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一阵黯然神伤,珠泪循腮簌簌而落!
没有一个人发现天仙魔女的举措,因为其余之人,已经被另外一个悲伤的气氛笼罩着。
天仙魔女回头望了屋内宋青山手抱的桂秋香一眼,凄然一声微笑,似自语道:“生命折弄我,使我十岁失去童贞,我们虽然有夫妻之实,可是,我依然不配他的爱情,我应该离开他们,远远地离开!”
她带着一份创痛的心情,踌跚的脚步,蠕蠕而行,渐渐地,她的影子消失在黑影之中……
一个不幸的人走了!
另一个不幸的人,却在生死边缘挣扎,桂秋香快死了。
宋青山抱着桂秋香,进人屋内,他没有发现一个伤心的女人走了,此刻,他只是担心桂秋香的生死!
诚然,他爱桂秋香,爱得非常之深,他们有过青梅竹马的回忆,以及幸福美丽的憧憬。
现在,这个美丽的希望,可能会变成幻影!
桂秋香——生命垂危!
五指酒丐纵然神功盖世,是否能医得了桂秋香于不死,依然没有把握。
宋青山把桂秋香的身子,缓缓放在床上,他心里感到一阵难过,眼泪不由夺眶而出!
在场之人,同时带着一份痛苦的心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只是,带着一双黯然神伤的眼光,注视着气如游丝,脸色苍白如雪的桂秋香。
宋青山声音沙哑地向五指酒丐说道:“师叔,您老人家肯救她吗?”
五指酒丐说道:“不要你说,我也要救,只是你为什么如此大意,如要香儿死了,你对得起她吗?”
来青山难过地点了点头,说道:“师叔,山儿知罪了……”未语泪先下,一副痛苦与凄婉之情,使这场面气氛,更平添了几分愁意!
宋青山何尝不是心痛如绞?当初一念之差,使她含冤而走,宋青山一知实情,已知道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他总希望在茫茫人世间,会再碰见桂秋香,向她解释自己的误会,原谅他的过错!
想不到,事情会弄得更糟,桂秋香几乎在他手里毁了!
如果桂秋香有三长两短,他又该如何?他能面对桂秋香于九泉之下?
他这份心情痛苦,不难而知。
当下五指酒丐轻叹一声,向追风侠道:“陈大侠,你的‘元生丹’为百药仙品,能否给我一颗?”
追风侠苦笑道:“不要说一颗,就是两颗三颗,陈某也不会吝啬。”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颗“元生丹”,交给五指酒丐。
五指酒丐接药在手,说道:“陈大侠,这种走火入魔伤势,极为难医,何况她正在运循血液之际,被人一撞,势必吐血,而且血液外溢,对方功力越高,所中伤势越重,纵然不死,也势必落得半生残废。”
追风侠苦笑道:“凭你五指酒丐的功力,如无法医得了,那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陈大侠,你别激我,桂秋香跟我还有一点关系,我不会见死不救。”
追风侠苦笑道:“那你就快动手呀。”
五指酒丐双眉一皱,眼光如电,望了桂秋香一眼,长长一叹,说道:“如果想复她功力,可能非我力量所及。”
追风侠道:“叫化子,你先别多说话,医人要紧。”
当下五指酒丐把“元生丹”纳入桂秋香口中,全身内力修为,运聚双掌,拿向桂秋香“反魂”“命门”“气海”三大穴。
手指每过一处,便停留片刻,拿完三大穴,右掌疾扣桂秋香天灵穴,推出内力。
追风快之“元生丹”,虽然无起死回生之效,但比一般丹药,不知要超过几十倍的功力!
桂秋香服下“元生丹”,再被五指酒丐打通几处大穴,真元之气,会聚她天灵盖,片刻,已经幽然转醒!
她只觉天灵盖有一股真元热流,贯入她的内脏,直穿七星静脉,当下睁着微而无力的眼皮,凝望了四周一眼,发出凄婉的苦笑!
只听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师叔,您老人家还认得香儿吗?”
这凄声一问,一种忧伤的气氛,同时泛起了在场之人的心头,都感到黯然欲泣,不敢凝望着桂秋香粉腮上所呈露的神情,因为那神情见之令人鼻酸。
五指酒丐一收右腕,叹声道:“要饭的师叔还记得你,十几年之别,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真叫你这要饭的师叔认不出来。”
桂秋香凄婉地笑了笑,说道:“师叔,你以前痛爱我,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跟宋哥哥打架,你还袒护我,打了宋哥哥一下屁股的事?……
五指酒丐被桂秋香勾起往事,不觉黯然失神,真是人生如梦,十几年之间,瞬眼即过,可是死的死了,变的变了。
当下苦笑道:“是的,要饭的师叔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
桂秋香苦笑道:“师叔,现在您也很痛爱我是吗?”
“是的,要饭师叔永远喜欢你。”
“我也知道师叔会永远喜欢我,在香儿死前,您老人家肯替我做一件事吗?”
桂秋香这突然一问,使五指酒丐正愕了一愕,说道:“香儿,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要饭的师叔如果有三寸气在,决不能叫你死。”
桂秋香摇了摇头,说道:“师叔,香儿是个不幸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失落一切,再也拉不回来,我活比死苦……”两颗豆大的泪水,终于滚下了眼眶。
在场之人,一片无声!
没有人开口说话,其实,谁又应该说些什么呢?
桂秋香迷惑地望了怔立一旁的宋青山,又幽幽说道:“师叔,我一生深爱着一个人,但……”她凄婉地笑了笑,又道:“我的生命又该为他毁,我值得吗?”
话象一支利剑,深深地刺着宋青山的心,可是此刻,他又该向桂秋香说一句什么呢?
不,他黠然神伤,断肠无语!
五指酒丐说道:“香儿,宋青山也许是无意的,他深爱着你。”
桂秋香苦笑道:“往昔,他也许爱过我,我也有过幸福与美丽的憧憬,但那已经破碎了,是的,那象什么?象一场春梦!”
她抑住了悲伤情绪,又道:“师叔!您不会了解我,我一生,深深地爱着宋青山,没有忘记我们的童年青梅竹马……可是现在……我们便要分别了……我要想一想,我平凡地来到这世界,又平凡而去,到底我得到了一些什么?……”
说到这里,只见一阵抽泣,激动得以下的话,模糊不清。
她微微一笑,笑得象一杯酸梅人口,又道:“我虽然不幸,但还有比我更为不幸的人,师叔,你知道吗?天仙姑娘,比我更为不幸吗?”
五指酒丐说道:“香儿,天仙姑娘的不幸,与你不同……”
桂秋香口泛浅笑接道:“师叔,怎么会不同呢?她也爱上了宋哥哥,何况,他们有了夫妻之实,天仙姑娘的怀中,已经有了来哥哥的骨肉,她十岁被骗失身,如今她深深地爱上了宋哥哥,我能夺她所爱?她的身世,难道不比我更为不幸吗?”
追风侠说道:“桂姑娘,你言差矣,天仙姑娘深爱宋青山,这是事实,不过,古今往来,一妻三妾之人,不是没有,只要你们爱他,共效一夫,有何不可?”
桂秋香苦笑了一下,说道:“话不是简单,也许,我们以后都会痛苦。”
说到这里,眼光一扫,说道:“天仙姑娘呢?’”
被桂秋香这一问,在场之人,几乎同时一怔,放眼一扫,才知道天仙魔女已经不在屋内!
追风侠也脱口说道:“对呀!天仙姑娘呢?”
桂秋香苦笑一下,淡然说道:“也许她走了,宋哥哥,你肯替我找她回来吗?我有话跟她说。”
宋青山从痛苦的情绪之中惊醒过来,当下苦笑道:“好吧,我去找她。”
话落,缓缓向屋外走去,倏然,他又伫立门口,他想道:“我哪里去找她?”
不说宋青山去站立门口,不知怎么找天仙魔女,回笔再说屋内的五指酒丐一见宋青山走出屋内之后,又开口说道:“香儿,听要饭师叔的话,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宋青山便要遗憾终生……”
桂秋香一阵争促的喘气,说道:“师叔,我走火入魔,如非我巧服三颗灵芝果,如今早上阎罗殿多时了,我会还有救吗?”
五指酒丐一阵沉思,心忖道:“不错,她一定功力全散,血气外溢,如果想复她功力,决非易事……”
五指酒丐心忖至此,不由冷了半截,当下把七彩铁券所载疗伤之法默思一遍!
须知七彩铁券乃上古所传武功绝学,内中所载,极其广泛,而对于各种伤势治疗之法,也有记载极为详细。
七彩铁券对于走火入魔一途疗伤之法,也有记载,唯必须借药物之力,方能做到。
桂秋香见五指酒丐一阵沉思,开口说道:“顺叔,别多费脑筋了,天下之大,何处去找千年何首乌?就让我多活几天算了。”
“千年何首乌”盖世仙品,何处去找?确实是一件难事。
追风侠倏然似有所悟,说道:“我倒想起一个人,可能此人有药可救也未可知。”
在场之人,几乎同时齐道:“谁?”
追风侠道:“那人就是孤影子,传闻此人有一种“百灵归元散”乃散百药之大成,虽然赶不上千年何首乌,但也是一种疗伤圣品。”
桂秋香说道:“老前辈,这件事我不能不说,我就是向宋青山下手的孤影子。”
桂秋香此语一出,使在场之人心里一惊,同时带着一份惊奇的眼光,望着桂秋香,这句话确实令他们不解。
桂秋香微微一笑,说道:“孤影子就是我师父,在他死时,把全身百年内力修为,传聚于我七星静脉……”随即把经过告诉了在场之人。”
五指酒丐哑然失笑,说道:“你倒跟你要饭的师叔作对起……来了。也几乎令你这要饭师叔气破了胆,原来是要报宋青山一掌之仇。”
桂秋香说道:“此事请勿外泄,碧眼神行客在我他往之时,被穿天一剑救了出来,以致弄得江湖充满杀机,碧眼神行客性好残杀,他现在避日岩之内,练就两种绝世武功,到时如果被他练就,师叔凭七彩铁券所载的武功,是否能胜他,还没有把握。”
这话说得在场之人,心里同时一骇!
桂秋香又道:“不过,现在也不能去避日岩,因避日岩方圆一带,埋下万斤炸药,如一不慎,便会葬身谷内。”
言至于此,望了五指酒丐一眼,又道:“七彩铁券所载之“七彩神功’如果练就,或可与其对抗,否则,到时碧眼神行客如再出现江湖,怕江湖正派人物,尽死在他的手中,其次,我师父孤影子留有两种绝学,唯这两种绝学,我未练就。”
追风侠机灵一动,说道:“桂姑娘既是孤影子的衣钵传人,想孤影子一代奇人,担心武林安危,桂姑娘当不能就此而死,你想一想,普天下看什么人有药医你不死?共同为武林正义而战。”
桂秋香苦笑道:“医我于不死,普天下除了干年何首乌之外,还有一个人有药。”
追风使道:“有什么药可救,桂姑娘请说,不管此药是远在天边,我们也要取到手。”
桂秋香道:“这个人是个女的,可是她双目失明,她住在绝阴山厉鬼谷的后山毒龙潭畔,这个女人有一种“天元散”,能医我不死,至于这个少女身世来历,无人知晓,她每天呆坐湖畔,不知期待什么,或在想什么,不过要她“天元散”必须答应她个条件。”
追风侠道:“什么条件。”
“第一,凡有要她‘天元散’之人,必须下毒龙潭捞一具尸首,这毒龙潭深不见底,潭水奇冷,不要说捞尸体,就是深人一丈,便会冷气攻心而亡。”
在场三人,一听口气,不由冷了半截,追风侠速道:“捞这尸体干什么?”
桂秋香摇了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第二个条件,在捞起尸体之后,再替他找一个左胸有朱砂痣之人……
桂秋香话犹未落,只见五指酒丐脸色倏变,叫道:“什么,在胸有颗朱砂病之人?”
“不错,第二件事比第一件更难,天下之大,那里去找左胸有个朱砂痣之人?三个条件,再替他杀死一个‘重上草’之人。”
这三个条件说得在场之人,脸泛难色!
下毒龙潭捞尸体,这还勉强可以做到,唯有二、三两件,确实难上加难。”
追风使说道:“如果办不了这三件事,她便不给‘天元散’?”
桂秋香道:“自然啦,可是谁能办妥这三件事呢?”
桂秋香话声甫落,元通道长似有所悟,说道:“桂姑娘,当初你说劫走九大门派掌门之人,是什么人所为?”
桂秋香道:“劫走九大门派掌门之人,是碧眼神行客所为。”
桂秋香此语一出,在场之人大为震惊,真是想不到,九大门派掌门,会落在碧眼神行客的手里。
这件事后果不难而知,碧眼神行客既然劫走九大门派掌门,此事关系武林浩劫之大可想而知。
届时,如果穿天一剑迫九大门派助他一臂之力,宋青山想报杀父之仇,可能难上加难。
这当儿,只见五指酒丐脸上一阵激动神情,开口问道:“九大门派掌门被碧眼神行客所劫,不关我们事,倒是香儿所说的那个盲女人,是不是每天静坐湖畔?”
五指酒丐神情一片惊愕,似是这件事他有所知晓,他心里暗中叫了一声:“莫非是她……”
心念中,五指酒丐竟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
没有人发现五指酒丐的神情变化,桂秋香点了点头,道:“不错,她每天静坐湖畔,似是在期待什么?”
五指酒丐眉锋一锁,闭口不语,心忖道:“我非要去看看她不可。难道真会是她?”
于是一时之间,每一个人都泛起一种不同的沉重心事,谷觉长老及元通道长担心碧眼神行客对九大门派掌门下手。”
而追风侠丑剑客杨静与许文龙却担心正在演酿中的江湖浩劫。
而五指酒丐却在担心河畔那个盲目女人。
一时间,每一个人都藏着一份不同的心情,担心各种不同的事情!
沉寂!
无声!
一切在沉思之中。
没有人开口说话,似是,空气在静谧之中,还充满了哀悲。
久久,五指酒丐才叹了一声,说道:“香儿,那个盲女人所说的三个条件,要饭的师叔也许能做到,让我再替你打通几处大穴之后,我便去找这个盲女人。”
桂秋香说道:“师叔恐怕办不到吧?”
“后者两件容易,倒是前面一件,我是否能捞起那具尸体,我还没有多大把握。”
五指酒丐这话说得大出在场之人意料之外,天下间,找一个左胸有颗朱砂痣之人,以及杀一个“重上草”之人,谈何容易,而五指酒丐竟说这两件事容易,怎不令人吃惊?
五指酒丐眼光一扫,说道:“此事说来也许跟我有关连,不过,此时叫化子不敢作一个断定,好在明天或后天,我便到毒龙潭。”
就在这时,站在门口的一个人影,终于挪动了身子,这个人就是站在门口的宋青山。
他听完了这段经过之后,心里默默念道:“天仙魔女以后会谅解我的,我还是找那个盲女人要药去。”
默念甫落,身影一展,向前纵身跃去——
他同样带着一份痛苦的心情,向前狂奔,他从小,便爱着桂秋香。如今在一念之差,桂秋香便要为他而毁。
童年的回忆,美丽的憧憬,历历如绘,这些美丽交织的往事,他还希望抓住它。
可是,诚如桂秋香所说,天仙魔女怎么办呢?这不能不算是一个问题,他不能放弃天仙魔女呀。
爱的情绪,把他围住,他不知道自己该去选择谁?”
他的心情是痛苦的。
这种爱恨交织的痛苦,几乎使他无法忍受,他想:只要我找到解药之后,还他心灵上的欠债,不管她是否爱我,我都心满意足了。
他的想法故然不错,但事情,会如他想象那么简单吗?
他有些贸然神伤,他不忍心这个童年的幸福憧憬,真会在此结束,否则,他的生命,将会永远怀念一个人。
一种冲动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想道:“我不能失去她,我一定爱她,永远的,可是……天仙魔女……。”
他凄婉地苦笑了一下,心忖道:“她没有献给我贞操,她的贞操被别人所取,我们结合,是感情的冲动,她既然可以忍受往昔一切痛苦,当然也可以受这点心灵创伤的呀!”
他想到了这个可怕问题,事实上,谁爱他深呢?
天仙魔女是不幸的,她见了宋青山之后,深深地爱着他,虽然,她没有少女的贞操献给他,但她的一片痴心,也唯天可表了。
如果,宋青山一旦真的用厌恶眼光对她时,她的心灵创伤,能够用感情去克服吗?
宋青山,想到了这个可怕问题,他真会遗弃这个不幸的少女——天仙魔女?
何况,她的怀中,已经有了宋青山的骨肉呀!
造物者玩弄不幸的人!
造物者也玩弄少女的不幸!
象——天仙魔女这个绝世美人,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不幸下场?
红颜薄命?
不会吧?上苍再不应该玩弄她了。
宋青山飞奔之间,倏然——
他发现一条人影,带着蹒跚脚步,蠕蠕而行……
蓝色的背影,苗条的曲线,使宋青山见之怦然心动,那——就是伤心而走的天仙魔女。
宋青山心里猛然震动了数下,那沉重的脚步,似是象征着她一生的坎坷与不幸。
宋青山一紧脚步,晃身追去,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道:“天仙妹!”
天仙魔女从痛苦的沉思中,惊觉过来,失神地回头望去,顿使她芳心一震!
满脸泪痕,犹如带雨梨花,见之令人怜惜!
宋青山纵然是一个铁石心肠,见了天仙魔女这副满面愁容,也不由黯然神伤!
两个人互相仁望,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似是,这刹那之间,他们要把对方瞧个够,深恐在往后的生命里,他们便会失去对方或忘记轮廓似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用心灵的呼声,眼的传达,这刹那,在一对情人的心目中,是多么珍贵?
或许,他们在冥冥之中,似有所觉,也在珍惜这一刻?
寒风轻拂!
枯叶纷飞!
好一副凄凉动人的画面!
这里只有另外一个人,目睹这场动人的情景,却使那人热泪盈眶,而衬托这凄凉画面,是冉起的阳光!
太阳冉冉升出来了!
人们的心也该热了,但太阳,没有晒干了两个人的热泪,反而,泪更多,心更冷。
目睹这场凄凉而又动人的场面之人,终于闭上了眼睛,泪水却在她闭上眼睛之后,循腮而下。
倏地——
一声凄婉的“宋哥哥”叫喊声,冲淡了这凄凉的气氛,天仙魔女一个纵身,扑向宋青山的怀里!
宋青山不是一个寡情之人,他的心中,虽然想离开天仙魔女,但此刻,他的心,被熔化了。
他一紧双腕,抱着她的娇躯,象生命,从此开始,也似悲剧由此而生!
他的泪水滴在她的秀发上,一滴一滴……
她的泪水,滴在他的衣襟上,一滴一滴……
阳光,把他两个人影,合而为一?
那影子修长,不动地,静静地……
他们的身子,虽然结合为一,但他们跳跃的心,却无法结合,他们知道,那两颗心冷冷……
久久,天仙魔女才幽幽说道:“宋哥哥,我的心感到冷,你呢?”
宋青山点了点头,幽幽答道:“我也是,阳光,也许会温暖我们的心。”
天仙魔女苦笑道:“它温暖了你的心,但却温暖不了我,宋哥哥,似是,我们之间,应该在此结束?”
宋青山心头一阵黯然,怜惜地望了怀中的天仙魔女一眼,黯然答道:“结束与相逢,有什么分别,你认为,我们应该结束?”
天仙魔女缓缓脱出宋青山的怀中,幽幽说道:“是的,结束——也许就是生命的开始,相逢——也说不定是生命结束,相逢与结束,到底有多长的距离?”
她凄惋地苦笑了一下,又道:“宋哥哥?你记得吗?我们结识?”
宋青山默默地点了点头,天仙魔女说道:“我们结识,非常平凡,它象今天一样,周围是一片树林,而我们的生命,便这样开始,我深深地觉得,毕生,我第一次爱上了一个人……”她惋然一笑,象似回忆以往……
“我没有失望,”她又道:“我得到了那个人的爱,使我这个冰冷的心复活,可是宋哥哥,我给你什么?爱情?贞操?”
说到这里,她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生爱你,但我没有付出我真正的爱情,更没有献给你少女贞操,但暗地里,我为你感情付出,是相当之巨。”
她望了怔立一旁的宋青山一眼,又道:“我们的结识,是那么平凡,但在平凡之间,我们却有了爱的结晶,我不能否认这个事实,我的怀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相信你也不会否认的。”
她望了一下四周纷飞枯叶,又道:“我曾经想占有你,可是现在我想通了,我不配你的爱情,总有一天,你会用厌恶的眼光对待我。”
宋青山终于开口说道:“不会的,我会爱你,以及我们的孩子!”
天仙魔女摇了摇头,说道:“宋哥哥,不可能的,总有一天,你会想到我是遭受过风雨摧残的花,你会不屑一顾,甚至用那厌恶的眼光对我,那时,我心中痛苦,能够再忍受得了?
宋青山急道:“天仙妹!我会这样对你吗?”
天仙魔女苦笑道:“世事难测,想到总比不想到来得好,我们的生命,在平凡之中相逢,现在,也该在平凡之中结束。”
她感到心里一酸,泪珠犹如泉涌,循腮而下。
樱唇微启,黯然说道:“天仙魔女一生不幸,也杀过无数的男人,但对你,我在往后的生命中,将永远不会忘记你,悲伤的结合,幸福的结束,这不很好?”
宋青山道:“你认为,我们的结束,是幸福的吗?”
天仙魔女苦笑道:“结合是痛苦,结束自然是幸福的。”
宋青山黯然苦笑道:“为什么,你说我们的结合是痛苦的?难道我们的结合在你眼光里,是那么不值得怀念吗?”
天仙魔女道:“宋哥哥,事情不需要我去说明,我能比得上你的未婚妻吗?她给你少女的贞操,我给你什么?”
宋青山苦笑道:“我没有把贞操看的如此之重,只要你爱我就行了。”
天仙魔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宋哥哥,我们不需要多说了,事情到此,已经全部结束,至于我们是否能忘记对方,这只好以后再谈了。”
宋青山黯然欲绝,说道:“那么你要上哪儿呢?”
天仙魔女道:“谢谢你关心我,是的,这是值得我安慰的,不过,天涯茫茫,何处寻栖身之所,我也没有主意。”
停了一停,又道:“你走吧,你的亲生骨肉,我会好好生给你,我们的结束,应该是幸福,宋哥哥,你笑笑给我看看好吗?”
宋青山笑了,但笑得非常凄苦!
天仙魔女也笑了,但笑得象一杯酸梅入口,见之令人酸鼻。
她说道:“我们就此结束”,其实,她能忘得了宋青山吗?
不可能的,她一生不会忘记他,只是她想别人幸福,而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片真情,不伟大吗?不,够伟大的,世界上,有几个少女象她?
炎阳高悬,天仙魔女终于一转身,向前走去,她的心中,默默念着道:““别了!我的爱郎……”
就在天仙魔女刚转身之际,隐在森林内那个人,终于不忍见这场戏如此悲惨结束,飞身向天仙魔女身前跌落去。
这条人影倏然而来,使天仙魔女大吃一惊,下意识退了两步,放眼瞧去,来人正是玄天龙女!
玄天龙女徘徊在旅馆一带,一颗慈母的心,是多么盼望见她儿子宋青山一眼?
宋青山抬眼一望玄天龙女,觉得有些面熟,但是童年的记忆,太模糊了。
他会想到吗?他面前的这个玄衣女人,正是他所痛恨的母亲呀?
不,他不会知道,但,一种慈母应有的光辉,倏然温暖了他的心,他觉得她有些可亲!
玄天龙女望了宋青山一眼,慈母爱她的儿子痛苦心情,莫过于此刻了。
她很不得把他搂在怀里,诉说慈母的一片爱意,但她没有,也不敢,她知道,她一生,没有给他慈母的温暖。
她望了天仙魔女一眼,说道:“天仙魔女,如果你不健忘的话,你一定记得我们在哪里见过是吗?”
天仙魔女点了点头,玄天龙女说道:“天仙姑娘,你与宋青山既然有夫妻之实,就不能如此结束,你说道:“你们这样结束是幸福的”,你认为你会快乐与幸福吗?孩子,爱一个人该为他做出一切,你们不能分开,你的心地是善良的,你不应该痛苦的。”
天仙魔女苦笑道:“不,他的未婚妻不会原谅的,我也不原夺人所爱。”
玄天龙女道:“那么,你愿意一生痛苦下去吗?”
天仙魔女说道:“玄天龙女老前辈,天仙魔女也许可以忍受得了。”
天仙魔女“玄天龙女”四个字一出口,使宋青山脸色一变,他的神情,一片激动,倏然向玄天龙女扑去,叫了一声道:“娘!我想你好苦!
宋青山这个动作是冲动的,象多年的游子,倏见他亲娘一样,心情激动,是可想而知的……
这突来动作,使天仙魔女愕了一愕!
玄天龙女在宋青山开口叫了一声娘后,倏然滚下了两行泪冰,把宋青山抱得紧紧的,口里苦笑道:“乖孩子,妈苦了你……”
宋青山在痛苦中,倏然一个人影,掠过他的脑际,那个人影、正是他父亲铁面神龙死时的情形!
他心中一凉,倏然推开玄天龙女,口里叫道:“你不是我母亲,你不是我母亲!”
玄天龙女估不到宋青山会骤然一推,跄跄踉踉退了五个大步,怔了一怔!
宋青山蓦然纵声大笑,声若龙吟,响彻山野,这声音是悲抑至极,笑声嘎然而止,厉声道:“我没有你这个不要脸的母亲,你快走!……”
他咬牙切齿,脸色发紫,两眼几乎放出火来,他心情激动,可想而知。
玄天龙女脸色骤变,她愕然怔立当场,眼泪,终于又滚下了双腮!
宋青山的话,象针一样地刺着她的心!
面对爱子,她不能跟他说几句心中之言,而宋青山竟骂她不要脸,这怎么不叫她伤心欲绝!
天下慈母,还有比玄天龙女此刻的心情更为痛苦吗?
天仙魔女望一眼玄天龙女,叫道:“宋哥哥,你怎么能对你母亲这样?”
宋青山咬牙说道:“我的母亲死了,我没有这个不要脸的母亲,她就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
慈母的眼泪,象雨水一样,玄天龙女她该向爱子宋青山说什么?
没有!
她无言以对,诚如宋青山所说,她是一个世界上让人唾弃的不幸母亲。
她有一颗慈母的爱,但无法献给她儿子,天下有什么事比玄天龙女此刻的心情更为痛苦?”
不,那比死还要痛苦几十倍。
当初一念之差,换来她儿子今日唾骂,这应该给天下做母亲的,一大教训。
蓦听玄天龙女喃喃念道:“是的,你母亲已经死了,我不是你母亲,我是天下最不要脸的女人……”她痛苦而笑,那笑容,是多么凄苦呀!
她试去了眼泪,喃喃道:“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我曾经记得有过一个象你这样的孩子,我日夜怀念他,他好象就在我怀里,可是,午夜梦回,我睁开眼睛,他没有在我怀中,我只是凭我的记忆,幻想着他童年的轮廓,我是多么希望,我能亲他一下?”
声音,象一支断肠曲子!
听得令人断肠欲绝,天仙魔女也不由听得热泪盈眶!
玄天龙女缓缓侧过了头,幽幽说道:“我恨我没有将一份慈母的爱,献给他,这是我毕生所难过的……”
宋青山冷冷接道:“如果你会难过,你会跟人私奔……”
天仙魔女叱喝道:“宋哥哥?你能对你母亲这样吗?你母亲是多么爱你,你要做一个不孝的孩子吗?快去给你母亲赔罪!”
宋青山冷冷一声长笑,说道:“赔罪?她没有爱过我,她没有给我母亲温暖,又是害死我父亲之人,我没有这个不要脸的母亲。”
天仙魔女粉腮一变,喝道:“天下做母亲的,也要因为生你这么一个儿子痛心,母亲纵然有所过错,你能对她这样吗?”
这话说得声色俱厉,天仙魔女一见宋青山对他母亲这种所为,大为难过。
因为她——天仙魔女,也已经是快做母亲之人,如果生下一个孩子,会象宋青山这样,她该怎么办呢?
然而,宋青山何尝不是心痛如绞,他不爱他母亲吗?不,他爱她,只是他恨她童年没有给他温暖,而致使他父亲丧命。
这件事,他毕生无法忘怀,他恨他母亲,永远不会谅解她,在他的生命,他只是觉得,他没有过母亲。但是他也不想,玄天龙女心里不会痛苦吗?
不,那痛苦得比死还难过几十倍。
宋青山被天仙魔女这一说,眼泪不由夺眶,他渴望慈母的爱,但,他此刻恨她人骨。
这种心灵的痛苦,象针刺一样的刺着他的心,于是,他的精神,开始渐渐麻木……
他木然站立,一动不动!
天仙魔女缓缓走了过去,推了宋青山一把,说道:“宋哥哥,去吧,母亲的心是多么难过?”
宋青山被天仙魔女这一推,开始惊醒,脸色一变,喝道:“天仙魔女,我的事谁要你管!”
厉声一喝,使天仙魔女怔了一怔,只见她粉腮一变,惨然笑道:“儿子卑视母亲,如果我也生象你这么一个孩子,我能忍受得了?我要这种孩子!孽种……”
天仙魔女此刻也是象痛心到了极点,她说得不错,如果她所生的孩子,也这样卑视她的话,她再也忍受不了。
她惨然一笑,说道:“姓来的,今天起,我们之间,情义已绝,我不要有一个人象你这样的孩子,如果你再不向你母亲赔罪,我便击死我怀里的胎儿。”
这话说得宋青山与玄天龙女大吃一惊,天仙魔女是一个心黑手辣之人,这件事她一定做得出来。
玄天龙女忙道:“天仙姑娘,这万万使不得,我不配做他的母亲,他说得不错,从小,我没有给他温暖,而他父亲会落得被人围攻致死,大部分也是我一手造成,你不能这样做,你怀中的胎儿是无辜的,你不能……你不能……”
天仙魔女惨然一笑,说道:“天仙魔女是一个残花败柳,更不配他的爱,我不愿生一个孩也象他这样对待母亲,姓宋的,天仙魔女心黑手辣,杀人无数,话出必行,如果你不向你母亲赔罪我便做了。”
话落,脸上一片铁青,骤呈一片杀机!
宋青山喃喃说道:“娘,我爱你,可是,我不谅解你,你杀死我父亲……不行……”
他的神情倏然又变为紧张,厉声道:“我不赔罪,我愿意痛苦一辈子,也愿接受别人唾骂我是一个不孝的儿子。”
天仙魔女惨声一笑,右腕一扬,倏向她怀中击去——
做了!
她真做了!
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天仙魔女在伤心之余,竟出手击死怀中的胎儿。
惨绝人寰的事,终于开场了!
玄天龙女一声惊呼道:“天仙姑娘,使不得”,但迟了!
错在刹那——
终生遗憾也铸成了!
玄天龙女这一击何等之快,疾如电光火石,玄天龙女一扑没有扑着,只听了——
天仙魔女一声问哼,一个娇躯已经躺了下来!
她的牙关紧咬,额角汗如豆大,滚滚而下……
这种痛苦,可想而知,宋青山脸色惨变,失意地叫了一声道:“天仙妹妹,你真狠心做出惨绝人寰的事……”
她不能不做,她怕生一个孩子,也象来青山卑视他母亲一样……
宋青山只觉大脑如遭锤击,身子摇摇欲坠,茫茫中,他喃喃念道:“宋青山,你做了一件什么事?”
他做了什么?
他做了一件让人永远不可宽恕的事。
天仙魔女心黑手辣,杀人无数,如非她当初爱上来青山,改过她要杀光天下所有的男人观念,如今只怕有多少年青的高手,死在她手里。
如今,她伤心了!
其实,这三个人之中,宋青山、玄天龙女、天仙魔女,谁错了?
不,谁都没有错,只是在冥冥之中,天意使然!
宋青山他不是不爱他母亲玄天龙女,而是他父亲死时的情景,历历如绘,致使他不向她母亲认罪。
而天仙魔女的一生,遭人不齿,诚如她想象,如果他有一个.儿子也这样卑祝她,她能忍受得了?
悲剧不是结束!
更悲惨的事,从现在开始!
上苍,玩弄了不幸的人!
玄天龙女、宋青山、天仙魔女,不也都不幸的吗?上苍为什么给他们三个不同而又不幸的命运!
玄天龙女愣了,她站在一旁,望着在地痛得打滚的天仙魔女,脸色倏呈苍白!
痛!
痛得天仙魔女难熬,在地上打滚!
血!
犹如泉涌,从她的下体涌了出来!
惨绝,凄凉,令人不忍一睹。
宋青山倏然一纵身,向地上打滚的天仙魔女扑去,叫道:“天仙妹妹,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来?”
从痛楚与麻木之中,微微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道:“你给我滚开……谁要……你管我的事……”
宋青山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厉声说道:“宋青山,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杀魔鬼……”
疯狂,痛苦,他不知道做错了一件什么事?他只觉心中一痛,溢出一口鲜血,脑中一晕,栽倒于地。
玄夭龙女闭上了两眼,她不忍目睹这场惨绝人寰的事开场,她只觉气血上翻,身子晃了两晃,也几乎栽倒!
痛楚,渐渐消失……
天仙魔女从痛苦之中,又恢复理智,她的粉腮如纸,寒若冰霜,望着地上的片片血迹,喃喃念道:“孩子,啊……孩子,我对不起你,来世,你再做我的孩子吧。”
断肠呼声,排侧缠绵,闻之令人落泪!
她缓缓地站起身子,脑际一晕,一个娇躯晃了两晃,脸色一白,几乎躺了下来。
但她没有,她咬牙撑住自己的身子,一个象似小产过后的母体,她的身体所损精元之大,可想而知!
天仙魔女也不例外,她此刻所损精元,比她内力损失几十倍还要厉害。
失望变成痛苦,痛苦转为麻木!
玄天龙女走了过去,说道:“孩子,你做了一件令人不可宽恕的事,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来?”
天仙魔女苦笑了一下,喃喃说道:“我应该这么做的,我不敢想象我儿子会象他那样对待我呀!”
玄天龙女心里一痛,说道:“这怎么会呢,我以往对宋青山不好,他今天才会对我如此呀!”
天仙魔女苦笑道:“晚了,我要走了,伯母,请你转告他一声,我今天与宋青山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
说完,带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向前移去——
她只觉全身一阵无力,几乎扑下去,但她没有,她要忍着这无边的痛苦。
她的下体污血,依然在滴着……
那血,顺着她的脚步,渐渐远去……
玄天龙女欲哭无泪,她的心清创伤、是何等之苦,她缓缓地走到宋青山的身侧,伸手拍向宋青山“反魂穴”。
宋青山从极度痛苦的昏迷中,又醒过来,他带着失神的眸子,寻找了四周一眼,喃喃念道:“她呢?
玄天龙女一望宋青山凄然神情,苦笑道:“走了……”
宋青山霍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疯狂地叫道:“不不,我不能让她走,我爱她呀,我要追她!……”
疯狂的叫喊,痛苦的呼声,象死别的刹那,宋青山的心,有如万把利剑在刺着……”
这疯狂与痛苦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山野,闻之落泪。
玄天龙女说道:“孩子,慢了!一切的错,从今天起已经铸成,就让她去吧,孩子,不必伤心,一切天意。”
宋青山如疯狂野牛,厉声说道:“她从什么方向走的,告诉我,快告诉我呀……”
他的混身在颤抖,血管几乎爆炸!
玄天龙女惋言说道:“你追上了也没有用呀,就让她去吧,以后如果碰见,好好的告慰她就是了,现在多伤心也没有用呀!”
宋青山厉声道:“你快告诉我她从哪里走呀。”
玄天龙女泪水又循腮而下,说道:“你真还想找她吗?”
“我怎么不,快告诉我呀……快呀……”
玄天龙女苦笑道:“她从这方向走的,你找她去吧,我也要走了。”宋青山也不管玄天龙女,顺着玄天龙女所指的方向飞身追去。
玄天龙女觉得不妥,恐怕有意外的事情发生,当下一纵身,也向宋青山背后追去。
宋青山顺着点点血迹追去,顾盼间,已经进入了另外一片树内,但倏然——
那一点一点的血,已经绝迹,但在最后一片血迹上,却发现一张纸筒。
宋青山缓缓伏下身子,拾起那张信,放眼一看,上面写着道:“天意使然,施主伤心何用?天仙魔女应受此难,佛家讲究因果,前世种因,今世得果,天仙魔女杀孽深重,此生难改,如果产子,势必更使江湖平添一番杀劫,孽根已除,此是天意,她已被我救走,施主待办之事甚多,不必为此牵怀,去吧!”
下面没有留信人的姓名,只是画了两个圆圈圈!
宋青山木然站立,泪如泉涌,他喃喃念道:“走吧,通通离开我……就让我此生结束吧……”
此刻,他象是失去了一切希望,一个他深爱的女人,走了,再也追不回来。
他木然的转过身,展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凄婉而又慈祥的笑容,那正是玄天龙女!
她凝望了宋青山,这张童年的轮廓,她怕再忘记似的。
宋青山没有发现他母亲的慈祥,反而觉得他母亲的笑容,非常狞狰,可怕。
他转过身子,缓缓向前走去,他没有再叫玄天龙女一声娘!
玄天龙女也转过身子,移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去,慈母的眼泪,象海水一样广溢,一刻不停地流着……
有多少儿女,会知道母亲此刻的心情?
炎阳,照着林中的两个影子,拉开了距离……
依旧是秋风萧索,枯叶纷飞……
没有珍借与道别,而是默默无语,相背而驰。
天下至亲,母亲与儿子,却似一对仇人,可怜亦复可叹!
宋青山茫然地走着,没有目的……
他的感情,有些麻木,对自己的生命,非常淡然!
他明白自己做出一件让人无可宽恕的事!
走着……走着,一天,不算长,眨眼即过,而他在这一天之中,却做了一件让人无可宽恕的事。
他的双脚,走得有些累,坐在一块石头上,兀目沉思,他想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无法解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只知道:“他有些倔强,孤独,不幸,其余,他一无所知。
红日西沉!
金黄色的晚霞,照在苍白的面庞,使他苍白的脸色变成金黄。
夕阳,也托长了他孤独的影子,一动不动地!
他确实有些孤独与凄凉!
他望了一下夕阳的黄昏,喃喃念道:“又是一个美丽黄昏……但,我的生命,再也不会象这美丽的黄昏……”
沉长的叹息,孤独的影子?唉!一个不幸的年青人。
他想道:“我该上哪儿!我不是要去替桂秋香取‘天元散’吗?”
继之一想道:“算了!她也不谅解我,我救她命有什么用?就让她也离开我吧!”
不幸的叹息,象是他对人生毫无希望。
他象永远失去一切。追不回来。
接着他回心一想道:“不行,桂秋香变成如此,都是我一手造成,不管他是否爱我,我一样要取到此药,医好她,否则,我的心目中,将永远要欠她这笔债。”
他心念一定,站起了疲倦的身子,又开始向前走去。
倏然——
就在宋青山疾走之间,林内远处,无数人影飞身而来。
宋青山愕了一愕,放眼望去,来人恰恰十人!
眨眼间,这些人影,已经到了宋青山身前,眼光过处,使宋青山脸色大变!
来人,正是九大门派掌门,以及一个年约六旬,满脸红光,精神奕奕,发须斑白两眼寒光暴射的老者。
这个轮廓,他似在哪里见过,但又记不起来。
此人,正是杀死他父亲铁面神龙的主凶——穿天一到。
穿天一剑和九大门派掌门,一眼望见宋青山,几几乎乎同时住脚。
宋青山眼光一扫九大门派掌门,眼光倏露杀机!
蓦听穿天一剑冷冷一笑,阴测测说道:“嘿嘿!想不到我正要去找你这小子,你倒自己跑来这里送死。”
宋青山一闻此言,心里不由微微一愕,扫了穿天一剑一眼,心里忖道:“好熟的面孔,我在哪里见过?”
一件在人们意料中的事,终于开场,穿天一剑强迫九大门派;助他一臂之力,向正派人物寻仇。
这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场江湖浩劫,如果闹开,真令人不敢想象!
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穿天一剑终于取出红发一尊死时所留的血书,迫九位掌门,助他为虐!
九位掌门,确实被碧眼神行客所劫,如今,穿大一剑迫着九位掌门人,到开封问五指酒丐寻仇!
第一个要找的,还是宋青山!
他明白,留着宋青山,未尝不是自己后患。
倏然在此相遇,确实令穿天一剑大喜过望!
当下来青山冷冷一笑,说道:“老丈此语怎么说,在下自信与你毫无过节,怎么出言不逊?天下第二人怕过谁来?”
宋青山只觉得他面熟,却记不起他是谁。
穿天一剑纵声一笑,冷冷道:“只要你死了,我便会告诉你我所结之仇。”
话落,倏然一欺身,跨前三步,脸上抖露一片杀机。
宋青山冷冷说道:“老丈人未免太过狂傲,请你先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九大门派掌门缓缓退在一侧。
穿天一剑冷笑道:“只要你到了阎罗殿,便会知道。”
宋青山脸色一变,喝道:“那老丈是有意寻仇了?”
穿天一剑阴恻恻一笑,道:“不错,不错。”
宋青山脸色斗然一变,厉声喝道:“好呀,天下第二人第一次动了杀机。”
说到这里,眼光一扫九位掌门,道:“你们九位别想走得了,我正要找你们结一次总帐。”
少林派掌门合掌宣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请放心,我们不会走,也走不出……”言下深深一叹。
少林派掌门,所言不差,他们是走不了,穿天一剑决不会让他们走。
宋青山发话问道:“我问你秃和尚及狗道士一声,铁面神龙是不是被你们围攻致死,这笔帐你们怎么交待?”
武当派掌门玄清子开口说道:“阁下火气不小。我们在绝龙岭之时,已经说过,围攻令尊大人,九大门派掌门虽参与其间,但真正杀死铁面神龙之人,并非我们九位掌门所为……”,说到这里,倏然止口,扫了穿天一剑一眼。
穿天一剑阴测侧一笑,说道:“宋青山,在你死前,就告诉你,你父亲就是我杀死的。”
这句话有若晴天霹雳,宋青山怔了一怔,厉声喝道:“此话当真?”
穿天一剑阴冷冷一笑,说道:“谁骗你这王八小子……”
穿天一剑话犹未落,宋青山陡然一声虎吼,狂扑穿天一剑,出手劈出一掌,口里喝道:“给我纳命来。”
怒极发掌,其势如涛,呼呼掌风,卷起一地砸地寒飚,狂然击出——
宋青山此刻已是气昏了头,这次出手,全凭心中一股怒火,右掌击出,左掌也随后攻出一掌!
两掌挟其毕生功力所发,威势确实非同小可!
九大门派掌门一见来青山两掌威力,也不由心里一骇,同时忖道:“想不到他掌力,竟高得如此出奇。”
殊不知一代奇人狂笑一君,已把百年内力修为传聚在他七星静脉,使他功力达到半甲子之上。
穿天一剑见两掌来势奇猛,心中不由暗自一骇,当下不敢冒然硬接,纵身暴退!
宋青山两掌递空,怔了一怔,只见双目抖露凶光,脸上肌肉一阵抽动,恨不得把穿天一剑吃下肚子里。
以此功力而论,穿天一剑确实要比宋青山高出许多。
不过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挡,何况宋青山武功并非泛泛,这一拼命,穿天一剑怎敢冒然接?
宋青山两掌落空,咬牙喝道:“我先问你这个老杂种,我父亲与你有什么过节,你竟纠人把他围攻致死?”
穿天一剑阴恻恻笑道:“这一点,你父亲知道。”
宋青山钢牙一咬,双目一睁,喝道:“那么,你是什么人?请报名来,好让我向父亲交代。”
穿天一剑纵声哈哈一笑,说道:“这很简单,你当还记得,穿天一剑……”
穿天一剑话犹未落,蓦听来青山脱口惊道:“你就是黄叔叔……不错,我记起来了……你为什么杀死我父亲……你说……”
疯狂,愤怒,杀机,一齐在他傲然的脸上泛起!
穿天一剑哂然说道:“到阎罗殿去问你父亲吧。”
宋青山真不也相信这是事实,他叔叔竟会杀死他父亲。
当下心里倏有所悟,眼光一扫九位掌门,喝道:“你们九位老杂毛,杀死我父亲铁面神龙之人,是不是他?”
这一声老杂毛说得九位掌门脸泛怒容、宋青山也未免太不把九大门派放在眼里了。
宋青山一见九位掌门没有答话,不由更怒道:“你们都是聋子不成?”
少林派掌门,仰天一阵长笑。说道:“宋施主未免太过狂傲,难道说九大门派好惹的吗?”
宋青山气极一笑,说道:“我知道九大门派不好惹,不过总有一天,你们九位掌门会逃不过我手里,我再问一句杀死铁面神龙之人,是不是他?”
少林掌门也不由怒道:“不错,是他。”
宋青山就在话声落后,陡然一声暴喝道:“杀!”
象一只疯狂的野兽,再度扑向穿天一剑,连劈三掌。
三掌出手,其势如涛,穿大一剑一时之间,竟被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来,竟使九位掌门暗自一骇!
如果到时候来青山真找上九门,势必演出一场血雨腥风的洗劫不可。
九位掌门心念及此,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他们的意念中,似是九大门派终有崩溃的一日。
这当儿,宋青山疯狂低啸,发掌如雨,刹那之间,连劈十二掌。
狂怒,他很不得把穿天一剑吃了下去。
这次——他全凭一鼓作气,掌成了章法,虽然雄浑无比,但他所损真元,却是相当之巨。但他没有发觉。
穿天一剑一连受掌剑海狂攻,几次弄得险象环生。几乎要伤命在宋青山的手下!宋青山口中疯狂叫道:“纳命来……杀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杂种……”
暴风雨终会过去——
暴风雨过后,一切应变为沉寂!
宋青山一连狂扑猛攻之下,终于——
再也忍受不住象这暴风雨般的真力消损,他终于疲倦,无力!
但可怕的死神,已经渐渐向他靠近!
他走不了!
穿天一剑,不会饶过他,他准备在宋青山身疲力尽之际,猝然发掌!
这成了极不平衡的打斗,宋青山内力一经消耗殆尽,穿天一剑便挟毕生功力,全力施为。
在场之九大门派掌门,反而为宋青山捏了一把汗。
再不出半个时辰,宋青山必定毁在穿天一剑的手下。
果然——
就在九大门派掌门心念方落之际,蓦听穿天一剑猝然一声暴喝道:“姓宋的,到阎罗殿去见你父亲吧。”
话声甫住,右掌一招“狂风卷浪”,迅厉攻击。
宋青山此刻已是身疲力尽,穿天一剑这狂风暴雨般的一掌,他怎么能够闪得了!
砰的一声!
在掌风与尘砂飞泻之中,一条人影,被震出一丈开外,砰的一声巨响,那条人影在地上滚了两滚,才不动了。
那人,正是宋青山,只听他口中喃喃念道:“穿天一剑,我虽死在你的手下,但,我做鬼也要抓你。”
穿天一剑仰天一笑,阴恻恻笑道:“姓宋的,到阎罗殿去告诉你父亲,说穿天一剑问他好。”
说完,猛向宋青山扑去,一掌劈去——
心黑手辣!
穿大一剑竟不念以往一段情意,向宋青山下手。
就在穿天一剑一掌劈向宋青山的刹那,一个声音喝道:“黄施主手下留情!”
声音来得突然,穿天一剑心里一愕,一收发出掌势飘身纵开,放眼望去,发话之人,竟是少林派掌门。
穿天一剑愕了一愕,冷冷说道:“三灵和尚,你这是干什么?”
少林派掌门微微一笑,合掌低声宣佛号,说道:“黄施主与天下第二人有叔侄之情,不应对他下此辣手。”
穿天一剑冷冷一笑,说道:“我已救过他三次不死,情义已绝,我怎么不能向他下手?”
三灵掌门含笑说道:“黄施主此言差也,你救他三次不死,并非被你所伤,此刻你真忍心向他下手?”
穿天一剑冷冷道:“我怎么不敢!”
三灵掌门说道:“那你真要变成一个比禽兽还不如的人。”
穿天一剑面色一变,阴恻恻道:“秃和尚你敢骂我?”
三灵掌门说道:“老和尚还要留一点口德,怎敢骂,不过忠言逆耳……”
穿天一剑脸色一变、怒道:“放屁,我就毁了他你敢如何!”。
说完,纵身向宋青山扑去,少林掌门陡然暴喝道:“穿天一剑,你真敢!”
这暴喝一声,声若洪钟,使穿天一剑心头为之一震,下意识一停脚步,冷冷说道:“你秃和尚难道想袒护这姓宋的?”
三灵和尚冷冷说道:“不错,我和尚看不惯你这心黑手辣的手段。”
穿天一剑纵声笑道:“你们九大门派也不想一想,留下姓宋的小子,也是你们九大门派后患?”
穿天一剑这话说得不错,留下来青山,对九大门派,未必不是一件不利之事!
九位掌门在穿天一剑话落之后,同时怔了一怔!
穿天一剑一见九位掌门脸色,冷冷说道:“九位掌门如果不怕姓宋的小子向九大门派寻仇,我也可以放手。”
三灵掌门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善哉!善哉!黄施主既肯放手,我们九大门派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佛家讲究因果,黄施主可放心。”
这句话说得他穿天一剑怔了一怔。
这确定出他意料之事,他本想以为说这句话之后,九大门派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反而,九大门派竟袒护宋青山。
当下他怔了片刻之后,冷冷就道:“你们九位慈悲为怀,不愿见人死,可是我就非要他死不可。”
三灵掌门温声说道:“黄施主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穿天一剑冷笑道:“我出尔反尔你和尚管得了?”
话声甫住,转身手一扬,迎面一掌,向地上的宋青山劈去。
这一掌劈得突然,少林掌门脸色一变,说道:“穿天一剑,你也接我一掌。”
话落,猛探右手,反打一掌!
少林掌门这一掌也劈得非常倏然,穿天一剑估不到三灵和尚真敢向他下手!
当下一收掌势,纵身飘开,饶是如此,宋青山的身子,也被穿天一剑的掌力,扫得滚了两滚!
穿天一剑怒视了一眼,说道:“秃和尚,你真不要命了?”
三灵和尚冷冷接道:“穿天一剑,姓宋的小娃儿,受了你一掌,已是伤及内肺,如无灵药,三天之内,便会丧命,你还不肯放手,如果你真如此心黑手辣,我们九位死也要袒护朱小施主。”
穿天一剑冷冷说道:“秃和尚,你有几条命?”
三灵冷冷接道:“你不要以为你有先师的血书,就能控制我们,如果我们愿意背个‘叛逆师门’之名,看你穿天一剑今天是否能逃过我们九位道友的手里?”
这话说得穿天一剑怔了一怔!
他惊愕地望了九大门派掌门一眼,打了一个冷颤。
当下冷冷说道:“我以为你们不敢。”
三灵和尚脸上一变,喝道:“那你不妨试试!”
三灵和尚话落,缓缓向穿天一剑欺去。
三灵和尚这一欺进,其余八门派掌门,也缓缓向穿天一剑欲去,蓄势待发!
风云乍聚!
这倏然之变,确实令穿天一剑暗自吃惊!
他是一向心地险诈,机智百出之人,衡量了一下眼前形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如果九位掌门同时……出手,穿天一剑武功纵然再高,恐怕也难逃九位掌门手中!
当下冷冷一笑,心里忖道:“此时暂不忍耐,对自己将是一件不利之举,何不顺水推舟……”
心念中,冷冷说道:“既然九位掌门尊驾说情,黄某自当放手,不过。”
停了一停,眼光一扫九位掌门又冷冷说道:“如果要我放姓宋的,以后你们九位掌门见了五指酒丐之后,可得听我所传血书!”
三灵掌门合掌道:“黄施主既有先师血书,我们自然要听你所使。”
穿天一剑阴恻恻一笑,说道:“九位掌门以后可别后悔,那么我们走吧!”
说完,当先领路,向前纵身跃去——
三灵和尚见穿天一剑一走,望了宋青山一眼,与八位掌门,向着穿天一剑的背后追去。
一场刹劫已经过去!
但这里却躺着一个身受重伤之人。
他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枯叶,片片地落在他的身上,象似在这里长眠了!
久久,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他没有颓丧,他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傲然!
他在昏迷中,模糊地听到少林派掌门三灵与穿天一剑的对话,他知道这条命,被三灵捡了回来。
他心里一片感激九大门派……
他坐地之后,运气疗伤,只觉全身一阵剧痛,他大吃一惊,暗道:“完了,这次,我恐怕真没有救了。”
他暗暗一叹,心付:“三天,三天……我还有三天生命、我该做些什么?我替父亲报不了仇!我能死吗?”
一种痛苦的心情,使他几乎默然落泪,如今他发现自己是这么孤单,烙印在他心坎上的人,都先后离他而去。
他想:“我可能替我父亲报不了仇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倏然脑中一晕,溢出一口鲜血,身子又往前扑倒!
凄婉地发出一声苦笑,他想:“死吧!让我九泉之下,才向我父亲认罪吧……反正,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他想到这里,不由滚下了两颗豆大的泪珠……
不幸的往事,创痛的遭遇,使他身心变成麻木……
他想:“在世界上,我没欠谁的感情,我死有何憾……不,我欠了桂秋香一笔心灵欠债,我要还她……”
想到这时,他晃了晃脑,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着钢牙,撑住身子,向前跄跄踉踉走去……
他的影子,终于在枯叶纷飞之中,渐渐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