除了老夫这条命外,我不知道你们还要一些什么!”
春神乐正贤道:“多得很,譬如你去年取去的那颗‘盟主金印’和小徒的那把‘魔琴’,以及你毒毙瑶池圣母所得的那部‘大乘金刚秘笈’,这些都是我们希望你交出来的东西!”
冬神司寇丹凝望他阴阴一笑道:“如果老夫不愿交出来呢?”
春神乐正贤道:“不交出来,你会死得很痛苦!”
冬神司寇丹道:“老夫准备着就是了。”
春神乐正贤目光一寒,沉声缓缓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该知道有些东西是比死更难挨的!”
冬神司寇丹闭目不答,他的脸色如纸,面肌微微跳动着,可以看出他虽然力持镇静,但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凌敖开口道:“师父,也许‘盟主金印’和‘大乘金刚秘发’正在他身上!”
春神乐正贤轻嗯一声道:“你搜他身上看看!”
凌敖上前伸手入他怀中摸索,结果只搜出一些易容用的东西和一些银子,不由发怒道:“老贼,你最好实说出来,否则以你的年纪和身份,若叫我赏你耳光,那可是你自取侮辱!”
冬神司寇丹沉默有顷,开口缓缓道:“老夫说出来也没用,你们没有耐心跑远路的!”
凌敖问道:“有多远?”
冬神司寇丹道:“远在百里外的五台山绝顶!”
凌敖冷笑道:“你在扯谎,那天你还在石楼山黑豹洞中练琴,而你离开石楼山不过两天,居然能在两天之内往返五台山跋涉一千多里路么?”
冬神司寇丹道:“当然不能,老夫离开石楼山时,就将‘魔琴’交给十二金钗带往五台山藏匿,因为老夫打算到那里去潜练琴艺。”
凌敖沉吟片刻,回望春神说道:“师父那把‘魔琴’和‘盟主金印’实际上并不重要,我们这就除掉他算了!”
春神乐正贤摇头道:“不,假如‘大乘金刚秘笈’和‘魔琴’真在他部下手里,我们若不取回来,后患仍多!”
凌敖道:“那么,师父打算带他到五台山去?”
春神乐正贤道:“是的,夏秋二神会关照我们捉到这司寇丹时,要通知他们一声,所以我们带他去五台山的几天时间内,可传言请他们去五台山会晤,大家一起来解决一些未了的问题。”
凌敖沉吟道:就怕这老贼在途中再玩出花样……”
春神乐正贤微笑道:“绝对不会,因为我们现在可以毁掉他的武功!”
一代武林巨魔冬神司寇丹“落网”的消息,很快地传遍了中原武林,成为各方武林人物津津“乐道”的一大话题!
没有一人不为这件事额手称庆,因为吃过冬神司寇丹亏的人实在太多了,在过去,由于他是“名正言顺”的武林四大盟主之一,凡是吃过他的亏的人,均是敢怒而不敢言,也由于另外的春夏秋三神无法替武林人铲除这个巨魔,使得春夏秋三神的声誉一落千丈,如今突然听说冬神司寇丹已为春神等人制伏,顿使整个武林的气氛为之一变,犹如雨过天晴,给人一种清新凉爽的感觉!
在春神乐正贤一行人欲将冬神司寇丹解赴五台山的途中,夏秋二神及瑶池龙女已闻风赶到,参加了准备“送葬”冬神司寇丹的行列,而最令瑶池龙女兴奋的事是一行十多人途经太原时所发生的一件事!
这是擒住冬神司寇丹后的第五天下午,当众人押着冬神经过太原府城时,突然有一个富家仆人模样的老者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在行人来往不绝的大街上,忽然有个陌生老者挡住去路,不能不说是一桩惊人的怪事,走在最前面的春神乐正贤脚下一顿,凝目上下打量老者,沉容问道:“干什么的?”
那仆人模样的老者满脸堆笑,哈哈腰道:“对不起,你们诸人中有没有一位凌敖凌相公?”
凌敖心头微震,立即趋前答道:“在下就是,你老找我何事?”
那老者“啊”了一声,又哈腰笑道:“原来您就是凌相公,我家公子命老奴来请凌相公等驾临敝宅饮一杯水酒!”
凌敖诧异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老者笑嘻嘻道:“我家老爷是太原府的首富萧员外萧居正,我们公子名少安,是本城有数的举人之一!”
凌敖皱眉道:“萧少安?我不认识他啊!”
那老者笑道:“是的,但凌相公也许认识我家少奶奶!”凌敖吃惊道:“你家少奶奶又是谁?”
那老者又笑道:“对不起,我家少奶奶吩咐老奴不得说出,她说请凌相公等驾临敝宅一看便知!”
凌敖皱了皱眉头,回望春神问道:“师父,我们去么?”
春神乐正贤颔首笑道:“去!有酒可饮,不亦乐乎?”
凌敖也不是怕事之辈,于是回对那老者点头道:“好,请带路!”
那老者十分高兴,应声转身,领路向前走去。”
凌敖边走边想,但搜索枯肠也想不出有哪个“少奶奶”与自己认识,忍不住回对春神低声道:“师父,此事有些邪门,待会我们若要饮酒,可得仔细才行!”
春神乐正贤微笑道:“当然,不过若有人敢动我们十多人的脑筋,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不错,这十多人有春夏秋冬四神和崔忆美、瑶池龙女、赤脚和尚、凌敖夫妇、乐剑奇(即罗剑奇)夫妇,胡三娘母女及凌飞云夫妇,除了最后的凌飞云夫妇身无武功之外,其余都是名震武林的绝顶髙手,当今武林中,还有谁胆子大致敢动这些人的脑筋呢?
想到这里,凌敖也就放心了。
拐弯抹角,老者领着众人来到一座巨宅门前,只见巨宅门口立着一个相貌不俗的青年文士,他见老奴已将凌敖等众人请到,连忙赶上一步,朝众人深深一揖道:“萧某未及亲来迎接诸位侠士,恕罪恕罪!”
凌敖因对方的妻子是指名要请自己的,乃拱手答道:“不敢当,在下便是凌敖,兄台莫非就是萧举人?”
青年文士含笑答道:“是的,拙荆打听得诸位将由此经过,故嘱萧某准备两桌酒席接待诸位!”
凌敖道:“恕在下冒昧请问,尊夫人芳名如何称呼?”
萧少安笑道:“拙荆将亲自为诸位敬酒,凌相公入内一看便知,请!”
说着,侧身拱手肃客。
凌敖即请春夏秋三神及父母等人先行,那冬神司寇丹因为武功已失,众人不怕他逃掉,故也让他自由活动,只派赤脚和尚随在身边监视,当下他也随众人走入巨宅。
跨入大门,对面是一块小天井,再对面是一间大客厅,布置极为精美,显见主人非常富有。
客厅上已摆着两桌酒席,萧少安殷勤延请众人入座,命两个丫环为客人上了酒,然后向她们说道:“去请你们少奶奶出来!”
两个丫环应命而去,萧少安起身举起酒盅笑道:“来,萧某先敬诸位一盅!”
语毕,一饮而尽,态度蛮豪爽的!众人虽有些犹豫不决,但也先后端起酒盅,内中秋神梅盛林是用毒的大行家,她已试出酒中无毒,乃当先饮下,众人一看她喝了,也就一一将手中的酒饮完。
冬神司寇丹不想喝,但赤脚和尚岂肯放过他,拿起一盅强为他灌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萧少安目望凌敖笑问道:“那位就是‘冬神司寇丹’么?”
凌敖笑道:“是的,萧兄因何得知?”
萧少安道:“萧某一介书生,对武林中事本毫无所知,最近与拙荆结为夫妇后,方才得知一二。”
凌敖乘机问道:“尊夫人是武林中人?”
萧少安点头笑道:“是的,但她与萧某结亲后已决心退出武林了!”
那慕容婉听说有个“少奶奶”认识自己的丈夫,心里不免有些疙瘩,这时忍不住插口笑道:“想必尊夫人过去一定是个女中英杰!”
萧少安向她点头笑道:“不敢当,但萧某能得她为妻,委实是三生有幸!”
慕容婉抿唇一笑道:“怎么还不出来让我们拜见拜见呀?”
萧少安有些着急,不住摆头向客厅的一道门张望,面现窘笑道:“抱歉,大概还没穿戴好,唉,拙荆什么都好,就只穿衣慢吞吞的……”
一言甫毕,只听客厅里那道门内响起了一个娇脆悦耳的声音:“别噜苏,妾身来哪!”
随着话声,一个容貌娇丽而浑身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少妇,在两名丫环的扶拥下,飘然走入厅来!
她长得的确美丽,年纪顶多只有十七八,有一张圆圆的讨人喜欢的脸庞,黛眉如月,一对大眼又黑又亮,雪颊薄施胭脂,再加上一身华丽的穿戴,真个比宫中妃子还要胜上几分!
看到这个“萧家少奶奶”一出,首先惊跳起来的是瑶池龙女,好像疯狂似地冲了过去,大叫道:“天呀,你不是我的女儿小龙女么?”
一点不错,那个“少奶奶”正是失踪了数月之久的小龙女!
她一见自己的母亲也在其中,大感意外,急迎而上,一把搂住母亲欢叫道:“娘!娘!原来您也在这里呀!”
母女骤然相会,顿时拥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那萧少安一直不知道在座的瑶池龙女是自己的丈母娘,这时大感惶然无措,急忙起身走到她们母女身边,搓手不已。
而这时,最高兴的应该是凌敖了,他如释重负地长长透了一口气,转望春神笑道:“师父,真想不到这个萧家少奶奶,竟是小龙女!”
春神乐正贤笑道:“是啊,刚才婉儿脸上一片冰冷,为师也替你捏了一把汗哩!”
慕容婉羞红了脸,垂首道:“师父乱讲,婉儿才不管他的事!”
春神乐正贤端起一盅酒,环望众人笑道:“来,现在大家可以放怀痛饮一番了!”
瑶池龙女母女虽在抱头痛哭,毕竟是一桩“可喜可贺”的结局,众人并不觉得可怜,因此也就放怀大吃大喝起来。
好半天,瑶池龙女母女才在萧少安的劝慰下拭干了眼泪,瑶池龙女以“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喜”的神情,仔细将萧少安打量一番,然后向小龙女笑道:“女儿,你的眼光不错啊!”
小龙女含羞一笑,忽地转对萧少安娇叱道:“看见你丈母娘还不跪下磕头,你发什么呆呀?”
萧少安惶然一哦,赶忙屈膝跪下,口呼“岳母”,磕头不迭。
瑶池龙女急忙扶起他,轻脆地笑道:“起来,起来,告诉我你们结合的经过吧!”
于是,萧少安把丈母娘请入首席坐下,小龙女向众人敬了酒,大家就在欢悦的气氛中,谈起“别后经过”来了。
小龙女首先向凌敖笑道:“凌公子我应该向你致最大的歉意!” *
凌敖笑道:“萧夫人指的是武威县城外的那回事?”
小龙女道:“正是,我不知道你还没断气,竟糊里糊涂地把你埋葬在路旁!”
凌敖道:“不打紧,好在我命大死不了——萧夫人当日哪里去了?”
小龙女道:“那天我把你埋入地下后,正在那里哭泣时,突然来了一个青衣人,他自称姓高名用,他以为我是落难女子,就说愿意带我去一个很舒服的地方,那里有吃有穿,还有银子可拿,整天还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凌敖吃了一惊,冲口道:“那是骗子啊!”
小龙女笑道:“是啊,可是当时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名堂,因为不懂,所以也不怕,就答应跟他去!”
凌敖着急道:“那高用真是卑鄙可耻!”
小龙女脆笑道:“结果他带我去酒泉郡的一家‘双喜院’,向一个老妈妈拿了一大笔银子,就溜了!”
凌敖紧张地问道:“于是你就在那家‘双喜院’住了下来?”
小龙女点首道:“不错,第二天,那老妈妈就要我陪客人喝酒,我想只陪客人喝酒并没有什么不好,而且以前我听你说喝酒如何美妙,想喝酒想死了,便答应出去陪客人喝一喝,哪知那些客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喝酒的当儿,居然毛手毛脚,我一气之下,抓起那客人摔出房外去,摔得他杀猪般大叫起来!”
凌敖喜道:“摔得好,但你应该赶快离开那里才对啊!”
小龙女笑道:“不,那时我身无分文,没办法离开那里,但自从那回事后,许多客人便不敢再碰我一根汗毛,他们都说我像一朵玫瑰花——美而多刺!”
众人听到这里,均忍不住而哈哈大笑起来。
凌敖见萧少安有尴尬之色,忙敛笑再问道:“后来怎样?”
小龙女道:“后来,我在那里住了两三个月,积蓄了不少银子,正想来中原找我娘的时候,刚好邂逅了一位来自中原的书生,他一见我后,就像着了魔似的,一直缠着我要我嫁给他,我说不,我要到中原去找我娘,他说好极了,他可以带我去,于是有一天晚上,我们就偷偷离开酒泉,取道中原来了!”
凌敖情知那个“书生”即是眼前的萧举人,便又笑问道:“之后呢?”
小龙女耸耸肩道:“我们来到中原,没有找到我娘,我因受不了那书生的纠缠,只好答应嫁给他了!”
凌敖举盅转对萧少安笑道:“萧兄,小弟祝贺你娶到一位好妻子!”
萧少安称谢不迭,又向众人殷勤敬酒,最后当众要求瑶池龙女跟女儿同住下来,瑶池龙女慨然应允,但说明必须去一趟天竺寺,以探究丈夫瑶池金郎的生死……
宾主联欢一直喝到深夜方才撤席,这天大家就在萧家做客,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众人在萧少安和小龙女的送别下,押着冬神司寇丹离开太原府继续走向五台山而去。
春神乐正贤一行人在萧家做客,是后来武林人述说“武林轶事”所知道的最后一件事,这事之后,再没有人听到有关“春夏秋冬”四神的下落,也没有人再见到凌敖夫妇那种神乎其神的“凤凰于飞”的剑法,不过,自此之后,武林中也再不会听到“冬神司寇丹”这个人物的消息了!
(全书完,凌妙颜OCR,雪霁初晴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