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龙正在为此自然情趣神驰左右之际,忽觉劲风袭脑,愕异知变,随即长身回顾,一个年仅十六七岁之留俗沙弥,已停身近处,瞩目而望!
天龙略打量,只见那沙弥身穿黄色僧袍,足蹬白袜云履,面如晶玉,齿白唇红,却留发及眉,似是身入佛门,仍未剃度光景!
那沙弥突的莞尔一笑,说道:“施主!未得上人允准,擅入‘太虚仙境’,必是有所窥伺,请先接法元两招,再定惩处之罪。”
边说之际,左手轻吐,“呼”的一声,竟有一股奇劲掌力袭至。
于天龙不觉一愕,连忙“离”、“坎”互换,错步转进,身形陡的一转,已把来势化掉!
那自称法元之小沙弥,似为对方飘忽身法感到一惊,略一迟愣,连环进招,双掌“倏倏”又攻出两掌!
天龙微微一声冷笑,也就避实就虚,化捐迎式,拼斗起来!
瞬间,两人已拼过十数回合,于天龙不禁暗自心惊,真没料到,这位未入剃度之小和尚,竟有如此功力!
本来双方均无恶感,何况彼此又有缘源,但在未揭开底细之前,那小沙弥念及深处山中,十数春秋,企以对与对方以证功没料人家竟然是那样深具绝学,既愧又悔,不由“嗔”念顿生,招法突变!
年轻人,哪个不好强的,于天龙明知对方定与前遇僧必有关连,但见对方掌法忽异,而每一吐势之间,竟然招招不离要害,也不免掉引起真火,于是折招应式,暗把“须弥掌法”使了出来。
顷刻之间。
两人由试招,变成应对,由应对,变成实拼硬斗起来。
只见,四掌分飞,狂飙立起,闪展格拒,劲风飒然。
一声清啸,那小沙弥法元,似已杀成性,突的以师傅“大罗神拳”十二式中之“鹘落鹰盘”、“乾坤倒易”迭续发出,在啸音甫毕顷刻,身形陡的拔起,两式一招,连环并用,亦已袭至!
于天龙陡睹变化,亦自心惊,真没料到这小和尚竟具这等身手,随即,脚踏子午,以“五行迷踪”步法,斜侧曳转,跟着“丹凤朝阳”、“蛟龙戏尾”亦以二式化一,两掌分阻来势!
只听一声暴响,小沙弥法元,凌空扑击之身,倒退三尺开外,而于天龙亦如此反挫之力,身形晃了几晃!
两掌互拼,功力悉判,无疑的于天龙是较诸小沙弥高诸一筹了,谁料小沙弥竟因而恼羞成怒,一声疾呼,掌如落英缤纷,竟像雨点般,向着于天龙上下罩来!
于天龙一掌试过,已知对方决非易于,虽感对方可能与所访之人有所渊源,不愿过于暴露,面彼伧得才进尺,不容稍解余地,一经煞手猛攻,亦不由怒火中烧,情感冲动!
说时迟,那小沙弥已用了一招“横扫秋风”,拦腰平扫中盘,而天龙“凌空掠汇”,身形霍的拔起,翻掌化指,倒点对方“肩井穴”,小沙弥缓肩抽身,倏的,曳掌反劈于天龙华盖穴。
此时,于天龙一招扑空,而身形仍在空际,对方掌力亦已逼抵“华盖穴”,以此招式发老,敌人已至,确难避此遽袭!
孰料,于天龙在此间不容发之顷刻,“鲤刀倒挺”、“苍波回浪”,身儿竟划刺三丈开外,卷起一个丈许弧线,反而一招“探囊取珠”,直欺对方后背。
变化仓促,法元作梦也料不到,于天龙“以险弄险”竟能避式发招,而势劲之疾,诡化之速,大出常人所料,如何再能闪躲的了,不由一声惊呼,天龙掌力,亦已堪堪递到!
一声闷响,法元踉跄数步,几乎踣倒于地,可是奇怪,明明身中一掌,逼使收势不住,竟然五中如常,功务未失,仅仅一震而已!
小沙弥暗暗吃惊,对方收发随心,功力确近神化,惭愧之余,小孩脾气已发,竟然哭了起来!
于天龙睹目心感不觉后悔无已,连忙温言劝道:“小师兄!你我功力悉敌,只是你一时大意,教我幸占上风,倘若再过一二年,以你的年龄,及现下造诣,别说是拆招应式,恐怕连边儿都沾不上了。”
有了台阶好下,小沙弥嘴儿一嘟说道:“哼!两年后我不把你打倒,那才怪呢!”
一语甫毕,笑声朗然,那疯和尚亦已出现当前,天龙赶紧伏俯于地,口称:“大师!一语释疑,捧偈警顽,思恳超度,以证前缘!”
那小沙弥合什而跪,亦说道:“恩师!接引之人已至,请予慈悲。”
疯和尚癫头癫脑,又是狂笑一阵,僧袍微拂,两人下屈之身,千空托起,乃说道:“法元,你也太胆大,我叫你接引人家,怎么竟动起手来,这要是传到口袋先生耳里,岂不怪咱们上门欺人吗?不过!这也好,让人家教训教训,免得会了两招乡把式,就认为世上无人了。”
于天龙闻言,暗自一怔,看来这位世外高人,对自己一切都了若指掌,也连忙躬身说道:“大师,多蒙小当家的出手承让,天龙莽撞之处,还望见谅!”
说着,深深施上一礼,又接道:“天龙一身罪孽,负人过多,已知苦海茫茫处,再不回头,势将永随不拔,积恶难返,恳大师收留,情愿剃度为僧,参识妙谛!”
疯和尚自言自语念道:“入我门来本不难,先要幻化试君禅,禅心不定僧何用,何须光头欺世间。”
于天龙听罢机锋,更是豁然,连忙双手合什道:“凡心已随沾泥絮,佛光照我愿试禅。”
疯和尚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愿试禅化,但看是否有缘,徒儿可伴同于施主,到天音洞复命!”说罢,身儿一晃,眨眼已失去踪影。
天龙惊愕之际,法元微微一笑,说道:“家师已允,天音洞试君向道之心,看来渊源定是非浅,小弟虽蒙收录,可是那洞中,却未能有缘窥豹,既有师命,勿须迟疑,我们现下不妨就去!”
于天龙点了点头,连说:“一切还望小当家的慈悲。”
法元忽尔一笑,接道:“什么小家当的慈悲?我还不是跟你一样,师父老说我不是佛门之徒,又说我满身血债,所以磨了半年,仍未给我剃度,今后你就叫我法元或小弟弟好了,别再……”
于天龙不由亦是一笑,看着法元那种认真的样子,小脸又是一红,打心眼里,感到爱怜,随说道:“小弟弟,那我就太作大了。”
于是,法元前导,转过一个坳壑,却见不远之处,古木拥翠,苍松蔽日,掩映之所,竟有几间石房。
法元随指着那些石房后一个沟道说:“沿那墙道下去,就是‘天音洞’,师父没有叫我去,可不敢乱闯,你可自行前往好了。”
于天龙知道疯和尚安排,必有深意,随举手为礼别了法元,也就顺着所指点方向走去了!
那沟道仅有尺许来宽,却夹在两座山峰之间,愈走愈深,也愈走愈宽,约下行顿饭光景,只见仰天一线,伏地一片,两壁倾斜拱立,壑底奔泉流瀑,蔚为奇观!
于天龙边走之间,已发现有一极高却又极狭之石室当前,略一察看,石室左右,却有一副对联:一线透绌光,海市蜃楼,似真似假,天音起顷尔,魔相丛生,是幻是虚!
天龙略一推详,已知此石室,正是所指“天音洞”,他就走了进去!
那石室有一回盘形,上行甬道,随即拾级而上。
顷刻,便到了一间“斗齐”,设有蒲团、香烛、经书等,空隙不大,恰可容身,而上行无路,顶高寻丈,似已到了会禅之处。
于天龙略一盘念,也就正心就着蒲团坐下,瞩目一望,面穿上端,正是那两山削立之“一线”所在,不觉又奇又幻!
正当念头微动之时,忽然密语传音,一股苍劲声音,从天外飞来,说道:“蒲团之前,乃佛门大乘神经,一旦魔音传来,当以清心正意,朗颂贝偈,即可道生幻灭,惟戒心念旁鹜,灵台不净,则走火入魔,悔之已晚。”
天龙闻声,心中大震,暗自默祷道:“小子一生,劫难太重,还望诸予成全。”
祷毕,随把案头经书,翻开一看,原来是:“大乘经去魔心语。”
略一参研,寓意甚深,而词句倒也浅鲜,随安心跌坐,口中朗颂起来!
朗颂一遍后,竟感体泰身轻,光华内敛,不觉心神为之一振!
忽然,一阵细么乐声,起自顶隙,接着一片柔迷彩光,由夹峰一线处,透进窗来。
那乐声,由缓而急,密如骤雨,声声振人心弦,启人遐思,那光彩亦霞光大盛,幻作五色缤纷,使人触目移神,心旌摇动!
刹那之间,乐声、彩霞,凝为一体,幻觉感染,魔相已生,于天龙忽已不知,到底身在何处?
只见空谷风暴,魑魅张爪,巨口獠牙,向之扑噬,心方一紧,幻像又变,厉鬼意化红颜,粉臂玉股,翩翩起舞,柔脂若酥,幽香一片。
又刹那,母亲披发颈血,嚎啕而至,胜玉凤、李秀鸾、姜畹春、柳依依,联袂亦来,个个媚生双黛,娇艳欲滴,无不檀口温香,大数薄幸!……
眼看,魔相侵及内府,幻化扰至灵台。
突然,平地鸣雷,一声大喝:“咄!痴子!速觉速醒,免沦魔劫!”
当头棒喝,于天龙突的心澈神清,赶忙捧起“大乘经祛魔心法”朗朗读起!
一篇甫届,果然幻象顿灭,而一灯荧荧,窗外蓊茸,又是原来光景!
于天龙痛定思痛,心中叨念,若非高僧,临危神唱,恐早经走火入魔,早已不堪设想了。
念及于此,心中忐忑,不觉汗亦潸而下,而此时,窗外光华陡增,乐声又形旋起!……
忽有、忽无、忽隐、时现。
于天龙不知经过几久,方把此心魔所幻之诸相,视若无睹,而一篇“祛魔心法”亦已镌记心版矣。
正当此时,密音传来:“禅关已满,祛魔应劫可任矣。”
于天龙闻声,心神大畅,随即跪倒通诚,离开“天音洞”到了上端,疯和尚笑态可掬,小沙弥泪眼模糊,反倒心中一怔!
疯和尚对着法元说道:“你的身世已知,即日随同于天龙,以了这场恩怨,可是,‘兰果絮因’当知冥冥好生之德,……你非佛门人,苦恋无益!”
说罢,便转对天龙道:“能在天音洞,捱住十日魔劫幻化,可是资质非凡,夙缘非浅,日前所去,剃度之事,不知有否变化,当抒所感,以明究竟。”
于天龙恭身答道:“十日光阴,倏眼即竟,诚非所料,连日蒙暗中庇护,总算完成此功。百今既已造因,还需证果,但不知孽缘了结之日,仍否有入佛门之缘,当请早示玄机,以启愚朦。”
疯和尚哈哈一笑,随接道:“老弟台悟性甚高,能知造因证果,既已半入佛门,且记‘佛在心头坐,敬心如敬佛’。你又何需真的光着脑袋,披着袈裟呢!”
天龙顿然而悟,唯唯称是,疯和尚乃指着法元道:“此子夙孽太重,可随你同入江湖,了结一场恩怨,而此行确与你关系至大,且望慎重行事,以免再造恶因!”
说罢,随将法元之一段遭遇,也交待了一遍!
原来法元俗名杨兆熊,乃系宛平人氏,其父耀洲,母苏筱兰,亦是武林中有名人物。
杨耀洲早年因细故,结恶于温神道人之手,不料江湖仇杀,生生不息,那瘟神道人竟于二月黑风高之夜,率同绿林道,竟把杨家大小,十数余口,几乎全部杀绝!
这时疯僧正好云游此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浩劫已成,大势难挽,随救出了年仅三龄之杨兆熊。
事后江湖传言,那温神道人,因杀孽太重,惟恐正派人相子为敌,乃潜赴深山,隐遁起来。
其在宛平大肆烧毁之际,竟虎口余生,把杨家唯一五龄女孩,裹胁而去!
疯和尚谈到这里,也不由一叹,最后又说道:“近日察知,瘟神道人炼就一身奇学异能,投效于白骨玄阴教处,助纣为虐,大肆猖獗。又听说杨家女孩亦已长大成人,因受迷药所昏,已失本性。”
说了一顿,跟着一阵狂笑,又说道:“佛门虽广,难度不善之人,似此玄阴、温神,亦已穷凶恶极,正应得其果报,以警人心,你等即日离去,相机行事,务记少事杀孽!”
天龙听罢,不胜感慨,而杨兆熊几乎晕厥踣地,疯和尚倏的身形站起,目透威峻冷冷说道:“善恶自有分明,因果亦属前定,但望好自修勉,须何唏嘘着像。”
说罢,用手拂起徒儿,又对天龙嘱咐道:“白骨玄阴教一切情况,只要一到长沟峪,自会晓得,切记所传‘祛魔心法’,正关系此行成败,莫以等闲相视也!”
这种风尘异人,表面看来极为冷峻,而实际侠肝义胆,确已热到极点,临行之际,又珍重嘱说一番,乃轻烟一缕,一声长啸,绝尘飞去。
疯和尚一走,杨兆熊伏在天龙肩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本来嘛,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竟遭遇如此惨事,而又于得悉身世不久,就和相处若父子之恩师一旦两途,还要报血仇救亲人,这真是:责亦重,路亦遥,勿怪其不掬情一吐呢!
于天龙感怀身世,同病相怜,温语慰问道:“熊弟!恩师已去,哭又何益,还是收拾一下,早些赶路吧!”
于是,于天龙帮助整理了一番,那杨兆熊居然换了一身打扮。
天龙一看这位老弟儒巾素服,倒也风流倜傥,不禁注意了两眼。
杨兆熊小脸一红,抢着说道:“龙哥!恩师一再说我与佛门无缘,所以十数年来,我都是半僧半俗装束,在你坐禅之时,已把我之身世交待已毕,并准备了这一套衣服,和……”
说着,拿起个沉甸甸小包袱,晃了一晃!接着又说道:“和这些散碎银子!另外还有几粒大还丹,听恩师说,这丹功用极大,将来姐姐解迷反璞,就完全靠它!”
天龙听罢,心想:“这位老前辈,如此礼爱徒弟,虽父子又当如何?”
不由得因人推己,不胜感慨,而杨兆熊睹物思亲,也是满怀凄楚,默默良久!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缄然,不知经过好久,于天龙一声长叹道:“熊弟,苦思伤神,良叹何益,趁着大好男儿身,祛魔卫道,以报长老们期许之心吧!”
于是,一前一后各展所学,疾如飘风,快若电掣,两人已飞逝于茫茫之山光灵岚中。
到了长沟峪,已是黄昏之际,遂到那家客栈,却见院子内,早迎上一人!
那人正是醉仙董一壶,一见面,老调未改,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你这半路开溜,不要紧,可把老的们,小的们,搞苦啦!没别的,先到屋内再说!”
一进房门,董一壶竟然一叹,接着说道:“你小子走后,第二日我就问道昆仑,约来三子,而荒山医隐却访友未归。足足等了两天,仍无消息,姑娘胜玉凤,竟携同小丐侠柳青,先行出发,虽料当天夜晚,医隐、老叫花竟不前不后,赶到这里。”
说着,干咳了两声,似在整理话头之次序,又接道:“荒山医隐、老要饭的,以及三子,乃于第二日,赶往接应,而我呢?却派了个等人的最好差事,没想到,医隐所约之人没等到,却把你小子接着了!还有!这小子又是谁呢?”
于天龙一听这位爷的话,除了那些人赴敌之外,可以说,一概不知,一面介绍杨兆熊,一面自己也拈掇了一番。
这时华灯已上,酒莱已来,天龙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位醉仙,倒好福气,看样子,这几天的肚子,可决受不了委曲。”
酒饭已毕,依着于天龙的性子,就要连夜赶去,可是醉仙却反对,他说道:“赴北安子,有陆路,水路两途,陆路经出山口北上,水陆可由此地,趁船经金山绕驶,可直达白骨玄阴教,设坛之处,若走陆路时,山势苍茫,敌人又四处设伏,似非上计。而走水路时,船只却也困难,何况夜间行舟,更宜肇敌启疑!”
天龙一想,认为醉仙所持之论,确也很有道理,随即略一忖思,乃接道:“前辈之言甚是,但救兵如救火,我想水路既近,又可直达敌人设砦之处,我们不如明早购船,前往如何?”
醉仙两杯下肚,狂态又发,一阵大笑后,说道:“娃娃们,不是俺以老卖老,手底下不敢自夸,若是凭经验,讲阅历,对敌作战,运筹帏幄,决胜千里,你们可差的远啦!”
一语甫毕。
窗外竟旋起极苍劲笑声,接着,有人说道:“老不要脸的,少在脸上贴金,有胆子滚出来,咱要看看你,有多大份量。”
醉仙等闻言一惊,随即掌风启处,车窗掀起,三人不约而同,亦已前后纵落在院中!
可是院子里鸦雀无声,哪还有刚才发话之人呢?三人落身察看,已见发话之人,瞬间即逝,正在惊疑莫测之际,屋于里竟然又传来笑声。
醉仙等又是不约而同,破窗而入。
只见屋内端端正正坐立了两个人,一位白发银髯,七十开外,一位二十左右,目若点漆,神采丰逸的俊健男子。
醉仙略一打量,也跟着大笑起来,随即说道:“我当看病的请的何人,原来就是你这个活王八啊!”
那老人一摆银髯,身形站起,接道:“好酒鬼,十数年未见,还是老味道未改,真也快煞人也,乐煞人也!”
众小看着这两位老人,嬉皮漫骂,怡然自得,不由得也陪着笑了起来,这时双方互一介绍,天龙等才知道,这老者乃是江湖归隐,一代耆宿,江河垂钓银髯叟,那年轻后生,乃系其子俏哪吒刘振鹏!
这时,银髯叟一笑说道:“我与小儿,隐于大银岭,没料到,荒山医隐这个地理通,居然把我挖了出来,虽知看病的找到病人的窠,而我这病骨头,正好有事不在,这老小子,竟然留了道拘神符,限定我见符即来,不然,将请张天师捉妖了。”说罢,又是哈哈一笑。
醉仙董一壶接着说道:“老小子,这里的事,谅也瞒不了你,军师不能夺主印,你看该怎么安排安排。”
银发叟脑袋一摆说道:“醉鬼,别见面就划道儿,让老人家伤脑筋,现在计划啊!安排啊!暂时不谈,可是有一个不大正确的消息,确要提出来,大家研究研究。”
说着略为一顿。
他面色似乎也严肃了起来,又道:“据我所闻传言,那玄阴叟已约了蜈蚣派、红衣教各主要人员,预备合力把你等一网打尽。另外,还准备了许多邪法、毒物……硬想趁势问罪中原,执武林牛耳,假使传言不虚,那荒山医隐等,可能现已遇险。”
众人闻银发叟这一分析,倒也认为所料尚确,尤其于天龙,关心两位红粉佳人,及受业恩师,更是忧形于色,刚想发言,那银发叟又是一笑,说道:“毋论传言真实与否,吾等必须尽快赶至,方为上策,陆格过于费时,我想,由水路前往,似较便宜,假使大家认为可以水中用具,我也早准备好了。”
醉仙董一壶,一笑接道:“好小子,装疯卖傻,闹了半天,还不是一切在你妙算之中,没别的,咱们是照命行事。”
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又谈了许久,也就分别告辞,各自安憩了。
且说那胜玉凤和柳青。
原来,荒山医隐等分别邀人赴约,可是约期已近,仅盼来醉仙和昆仑三子,于是胜玉凤姑娘和柳青一商量,乃按照原计划,先行而去。
胜玉凤曾经因取犀蛟丹元,到过“毒龙潭”,所以驾轻就熟,走来倒颇容易。
那毒龙潭与北安子,以及白骨玄阴教,设坛所在,恰为一三角形态,毒龙潭居南,北安子向北,玄阴教设坛重地,却居中间。
二人到了毒龙潭,略一张望,玉凤姑娘说道:“听扫帚公前辈说,必须绕过此潭,然后西北方向,十里左右即是玄阴教所在,但此行途中,要跃过一座削崖。”
说着用手一指。
只见不远之处,一山巍峨耸立高拔云表,山势陡削,光滑如镜,令人一望,便知乃为一绝险之地!
姑娘旋又说道:“假使舍此途不走,而径奔‘北安子’,然后再回折彼处,路途虽遥,但行程不会受山势所阻,我看,还是先到达北安子,再作计较如何?”
小丐侠点首应道:“大帅是你,先锋是我,你怎么好,咱们就怎么行!”
姑娘微微一笑,也就接着所说方向,走了下去。
虽然山势仍极俊峭,但无削险之处,两人走了两个时辰,已见回波翻弄之处,有一镇甸所在!
姑娘等略一打量,已知“北安子”就在咫尺,于是脚下略一加力,顷刻到了这个百十户人家之小镇。
北安子背山面水,形势颇也险峻,水道可通达内陆,在一常交易上以兽皮为主,所以到这里的客人,也多半是采购各种皮类之人。
两人先找了家栈房,随商讨起下一步行动。
这时,天光已近傍晚,小丐侠说道:“我看天色不早,我们又采取明上之步骤,似应明晨前往较宜。”
姑娘也认为时光过晚,前往不便,随即点了点头,也就各自休憩了。
现下,忙里偷闲,再交待一下白骨玄阴教之概况。
自玄阴叟二次出山,召集徒众后,随选定这个南有“毒龙潭”为屏,北有叫“北安子”作障,而中居陡凌高拔,奇险出岳为根基地,真也极尽天时地利造化。
这孤峰设坛之处,因形若一蝙蝠,所以自行定名为“蝙蝠岭”,岭上经过年来布置,颇也粗具规模。
白骨玄阴教下设四坛,“金己”坛香主人面铜娃李坤,“木亥”堂香主喷火兽赵子齐,“水申”堂香主太七剑周天锡,“火寅”堂香主散花仙子萧媚娘。
另设一督导兼执法之“龙虎刑堂”,堂主就是前文交待之瘟神道人萧天鸣。
这四坛一掌,按着五行方位,互成倚势,总坛所在,却设于各“坛”、“堂”之外的地道深壑中,然如臂驱指,确也指挥运用,灵活异常。
白骨玄阴教面“北安子”方向,有一陡坡,绵延五里光景,坡路确极险峻,却以碎石凝结,筑了一条蹬道,直通“蝙蝠岭”练哨口,无疑的,这是啸聚江湖,迎宾送客之明卡所在!
书要简断,胜玉凤等,已到了“蝙蝠岭”之总哨口!
小丐侠随手掏出张红帖,扬言说道:“小子们,快转报玄阴叟知晓,就说荒山医隐派来大侠柳青,持帖拜山。”
喽罗们接过帖子,随手捆扎在信鸽腿上,只听一声清啸,那鸽子白羽翻滚,顷刻,消失了方向,而姑娘等看到山上这种布置,不由暗自咋舌。
也就是顿饭光景,由山头飞也似跑下来几条人影,等到接近察看,确是四男一女,为首一人,道装打扮,七十左右年纪,一脸腊黄面孔,却生了一对精光灼灼双眸。
那道装打扮为首人物,打了个稽首,说道:“这位姑娘,莫非就是神尼高徒,胜玉凤吗?而这位……”
柳青摇头一晃,接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在下姓柳名青,绰名驱温使者,没请教阁下是何许人也。”
瘟神道人略一迟顿,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小叫花,心想这倒不错,温神道人碰上驱瘟使者,倒是很对头,随笑接道:“贫道‘龙虎刑堂’堂主温神道人,率同四坛香主,特来迎接侠驾,不知荒山医隐等,何以未见光临。”
小丐侠又是脑袋一晃,说道:“他老弟宅地仁心,为人看病,也许两天就可到来,不过有什么过节,我老人家也可担待一二!”
温神道人闻言一愣,心想:“这小子,看年纪十七、八岁,倒是口气不小……”
好在江湖之上班辈不一,而真有奇功异学者,倒也不在年龄和像貌上,看得出来,所以也不敢大意,随即以手相请,说道:“那么就请柳大侠和姑娘早些进山,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柳青脑袋一点,鼻子一哼,大模大样,领先开路,而姑娘早已和小丐侠取得默契……重手是她的,要嘴皮可全靠他了。
一路行走,到了一座大厅,里面早有人等,布置妥当,只见桌明杌亮,水陆并陈,倒也颇够气派。
江湖之上,讲究的就是这种假排场,所以小丐侠毫不客气,坐了主客之位,而姑娘反在下首相陪,一时杯觥交错,也无须交待。
顿时酒饭已毕,温神道人冷冷道:“既然柳大侠能够担挡一切,那么盗取‘毒龙潭’犀蛟元丹之事,倒要请教!”
小丐侠哈哈一笑,接道:“阁下既然谈到此事,我倒要反问一句,那‘毒龙潭’所在,是否白骨玄阴教之私产,又是否插了标记,立了文书,凭税纳官,得到公家允许,假使这些都不是,我认为这话问的太突然,太茫然。”
说罢又是嘴巴一咧,轩渠不已!
小丐侠这几句话,真是针针见血,掷地有声,弄的对方面红耳赤,反倒不知用何言答对。
这时“火寅”堂香主散花仙子却接着道:“此潭虽非我有,但居于我等设坛立舵之处,可说已有半主之份,何况,本帮派主玄阴叟,武功甲天下,德威传四海,此种灵物,当然应由本帮所得,方不负钟灵之气,所蕴致之,一场造化。”
小丐侠一听这女人强词夺理,不由得冷冷一笑,说道:“看你这妞儿,年龄不大,倒善于鼓弄花枪,你说,玄阴叟武功甲天下,德威薄四海,就该宝物归其所有,倘若有一位人物,武功、威德,都比他高上十倍,那宝物就应该归这位人物所持了。”
散花仙子娇脸一红,不由被逼的说道:“那是当然,但不知阁下所指何人,倒要请教请教。”
小丐侠脑袋转了个圈,用手一点鼻尖,大模大样的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诺,诺,诺,就是在下。”
一语甫落,众人不胜惊异,各个身形立起,似已为小丐侠大言颐使所震怒,而姑娘也感柳青说的太过火,眼观情势,也暗自戒备。
就在这时,温神道人突的一声长啸,说道:“现下,不是光凭口中说说就可了断这场是非,既然阁下武功自诩,盖功无敌,分道斗胆,倒想讨教两招!”
由暗而明,双方已到了剑拔弓张之际,凤姑娘不由芳心大急,心想:“来时已经讨论过,得拖且拖,能待至大援到来时,才见真章,方有攻守进退把握,而今……”
姑娘念头方转至此,没料到,小丐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说:“阁下,想讨教几手功夫倒也轻而易举,不过,此非时也,时非宜也!为了替你打算,最好问问你们的头儿,不然,一动真章,就再也不会露面了。”
温神道人一听,着实吃惊不小,连忙问道:“阁下所指何意,为何略一试招,反倒元丹之事,就起了变化呢?”
柳青鼻头微嗤,接道:“我老人家此次上山,是为了两家和气,那元丹现存荒山医隐之处,当时言明,俟我见及贵帮成名沾脸,够的上台面人物,商谈商谈,然后他率领侠义人氏,咱们再评理谁属,真要我俩一动起手来,我老人家一时兴起,把你伤在手下,身为中人,怎好意思再在你们这弹丸小地耽留呢?何况咱就的老脾气,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天大的事,咱就难说了,那不成了我与玄阴教之事,而与荒山医隐这老弟不相干了吗?”
这话一说,温神道人却极作难,何况如此重大之事,自己确也担待不起,于是,换了副面孔,说道:“依你之意,又当如何办理呢?”
小丐侠冷冷一笑,道:“依我之意,应以高贵之礼相待,静候荒山医隐驾临,再行从长计议。”
说着,眼珠一转,又补充道:“我老人家脾气,可不太好伺候,要是招待的离了谱,你可别怪咱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你道小丐侠这一套,顺嘴葫芦,就那么容易把这些江湖枭雄人唬住啦?
实在个中确有两层原因:
第一、小丐侠占了无名之光,使人家摸不透底,又加胜玉凤姑娘在旁,形若跟班,更造成他莫测高深之武学造诣。
第二、白骨玄阴教志在必得之,“犀蛟元丹”又在荒山医隐之手,唯恐一旦揭开动手,恐怕与元丹影响颇大。
那温神道人略一忖度,也认为对方言虽座大,理尚不亏,乃权衡轻重后,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委曲数日,以待荒山医隐再行了断吧!”
于是,众枭雄陪同,来至一处依山势开拓之平阜,那平阜里许大小,确在中间筑了数幢别院,倒也精致大方,众人到了别院之中,温神道人说道:“这院名蓬莱别院,乃本帮款待佳宾之处,二位小居数日,贫道当代表敝帮主尽力予以招待方便!”
双方又客套一番,那温神道人等也就告辞而别。
一夜晚景不谈,到了第二日,早有喽罗把酒饭开了上来,两人略微点缀一番,已是辰时光景。
这时玉凤姑娘,眉头一皱说道:“离开长沟峪,算来已近三日,而荒山医隐前辈们,仍无消息,对方再能等待,恐怕也不会过了今晚,我想趁着敌人未注意之时,何如在附近察看一遍,也好动手时有个进退!”
柳青点头称是,于是两人出了院门,向外走去,虽知方不数里,竟由削崖上,用号筒传过话来:“贵客不可妄动,现奉‘龙虎刑堂’堂主法谕,若离开蓬莱别院一丈开外,别怪吾等以火器对付!”
姑娘一听,不由大怒,一声娇嗔道:“鼠辈,太也大胆,难道如此布置,就挡的住姑娘之去路吗?”
说罢,转嘱柳青道:“你可先到房中,敌人突然采此行动,也许个中有些蹊跷,待我闯到崖上,一观动静,再返此处。”
姑娘见柳青已进入院中,娇躯陡的拔起,眼着“白练剑”龙吟出鞘,抖起一朵银色光幕,直朝发话处飞去。
正当姑娘已快逼近崖脚之时,一阵梆子响,箭雨飞蝗,急拥而至,夹杂着几粒蓝荧荧碧火幽光,挟着奇腥之气,亦已袭至。
姑娘在“毒龙潭”得宝之时,已见过这种喷火暗器之厉害,哪敢怠慢,立时,“大般若神功”,贯住剑身,护身罡气,随势发出。
只听一声凤鸣清啸,裹起绵绵劲力,划出层层光雨,势若雷击,剑起啸音,已迎了上去。
说时迟,那万簇千烟,以及五毒火焰,受到姑娘反击压力,立时化作无数朵雨箭金花,飞射四溅!
姑娘护身跟进之际,已把当前形势,看个清楚,只见那施放暗器之所,却在屏崖突出处一个高阜上。
玉凤姑娘也是艺高人胆大,略一盘算,以“银河推舟”、“波浪千层”手法,两式化一,结成一长大寒光飙团,飞身攻了上去。
主持暗器攻击,及监视二人行动者,乃“金己坛”香主人面铜娃李坤,这一看,姑娘竟在万簇千凰中,剑若游龙浑身霞光缠绕,视若无赌,“星陨丸落”般,遽疾而降,不由既惊且怔。
姑娘顷刻已抵崖巅,秀目横扫,已看清那高阜之处,乃是一深沟平堤,那些弓箭手,就是身在沟中,倚堤而发。
一声娇叱,剑走轻灵,姑娘瞬息之间,已伤了数人。
正待沿平堤逼进,以探内藏动静,劲风起处,那人面铜娃李坤,由背后袭来。
姑娘娇躯微转斜射,跟着抡剑倒曳,一团银光化雨,势若奔马,反击对方肩肋之处。
李坤一见姑娘背后反招,仍是那样飘忽疾劲,更是心中胆寒,匆忙收招剑式,身子倒转猛退,那剑光吐出,几乎擦胸而过。
这时姑娘一招过去,身形也随着剑势转了过来,这一视对方,只见李坤所用武器,竟是个独脚娃面之寄形兵刃!
书中交待,这李坤所以有人面铜娃之称,就是靠着这奇形兵刃而得名,可见,武功之长,亦应在此兵刃之上。
双方瞬息之间,一招过去,姑娘哪允许敌人有缓势之机,倏的!剑光暴长,一式“秋风落叶”横扫颈项而至。
那李坤仗着兵刃沉重,不避反迎,身子跟着斜侧踏进,猛砸来势剑身。
姑娘化式变招,“凤凰点头”,剑锋一低,随势幻作“倒曳乾坤”,竟向敌人下盘,齐胯倒挑。
这时,李坤忙一闪身,随即又发出一招“横扫飞沙”、“落叶归根”,就这么一闪、一躲、一攻、一侧身。
突的,那李坤施展一招“飞旋十八转”如旋风般飞旋而至,姑娘亦敏捷的顺势反转,那李坤竟扑了个空。
虽然李坤的武功变化莫测,但以那胜玉凤的武功,要对付区区一个李坤,绝对绰绰有余。
此时,荒山医隐到了长沟峪,与昆仑三子,及醉仙董一壶,略一商讨,乃决定即刻奔往“蝙蝠岭”应援,并请醉仙等候银髯下落!
谁知到了蝙蝠岭,那温神道人款待一番后,还没等对方发言,竟提出无理要求。
因为姑娘等自被安置“蓬莱别院”后,温神道人乃入密室,请示帮主玄阴叟,当即得到授意,先把胜玉凤及柳青困住别院,胁为人质,然后等荒山医隐来到后,以“犀蛟元丹”,作为交换条件。
正当荒山医隐局促不安,感到辣手之际,远远却传来战斗之呼啸声,老人家心知有异,当即暗使眼色,几位风尘异人竟突然寻声,飞驰追去!
等到逼临战场,而姑娘竟在凌空被袭之时,以超特武功,把敌人四堂之一的李坤香主,活活生擒手中。
双方略一停滞,那温神道人突然冷冷一笑,说道:“果然名不虚传,真不愧雪山神尼高徒,现下我方已为彼等所获,但不知有何高见,请示当面。”
荒山医隐哈哈一笑,接道:“好一个堂堂白骨玄阴教,竟然以卑劣手段,希致幸逞,而今?”
说着,面挟寒霜,冷冷说道:“你等要知悔过,可令玄阴叟,亲自送我等离山,当真贵派一香主,我们也不会留作人质,强为作难,若是再耍花样,可别怪我荒山医隐心黑手辣。”
温神道人谲密一笑答道:“送客迎宾,乃本派应有礼仪,何值一提,惟‘犀蛟元丹’之事,必待请示敝帮主后,始能定夺,好在小山虽湫隘,倒也有接待之处,何妨少事逗留,以便作一了断。”
昆仑三子之白云子,早已不耐,截住说道:“吾等乃为应约来此,既然所约已践,则留此实无必要,可转告亦阴叟,如想使李坤香主,安然无恙,可令之前往昆仑山请罪领人可也。”
语音甫落。
温神道人面包突异,一阵凄厉长啸后,说道:“我当是何,原来是昆仑当家的,凭尊驾三言两语,就把我们白骨玄阴教左右,等于招牌给揭啦! 我想,别说帮方不愿意,就是在下也不能让你们称心爽意吧!”
“图穷匕见”,双方似已又形成僵持局面。
这时崖底处,传来一阵内功极为蕴厚之长啸声!
胜玉凤姑娘闻声知异,连说:“小丐侠,现在崖下蓬莱别耽,啸声起于此处,莫非有警。”
荒山医隐略一忖念,急道:“姑娘开道,把贼人交给柳丐侠,我们闯!”
一语甫毕,数条人影,已捷如鹰盘鹘落,飞崖而下,可是奇怪,温神道人等,竟未出手阻拦,亦未随身跟去。
果然事出遽尔,那小丐侠,竟在姑娘登崖应敌之间,亦已不见,无疑的,也着了人家的道儿啦!
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诡谲变化一着棋。”
荒山医隐等,进入“蓬莱别院”,一看小丐侠不知何去,不免惊疑良久。
老叫花关心小叫花,首先说道:“看来!这小子也是让人家留为人质了,倘如此,敌人必抱有以人换人打算,可是如此一来,我等先机已失,后果确难处理。”
白云子心直口快,接着说道:“要饭的,你也别急,敌人不会耽搁多久,定派人前来,进行谈判,到时,咱们再相机行事。”
玄真子接道:“师弟之料确有见地,不过敌人诡计多端,我等须防他在换人之际,作下手脚。”
荒山医隐哈哈一笑,说道:“这一点,我早有顾虑,到时根据情况,也只好作一个对付小人之打算了。”
正当众人由小丐侠失踪,而谈到交换人质之时,院外一声佛号,那温神道人,已落身院中。
果不其然,温神道人开门见山说道:“小丐侠柳青,已由本帮请去,明日午时,于演武厅上,交换李香主,到时,将有三山五岳江湖英杰见证,并可趁此群英相聚之时,也可领教各位侠尊之盖世绝学。”
说罢,毕掌螓首,一声长啸,竟不等对方回话,人儿已飘然离去。
温神道人一走,荒山医隐等又免不掉讨论一番,这时已近午时光景。
江湖之上,尽管诡诈万分,口密心剑,可是在接待上,仍是:山珍海味,水陆并陈……
一晃眼,已是晚饭开过,华灯初上之时。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也就分别安憩,以备养精蓄锐,迎接明天这一场不堪预料的正邪之争。
谁知,入夜之后,又生怪异之事。
首先是两位姑娘之屋,正当妞儿们娓犹私谈,喁喁窃语之际,忽然,窗外传来“嘶嘶”之音。
又刹那,窗外鬼影幢幢,屋内冷风悚然,姑娘等不觉大惊!
玉凤一声怒叱,随手宝剑拔出,跟着掌风起处,那扇面窗,已随劲势,扬然远去!
而姑娘们再一注目窗外,竞吓了个胆裂魂飞。
原来,面窗而立竟有个奇形厉鬼,一个头若磨盘,一张白碜碜怪脸,巨口獠牙,火舌乱舞,一个面似黑漆,两眼灼灼,冒着蓝火,而口中鲜血漓洒,“咻咻”作响。
两女惊魂甫定,而院子里也啾啾长啸,鬼火磷磷,阴风冷气四起,夹杂着一阵阵的破空凄厉风笛之音,竟然入耳,震心动魄,神不守舍。
而此时院子之中,呼叱声大起,两女一听,似是荒山医隐之音,不觉胆气大壮,跟着两条俏影裹着万点银辉,破窗而出。
略一打量,只见二十多条鬼魅魈影,厉厉长啸,钢爪齐舞,围攻荒山医隐与丐侠柳不疑。
胜玉凤首先发难,剑光幽光,金蛇乱吐,亦已奔驰而至,只见惨厉声中,断爪折臂,血腥一片。
这时,荒山医隐突的发话道:“胜姑娘,少事杀孽,此辈皆是,无辜乡愚,为详细阴教邪法鼓动而去!”
而当此时,崖上风笛遽紧,宫商顿变,这批“鬼魔”,好似为笛音感染,忽的怪吼连连,长啸凄凄,竟不顾死活,冒着剑光掌雨,爪牙齐施,何啻疯狂。
玉凤姑娘,已知该辈非鬼乃人,早已神情大壮,而又闻笛知异,暗自揣测,已知是那崖上人,背后作鬼,“打蛇打间”、“斩草除根”,姑娘立化一缕轻烟,恰若弹丸般,疾射而起,几个长身,已飞抵崖上。
对方似已知道,姑娘学富渊源,早已在娇躯腾现之时,溜之乎也,一时笛声顿歇,风清气和,而崖下之战,也在这光景,告了结束。
白笛声停止后,这批“鬼缱”,似已失去主宰,惨啸频频,竟也如飞般,星散逃去,而荒山医隐瞩目战场,血肉模糊,反倒长叹起来。
众人到了屋内,荒山医隐说道:“白骨玄阴教,心性毫无,竟然利用邪术,易服化装,驱使一般乡民送死,而吾等为了自保,又不得不妄事杀孽,看来!天道实难窥也。”
李秀鸾偎着爹爹,接道:“敌人妖术,如此厉害,更能驱人若鬼,而明日之战,将不知使出什么花样,我想……”
荒山医隐喟然一叹,接住话头道:“孩子所虑,不谓不对,可是法魔卫道之责,乃是身为侠义之任,何况对方又勾引异族,阴谋叛国呢!所以明日之战,只看天要如何了。”
玄贞子接着道:“尽管敌人邪法无边,但‘邪不侵正’,古之名训,只要抱元守一,不为形相感染,谅此左道旁门,不会猖狂几时!”
一夜之间,就在敌人幻法扰闹之下,打发了过去,眼看鸡鸣报晓,又是一天。
午时将届,那温神道人率同各堂香主,前来“迎驾”,好在事已摆明,也用不着怎样客套,于是一前一后,抹山拐脚,到了一个场所。
只见环山抱立,中平四突,却现出一人工开拓之极大坳地,面北之处,有一大厅,厅旁左右,一拉溜摆着许多条椅和杌等!
这时,温神道人一声诡笑道:“此厅乃是本山聚宴及练武之所,下面坳地,确极平坦,餐后印证武学,当在此处,我想各位侠尊,不会认为又碍手碍脚之处吧!”
荒山医隐微微一笑,也未答言,随走进了大厅之内,这一看,黑压压的,早已坐满了人,略一打量,心头不禁一震!
原来厅内竟是蜈蚣派,以及红衣教等全部人马,除此之外,就是本山砦,以及不大相识之绿林人物。
荒山医隐虽暗惊于当前形势,仍是不着形色,双拳一抱说道:“真是幸会,也真是感激,竟在此时此地,蒙白骨玄阴教之安排,又能和这么多老朋友见面,李士贞等所来不虚也。”
接着,蜈蚣岭的百脚真人,红衣教的赤缕仙子,也分别稽首,说了些语意带刺,不关痛痒之话,算是把这套江湖过节,应付过去。
于是,山珍海味,罗列并陈,杯觥交错之间,谁又能看出,这是一个江湖仇杀之前奏曲呢?
饭后,由温神道人引导,荒山医隐等坐于厅外左上首,而其他人等,坐于右上厢,刹时,献茶已毕。
温神道人干咳一声,说道:“本帮帮主,因有要事不能分身,暂由小道代表接待。”
说着,威棱四扫,阴沉沉的,又道:“当前群英大会,真乃武林一大快事,今日之举,除了藉此良机,以印证各派武功之外,并约定当代侠尊:荒山医隐、昆仑三子、丐侠、神尼传入胜姑娘等,以了断分水犀蛟元丹及交换人质之事,我想在此天下英雄齐矣一堂之时,摆在桌面,求个公断,倒也不失江湖义气也。”
语罢,一声震啸之音,回荡四际,历久不绝,无疑的,这小子来了个先声夺人!
荒山医隐一听嗤笑,接道:“真人过誉,李士贞等,也只懂得些强身之术,怎敢以英雄侠尊自诩,需知群豪杰者,三不溅血,只为卫道,英雄者,能办是非,舍己为人大丈夫,扪心无愧,惟问天道人心,其他概所不求也,尊驾既有所约之事,徒说无益,但请划出道儿,虽刀山油镬,我等是舍命相陪。”
一语甫毕,群贼胆寒,邪不侵正,孰谓不然!荒山医隐这一慷慨陈词,真不愧为当代侠士,而温神道人呐呐几许,反正不知应该如何答对了。
这当儿,对方宾位上,百脚真人突的发言道:“徒具巧舌之辩,非江湖儿女本色,既然双方已摆明,不妨早些铺开,求个了断?”
温神道人微微颔首,一声冷笑后,接道:“百脚掌门,快人快语,既然天下英雄都愿吾等早作了结,那就先把双方人质交换,再以武功高低,决定元丹谁属,如何?”
说罢,举手示意,小丐侠柳青,已被推出当场。
荒山医隐真不愧是老江湖,威棱一扫,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当下先把双方穴道解开,求得应对,方算对这么多江湖人物,有个交待。”
这话之意,很明显的,只要任何一方,能够说话,什么手脚,都可揭穿,何况,当着这些,各派宗主,再厚脸皮,也不便遽下毒手!
温神道人接道:“既然如此,就遵台命办理。”
说罢,袍袖微拂,柳青穴道已开,而荒山医隐隐处,几乎同时,也把李坤穴道解除!
于是,李坤面含愧容,一个纵身,早已飞了过去,而小丐侠柳青,却不慌不忙,脑袋一晃,找补了一句。
“我老人家一时大意,竟中了小子们诡计,等会儿,咱们手底下见功夫。”说完,也就晃了过来。
人质已换,气氛立紧,温神道人厉声说道:“印证武功,难免伤亡,也只好凭各人真才实学,求到结果吧!”
说着一顿,面露诡异,又补充道:“比武之地,就在下面广坳,胜负以场数判成败,蛟珠元丹,作为胜者贺礼,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荒山医隐一听对方之意,倒也心惊,尤其:“以场数定高低”,这不是无止无休,无时无刻了吗?
然而势已如此,徒说无益,也就朗声接道:“李士贞等,一切遵命!”
语音甫毕,一条黑影,已纵立当场,众人一看,却是白骨玄阴教木亥坛香主喷火兽赵子齐。
这还用说,荒山医隐这方几于同时,那白云子一声怒啸,亦心飞落当场。
于是,战斗序幕揭开,场子内,兔起鹘落,已在瞬息之间,拆了十数招。
两人动手,全未运用兵器,这当儿,赵子齐突的一声暴喝,掌法遽变,只见压磕滚掳,兜搭绾插,点戮斫劈,挑打推摘,霎时,掌风飙然,四下裹至!
白云子一见来势,变应疾遽,随丹田贯一,力达双臂,也将数十年浸淫而成之昆仑掌法,迭次使出。
两人如旋风般,缠战一处,遥闻风暴激荡,狂飙四扬,掀起了两朵风墙,劲力逼挫,震吼连天,真也煞的惊人。
倏尔,又是二十多个照面过去,这时场内厉吼频频,掌风呼呼,似已到了分际之时。
这当儿,喷火兽赵子齐右掌一晃,身形滑侧倒曳,左掌化拳为指,猛击对方期门穴。
白云子单掌对避,身形暴长,以“怪蟒翻身”手法,凌空遽袭,跟着“火天大有”、“地火明夷”以“干”、“坎”二宫,互易递进。
说时迟,这两招一式,连环并用,端的非凡,一股暴力劲风,旋起丈许狂飙,亦已从空罩下。
喷火兽一式走空,敌人疾如雷火之掌力已至,再想化解应招,已是时不可子,连忙气聚丹田,合掌猛推,企以凭本身功力,减去来势。
蓦闻一声闷响,胜败悉判,那喷火兽赵子齐,早已踉跄倒退,口涌鲜血,面色惨变!
孰料,当赵子齐受伤遽退之时,这喷火兽竟把昔年仗以成名之“流火金丸”,以内家手法弹出。
白云子也是一招得逞,过于大意,而敌人竟在垂危顷刻,毒弹发出。
两颗弹丸,互撞进发,一声掀天巨响,磷火干点,飞烟走荧,遽尔下降!
闻声知变,白云子“倒翻平波”,猛的身形拔起后撤,可是,分厘之差,谬之千里,一个左肩,连袍带袖,已陷入火焰中。
正当喷火兽赵子齐受伤遽退,白云子毒弹伤身,磷火片片之际,一阵狂啸厉吼,几条人影亦已疾落当场!
白骨玄阴教的水申坛香主太乙剑周天锡、火寅堂香主散花仙子抢救了赵子齐,而昆仑碧云子、慧玄也已救脱了白云道人。
说来话长,实际战场生变,双方出身应援,也仅是顷刻之间。
二人既经救走,战场中,却明显的,剩下两对,于是,相互一打问讯,两男两女,又已拼斗一起!此时双方,各把兵器亮出,一色的清澈照目,寒光宝剑,顷刻倏然骤合,裹起四条银蛇,进腾吞吐,闪展蹲跃,激战一处。
场子里打的热闹,场子外也看的紧张。
这时,胜玉凤姑娘对小丐侠轻声说道:“你注意一下,那个靠近百脚真人,六十多岁满脸横肉着,正是蜈蚣岭金蛇舵主,我与他有杀父之仇,青弟弟,有无善策,诱他下场,为姐的想藉此机会,先了断一番心事。”
柳青摸了摸头皮,计上心来,说道:“激他下场,易如反掌,可是到时候,你别来个难得糊涂,我就灾情惨重了。”
正当两人窃窃私语,场子中剑起啸音,光吐寒辉,似已斗到激烈之处。
按照四人武功来说,碧云子到底不愧昆仑掌门,剑法确有独到之处,可是师妹慧玄子,可就相形见拙了。
这时,碧云子已和太乙剑周天锡拼到生死间发之局,而慧玄子与散花仙子却形成勉力格拒之势。
碧云子久历江湖,见微知者,边战之余,已决定念头,若不拼耗功力,冒险进招,则旋战一天之久,师妹处恐防有变!
念及于此,陡的一声长啸,那条紫光剑,忽然功力倍增,跟着剑起寒烟,一式“苍龙摆尾”化作层层波雨,遽袭而至。
太乙剑周天锡,也是以剑法驰名,威震武林,这一见对方,剑势凌厉已极,亦把功力暗穿剑身,猛的“风摆垂杨”,幻作千条银丝,逼射而至。
双方发势,均极诡速绝辣,只听一声袭吟剧震,太乙剑周天锡,已是马步不稳,虎口迸裂,身形蹬蹬后退。
也就在这光景,慧玄子亦身陷危境!
那散花仙子乃系温神道人之女,一身所学已得真传,况又得蒙帮主玄阴叟之所爱,所以武功上确居四坛之首,连战之下,已操优胜,一声娇叱,连连又攻出三记辣手!
慧玄子迭经险遇,已感格拒乏力,而对剑挟锐啸,又突然变势攻到,赶紧抱元守一,暗调真气,把虹光剑,舞起一簇红光,罩着上身,以守待攻。
说时迟,对方“秋庐落叶”、“玉树盘根”、“天河倒钓”三式化上、中、下三面袭来。
真是,疾若雷火,快似飘风,剑光所到之皮之处,曳起一道彩虹,旋着破风啸音,亦已奔驰而至。
慧仙子总也算积修有年,明知来势已无法躲避,忙自调元,一声清啸,掌剑齐挥,阻迎而上。
没料到敌人竟藉剑势下压之际,弹指成风,一股劲力,猛袭慧仙子肩井穴!
也就是这光景,太乙剑周天锡,受伤后退,碧云子走剑而追,慧仙子危在顷刻。
碧云子前顷之势,猛的收盘而立,随势倒曳,回掌横截,一股劲风暴起,阻住散花仙子弹指神功。
可是阻力发偏,劲道稍迟,那慧仙子一声闷哼,一条左臂,被划了寸深尺长,一道血槽,立时脸色大变,几乎踣倒于地!
敌我各伤其一,双方忙自救人,倏那之间,战场又形空寂。
正在这剧战间憩之顷刻,小丐侠柳青突然一晃脑袋,走了出来,两手插腰,气势汹汹说道:“小子们!有胆量跟我老人家比划比划,别学乌龟,缩着脖子装傻,出来的哥们,你可称量称量,手底下,够不够明白,别三招两式,就跪在地下装孙子,就后悔也来不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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