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吃了五碗饭后,除了已解决饥饿之外。许多怪现象仍未想通,当下登上观竹亭坐下,一指对面的石板凳道:“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千面怪叟农尧之在他对面坐下,默默望着他,静等他先发问。
武皇轻“咳”一声,以诚恳的口吻道:“老农,我们已相处了十多年,你是我这个人怎样?”
千面怪叟农尧之道:“半年之前,主人是一位十全十美的武林圣者……”
武皇耿旭注目问道:“半年之后呢?”
千面怪怪叟农尧之道:“半年之后,主人一变而为武林最凶残的魔头,手段之狠辣,较之当年的‘宇内七魔’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皇耿旭对千面怪叟农尧之这番话惊多于怒,瞪目骇然道:“老农你疯了,我那里凶残?那里狠辣?”
干面怪叟农尧之冷笑:“五月二十一日深夜,有人看见主人将旋风侠凌云飞推落亡魂谷,七月七日夜晚,主要在阳安的情尽桥的无故杀害武林七佳侣,今天早上,主人又将武林七佳侣的师父杀死!嘿嘿,短短半年之内,你一共杀害了十九个人,这难道算不得凶残?难道算不得狠辣?”
武皇耿旭跳了起来,大声道:“胡说!这半年来,你明明知道我未会离开武德宫一步,我何曾杀了那十几人?”
千面怪叟农尧之挺身站起,沉容冷笑道;“别说笑话,这半年来,真正未离开武德宫的人是我,而你武皇的行动,我农尧之记得清清楚楚,五月二十一日下午。你和旋风侠凌云飞一起去东天目山,翌日清晨才回到武德宫,到了六月初一,你说要去阳安情尽桥,嘱我好好看守武德宫,一直到八月十六日晚上,你才风尘仆仆的回来,第二天早上,你还亲口靠诉我,你杀了武林七佳侣,像这些血淋淋的事实,你应该不会忘记才对吧?”
武皇耿旭不再跳脚,他只是惊奇的把千面怪叟农尧之打量了一会,然后轻叹一声道:“把手伸过来,让我替你把脉看看!”
千面怪叟农尧之冷哼一声,却带着几分惊讶道:“你以为我有病?”
武皇耿旭点头道:“是的,刚才我还以为自己得了轻微的走火入魔,现在我方才明白,走火入魔的原来是你!”
干面怪叟农尧之听了也不生气,他也以为奇的目光把武皇耿旭打量了一阵,忽然敛目一叹道:“主人,您对自己所做之事,当真都记不得了?”
武皇耿旭道:“我记得很清楚!”
千面怪叟农尧之道:“然则,主人为何不承认?”
武皇耿旭苦笑道:“你要我承认什么?”
千面怪叟农尧之神色略现激动,道:“承认你杀害凌云飞,杀害七佳侣和他们的武林师尊!”
武皇耿旭现在己断定他脑子有病,故听了并不动怒,只深深一笑道:“老农,你说我五月二十一日杀害了旋风侠凌云飞,七月七日杀害了武林七佳侣,今早双杀害了七佳侣的师尊,是么?”
千面怪叟农尧之点头道:“不错,幸好‘圣心神尼’和‘红花婆梅凤君’未遭毒手,将来她们都是证人!”
武皇耿旭笑笑道:“我问你,今天是几月几日?”
干面怪叟农尧之道:“今天是九月十二日!”
武皇耿旭摇头笑道:“错了,今天是四月十六日!”
千面怪叟农尧之不禁仰头哈哈大笑道:“四月十六日与九月十二日相差五个月之多,前者是初夏,后者是暮秋,主人竟连天气之不同也感觉不出来?”
武皇耿旭道:“今天是比往日凉快了一些,但今天是四月十六日不错,你不妨仔细想想,后天四月十八日是我的生日,每年的四月十八日,各派掌门人都会来给我祝寿,情况热闹非凡,而那一天尚未过去,不是么?”
千面怪叟农尧之道:“那一天早已过去了,主人该还记得,四月十五日你请武林三仙下山雇请旋风侠凌云飞,说是‘九龙玉玺’失窃了,要请旋风侠凌云飞来寻找,不是么?”
武皇耿旭叹道:“看来只有一个办法才能使你相信今天是四月十六日了!”
千面怪叟农尧之心中暗发冷笑,问道:“什么办法?”
武皇耿旭道:“我们到山下去,问问过路人,看今天是四月十六日还是九月十二日!”
千面怪叟农尧之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使他的脑子清醒过来,乃点头道:“好,走吧!”
主仆两人于是跃出观竹亭,飞也似的往山下奔去。
不久,奔到山下的一条道路上,正看看见有个老农夫荷锄而来,武皇耿旭便向千面怪叟农尧之说道:“来,由你发问!”
千面怪叟农尧之摇头道:“不,还是由主人发问比较适当!”
武皇耿旭也不再推辞,容得老农夫走近跟前,乃拱手一揖道:“老丈请了!”
老农夫住足问道:“两位要问路?”
武皇耿旭道:“不是,在下想请问老丈,今天是几月几日?”
老农夫一怔,几而失笑道:“哦,你这位先生不知今天是几月几日?”
武皇耿旭窘笑笑道:“是的,一时糊涂,搞忘了。”
老农夫笑道:“喝了酒?”
武皇耿旭道:“是啊,醉了好几天,刚刚才醒过来。”
老农夫含笑打量他一下,问道:“你先生是诗人?”
武皇耿旭点头答道:“是的,老丈如此相询,不知有何见地?”
老农夫笑道:“只有诗人才喜欢在重九吟诗喝酒,你先生大概在重九那天喝多了酒.告诉你,今天已是九月十二日了!”
武皇耿旭面色大变,骇然道:“当真?今天当真是九月十二日?”
老农夫点了点头,见他目瞪口呆,不由“哈哈”笑了两声,迈步迳自走了。
武皇耿旭茫然呆立不动,他仿佛置身噩梦中,迷迷惘惘,痴痴呆呆,而又心乱如麻……
千面怪叟农尧之冷眼旁观他的神色,心中甚是惊奇,暗忖道:“看他的神色,好像他真的忘记了所做的一切,莫非他脑子有病,他三次杀人,都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干出的?”
思忖间,看见又有个路人走过来,便移步靠近武皇耿旭身边道:“主人,那边双来了一个过路人,主人不妨再问一次看看!”
武皇耿旭失魂落魄似的慢慢转脸望去,呆呆望着那个走过来的路人半晌,突然飞步跳去,一把抓住那过路人的双臂,激动的大声道:“你——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
那过路人以为遇上强盗,吓得面色煞白,全身发抖,惊叫道:“啊呀!大爷饶命,小的在城里当伙计,今天回来看家小,身上……身上没带银子呀!”
武皇耿旭吼叫道:“别胡说!我问你今天是几月几日?”
那过路人惶然一哦,口吃着道:“是是,今天……今天……是九月十二日呀!”
武皇耿旭大叫一声,不觉将那过路人推倒地上,转身往山上狂奔。一边狂奔一边大叫道:“天啊!天啊……”
看那样子,近乎疯狂了!
千面怪叟农尧之拔步便追,紧紧跟在他身后。
武皇耿旭毫无所觉,他像一头发狂的牛,拚命狂奔着,漫无目的地狂奔着,奔上山坡,窜入树林,由于失去了冷静的头脑,由于情绪在极度的紊乱中,因此不时被地上的枯藤绊倒,可是他毫不停顿,爬起来再跑!跑!跑……
就这样,足足奔跑了一个多时辰,几乎把整个莫干山跑遍,最后才筋疲力尽的在武德宫外倒下,这时他已浑身是汁,气喘如牛!
千面怪叟农尧之默默望着他,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他觉得眼前这位武皇耿旭才是真正的武皇耿旭,然而今早杀死少林慈云大师等八人的武皇耿旭,就不是眼前这位武皇耿旭么?
不!不!绝不可能是两个人,如果自四月中旬以至今天早上出现在武德宫的“武皇耿旭”是另一个人,则过去的五个月,眼前这位真正的武皇耿旭何处去了?
一个人能昏睡五个月而不死么?
当然不可能,那么……
千面怪叟农尧之摇了摇头,走去扶起武皇耿旭,温声道:“主人,回房去歇歇吧。”
武皇耿旭慢慢抬起头,以一种黯然无告的神色望着他,抖着嘴唇道:“老农,这是为什么?我明明记得昨天四月十五日,为什么一觉醒来竟变成九月十二日?那……那五个月何处去了?我……我是否在梦中?”
千面怪叟农尧之看得出他不是在装疯弄傻,因此对他提出的问题也就感到无从回答,摇摇头道:“老奴只能回答主人最后一个问题——这不是在梦中,除此而外一唉,主人还是先回房歇歇吧。”
武皇耿旭推开他的手,道:“不,我要把这事弄清楚!我非得把这事弄清楚不可!”
干面怪叟农尧之深深一叹道:“只怕会愈弄愈糊涂……”
武皇耿旭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地道:“我不相信自己会神智失常,你想想看,那过去的五个月,我的言语举止是否有异?”
千面怪叟农尧之皱眉道:“言语举止并无异状,可是所作所为却大异其趣……”
武皇耿旭急道:“也许自四月十六日以至今天早上的我,是另外一个人,你以为如何?”
干面怪叟农尧之道:“主人认为受人暗算?”
武皇耿旭点头道:“正是,虽然我不相信会受人暗算,但只有这个理由较为可能!”
千面怪叟农尧之道:“主人一身修为,已臻超凡入圣之境界,照理不致受人暗算才对,退一万步说,即使确是受人暗算,那么,那过去的五个月,主人必是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中,是么?”
武皇又点头道:“正是,我必是受人暗而昏睡了五个月!”
农尧之淡淡一笑道:“然则,主人以为一个人能够昏睡五个月而不死么?”
武皇一怔道:“是啊,我怎能昏睡五个月而不死?莫非……莫非我真是神智失常了?”
农尧之也不相信他是神智失常,因为一个神智失常的人,他讲话时必有“语无伦次”的现象,但他所见到的武皇耿旭,除了由圣者一变而为倒行逆施的魔头外,他的言语举止并无任何异状,假如说他有五个月的时间是生活在神智失常之中,那是很难令人相信的,是以农尧之愈想愈感困惑,暗忖道:“哼,莫非他真的在装疯弄傻?但他既然自甘堕落,也一样可以把我杀死,又何必在我面前装疯弄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