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芳接道:“常哥哥,都是我害你如此!”
常剑海苦笑道:“于姑娘,你不必引咎自责,也许冥冥之中,我该还你这一笔债,我不会怪你。”
于雪芳凄惋一笑,伸手拭去脸上泪痕,幽幽说道:“常哥哥,你真不会喜欢我么?”
常剑海启齿又止,他的神色之间,是一片怅然神色,面对这纯洁而又可怜的少女,他应该说些甚么?
诚如于雪芳所说,在世界上,她没有一个亲人,他父亲死了——在广大的宇宙之间,她是一个可怜孤女。
她爱自己,不惜豁出自己的生命,上邛崃山找“红毛一鬼”报仇,凭这点,便可以知道她用心之苦了!
他不能给她过分的难堪,被爱——是一杯甜酒,但是,他不希望有人会爱他!
于雪芳,是一个不幸的孤女,她有少女的纯洁本性,对这个深爱自己之人,他该说些甚么呢?
他黯然一叹,说道:“于姑娘,我应该感谢你一片心意,同时,我更感谢你为我上邛崃山,常剑海并非无情之辈,但是,我有难言的苦衷,我不愿爱我的人会得到痛苦,所以,我不能爱你。”
于雪芳心里一酸,豆大珠泪滚下了面颊,说道:“常哥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玉罗刹’、徐娟娟都比我好,但是,谁叫我上辈子欠了你这笔债?”她凝望着他,粉脸是一片无边的凄苦之色,带雨梨花的粉腮,人见犹怜。
常剑海缓缓地闭上眼睛,映在他脑际的是一个可怜而又模糊的少女影子,那正是于雪芳……
她咬着银牙,继续说道:“纵然,我知道我不配得着你的爱,然而,我的生命中,却只有你一个人被我所爱,也许,我应该离开你、忘记你,但是,我用甚么办法把你忘记啊?”
这声音,像一支断魂曲子,又似杜鹃啼血,深闺断肠,令人听来悱恻缠绵,酸鼻欲泣。
没有一个人比这个时候的心情更为痛苦的了,一个她所爱的人,当面拒绝她、冷落她。
常剑海沉默了,他不知自己应该说些甚么?
于雪芳又道:“常哥哥,我不愿你可怜我,而施舍你对我的爱情,然而,在分别的一瞬,我有一个毕生而又苛刻的要求……”
常剑海说道:“于姑娘,有甚么你尽管说吧!”
他不敢睁开眼睛,那带雨梨花的粉腮,会使他终生难忘……
没有听见于雪芳的回答,然而,常剑海却突然感到一个柔软的身子,向他身上压了下来……
他怦然心动,微一睁眼,于雪芳的娇躯,已经压在他的身上,一种少女的诱惑热力,使他一紧双腕……
他默默叫念着:“我应该给你这所苛求的一切……”
他紧抱着她、吻着她……
这一刻,是她毕生所苛求的,她得到了,也幸福了……
四野——是一片死寂,只有被风吹落的枯叶,衬托了这令人伤心的场面,这也象征了人世间的结合,是多么微妙!
再也没有言语,更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月光,拥吻着这两个结合在一起的人影……
倏然——
一声震撼山岳的轰然之声,把他们惊醒过来。
这震撼山岳的轰然之声,使常剑海大吃一惊!
无数的飞禽,被这轰然之声,惊得振翅而飞,发出“咯咯”、“吱吱”的惊呼之声……
常剑海脸色一变,这轰然不绝的声音,似是天崩地裂,听得令人毛骨悚然,心胆俱寒!
于雪芳惊问道:“常哥哥,这是甚么声音?”
常剑海侧耳倾听,倏然,他“啊”了一声,他已听出这轰然之声,传自雁灵谷之内。
他倏然似想到了些甚么?脸色一变,缓缓从地上一跃坐起,说道:“雁灵谷必定发生了甚么重大之事!”
他看了于雪芳一眼,说道:“于姑娘,你扶住我,我们到雁灵谷去看看!”
于雪芳说道:“雁灵谷是甚么地方?”
常剑海道:“玄龙教总堂,此去不远,你愿扶住我去看看么?”
于雪芳点了点头,扶起地上的常剑海,她的心里怦然而动,心情有些激动,她望了一下常剑海,说道:“常哥哥,事情办好之后,我便要走了,永远离开你,那一吻,我会永远珍惜,直到永远。”
她的粉腮,依然是一片凄惋之色!
常剑海无语而对,缓缓地垂下了头。
他们缓缓地走着,相扶步出这片树林……
他们各带着不同的心情,唯一相同的是一颗沉重的心。
树林之内,依然飘落着枯黄的落叶……
这情景跟他们在时,并没有分别……
但是,两个伤心的人,已经走了。
于雪芳扶着常剑海,奔向雁灵谷第一谷。
第一谷口,依然是阴森惨惨,这里依然躺着二十七具尸体。
这情景,看得常剑海大惊失色,眼光一转,望着二十七具九大门派弟子与玄龙教之尸体,泛起一股寒意。
轰然之声,已经停止。
常剑海一望十个九大门派弟子,他已经知道九大门派为自己已经到了雁灵谷。
他们把他当做“黑衣魔人”而到雁灵谷寻仇。
当下脸色一变,望了于雪芳一眼,说道:“于姑娘,快扶我进入第二谷口。”
于雪芳一点头,两个人缓缓向第二谷口移去。
第二谷口,也同样见不到任何一个人,一个谷口,几乎被从岩壁上滚下的巨石、树木堵住。
九位掌门,缓缓从危崖之下,探出头来,第二谷口,又丧命了九大门派六个高手!
而玄龙教,却没有损去一兵一将!
广惠一望被巨石及树木压得粉碎的九大门派弟子,不觉黯然泪下……
这场面的确令人不忍一睹,九大门派二十七个人之中,在雁灵谷已经丧命了十六个弟子。
这是一次历年来,九大门派死亡最重的纪录,想不到由于一念之差,平白丧命了派中无数的弟子。
广惠仰天一叹,黯然说道:“各位道长,雁灵谷丧命了我们九大门派十六个弟子,造成一次庞大屠杀,现在就剩下我们九位掌门及两个弟子,想不到此次伤亡会如此之重!雁灵谷一行,看来我们真无法进去!”
空空子仰天一笑,说道:“雁灵谷既然丧命了我们十六个弟子,我们跟玄龙教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就是豁出自己的生命也要进去!”
广惠摇头一叹,说道:“玄龙教内部高手如云,现在我们只剩十一个人之数,是否其敌?
还没有把握,如果弄不好,说不定连我们几位掌门也出不来!”
空空子道:“那么我们就此罢休?”
广惠道:“这个仇,九大门派已是跟玄龙教立定了……”
广惠话犹未了,一声哈哈洪笑之声,破空传来,转脸望去,第二谷口涌出四十个玄龙教高手,以及“孤星剑”。
“孤星剑”一望九大门派掌门,冷冷一笑,说道:“掌门请了,此去雁灵谷敝教总堂,只不过数里之遥,九位掌门何以走了半天,还没有进入第二谷口?”
这话说得九位掌门脸色骤变“孤星剑”这话把九大门派挖苦得无地自容。
九大门派掌门正待发话,冷笑之声传来,转脸望去,第二谷口远处,两个人缓缓而来。
眨眼间,常剑海与于雪芳已经来到第二谷口。
九位掌门原与常剑海相识,一望常剑海带伤而来,不由疑窦丛生?广惠一望常剑海脸色,忙道:“常施主内伤极重,不知是被何人所伤?”
常剑海眼光一扫,冷冷一笑,说道:“九位掌门请了,掌门玉驾到雁灵谷,意在何为?”
常剑海突然一问,九位掌门不由一怔!广惠低宣一声佛号,道:“我们到雁灵谷,乃是为‘望日洞’、‘黑衣魔人’掌毙我们十个弟子而来!”
常剑海脸色一变,冷笑道:“想不到九位掌门却大兴问罪之师!但是九位掌门是否真正目睹‘望日洞’内‘黑衣魔人’掌毙八大门派十个弟子?”
空空子冷笑道:“虽非目睹,但除了‘黑衣魔人’之外,别人绝不会有此功力!”
常剑海冷冷一笑,回头望了“孤星剑”一眼,说道:“‘孤星剑’你去传令‘黑衣魔人’及‘雷阴堂’堂主胡晓峰来见我!”
常剑海此语一出,“孤星剑”脸色一变,对方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娃儿,竟如此狂傲口气!
当下冷冷一笑,说道:“阁下口气不小,你凭甚么以‘传令’之语命我们教主来见你?”
常剑海从怀中掏出“玄龙银牌”喝道:“赵世俊,请接听‘玄龙银牌’令谕!”
“孤星剑”抬眼一望“玄龙银牌”脸色大变,慌忙下跪,答道:“弟子‘风火堂’堂主赵世俊,恭听令谕!”
常剑海道:“速传令‘黑衣魔人’及胡堂主来接‘玄龙银牌’!”
“孤星剑”恭恭敬敬应声听令,向“玄龙银牌”恭施一礼,缓缓立起,心里忖道:“此人是胡堂主朋友,何来教主‘玄龙银牌’?”
心里虽然疑窦环生,脚下可不敢怠慢,往总堂奔去!
常剑海望了九大门派掌门一眼,说道:“掌门请了,雁灵谷一行,恐怕损去九大门派不止十个高手吧?”
九位掌门脸上一红,常剑海又冷冷道:“九位掌门在没有亲自目睹‘黑衣魔人’掌毙九大门派高手之前,枉自加罪于人,这未免有失掌门身分了!”
说到这里,眼光一转,又道:“九位掌门乃当今各派武学宗师,想不到却为区区一件小事,闹得又伤亡了派下无数弟子,就凭这种行径,能为一派之主?如果各位无理到雁灵谷取闹,今天,谁也别想出去!”
这话说得九位掌门心里暗吃一惊!翠玉令在常剑海身上,如果他袒护玄龙教,九位掌门恐怕真不能退出雁灵谷!心念之间,九位掌门脸色微变,广惠衡量了一下眼前情势,觉得事情愈闹愈大,当下开口说道:“常施主此语差矣,今夜九大门派会到雁灵谷,其目的并非有意跟玄龙教为敌,我佛慈悲,老衲也不愿多造杀孽,不过到了第一谷之后,事情跟我们原先想像有点出入‘黑衣魔人’蔑视我们九大门派无能,说我们不敢到雁灵谷总堂一行!”
常剑海冷冷接道:“于是九大门派为争名好胜,又损去了十几个派中弟子?”
广惠脸上一红,呐呐说道:“话虽是这么说,但‘黑衣魔人’也有蔑视九大门派之举,如果他能表白在‘望日洞’没有掌毙八大门派十个弟子,事情便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九大门派也会详察究竟,虽九大门派冒闯雁灵谷有欠光明磊落之举,但‘黑衣魔人’如此对待江湖友人,也不是正当行为!”
这番话说得常剑海微微点头,心里忖道:“广惠言之有理,不过此事为我而起,使玄龙教丧命了十几个高手,我何颜面对‘黑衣魔人’于九泉之下……”心念间,脸色微变,探手摸了一下怀中的翠玉令,两眼放出慑人光芒!
这当儿雁灵谷内,几条人影,风驰电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