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主冷笑道:“那六个孩子怎么办?”
斑衣吹笛人缓缓起立道:“老朽尚未死,副帮主也尚未逃,现在就谈那六个孩子的命运未免太早了!”
那副帮主跟着起立,笑道:“本副帮主并未打算与西门前辈动手!”
斑衣吹笛人冷笑道:“老朽却有这个打算!”
那副帮主蛾眉一挑,脆笑道:“西门前辈请再三思,你一动手,那六个孩子就完了!”
斑衣吹笛人道:“可是你会完在他们前面!”
那副帮主笑道:“只怕未必,西门前辈一定要动手的话,请随我来!”
语毕,转身下亭,向道旁一片柳林走去。
太阳、百兽双魔和铁头陀紧紧距在她身后,不使斑衣吹笛人有发动突击的机会。
斑衣吹笛人手微抬,示意凌云飞也等三人跟来,便领头跟上去。
老少四人紧紧跟随着,进入柳林走了数十步,那副帮主忽然住足转身笑道:“西门前辈一定要动手么?”
斑衣吹笛人停步冷笑道:“老朽已别无他途可走!”
那副帮主一指太阳、百兽双魔“吃吃”脆笑道:“这两位是本帮的侍卫,西门辈要与本副帮主动手,得先经过这一关!”
斑衣吹笛人看都不看双魔一眼,神色冷峻地道:“来者不拒!”
那副帮主含笑默望他片刻,忽的笑叹一声道:“唉,看来本副帮主不施出杀手锏,你西门达还是不肯屈服的了?”
斑衣吹笛人道:“老朽这里等着!”
那副帮主道:“我再说一次,你一动手,那六个孩子便会立刻头颅落地!”
凌云飞突然开口问道:“我那六个弟弟此刻何在?”
那副帮主抬目望他一笑道:“就在近处!”
凌云飞道:“能否让我看看?”
那副帮主道:“可以,但你们不能妄动,否则他们会死得更快!”
凌云飞道:“好的,你把他们带过来吧!”
那副帮主举手一指右方说道:“他们就在那边的土坡上!”
老少四人转头望去,只见十几丈外的一座土坡上,一排站立着六个劲衣汉子,他们手上各抓着一个小孩,右手各握着一柄锋利的钢刀,六柄钢刀一齐搭在那六个小孩的肩上,只等副帮主一声令下,便将直切而落,神仙也抢救不及!
斑衣吹笛人原以为六个孙儿不在近处,自己只要拚老命将那太阳、百兽双魔打杀,就有解救六个孙儿的希望,如今一见六个孙儿如此情况,不禁面色倏变,登时没了主意了。
凌云飞更是又惊又急,忍不住转对那副帮主大喝道:“泼妇!你有没有人性!”
那副帮主听了“泼妇”两字,竟似比拿刀子割她的肉还要难过,陡地玉容惨变,厉声道:“畜牲!你骂我什么?”
凌云飞见她突然之间生了那么大的气,也不禁微微一怔,但一看“泼妇,两字骂得有效,心中便有一种“胜利”的愉快之感,当下暴声答道:“我骂你泼妇!骂你没有人性!怎么样?”
那副帮主气得面色煞白,浑身也微微发抖起来,怒目瞪望凌云飞好一阵后,忽然两行眼泪夺眶流下,以异常悲愤的声调道:“跪下!”
凌云飞冷笑道:“你做梦!”
那副帮主声色俱厉的尖叱道:“你不跪,我宰了你那六个弟弟!”
凌云飞闻言暗吃一惊,转望爷爷苦笑道:“爷爷,云飞听您老人家的指示!”
斑衣吹笛人沉声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青年,不应屈服于淫威之下!”
凌云飞点点头,但两眼仍望着她,因为他觉得“不屈服”只能保全自己的人格。却不能解救那六个弟弟的性命。
斑衣吹笛人却已有主张,神态从容的转对那副帮主笑问道:“他不跪,你真要杀那六个孩子?”
那副帮主咬牙切齿道:“不错!”
斑衣吹笛人道:“那么,在你下令杀害那六个孩子之前。老朽有个请求!”
那副帮主冷笑道:“说来听听!”
斑衣吹笛人一指土坡上那六个小孩道:“他们都是可怜的孤儿,年纪虽只有**岁,尝到的痛苦却不比一个大人少,是以老朽不忍看着他们在备尝恐怖之后死去,副帮主能否使他们在毫无恐惧的心情下死去呢?”
那副帮主冷冷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斑衣吹笛人轻叹一声道:“他们很喜欢听老朽的笛子,老朽打算为他们吹奏一曲,使他们暂时忘记恐惧和痛苦,然后副帮主可在老朽的笛曲即将结束时,下令杀死他们,这样他们才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如何?”
那副帮主道:“哼,你想在笛声中搞鬼,打谅我不知道?”
斑衣吹笛人苦笑道:“副帮主是何许人物?漆雕、皇甫两位又是何许人物?老朽若在笛声中搞鬼,难道还瞒得过你们么?”
那副帮主闪动美眸思忖片刻,点头道:“好,本副帮主答应你的要求,你吹吧!”
斑衣吹笛人欣然抽出插在腰上的一支玉笛,席地坐下,横笛就唇吹了起来。
笛声,柔和而悠美,像一缕轻烟袅袅而起!
渐渐的,笛声变得轻快活泼,就像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在温煦的阳光下蹦跳嬉戏,追逐呐喊……
玩呀!
孩子们!
尽情的玩吧!
看那绿油油的细草多美,去打个滚!
看那野花多鲜艳,摘一朵送给你妹妹!
啊,那树上有一只小鸟在吱吱嚓嚓的叫!
嘿,我捉到了一只蟋蟀!我捉到了一只蟋蟀……
——忽然,一声长长的呼唤,淹去了孩子们的戏闹声!
歇歇吧!
孩子们!
看你累得满头大汗!
来……来……躺在妈妈的怀里睡一觉,乖乖的睡一觉!
然后,笛声更低更柔和,那是母亲的歌声,她在哄着孩子进入梦乡!
不知不觉间,笛声静止了!
斑衣吹笛人慢慢放下玉笛,抬目凝注那副帮主,脸现慈祥笑面,轻声道:“副帮主,你可以下令他们动手了!”
那副帮主恍如未闻,目凝虚空,一脸迷惘失魂之色,两行晶莹的泪珠,不停的沿颊滴落。
斑衣吹笛人笑迷迷道:“我说副帮主,你可以下令他们动手了!”
那副帮主眼皮慢慢敛合,慢慢的低下了头,启口道:“皇甫卫士,喊他们把那六个孩子带过来!”
百兽大仙立刻转向那土坡上的六个劲衣大汉高声道:“把孩子们带过来!”
那六个劲衣大汉齐声应是,各将抓在手里的孩子提下土坡,在副帮主身后停步。
那副帮主低着头又道:“皇甫请将孩子们的穴道解开!”
百兽大仙依言解开了六个孩子的穴道,然后问道:“放么?”
那副帮主道:“是的,放!”
那六个劲衣大汉立时松手放开那六个孩子,刹那间,那六个孩子脱兔般向斑衣吹笛人奔去,口中喊叫“爷爷!”不止。
斑衣吹笛人张开手臂将他们搂抱起来,哈哈大笑道:“好!好!孩子们,快向副帮主叩谢不杀之恩!”
那副帮主却不领情,尹快的转向凌云飞道:“凌云飞,这是本副帮主对你的最后一次宽恕,假如你仍不肯放手,下次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说罢,向太阳、百兽等人一挥手,纵身投入柳林深处。
太阳、百兽、铁头陀及六个劲衣大汉疾起跟随,转眼均去得无影无踪!
这种结果,是凌云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望着那副帮主等人遁去的方向发呆良久,他才慢慢收回视线,向爷爷一笑道:“爷爷,真想不到她还是个有母爱的女人!”
斑衣吹笛人笑道:“所以,以后你不能对她太无礼,她的本质并不坏,大概过去曾有过一段不幸的遭遇,因此使她一怒之下加入了无双帮……”
凌云飞点点头,道:“可惜我们不知道她是谁,要是能知道她的姓名来历,也许可对症下药,使她改正过来。”
斑衣吹笛人站起来身子道:“走吧,我们先回大兴善寺再谈!”
老少一行十人回到长安城,凌云飞特地赶去长安古栈结了店帐,然后才随着爷爷往大兴善寺而来。
大兴善寺在永宁门外五里,距荐福寺三里许创于习武唐时为佛教宗策源地,建筑庄严宏伟,灿烂辉煌,初名遵善寺,据说随开皇间改为大兴善寺,开罗笈多曾赴经其中,诏僧徒二十万实之,招提之盛,甲于海内!
当今主持智不空大禅师,出身少林,曾远天竺参研佛裹,为佛门有数高僧之一,地位声誉远在荐福寺的无畏大师之上,斑衣吹笛人成为他方外之交,已是五十年前的事,每次斑衣吹笛人来到长安,总要去拜望他,唯因孩子门不惯素食,因此斑衣吹笛人很少把孩子们带到大兴善寺去,昨夜因发生孩子被劫的事故,斑衣吹笛人才临时把其余二十几个孩子带去,请智不空大禅师代为照顾……
全寺僧众,没有一个不认识班衣吹笛人,因此老少十人一踏入寺门,立刻受到热烈的招待,知客僧必恭必敬的把他们请到智不空大禅师的禅房中。
智不空正在房中批阅几宗文卷,看见斑衣吹笛人走入,连忙含笑起迎,合掌低喧道:“阿弥陀佛,那六个孩子救回来了吧?”
斑衣吹笛人一指身后笑道:“喏,这不是?”
智不空看了那六个孩子一眼,欣慰的点点头,然后望着凌云飞笑道:“云飞,几年不见,你长大啦!”
凌云飞连忙上前叩拜,智不空一把将他扶起,笑顾戴、傅两人问道:“这两位小施主好像不曾见过,是……”
斑衣吹笛人一指戴大福道:“这个是拳王戴一萍的儿子,小拳王戴大福!”
又指傅重仪道:“这个是武当‘武才子’傅重仪,刚于不久出家,道号怀恨!”
戴、傅两人亦知智不空为武林高手,当即趋前礼见,智不空合十还礼道:“善哉善哉,诸位施主请坐下好说话!”
斑衣吹笛人首先坐下,笑问道:“老和尚我那群孩子呢?”
智不空道:“正在园里玩,西门老要见他们,贫僧派人去喊他们来—一”
斑衣吹笛人忙的摇头道:“不必,不必!让他们多玩玩吧!”
说着,转对那六个孩子笑道:“孩子们,你们也去园里玩玩,但记住不能践踏花木!”
那六个孩子齐声应好,一窝蜂似的奔出禅房去了。
智不空笑吟吟道:“看了这些孩子,贫僧也顿觉年轻了许多,难怪你西门公达一点不见老!”
斑衣吹笛人一拂银须笑道:“不见老,这白花花的胡须是假的么?”
智不空道:“十年前,你的胡须就已是这个样子了!”
斑衣吹笛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不瞒你说,老朽最近常感无法安定,大概距离大限已经不远了!”
智不空道:“西门老若欲心定,多检几个孤儿抚养便可!”
斑衣吹笛人笑了笑道:“你和尚倒会说风凉话。可知抚养一个孩子比什么都苦呢!”
智不空道:“贫僧以为,西门老尝到的乐趣,比任何一人都多!”
斑衣吹笛人道:“说真的,老朽有件事想请教你和尚,希望你多给老朽一些意见!”
智不空正色道:“西门老请说!”
斑衣吹笛人一指凌云飞道:“这孩子自从当上镖客后,着实赚了一些银子,老朽打算在长安买块地皮,盖一间屋院,收容无父母的孤儿,你看行不行?”
智不空点头道:“行!西门老道主意比贫僧念一辈子的佛更有意思,贫僧尽所能赞助其成!”
斑衣吹笛人问道:“假定盖一间可收容一千个孤儿的房子,大约需要多少银子?”
智不空道:“这倒不大清楚,大约三二千两银子总够了,但连长年开支算上,约要二三万两才行。”
斑衣吹笛人道:“老朽现在只有一万两银子,这岂非相差太远?”
智不空道:“不妨,贫僧可派本寺僧众四出化缘,长安善男信女不少要募个一二万两银子并不困难!”
斑衣吹笛人大喜道:“好,老朽也带孩子们卖艺赚他几个,不达目的绝不停止!”
凌云飞越听越高兴,探手入怀取出一张钱庄银票递给爷爷道:“爷爷,这是一千两银子,是云飞打擂台讨来的,您老请收下!”
斑衣吹笛人甚喜,接过银票收下,道:“武皇的遗托,你最好尽快把他完成,也好多去赚些来贴补贴补!”
凌云飞恭声道:“是的,云飞会尽力而为!”
智不空尚不知道武皇托付云飞之事,闻言注目问道:“武皇托付令孙何事?”
斑衣吹笛人便将无双帮帮主杀人嫁祸武皇的事说出,智不空听了不禁深深一叹道:“原来如此,但无双帮既有‘宇内七魔’等人在内,令孙一人之力能成么?”
斑衣吹笛人道:“单他一人当然很难消灭无双帮,因此他正想邀集武林各派侠士组织群英会!”
智不空点头笑道:“好主意,令孙人中之龙,必能领导群雄数平魔祸!”
斑衣吹笛人笑道:“成不成,只要看他的运气了!”
知不空笑道:“你是他的爷爷,他的成败,难道你能袖手旁观?”
斑衣吹笛人叹道:“那二十几个孩子已忙得我不可开交,那还有时间帮他的忙?”
智不空问道:“你说老天真遇害未死,他此刻人在何处?”
斑衣吹笛人道:“谁知道,自从在九莲庵与云飞失散后,就没见到他的影子了!”
智不空道:“他的‘龠橐十八掌’天下无敌,可惜人太憨,容易受人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