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丐帮弟子,依然跌坐已故,但他们的面色,却成了一片死灰,他们的双唇在颤抖着,手足也在轻微的痉挛,显然,这般游戏风尘的丐帮高手,正陷入极端恐惧之中。
一般江湖人物,对生死二字,大都看得十分淡薄,尤以丐帮弟子,就从未将生死荣辱放在心上,那么,能够使他们这般恐惧,自然是非比寻常之事了。
谢芙顺着他们那惊悸的目光向庙门一瞧,脑际嗡的一声,几乎震骇的跳了起来。
两具尸体,在血泊中横陈着,全是头颅破裂,死状极惨,他们正是丐帮唯一的四名七结长老中的两人,另二名长老,也分别倒于庙门之侧,虽然保得一命,受伤似也不轻。司马骥、京娘,这两名公孙豹的得意传人,全被点了穴道,而且伤痕累累,似乎经过一番恶斗。
帮主公孙豹,那古道热肠的老人,也同样被点了穴道,一只细嫩柔滑的纤纤玉手,正紧贴在他华盖大穴之上,只要内力一吐,是神仙也救不了他的老命。
而那只纤纤玉手的主人,竟是一位袒肩露背,花信年华的绝色美人,她柳眉带煞,杏眼含嗔,小巧的樱唇微抿着,含着一副莫测高深的笑意。
自然,这一切血腥恐怖的遽变,都是她的杰作,谢蓉忍不住娇呼一声,就待冲上前去。
谢芙伸手一拦道:“不可妄动。”然后莲步轻移,向那位蛇蝎美人缓缓踱去。
“站住,谢局主,咱们先来谈谈条件……”蛇蝎美人在放肆的媚笑着,言辞之间,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谢芙微微一笑,面对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她全然无动于衷,脚步缓缓地移动着,神色间显得一片安详。
“果然狂得可以,姓谢的,再不停止前进,你应该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后果!”
“哈哈……怕了么?五夫人!你不妨回头瞧瞧再使威风不迟……”
蛇蝎美人心头一震,说什么也想不透这位素昧平生的谢局主,怎会知道她是五夫人,而且谢芙的神态,是那么有恃无恐,难道自己当真落入她的计算之中不成。
心有所疑,精神就难以集中,而且当一个人疑他的身后,正有人持着兵刃,作势欲劈之时,要是不回头瞧一个究竟,他是无法安心的,因此,她略一迟疑,终于扭过头去。
“啊!”这一瞧,她忍不住惊得叫出声来,敢情她的身后,当真有一个手持长剑之人,而且那长剑在指着她的后心,剑尖轻轻的颤抖着,锋刃如雪,发着凌厉的寒气。
最令她震骇的,是那手持长剑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山神庙中的一个神像,难道那公孙豹及谢芙等人,竟有百灵呵护,连山神泥像也来帮助不成?
在战栗中她就身不由己的放弃了她的人质,目注神像,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缩。
但那泥塑的神像,竟像腾云驾雾一般,无论她如何闪避,在剑尖的锋芒,始终指在她要害大穴之上,只要微微一吐,她就难免要荒山饮恨,而溅血横尸了。
这不仅是骇人听闻,而且也太过离奇,这位烟视媚行,扰乱江湖的蛇蝎美人,终于受不了极度的震恐,呵呵地干嚎两声,就萎顿的倒了下去。
神像也停止了追逐,锦袍一掀,钻出来两名顽童,竟是谢芙练的十二名儿童之中的竹子,竹午二人。
谢芙呆了一呆,立即挥指急弹,点了五夫人的几处穴道,才对竹子竹午道:“你们怎么想到的?差一点连我也被你们蒙骗过了。”
竹子道:“咱们发现了这个可以移动的神像,才决定冒险一试,如非局主吸住了她的心神,只怕也不易成功。”
谢芙对他俩嘉许一番,谢蓉已将公孙豹等穴道解开,竹子道:“二小姐!金大侠夫妇,被点倒在神殿之内,受伤只怕不轻呢!”
谢蓉奔入神殿,将金报应夫妇救醒,他俩全受了伤,不过尚无大碍,此时卢伯琪夫妇及方三震,白云归也全胜归来,右侧地区仍由十八护坛负责警戒。
公孙豹瞥了五夫人一眼道:“这姑娘好功夫,老朽一招未出,就被她制住了穴道……”
京娘撇撇嘴道:“她要不是扮成卢夫人,也不会就那么容易得手!”
此时大家才注意她的服色,果然与裘五姑装扮相同,加上身材相像,乍然一看,确也不容分辩。
谢芙令裘五姑将她提到神殿之内,先闭着她的武功,再解开她的穴道,柳眉一扬,冷冷说道:“五夫人,你不是要谈条件么?说吧,谢芙在洗耳恭听。”
五夫人哼了一声道:“叫小孩子装神弄鬼,纵然一时侥幸,也不见得有什么光荣……”
裘五姑呸了一声道:“你假冒他人,暗施偷袭,那又算得那门子好汉?”
五夫人道:“我原本就是这般打扮,认错了人,只怪你们有眼若盲!”
谢蓉一鞭抽出,打得她几个翻滚,然后力贯鞭梢,在她那粉滴酥搓般的嫩脸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十字道:“贱人,暗中下毒,使用下五门的卑鄙手段,居然还敢这般狡辩!”
五夫人捧着伤口,痛得娇躯乱颜,但她那神色之间,仍然煞光隐现,一片凶狠狠之色。
谢蓉冷冷道:“贱人颠倒众生,仗的是几分姿色,你那什么五夫人,也离不了牺牲色相,是么?哼,姑娘偏是毁容专家,三五下妙手飞刀,削唇割鼻,挖目摘耳,包管在刹那之间,叫你变作一个人人憎厌的丑八怪,你信是不信?”
五夫人娇躯一震道:“你也是一个女人,怎么这般恶毒?”
谢蓉冷笑一声,道:“京娘,你的刀借给我用用。”
她接过了京娘的刀,随手一挥,寒光如剪,五夫人的鬓发,已像割草似的散落了下来。
五夫人神色大变,她忘记了脸上的疼痛,急得尖声大叫道:“住手!你要怎样?”
谢蓉手玩钢刀,面含冷笑道:“很简单,拿出你的解药,治好了咱们的朋友再说。”
五夫人恨恨地取出一个瓷瓶,掷给谢蓉道:“烧一锅水,用十粒丸药一搅,每个人半杯,其毒自解。”
谢蓉交给京娘去办,回头对谢芙道:“没有我的事了,下文如何,姊姊请吩咐。”
谢芙瞅着五夫人笑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夫人果然不为女中丈夫……”
五夫人哼了一声道:“不要太得意了,姓审的……本夫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谢芙淡淡一笑道:“姓审的是尊夫吧!他必然是一个大大有名之人了!”
五夫人微微一呆,道:“谁说的?我不能姓审么?”
“你能姓审,因为你是姓审的夫人。”
“你胡说,我……”
“不要狡辩了,审夫人,其实咱们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果你愿意跟咱们交交朋友,来春春暖花开之际咱们也许会到府上沏你一顿桃花鹊呢。”
五夫人神色大变,她错愕半晌,才长长一叹道:“审宽认为双龙会能隐身幕后,操纵武林,看来他是小看天下之士了!不过,双龙会铁令如山,无论局主对本会的内容知道多少,胡小凤都难有奉告之言……”
五夫人胡小凤神色穆肃,语气坚定,无可奉告之言,必然不会有假,不过她还是泄漏了三点极为重要之事。
第一是那神秘组织的名称为双龙会,第二双龙会的手段,是隐身幕后,操纵武林,第三双龙会的首脑名叫审宽,尤以那审宽,确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他是鲜卑人的后裔,幼逢奇遇,习得一身惊人的武功,飞天修罗审宽,就成了威震八方的喧赫人物,当胡小凤说出审宽的名号时,在场群雄,全都心神狂震。
半晌,谢芙淡淡道:“夫人,你错了,飞天修罗是一个绝灭人性,极恶穷凶之人,你纵然没有告诉咱们什么,但损兵损将那审宽焉能饶过于你!”
胡小风苦涩的一笑道:“也许你说的对,不过,你如果肯放我,我还是要去见他。”
“你走吧。”谢芙拍开了胡小凤的穴道,毫不迟疑的放走了她的敌人,她那秋阳般高洁的粉颊之上,是一片无比的沉重之色。
公孙豹豪迈一笑道:“船到江心自然直,贤侄女勿须为未来担忧。”一顿接道:“此次本帮新帮主登位大典,伯伯并没有惊动任何门派,但要瞒住江潮人物的耳目,却也大是不易,依伯伯推测,如果不是适才一场战斗,可能已有前来道贺之人,骐儿京娘快准备一下,道贺的男女来宾,由你们两人负责接待。”
司马骥及京娘应声退去,公孙豹再向谢芙道:“咱们还需不需要派人警戒呢?贤侄女。”
谢芙道:“有备无患,警戒是必要的措施,伯伯认为对么?”
公孙豹道:“对,贤侄女分派就是。”
丐帮弟子毒伤尽解,他们对这位未来的帮主,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人心振奋之下,谢芙的心情感到安慰,她对警戒之事作了一个严整的安排。
公孙豹说的不错,闻风前来道贺之人,果然是被那场战斗所阻,还未等到天黑,已有不少门派陆续到达。
首先是终南掌门钟旅,他是一位笑脸常开,乐天知命秃顶老人,其次是八卦门的掌门沈少新,这位儒雅逸群的一代宗师,竟是一个三十不到的英俊少年,他们都带来几名弟子先后被迎入山神庙中。
终南掌门钟旅,与公孙豹是道义之交,他执着公孙豹的手哈哈大笑道:“公孙老儿,你登门不递手本,难道想鸠占鹊巢不成?要不说出一点理由,咱们可没有个完。”
公孙豹道:“咱们差点栽在终南,你老儿窝藏匪类,还敢来编排我的不是?”
他们说笑一阵,公孙豹才给来客介绍未来的新帮主谢芙,在互作寒暄之后,也就转入双龙会派人下药寻衅的话题,钟旅叹息一声道:“不瞒你老儿,小弟那个劣子,月前竟将本门祖传武功秘笈盗走,看来终南一派,将要日暮途穷了!”
八卦掌门沈少新黯然接道:“家父也于半年之前,将本门的秘笈携走,依小侄推测,武林之中,可能在酝酿着一场空前的动乱!”
谢芙微咳一声道:“两派秘笈失踪,不可能是一种巧合,沈掌门说的不错,武林中已在形成一种风暴,而且方兴未艾,势将横扫江湖……”
沈少新接口道:“那风暴的成因,必然是双龙会了!”
谢芙道:“小妹敢作大胆的推测,令尊及锤伯伯的世兄,必然都是那飞天修罗审宽所做的手脚,可惜小妹只知道他盘据在出产桃花鹊的地方,对双龙会还无法作深入的了解。”
钟沈二人骨肉情深,为拯救亲人,愿意接受丐帮的调派,谢芙微微一笑道:“二位肯拔刀相助,谢芙十分感激,但如果那飞天修罗以令亲的生命作要挟,两位又将如何决定呢?”
“这个……”钟沈二人面色一变,是的,父子连心,如果飞天修罗当真是那么不择手段,他们谁也难以硬起断然不顾的心肠。
公孙豹哈哈一笑道:“两位不必忧虑,我这位侄女儿胸罗玄机,无所不能,她既然知道两位的窘境,必然会有一个合理的安排的。”
夜,深沉了,山神庙的主客,也都进入了梦乡,翌晨,阳光普照,万里一碧,道贺的武林各派,在终南山区造成一片人海,有名的门派,除了终南八卦,另有少林掌教善缘大师,武当学门张三率真人,华山学门聂臻,五台山掌门师弟萧百达大侠,真个是群英荟萃,济济一堂。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下,谢芙接受了丐帮帮主大位,原来精忠镖局的镖师,也一律宣誓变为丐帮弟子,谢芙按一二三级镖师,给予他们六五四结的等第,闵三身,卢伯琪为六结,金报应夫妇为五结。
硕果仅存的两名七结长老升为八结,派返阳安伺侯老帮主,司马骥及京娘,也随公孙豹回漕司府,以维持临安城丐帮的实力。
谢蓉为八结长老,协助新帮主管理帮务,方三震管理一般六结以下的弟子,严灼统率十八护坛,解倩管理十二名儿童组成的十二侍卫。
她将丐帮的系统作了一次严密而彻底的划分,今后总舵一纸命令,旦夕之间,即可普及全国,然后,她命令所有弟子返回原地,并以全力侦察出产桃花鹊的所在。
丐帮总舵移置巫山,令方三震率六结以下的弟子,即赴巫山朝阳举觅地兴建,建筑工程,由金报应负责。
一切处理就绪,公孙豹满意的遄返临安,来宾也先后辞去了,只有武当张真人被谢芙留了下来。
张真人与谢芙姊妹十分投缘,他教给她们一项奇绝千古的身法“载阴覆阳”,足可与魔道的血影化身一争长短,他另外送了十二粒龙虎丹,使十二名小侍卫,每人平添半甲子的功力。
数日相处,在依依难合中,张真人飘然而去,他们也就离开终南,向巫山进发。
在途中,是由严灼率领十八护坛开道,谢芙姊妹居中,解倩带着十二侍卫跟进,他们三批是各自行动的,除了发生事故可以互相声援,平时却决不相扰。
谢芙选定的路线是沿南郑,牢固关入川,经广元,绵阳,直趋成都,她不放心恩师百变书生谢润夫,先要探问她恩师的起居及近况。
教场填、是陕川边境的一个较大的镇集,在一个晌午时分,谢芙姊妹赶到了这个山镇。
这是陕川边区的孔道,虽然山岭险阻,往来者依然不绝于途,在镇上谢芙姊妹找到了一个东江楼进午餐,酒楼虽小,客人已然上到九成,他们点了几样四川的名菜,等了几乎顿饭之久,菜饭才搬了上来。
邻桌是四名雄赳赳的大汉,也许他们急着赶路吧、竟毫不客气的将谢芙姊妹的饭菜拦了过去。
谢蓉是无事也要找事的性格,她焉能让那些横人撒野!柳眉一竖,纤掌凌空一抓,那四人的四双筷子,像乳燕投怀一般,一齐向她的纤掌投来,那四人神色一怔,其中一名身材瘦长的大汉目射神光,瞅着谢蓉哈哈一阵大笑道:“原来姑娘还是个会家子,兄弟几乎错过了高人。”
他冷冷哼了一声,右掌突地一挥,四盘热腾腾的汤菜,像有人托着似的,向谢芙飞了过来,而且来势劲急,锐啸震耳,力道劲强无比。
谢蓉撇撇嘴,纤掌轻轻一托,那四盘汤菜竟平平稳稳地轻落在桌面之上,连菜汤也没有丝毫溅出来。
瘦长大汉面色一寒道:“好功力,王棠兄弟在镇口恭候大驾。”
谢蓉冷冷一哼,道:“可以,但咱们还得先填饱肚皮。”
姓王的大汉无可奈何,只好另要菜饭,匆匆吃罢,就赶到镇口准备找回场面。
四川民风强悍,会个三招两式的大有人在,有热闹可看,镇口立即围上一堆闲人,何况姑娘打架,是名符其实的花拳绣腿,因而人人想一饱眼福,但在人潮之中,忽然钻进来十二名儿童,他们一律身着白绫劲装,腰缠一条金丝做成的炼子枪,个个长得唇红齿白,十分令人喜爱。
为首的约莫十一二岁,他向那四名气虎虎的大汉嘻嘻一笑道:“喂,你是要打架么?来,让小爷消遣消遣!”
那四人微微一怔,不由勃然大怒道:“小杂种,也敢来欺负人,你的妈呢?叫她来跟大爷比划比划!”
这十二名儿童,正是丐帮帮主的十二侍卫,适才说话的是十二支首的竹子,他见瘦长大汉出语不逊,小身子忽地一弹,砰砰两声脆响,瘦长大汉来了个满脸花,一连挨了两记耳光。
这当真是时衰鬼弄人,堂堂一名武林高手,竟叫一个小鬼来了两记耳光,在这般稠人广众之中,是何等丢人现眼之事!因此,一横心,单刀一振,就待扑向竹子,他身旁另一瘦高大汉,与他的长像极为相似,急拉了他一把道:“大哥!正点子还没来,咱们不宜另生枝节!”
瘦长大汉用力一甩,身形一晃,已到了竹子的身前,刀出如风,快刀斩乱麻般,搂头就是一记狠劈。
这一切又快又狠,足见此人的一身功力的是不凡,可惜白影一闪,这一刀竟然走入空门,而且一阵大力在身后一撞,一个狗吃屎,他那竹杆似的身躯,吧的一声,拌了个鼻青脸肿,痛得几乎爬不起来。
适才劝他的瘦高汉子看得十分真切,他对竹子的身法,感到十分的骇异,但兄弟情深,他不得不挺身而出,在挟起他的大哥以后,他那阴沉沉的目光向四周一瞥,凌厉的眼色像一支冷箭,吓的围观之人连退两步,然后,他冷冷一哼道:“咱们兄弟是锦衣卫的校尉,各位如果不想受到牵连,最好站开一点。”
“锦衣卫……”
在一阵惊呼之后,人们一哄而散,所谓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何况锦衣卫专司当朝刑狱,是一个令人闻名丧胆的毒恶机构。
人们散尽之后,只剩下十二个粉装玉琢的儿童,锦衣卫虽然淫威素著,他们依然视若无见。
那两名瘦长兄弟既然吓不倒这些儿童,自然就生出了毒恶的念头,他们平时鱼肉人民,草菅人命,杀几个儿童,又算得什么大事!不过他俩也知道这般儿童不好惹,回头向两位同伴打了一个招呼,四柄钢刀一齐向十二侍卫卷去。
竹子见他们来势凶恶,也不敢太过大意,他撮唇一声短啸,十二侍卫一分再合,已布成一个班骓奇阵。
这好像四头恶狼,在陷井中往返奔突,他们撞破了头皮,碰掉了门牙,依然无法冲出陷井,黔驴技穷,不得不发出哀鸣:“小兔崽子,你们当真想造反不成,伤了你家校尉老爷的半根汗毛,你们就脱不了灭门之祸!知道吗?”
竹子耸耸小鼻子作了一个鬼脸道:“适才那位校尉老爷,已经被小爷摔了个狗吃屎,现在你们连门牙也掉了一大堆,看来咱们注定要遭灭门之祸了,既然死定了,只好先捞一点本钱,校尉老爷!你说对吗?”
竹子在说话中,手里可没有闲着,班骓阵在慢慢地收缩,四头凶狼已经失去了活动的余地。
终于,练子枪吞吐之间,恶狼变成了死狗,他们伏在地上喘着大气、适才的威风像轻烟般的一齐消失。
解倩此时才现身出来,她纤掌连挥,封闭了他们的武功,粉面陡地一寒,冷冷道:“对不起,校尉老爷,你们人人量大,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快请起来,我带你们去见两位朋友。”
四名校尉像斗败了的公鸡,他们知道碰上了棘手人物,再也不敢发横了,他们狼狈的由地上爬起,其中一人道:“姑娘!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要代人出头!”
解倩道:“咱们是不是有怨,倒是难说得很,走吧,要想恢复你们的武功,最好乖乖地跟着我们走。”
在无可奈何之中,他们随着解倩来到一片密林,那两位要见他们的朋友,赫然竟是东江酒楼所见的两名少女。
这是一个临时法庭,但密林四周,仍然由十八护坛作严密戒备,面对四名校尉的,只有谢芙姊妹及解倩三人。
谢芙向他们瞧了一眼,道:“四位不在临安享福,怎么跑到这穷山恶水之间来了,能够告诉咱们一点缘故么?”
“很抱歉,事涉机密,难以奉告。”其中一人回答。
“咱们情商一下,不可以么?”
“不可以。”
“能不能做一个交易。”
“怎样交易法?”
“譬如说,你们的武功,或者你们的生命!”
“咱们是朝廷的命官,你敢!”
“倩姑!叫一个人来伺候伺候这几位校尉老爷吧。”
解倩应声奔出,带来一名护坛,她向谢芙躬身一礼道:“参见帮主。”
谢芙摆摆手道:“咱们想叫这几位校尉老爷告诉一点什么,可惜他们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伺候他们一下吧。”
那护坛应声道:“遵命。”身形一转,第一个选中了那身材瘦长的王姓校尉。
十八护坛久居临安,对锦衣卫丧天害理的恶行,早已恨之入骨,他一把抓住那瘦长校尉的衣领,先来了两个左右开弓,然后张开巨灵似的手掌,捏住他的头骨,单臂运劲,五指一收,那校尉面上的青筋,立即暴了出来。
“呵呵……我……说,我说……”
护坛的这一手,也是由锦衣卫学来,那校尉武功被封闭,怎能忍受头骨上加上五只巨钳!
谢芙挥挥手,护坛退过一边,那校尉喘息一阵,道:“咱们率总管冯大人之命,到成都有一项公干……”
“是冯忠?”
“是的。”
“到成都干什么?”
“这……”
“怎么,你不肯说?”
“唉,……是缉拿反叛谢润夫。”
“什么?缉拿反叛谢润夫?”
“因为他妖言惑众,啸聚强徒……。”
此人语音未落,倏见人影急闪而过,跟着劈啦一声脆响,那校尉瘦长的身躯,竟忽地飞了起来,谢蓉双手叉腰,正气鼓鼓的立在那校尉适才站立之处。
谢芙轻叱一声道:“不可伤他的性命,蓉妹妹快回来。”
谢蓉恨恨地回到谢芙身侧,那个倒楣的校尉,已然晕了过去,谢芙咳了一声,对另一瘦高的校尉道:“令兄所言,是真的么?”
那校尉道:“自然是真的了,不过你们擅自殴打命官,四海虽大,只怕难有你们容身之处!”
谢芙轻蔑的一哼道:“不错,咱们是殴打了校尉老爷,但,打官司总该有一个原告之人,你说什么?”
那校尉一懔道:“你要杀人灭口?”
“那也不见得,就看各位是不是愿意跟咱们合作了!”
“怎样合作呢?”
“告诉咱们真实情形。”
“适才家兄之言,确系如此,冯总管派咱们四人先到成都会合当地官府,并对谢润夫的行踪,作严密监视,冯指挥大人十日之后,即率锦衣卫的高手前往缉拿。”
“你们锦衣卫还有些什么高手?”
“江湖恶客华阳封,七杀魔君恽陆,阎王帖子桑国年,圣手摩勒云封,逍遥王孙燕归来等。”
“那七杀魔君恽陆,跟姓桑的,姓云的,不是金虏铁勒的走狗么?”
“是总管大人向大金国借来的。”
“好,你既然说了实话,我也不太过难为你们,不过还要委屈你们一点。”她运指如飞,在他们奇经上做了一番手脚,然后面色一沉道:“你们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但三日之内,不宜远行,一年之内,不能妄用真力,否则逆血攻心,是神仙也难以救活你们了。”
她退出了密林,立即率众兼程赶路,她不知道谢润夫的毒伤已否痊愈,何况锦衣卫的那般恶奴,什么样的卑鄙手段也使得出来,她怎能不替恩师担上一份忧虑!总算一路没有再生波折,顺利地赶到成都。
洪兴典当,是成都的老字号,也是丐帮的成都分舵,分舵向常随,是一个面团团的大胖子,武功机智,在丐帮中算得一个杰出的人物。
谢芙等先在分舵落脚,她立即下了一道手谕,命令成都丐帮弟子,监视官府行动,及新到成都的陌生人物,当天夜晚,她们姊妹双双,向锦江右岸的百花潭奔去。
百花潭是唐代女诗人薛涛曾经居住之处,那景色如画的浣花溪畔,还留着她当年的不少艳迹,除了她的故居崇丽阁和吟诗阁,还有很多脍炙人口的名诗,百变书生谢润夫,就是隐居在吟诗阁左近。
此时风号古木,江声盈耳,秋夜虽然带来几分轻寒,但那迷人的景色,在秋月涛声中,更增加了不少诗情画意。她俩奔到一处修篁细细的茅屋之前,两人一齐停了下来,凭直觉,似有一种不祥之感。
茅舍的双扉紧闭着,看不到一星星灯火之光,而那树阴竹篱之内,却暗蕴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她俩的劳心在跳跃着,也同时解下了腰际的软鞭,然后并着肩,携着手,以沉稳的步伐,缓缓趋近柴扉。
依呀一声轻响,柴扉自动打开,劲风扑面,由暗影中飞出一件黑忽忽的庞然大物。
她俩左右一分,那庞然大物一直飞了出去,哗啦啦一声巨响,它撞在竹篱之上,谢芙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一条长凳,已将竹篱压倒了一片。
“爹……”谢蓉的心碎了,她忍不住悲嘶一声,不管茅屋中是友是敌,一纵身就向柴扉扑去。
谢芙为恐谢蓉遇险,也跟踪腾身扑入,但除了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的一扇后窗,整个茅屋,都是一片岑寂。
景物依旧,人面已非,她俩含着两泡泪水,在屋内作了一次搜查。
用物没有短少,只有谢润夫的衣物不见,而卧榻之上,衾枕犹温,显然适才曾经有人在榻上睡眠,并由后窗勿匆逸去。是谢润夫毒伤未愈,误会她俩是来敌而逃避?还是鸠占鹊巢,睡眠者另有其人?按谢润夫那宁折不弯的性格,以及他那身绝乘的武功,纵然毒伤未愈,他也决不会悄然而逃,那么,这逃逸者究竟是谁呢?不论他是谁,她俩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双双越窗而出,分途边喊边找。
“师父……爹……”
袅袅清音,在静夜中迎风四播,两条娇小的人影,以浮光掠影身法,像淡烟似的四处飘飞,最后,她俩抱着失望的心情,又回到了茅屋之内。
“姊姊!怎么办呢?你说那是不是爹?”谢蓉方寸已乱,她那梨花带雨的粉颊,显得十分沮丧。
谢芙默思半晌道:“他不是师傅,师傅他老人家已离开此地了。”
“根据什么?姊姊。”
“第一,当今之世,没有能令师傅逃避之人,第二,此人事先并不知道咱们前来,匆促之间,不可能携走全部衣物,第三,灶冷瓮空,此处断炊已久,师傅还没有达到不食烟火的地步。”
“那么爹……”
“他老人家也许到江湖中去寻找咱们了,也可能发现此处不太安全,另觅修身之处,那居住之人,也许是敌方留守之人,因为咱们来得突然,才在惊惶中匆忙逃去。妹妹先别着急,咱们去分舵派人查访,必可找出蛛丝马迹的。”
这一双千里探亲的姊妹,竟坠入迷离扑朔之中,人海茫茫,要寻到她们的亲人,将是一个十分杳茫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