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凤凰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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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空心针 孝女追究血线索

凌敖根本没想到冬神那一搭之势,竟是蓄意致自己于死命,心中又惊又怒,本欲发作,但眼角瞥见那青衣文士已走下楼去,于是佯装未闻未见,走去柜台前匆匆会过酒账,快步奔下楼梯走出了汉王酒楼。

举目一看,发现那青衣文士还在前面不远的街上踱方步,当即暗暗尾随上去。

那青衣文士大摇大摆地走着,一面走一面轻哼着歌,走到一家鸟店门口,一个倚立在店门边抽旱烟的蓝衫老头子,却向他招呼道:“何秀才,昨天刚到一批鸽子,您要不要?”

青衣文士驻足问道:“纯白的么?”

蓝衫老头哈腰笑道:“当然是纯白的,您请进来看看吧!”

青衣文士点点头,转身跨入鸟店,那卖鸟的老头子便引他一直走入里面去……

凌敖不敢跟入,只得站在鸟店对面的屋檐下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只见那青衣文士手上提着一个鸟笼步出店门,笼中关着一只羽毛雪白的鸽子,凌敖是养鸽的行家,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只通讯鸽,而且发现那只白鸽子脚上已系着一节小小竹筒!

青衣文士提着鸟笼摇摇摆摆走出鸟店后,一径走出汉王城,到了一处偏僻地点,打开鸟笼便将那只白鸽子放出!

白鸽子振翅飞走,不料才飞出三四丈远,忽见它双翅一收,在空中慢慢翻转着身体,掉下来了!

青衣文士瞧得面色一变,正待飞身扑过去接住白鸽,蓦闻头上掠过一阵衣袂飘动的声响,抬头张望,正见一条人影由头上电掠而过!

这人正是凌敖,他飞落白鸽子身边,俯身拉下系在它脚上的那节小小竹筒,迅速揣入怀中,然后抬脸含笑静立,准备应付对方的任何行动。

青衣文士敢情识得凌敖,所以一见之下,面色大变,脱口惊呼道:“啊!是你——”

凌敖冷然一笑道:“正是,刚才在酒楼上没有请你喝一杯,实在对不起啊!”

青衣文士双目一阵乱闪,忽然双足一顿,纵身斜掠出一丈开外,拔脚便跑。

凌敖岂容他跑掉,左足一滑,纵身飘到他身前挡住,哈哈笑道:“别跑,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青衣文士一声沉嘿,右掌猛扬,直向凌敖面门劈去!

凌敖含笑迎上一步,左手突抬,一把扣住他手腕,用力一旋转,青衣文士痛呼一声,背转腰动弹不得了!

敢情他武功并不高,可能在凤凰谷中只是一名小卒,所以遇上凌敖时,连拼命的余地也没有。

凌敖紧紧将他的右臂反剪着,沉声道:“好好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文士武功虽然不济,个性倒相当倔强,闻言怒骂道:“小贼!凤凰谷的人不是怕死之辈,你只管动手便了!”

凌敖冷笑道:“你不怕死,但不知你怕不怕痛?”

青衣文士嘴巴一撅,沉声道:“不怕!”

凌敖轻哼一声,左手五指骈如鹤啄,使力在他背脊上一抓一转,施以最令人不好消受的分筋错骨!

青衣文士登时痛得脖子一仰,大声惨叫道:“啊唷!痛死我也!”

凌敖哈哈大笑道:“胡说,你不怕痛嘛!”

说着,又给他抓拿一下,青衣文士又是一声杀猪般惨叫,浑身颤抖,豆大汗粒直滚,嘶声呼道:“我说!我说!你快放手……”

凌敖略为松开手指,沉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文士喘息着道:“无毛虎刘用,上次你在凤凰谷中,我曾经带你去解手……”

凌敖笑哦一声道:“原来是老朋友,那么,这次你们谷主可是派你出来打探三神的消息?”

无毛虎刘用哭丧着脸答道:“是的,那竹筒里的字条已有写明……”

凌敖取出小竹筒捏破,展开纸条一看,果然上面只写着“春、秋、冬”三神及自己已到汉王城等几十个字,当下丢掉纸条又问道:“那‘夏神乔大千’还在不在你们凤凰谷中?”

无毛虎刘用吃了一惊,期期艾艾道:“你怎么知道夏神在我们凤凰谷中?” ‘ ?

凌敖微哂道:“这个你别管,你只要回答我的话就够了!”

无毛虎刘用讷讷道:“他已和我们谷主讲和,明天他要把盟主大位移交给秋神,然后离开凤凰谷,去很远的一个地方……”

凌敖追问道:“去很远的一个地方干什么?”

无毛虎刘用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凌敖见他似非扯谎,于是转话问道:“那么,明天三神及五派掌门人到达凤凰山时,你们谷主将有何行动?”

无毛虎刘用正要作答,忽然浑身一震,头颅无力地慢慢垂下!

凌敖顿觉有异,连忙把他右臂放开,再扳过他身躯一看,发现他脸孔苍白如纸,眼睛呆滞,正在慢慢死去!

突生意外,凌敖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他臂膀,摇撼着叫道:“喂,你怎么啦?”

他一摇撼之下,无毛虎刘用死得更快,只见他嘴角溢出一道黑血,眼睛往上一翻,死了!

凌敖既惊且疑,搞不清他是怎么死的,当下连忙把他身躯放落地,正想拔脚开溜,忽见他胸口上有一点血透出衣外,心头一动,便蹲下解开他的胸襟,这才发现他心窝上钉着一支又细又长的银针!

原来,无毛虎刘用竟是中了人家暗器死的!

凌敖艺出武林四神之一,一身成就非闲辈可比,五丈之内片叶落地都能听得出来,如今竟被人把捉在自己手里的人打死了,而自己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这种情形,只能解释对方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说清楚一点,这发针之人是以一种超绝的内家真力把银针慢慢逼过来的!

凌敖一想及此,不由浑身毛骨悚然,赶忙抬目四扫,只见四周风吹树摇,一切平静无异,哪有一点敌人的影子!

噫,来者是谁?他为何要杀死这个无毛虎刘用?

这两个疑问,凌敖一想之下,发觉颇不简单,因为如果这个无毛虎是死于他们自己人之手,当然可以解释为凤凰谷的人干的,若果是的话,则打探三神行踪的任务,有这等身手者一人已够,何必又派无毛虎这种脚色出来?而且,像这种又细又轻的银针,亦非一般武林人所能使用,分明只有“凤凰谷主”本人才能做得,然而他“鬼头尊者罗太希”又为何不敢现身与自己相见?

但是,如果杀人者不是他,也不是凤凰谷中的任何一人,那么,什么人有理由要杀死这个武功蹩脚得可怜的无毛虎呢?

凌敖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俯身拔起钉在无毛虎心窝上的银针,一看针尾上流出一点黑汁,不由心头大震,骇呼道:“啊,莫非是通心针?”

他把银针擦拭干净,一看针尖上果然有一点细如牛毛的小孔,想起白水神尼曾说过慕容婉的父亲当年被人杀害时,师父在现场找到一枚“通心针”,不知道这枚淬毒的空心银针是否就是它,于是掏出汗巾将银针小心包扎好,放入怀中之后,便即拔步奔回汉王城。

凌敖回到小客栈里,看见慕容婉正在房中练剑,旁观片刻,发现她练的竟是“凤凰十八式”中的第三式——凤凰朝阳,不禁大奇,惊诧道:“咦,你怎会使凤凰剑法?”

慕容婉从容收剑入鞘,朝他“嫣然”一笑道:“怎么不会,我练凤凰剑法起码比你早三年呢!”

凌敖惑然道:“谁教你的?”

慕容婉含笑道:“自然是你师父,五年前,你师父教我‘凤凰心法’和‘凤凰来仪、凤凰和鸣、凤凰朝阳’三式,他说将来……”

凌敖怔忡地道:“将来怎样?”

慕容婉欲言又止,忸怩了好一阵,方才含羞带笑道:“他说将来有个少年也会使凤凰剑,他将和我结成夫妻,共练‘凤凰心法’和‘凤凰剑法’——你知道那少年是谁么?”

凌敖当然知道那‘少年’便是自己,暗想师父一向特别疼我,哪知他老人家竟然替我“内定”了这么一个丑八怪做妻子,真是从何说起啊?

他暗叹一声,意兴阑珊地道:“慕容姑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师父没有死呢!”

慕容婉一愣,瞪大一对伏犀眼,惊问道,什么,你师父没有死?”

凌敖兴奋地道:“是的,我刚才在酒楼上听到他老人家的传音……”当下就将自己在酒楼上遇到“假春神”和“秋、冬”二神的经过说出来,最后说道:“所以,那天我们在洞壁中看见的那具尸体,可能正是神弦十一鬼的老二‘道君符化风’!”

慕容婉惊异不止,说道:“你当时没有找到他老人家么?”

凌敖摇头道:“没有,老实说今天若不是遇见了那个‘假春神’,我还不知道家师的相貌呢?”

慕容婉沉思道:“会不会那个你认为‘假春神’的人就是你师父?”

凌敖怔了一下,接着顿足叫道:“是啊,我一直把他当作‘假春神’,说不定他正是我师父,唉唉,我怎么这样糊涂?”

慕容婉微笑道:“无论如何,你师父没有死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后来怎样?”

凌敖又将跟踪无毛虎出城所发生的经过说出,然后问道:“我记得令师说过,令尊当年遇害时,家师曾在现场捡到一枚‘通心针’,那枚凶器,姑娘有没有带在身上?”

慕容婉点头道:“在,我一直带着呢!”

凌敖伸手道:“给我看看好吗?”

慕容婉取出一个绣花小荷包,由里面拿出一枚两寸长的银针递给他;凌敖接过看了看,再取出致死无毛虎的银针对照一下,发现两枚银针式样长短完全相同,慕容婉一瞧之下,神色大震,一把抓住凌敖的手腕急问道:“你有没有看见那发针之人?”

凌敖道:“没有,就连他为何要杀死无毛虎,我也弄不清楚……”

慕容婉神色十分悲忿,咬牙切齿道:“我想一定是‘凤凰谷主’无疑,他为了怕无毛虎说出他的阴谋,所以才把他杀了!”

凌敖道:“我也曾这样猜想过,但仔细想来,却又觉不像,你想,他既然派无毛虎出谷来打探三神的行踪,自己又何必再出来?”

慕容婉恨声道:“可是除了他以外,谁有理由要杀死无毛虎呢?”

凌敖道:“正是,所以这是一个谜……”

慕容婉急得连连跺脚,恨道:“一定是他!我要找他报仇去!我要找他报仇去……”

凌敖劝道:“你别急,若果杀你父母者就是他,他既然在汉王城出现,也许明天也会出现在凤凰山,到时咱们仔细观察后再作决定吧。”

慕容婉点点头,忽地抬眼凝望他问道:“你没有找到乔姑娘?”

凌敖摇头叹道:“没有,唉……”

慕容婉眼光映现一片喜色,嘴里却假惺惺地道:“你也别急,反正她明天总会去凤凰山的,到时我允许你和她说话便了!”

第二天早上,凌敖带着慕容婉来到凤凰山上!

原来,武林春夏秋冬四神每次举行移交典礼时,向来都是公开的,今年也不例外,所以,凤凰山中一大早便有许多武林人来到,其中包括监交的五派掌门人——少林证因大师、武当灵流道长、华山十字剑戴竹夫、崆峒神箫客毕玉明以及昆仑逍遥客吕达。

这五位掌门人名义上虽是监交人,其实他们只是四神邀来摆场面壮声势而已,因此他们什么事也不管,也什么都不知道,凌敖和慕容婉来到时,正听见一个蓝衫老人在向他们探问移交的地点,却见五位掌门人一齐摇头回答不清楚,据说“夏神乔大千”发给他们的请柬上只写着他要在凤凰山办理移交,至于确切地点则未写明……

凌敖暗忖夏神乔大千原被凤凰谷主禁锢在凤凰谷中,如果他真已和凤凰谷主讲和,说不定移交地点就在凤凰谷中呢!

正思忖间,忽见一个黑衣劲装大汉由山中如飞奔来,朝五派掌门人抱拳道:“诸位掌门人劳驾了,夏盟主此刻已在凤凰谷中恭候,请诸位快随在下入谷!”

少林证因大师寿眉一扬,诧异道:“凤凰谷?这凤凰山中有一座凤凰谷么?”

黑衣大汉道:“不错,凤凰谷还有一位谷主,他就是当年的鬼头尊者罗太希!” 、

五派掌门人相顾愕然,也不知是被“鬼头尊者罗太希”的凶名所震惊,抑或为了什么,一时均为之瞠目结舌,做声不得!

凌敖亦听得满脸惊疑,暗忖道:“奇怪,凤凰谷主今番行事为何如此坦率?”

只见那黑衣大汉又向五派掌门人说道:“诸位掌门人勿多疑,我们谷主已经改邪归正,不但与夏盟主尽弃前嫌,两人且八拜为交,夏盟主为了祝贺我们谷主洗心革面,故特地把移交地点改到这凤凰山凤凰谷来,目的正是要诸位见见敝谷主,并请恕敝谷主以往的为人和行为!”

敢情鬼头尊者罗太希以前武功虽不及春夏秋冬四神,但所做的恶事却非任何人所能与之比拟,是以五派掌门人最初一听凤凰谷主即是当年的鬼头尊者,不觉全部愣住,但他们都是正人君子,这时听说罗太希已弃邪归正,且和夏神结为异姓兄弟,不由均为之动容,少林大师合掌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罗施主愿意放下屠刀,诚为武林幸事,善哉,善哉……”

武当灵流道长问道:“春、秋、冬三神是否已进入凤凰谷了?”

黑衣大汉答道:“还没有,三神一到,我们自有人负责引领他们入谷。”

少林证因大师环望武当、华山、崆峒、昆仑四位掌门人说道:“既如此,我们这就走吧!”

凌敖望着慕容婉笑问道:“慕容姑娘,你相信不相信那黑衣大汉的话?”

慕容婉沉吟道:“我不大相信,可能罗太希要搞什么鬼哩!”

凌敖冷笑道:“正是,那五位掌门人竟然没有一点怀疑之色,真令人担心!”

慕容婉道:“咱们去不去?”

凌敖道:“当然要去,我希望能够乘机救出师母,不过,我上次曾被他们捉入谷中,他们有许多人认识我,你最好别和我走在一起,免得累你招来无妄之灾!”

两人赶上几步,混入人群中,随众人走向凤凰谷。

迤逦入山,走了约莫五六里路,黑衣大汉领着五派掌门及许多武林人来到一面峭壁前,只见那峭壁下有个圆形的洞门,两边悬灯结彩,洞门上横挂一块红布,其上剪贴着“武林夏秋盟主移交典礼会场”十二个金纸字,看情形倒也相当隆重!

慕容婉忍不住靠近凌敖身边,低声问道:“就是这里么?”

凌敖轻“嗯”一声道:“不错,上次我逃出来的时候,曾经在一块石头上劈了一掌做为记号——哪,就是那块石头!”

慕容婉看了那块石头一眼,不再开口,低头随众人走入洞门去了。

凌敖正要随入,蓦觉右腕被人拉住,刚欲缩手挥脱,一个熟悉的少女低语声已钻进耳中:“你怎么不化装一下就来了?”

娇美悦耳,正是乔小慧的口音!

凌敖心中大喜,回头一看,发现拉住自己的竟是个黑面少年,不由怔住,讷讷道:“你……你是谁?”

黑面少年微笑道:“呆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凌敖仔细打量他几眼,这才看出黑面少年果然是乔小慧化装的,不禁喜得一把握住她手腕道:“小慧,我找得你好苦啊!”

乔小慧瞪他一眼道:“哼,你根本没有找过我,苦从何来?”

凌敖着急道:“谁说没有,昨天我在——”

乔小慧不容他说下去,即时拉着他走到一旁树林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他,低声道:“快戴上去!”

凌敖不敢拂却她的一番好意,看看四下无人,迅速把人皮面具戴好,变成一个鼠眼蒜鼻的丑少年,然后低声继续说道:“昨天我在汉王酒楼上等你,以为你总会由那街上经过,哪知后来——”

乔小慧抢着道:“不用说了,我问你,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丑姑娘是谁?”

凌敖叹道:“唉,一言难尽——”

乔小慧又抢口道:“时间不多,你用两句话把她说出来吧!”

凌敖心想这事现在不说,终归也必须说,何必瞒住她,毅然道:“好,她叫慕容婉,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乔小慧听得傻了,侧目把他打量一阵,最后“噗哧”一笑道:“你没有神经病吧?”

凌敖生气道:“没有,我凌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正常!”

乔小慧惊讶笑道:“那你怎么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凌敖苦笑道:“所以我说一言难尽,你要我用两句话讲完,怎么可能呢!”

乔小慧拉起他说道:“那么等一会再讲,现在咱们快入谷去!”

两人走出树林,杂在前来赶热闹的一干武林人之间进入洞门,但见洞道上十步一灯,各处均甚明亮,再也感不到一点阴森恐怖的气氛,而且,凤凰谷中人已不再蒙面,个个含笑迎人,态度十分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