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仙道:“好,老叫化陪你去。”
华云翔道:“不,五刀庄由晚辈一人去即可,晚辈希望你老能暂时留下来,因为涂香香、丘惠珠及归志彪可能随时会到,要有一人留在此与他们连络才行。”
跛脚仙想了想,点头道:“也罢,老叫化就暂时留此等侯他们的到来,不过你去这五刀庄时,可要谨慎从事,据老叫化所知,广寿他们五兄弟为人颇正直,在未获确凿证据之前,最好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
华云翔道:“是的,晚辈不会莾撞,您老放心好了。”
跛脚仙道:“你家中还有吃的么?”
华云翔道:“有,足够你老半月之需。”
跛脚仙道:“那好,你准备一下,动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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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翔在入暮之前动身离家,取道东行。
这天已晚,到了涪陵县城,便在一家客栈投宿,打算好好睡一夜,明日再加紧赶路。
他在客栈中吃了一碗麦粥,即解衣上床就寝,由于连日奔波,身心疲累,不久就睡着了。
约三更时分,他突然被一下轻响惊醒,坐起撩开床帐一看,只见房窗已被人推开,赫然有个人站在窗外,心中一惊,疾忙抓起放在枕头下的阴阳双判,喝问道:“谁?”
“别紧张,是我!”那人冷静的答着。
华云翔定睛一望,才看清对方竟是那天救他离开七剑堡的“死神”,也即是已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不禁心头一震,脱口道:“又是你!”
死神道:“不错,是我!”
华云翔一跳下床,摆出攻击姿态,间道:“你又来干甚么?”
死神道:“要跟你谈几句话。”
华云翔道:“你究竟是真的涂啸天还是假的涂啸天?”
死神道:“我是死神。”
华云翔冷笑道:“我可不信人死了能够显灵,请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死神道:“你见到你那已死的父亲了吧?”
华云翔道:“不错,是见到了。”
死神道:“那么,你为何不听话?”
华云翔道:“我不懂你在说甚么!”
死神道:“本神是说,你已答应放弃追究,而且我们银子给你了,人也放了,可是你却未履行诺言。”
华云翔道:“你怎知我未履行诺言?”
死神道:“不然,你欲去何处?”
华云翔道:“去经商谋生啊!”
他说了这话后,感到脸上发热,因为他不惯说谎,但他觉得非说谎不可,因为他怕连累了跛脚仙。
死神冷冷一笑道:“是么?”
华云翔道:“是!”
死神道:“到那里谋生?”
华云翔道:“还没决定。”
死神道:“既未决定,离家何为?”
华云翔道:“四处走走看啊,要经商总得出来看一看,看那一种生意好做。”
死神道:“这话说的有理……”
华云翔道:“难道不是?”
死神道:“但你没去重庆府的金满钱庄领取一万两银子,这又作何解释?”
华云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背着一万两银子到处走?”
死神道:“唔……”
华云翔道:“我总觉得等到决定做哪一种生意之后,才去提取银子,对不对?”
死神道:“这样看来,本神是误会了你了。”
华云翔道:“你的话我可以不听,但家父的话我却不能不听。”
死神面有释然之色,微微点头道:“很好,不过本神警告你,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你口是心非,你将后侮莫及。”
华云翔不语。
死神道:“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谈谈,你知道本神生前有个女儿叫涂香香……”
华云翔道:“怎么样?”
死神道:“你知道她在何处么?”
华云翔道:“不知道。”
死神道:“你们总有一天会碰头,见到她时,请代本神劝劝她,叫她立刻回家去。”
华云翔摇头道:“抱歉,这个我不管!”
死神道:“你若能劝劝她放弃追究本神生前被杀之事,本神暗中为你们撮合。”
华云翔道:“多谢好意,小可配不上。”
死神不悦道:“你何以如此敌视本神?若非本神搭救,你小子早已完蛋了!”
华云翔道:“你说反了,你如不救我,此刻我与七剑堡的误会已告冰释,现在他们对我的误会却已加深了。”
语声一顿之后,继道:“这大概就是你救我的目的!”
死神怒道:“胡说!”
华云翔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如果没有,就请离去,勿打扰我的睡眠。”
死神冷冷道:“好,希望我们不要再相见,因为再见面之时,就是你绝命之日!”
语毕,身子往下一沉,倏然消失不见!
华云翔靠上窗口,探头四望,但见夜空如洗,四周寂静,而对方已不知去向,当下轻轻透了口气,关上窗户,重新上床。
这次与死神的见面谈话,倒使他安心不少,因为他自觉已瞒过了对方,今后的追查行动只要不被对方发现,便不致连累跛脚仙受害。
但要如何行动才能不致被对方发现自己在继续追查呢?
他想了半天,心中有了主意,于是翻身下床,穿上靴鞋,背起包袱,留下一些碎银放在桌上,轻轻拉开窗户,一跃而出,利用黑暗掩护身形,蛇行来到客栈后院的墙下,四望无人盯梢,乃翻过墙头,离开客栈,连夜出城……
死神能够找到他投宿的地方,即表示死神一路在跟踪他,所以他想摆脱死神的跟踪!
一路躲躲闪闪的出了涪陵县城,避开官道,拣荒地走了半夜,破晓之时,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山区,他感到有些累,便在山脚树林中坐下歇息。
那知刚刚坐下,一眼瞥见来路上出现一条人影,正朝山脚奔来,心中一惊,立即纵身跳上一株大树,躲在树叶浓密的枝桠上。
转瞬间,来人已奔到山脚下,只见来人生得豹头环眼,相貌狰狞,身穿一袭衲裰,足登多耳麻鞋,手握一柄月牙铲,原来竟是金头陀!
华云翔不识此“陀”即是金头陀,只觉此人生相凶悍,必非善类,且怀疑可能是跟踪自己而来的,故屏息静气不敢稍动。
金头陀很机警,奔到林前,不敢立刻窜入,先蹲下身子运目窥望一阵,不见华云翔在林中,才起身举步而入。
他边走边搜望,走到树林中间,忽然以“一鹤冲天”之式飞登一株大街的树梢,举目远眺了片刻,才飘落树下,口中轻声咀骂道:“他奶奶的熊,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这下回去要如何向他交代……”
华云翔一听之下,就知他在追踪自己不错,心中暗忖道:“这个头陀必是死神的部属,只不知他的身手如何?”
他心里有个想法,很想下去擒住对方,逼对方说出一切,但是又怕对方武功高强,擒人不成反被人擒。
故思之再三,觉得以不动手为宜。
只见金头陀骂了几句之后,双足一顿,身形破空飞起,势如鹰隼,疾速向山中掠去。
敢情他以为华云翔已遁入山中,故决定追下去。
华云翔目送他的身形消失于远方山中之后,才飘身落地,耸耸肩道:“现在才算真正摆脱对方了。”
他不敢再往东走,当即拔步飞奔出来,朝南方野地疾进,一口气奔出十几里地,估计已不致与对方碰头,才又转向东行。
走了三天,平安无事。
这日来到鄂西威丰,感到肚子饿了,正想进入一家酒楼打尖,忽听酒楼上响起了一片乓乒哗啦的声,似是有人发生冲突,在楼上干上了。
华云翔方自一怔间,只见有一个人由窗上直飞而出,看其飞出的姿式,就知是被人摔出来的,心中微微一惊,连忙赶上一步,张开双臂将那人接住。
街上行人一看这一幕情景,不禁纷纷喝釆起来。
原来大家都看得很清楚,那人被摔出楼窗时,身子成“仰躺”,若非华云翔及时将他接住,非摔死不可,而华云翔能够将一个由楼上摔下的人接住,这份力气,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已十分了不起了。
但是,等到大家看清被救的那人的面貌时,大家的脸上表情都变了样,竟无一人对他的死里逃生表示庆幸,反而露出一种“可惜没摔死”的神情,纷纷走开了。
这个遇救的人面貌长得并不难看,年纪也只二十几岁,一身装束更是华贵,看样子是个公子哥儿。
华云翔把他放下,问道:“有没有受伤?”
青年已吓得面色煞白,口吃着道:“还……还好没有,他妈的,瞧不出那样一个撒娇嫩嫩的雏儿竟是这般厉害,待本公子找人来对付她!”
说罢,也不向华云翔道谢一声,抱头鼠窜而去。
华云翔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心中颇后悔不该救他,暗忖道:“这样一个好色之徒应该让他摔死才对,但不知楼上那姑娘是谁,待我上去瞧瞧。”
思绪方过,正要转身入楼,一个堂倌已迎了上来,打躬做揖的笑道:“这位公子,楼上那位姑娘请您上去一下,说……说要向您讨教讨教哩!”
华云翔这才感到不妙,心知已惹了麻烦,本想不上去,又觉自己是个五尺须眉,岂可逃避一个姑娘的挑战,于是硬着头皮道:“我正要上去!”
堂倌侧身让路,连连拱手笑道:“是是,您请!您请!”
华云翔举步直入,登上二楼,星目如电一扫,只见楼上居中一个座头上独坐着一个窈窕少女,正背对楼梯从容进食,看体态轻盈,背插宝剑,分明是个女侠。情知刚才把人摔出去的就是她,当下走到她身后站住,开声道:“这位姑娘,在下已经上来了,请问有何指教?”
那姑娘头也不一下,冷冷说道:“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华云翔不亢不卑的答道:“这不是多管闲事,在下正由楼下经过,忽见一人由楼上摔下,在那种情形之下,任何人都会出手抢救。”
那姑娘道:“你知道他干了甚么事情么?”
华云翔道:“不知道。”
那姑娘道:“他调戏我。”
华云翔道:“原来如此,那的确该打。”
那姑娘道:“你身手不劣,贵姓大名?”
华云翔道:“小姓华,贱名云翔。”
那姑娘娇躯一震,倏然转身脆笑道:“华云翔,原来是你呀!”
华云翔神色一楞,继之哑然失笑道:“哦,原来是你……”
原来,这个姑娘非别,正是“神州一剑涂啸天”的女儿,原被他囚禁在东海小岛上的涂香香!
涂香香好像见到了亲人,十分高兴,起身笑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华云翔笑道:“我路过此地,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你……”
涂香香伸手道:“来,请坐,咱们坐下说话!”
华云翔便在她对面坐下。
涂香香吩附堂倌多这几样菜来,然后笑道:“你还没吃吧?”
华云翔道:“正是,我也正想上来打尖。”
涂香香从桌上的筷子篓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他道:“来,先吃一些!”
华云翔也不客气,举箸便吃,一面问道:“你是何时离开那座小岛的?”
涂香香道:“离开二十多天了,今天才走到此处,正想去歇神滩找你呢。”
华云翔道:“我未克去亲自放你出来,真是抱歉。”
涂香香道:“不要紧,我已听丐帮那位兄弟说过了。”
华云翔道:“那位活阎罗呢?”
涂香香道:“他跟我一起上陆之后,就独自走了,说要回乡去。”
华云翔道:“还有那位救你离开小岛的丐帮兄弟呢?”
涂香香道:“他说不便与我走在一起,也迳自去了。”
华云翔道:“见到跛脚仙老前辈,证实你之去普陀山确是他老人家所指点时,我心里十分不安,本想立刻赶回去放你出来,但他老人家说可派一个丐帮兄弟去,因此就偷懒了。”
涂香香笑道:“只要你明白我是无辜的,我就放心了,但不知关于那个冒充我爹杀害令叔之人,你有没有查出来?”
华云翔苦笑道:“说有也可以讲,说没有也可以讲……”
涂香香诧异道:“怎么说?”
华云翔缓缓道:“我说出来的时候,你可不要太激动,令尊我和他见过两次面了。”
涂香香浑身一震,大愕道:“你说甚么?你见到我爹?这怎么可能?我爹不是已经遇害了么?”
她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有喜、有惊、也有迷惑。
华云翔道:“直到现在,我还不敢断定我见到的人确是令尊,因为他自称已死了,并自号‘死神’,其实是个活人……”
涂香香不胜惊愕的急问道:“你说的到底是甚么呀?”
华云翔道:“我最好把一切从头说给你听,离开普陀山后,我一路赶回歇神滩,回抵家门时,只见家中厅上放着一口棺材……”
他把所经历的一切源源本本的说出。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将一切叙述完毕。
这之间,堂倌端上几盘菜肴,但他们都没吃,尤其是涂香香,她已听得入神,那里还有心情饮食。
听完了华云翔叙述的一切,她发呆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发问道:“那么,你见到的令尊和我爹,他们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华云翔摇头道:“我不知道,令尊及家父的遗体原都是我亲手埋葬的,现在突然发现他们出现在我眼前,你叫我怎么说呢?”
涂香香道:“至少你自己的父亲你应该看得出来才是呀!”
华云翔道:“他和家父一样,可是我不相信他真是家父,因为他是家父,怎么会找来一个青年冒充我去杀害成凤仪,陷我于百口莫辩之地?”
涂香香点点头道:“不错,这样看来,相继出现的我爹,武林豪客归扬铭及令尊,一定都是冒牌货!”
华云翔道:“我想来想去,要明白他的真假,最好先把雕刻石像的人找出来,还好现在我已知道雕刻石像的人是仇二娘,所以我要去五刀庄找她。”
涂香香道:“我跟你去好么?”
华云翔道:“好,不过到了五刀庄,一切要听我的才行。”
涂香香点头道:“依你,依你。”
华云翔忽然笑道:“你看,咱们只顾说话,菜都冷了呢。”
涂香香道:“叫堂倌拿去热一热吧?”
华云翔道:“不必,咱们快些吃了好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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