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丁百合虽已抢得翠玉令,但也中了一掌,吐出一口鲜血,脸上一阵苍白,怒念道:“翠玉令在此,还不俯首听令?”
一语甫毕,六大门派高手果然又俯首下跪。
只见“玉罗刹”丁百合粉脸骤现杀机,冷冷一笑,右手举翠玉令,左手拭去口上的血迹,怒视了六大门派各高手一眼。
她把眼光又停留在常剑海的脸上,只见常剑海脸色苍白,额角上汗下如雨,紧咬着牙关,神情极为痛苦!
看得“玉罗刹”心里一惊!常剑海“十二重楼”及“生死玄关”溢入之血液,尚未纳入丹田“气海”再次溢血,伤势自要比以前更重。
心忖至此,粉脸突然现出一层恐怖的阴影,尖厉一声长啸,声若夜枭,难听至极。
笑声停后,伸手扶起仆倒于地的常剑海,一阵莫名的伤痛涌上心头,几乎黯然落泪。
几天来,她发现自己竟对常剑海产生了一种不平常的情愫,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关心。
他们形影不离,她陪在常剑海的身侧,照顾他、爱护他,这不是她平常对一个人的关怀,她明白那是为了甚么。
如今常剑海竟伤重如此,怎不令她痛心呢?
四野一片静寂,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所有的高手均伏跪于地,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夜风飒然,吹在“玉罗刹”的脸上,使她的脑海清醒了不少,她扶起常剑海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叹声,是那么低沉、幽怨,脸上泛起怜爱之色!
她滚下了一滴眼泪,然而,她很快地拭去了,泛起那惨然的苦笑,眼光直盯在常剑海的苍白的脸上。
她叫了一声:“常师哥……”心里一酸,不觉黯然泪下。
这眼泪流得很自然,而不带着一丝勉强成分,她咬着牙,拭去了眼泪,伸手拍向常剑海“气海”、“返魂”两大穴!
果然,常剑海已悠悠醒来,他苦笑了一下。
“玉罗刹”幽幽说道:“常师哥,你伤势未愈,再次溢血,伤势比上次更重,唉……”
常剑海淡淡一笑,说道:“师妹,这没有甚么,我支撑得起……”说到这里,倏然止口,眼光一扫伏跪于地的六大门派高手一眼,脸色一变,恐怖的杀机即刻泛起脸际。
他勉强地挣脱“玉罗刹”的扶手,突然打个跄踉,晃了两晃,脑中一阵晕眩,几乎又要仆倒下去!
“玉罗刹”急忙伸手又扶住他,这次他不再勉强,淡淡笑道:“师妹,看来我伤势真的不轻,连站着的能力都失去了,谢谢你扶住我,我……我……”
他说了半天“我”字,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他明白“玉罗刹”为甚么会对他如此,他已经发现“玉罗刹”脸上的泪痕,他痛苦地发出轻笑。
他清晰地回忆着以往……自他懂事起,他发现家人都鄙视他,不愿跟他在一起玩,于是他从小便失去了家庭温暖。
他整天躲在房里,他不愿见任何一个人,于是他孤独,他憎恨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甚至阳光……
他怕天亮,他喜欢黑夜,只有黑夜,才是他的世界,他不爱说话,只是孤独地望着蓝空皓月,发出长叹……
人们,冷落着他、鄙视着他……
世界上,好像没有他的存在,他也忘了世界,他只是孤独地躲在书房里,他明白那是为甚么。
不久之后,他偷偷地溜出了那对他没有温暖的家,走进深山。他没有目的,他只是觉得要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鄙视他的人远离……于是……他碰到了“劳山一鹤”——他师父,除了师父之外,在这世界上他没有一个亲人。
然而,他的师妹王芬,竟爱上了他,这是他不敢相信的,后来,他才明白,他的师妹的身世跟他一样。
生命的火花,被王芬滋润了,他活跃了……
王芬给他一切……然而,她又悄然而走,他还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便被埋了……他知道王芬爱百合花,于是他每次来凭吊她的时候,都带着百合花,插在她的墓前。
他要为她报仇,因此,他下了山“劳山一鹤”改变了他的一切……
他明白,他生命中的百合,已经被无情的风雨吹谢了,他生命中的那朵百合,将永远被黄土埋葬,不会再开放了……
“百合!你凋谢了,为甚么凋落得没有一点声息……”午夜梦回,他无数次地咀嚼着这个字眼……无数次地念着……
然而,百合已经凋谢了……往事不堪回首……那朵被风吹折的百合,不会有重开的希望。
大仇未报,他却又身受重伤,如果不幸死去,他怎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师妹……情人王芬……
他绝没有半点埋怨“骷髅客”给他带来身受重伤之意,因为,他相信命运,命运之神很早便剥夺了他人生的温暖。
至于“玉罗刹”丁百合,他相信她终会离他而去,不过现在时刻还没有到罢了,他不相信这朵“百合”会在他生命中重开。
只有他自己明白,为甚么爱他的女孩子,将来会离他而去的道理,他更知道,那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想到这里,他淌下了眼泪,他恨上苍对他太不公平了……也恨命运,为甚么命运带给他这许多不幸的遭遇?
“玉罗刹”丁百合的幽怨声音,把他叫醒过来。
“常师哥,你有甚么不高兴?你在流泪了?”
他苦笑了一下,急忙拭去了眼泪。
“玉罗刹”丁百合见常剑海一脸凄惋之色,似有所悟,苦笑道:“常师哥,你是不是在想芬妹?”
常剑海心里一震,苦笑道:“没有,我只是在想,美丽的花朵,为甚么会凋谢?”
“玉罗刹”丁百合迷惑地望着他,说道:“当然,花是不会常开的,它总有凋谢的一天。”
常剑海似自语道:“凋谢的花……不也象征着爱情么?是的,花与爱情是一样……”
念到这里,他发出一声冰冷的长笑……
“玉罗刹”霍然一惊!忙道:“常师哥,你怎么了?”
常剑海一敛笑容,喃喃念道:“我只是要知道,爱情与美丽的花朵,有甚么不同?”说到这里倏然止口,眼光一扫伏在地上的六大门派高手一眼,一声尖笑,拿过“玉罗刹”丁百合手里的翠玉令,脸上骤现杀机。
他看了“玉罗刹”丁百合一眼,冷笑道:“师妹,是谁第一个出手抢夺翠玉令?”
“玉罗刹”丁百合答道:“终南派‘终南一剑’简汉武先出手。”
常剑海冷冷一笑,又道:“师妹,谢谢你扶住我,我要传翠玉令了。”
一语甫毕,与“玉罗刹”欺前三步,翠玉令高举过顶,他的脸上,并没有消失那恐怖的阴影,朗声念道:“终南派第十二代掌门人沉雨珍圣驾在此,终南派弟子听令。”
“终南一剑”简汉武脸色一阵苍白,一种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他已经体会到,自己将会受到翠玉令甚么惩罚了。
他战战兢兢地答道:“弟子简汉武恭听派令。”
常剑海剑眉一挑,喝道:“简汉武,蔑视翠玉令者,你知该当何罪?”
“终南一剑”简汉武额角汗如雨下,声音颤抖说道:“弟子知罪!”
常剑海冷冷一笑,说道:“简汉武,违抗派令,本派以何罪处之?”
“终南一剑”简汉武有如青天霹雳,脸色一阵苍白,几乎吓昏了过去,他竟不知所措?
跪在那里发呆。
常剑海冷冷道:“简汉武故意侵犯圣驾,视翠玉令于无睹,蔑视九大派共签的翠玉令,情理难容,令你即刻以本门违抗派令之罪处置。”
“终南一剑”简汉武仰天一阵长笑,声若龙吟,悲抑至极,脸色极为难看,笑声甫毕,喃喃念着:“罢了罢了,简汉武就取剑自刎,以谢师父在天之灵,并维本落吧令尊严。”话落,手中长剑一抖,闭上眼睛,往脖子上……
蓦地——一声冷笑之声响起,暗器破风之声响处“终南一剑”简汉武的手中长剑竟告脱手掉地。
这突来之变,不觉使常剑海暗吃一惊!“终南一剑”简汉武也愕了一愕!
冷笑之声未绝,一个声音喝道:“阁下以翠玉令叫人取剑自刎,未免过于辣手。”
话犹未毕,人影闪处,眼前已经飘下一个人来。
举目一望,来者是一个头发斑白,满脸皱纹的瘦老婆子。
“玉罗刹”丁百合冷冷一笑,低声道:“常师哥,这是‘七杰’中的‘冷面婆’蓝慧。”
常剑海剑眉一挑,冷冷一声轻笑,“终南一剑”简汉武一望“冷面婆子”蓝慧,大喝道:“老婆子,难道你要我违抗派令么?做终南派的罪人么?”
说完,又拾起地上长剑,喝道:“老婆子,请你走开,这是本派的事,与你无关。”
“冷面婆子”蓝慧纵声一笑,脸色一片冷漠,一望常剑海说道:“小娃儿,把翠玉令交给我。”
这话好像是命令似的,常剑海不觉脸色一变,冷冷道:“请你即刻走开,否则,不管你是‘冷面婆子’、‘热面婆子’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冷面婆子”蓝慧,被常剑海一激,脸色骤变,冷冷喝道:“小娃儿,不到黄河心不死,难道你要我出手抢翠玉令么?”
常剑海不屑道:“你自信能抢到手么?那你不妨试试看!”
话毕“玉罗刹”丁百合已把常剑海带退三步,蓄势以待。
“冷面婆子”蓝慧一抡手中拐杖,脸色一沉,喝道:“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卖狂之人!好!我就试试。”
一语甫毕,身形一晃,欺身扑进,左掌两指骈进,点袭常剑海“关元”大穴。
“玉罗刹”也在“冷面婆子”发动的刹那,抢先出手,右腕一翻,拍出一记劈空掌力,带着常剑海往后又飘退数步。
“冷面婆子”估不到对方出手如此快速,不觉暗吃一惊!左掌一撤,横里飘开数步,才避过“玉罗刹”一记劈空掌力。
这一来“冷面婆子”蓝慧才知道对方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女,竟是一个身负绝世武功之人,轻敌之念一摄,冷喝道:“女娃儿果然有两手,接我一拐试试……”
话犹未毕,拐杖一抡,使出成名绝招“雷电拐法”攻出第一招“闷雷灌耳”迅捷无比,猛击“玉罗刹”。
“冷面婆子”武功名列“七杰”、“雷电拐法”名满天下,一招出手,紧跟着第二招“雷电交加”的确是怪异拐招。
只见“闷雷灌耳”攻出,清啸之声响起,剧力万钧,劈击而至。
各派高手除“终南一剑”简汉武伫立当地之外,其余均伏跪于地,对于眼前形势,视若无睹!
“玉罗刹”丁百合一见“冷面婆子”出手狠辣,粉脸骤现杀机,也不管常剑海,一个纵身,不避反进,出手一招反劈过去。
常剑海跄踉退了数步,晃了两晃,几乎仆倒,但他终于咬紧了牙,把身子站住,眼前一黑,金星直冒,他晃了晃脑袋,翠玉令高举过头,念道:“终南派弟子简汉武听令,即令你以违抗本落吧令处置。”
“终南一剑”忙伏跪接令,答道:“弟子遵派令所谕。”
话毕,伸手又抓起地上长剑,仰天一阵长笑,笑声未毕,蓦闻一拙大师说道:“弟子一拙恭请持翠玉令之人,网开一面,‘终南一剑’不听派令所传,情理难容,念其初犯,饶其死罪,弟子一拙不理之请,尚祈采纳,以应上苍有好生之德,弟子亦感怀大德。”
常剑海一见一拙大师出言谏请,不好拒之,忙又念道:“终南派弟子简汉武听令!”
一语甫毕“终南一剑”简汉武如获大赦,俯首下跪,道:“终南派弟子简汉武恭听派令。”
常剑海沉思片刻,才念道:“终南派弟子简汉武不听派令所传,本该以违抗派令处之,现既有少林派弟子一拙讲情,念你初犯,死罪既赦,活罪难免,令你自断一臂,以重派令,然后即返终南山,不得有误。”
“终南一剑”简汉武一听常剑海念完,道了一声:“听令!”之后,脸白如纸,心忖:“自断一臂,不如干脆死了,否则‘终南一剑’何颜苟留于世?以及面对江湖故友?”
心忖既罢,滚下两行英雄泪来……
一声惨叫响起“终南一剑”简汉武已血溅剑下!
可怜一代江湖豪杰,因一念之差,丧命在翠玉令下,这也是九大门派共签翠玉令以后,第一个抗令死在翠玉令下之人。
惨叫之声,使在场各派高手不寒而栗,尤其是第二个随“终南一剑”出手抢夺翠玉令之人,更是惊得冷汗直冒。
一拙大师及灵空禅师一见“终南一剑”自刎而亡,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终南一剑”死得太可怜,也太冤枉。
常剑海一见“终南一剑”自刎而亡,不觉心里泛起一阵难过,暗忖道:“想不到‘终南一剑’倒是个铁血汉子,如若他不曾向我下毒手,我也不致如此。”
心忖甫毕,暴喝之声传来,放眼一望“玉罗刹”与“冷面婆子”已打得难分难解,只见人影闪闪,出手迅猛无比。
“冷面婆子”蓝慧愈打愈暗自吃惊,自她出江湖以来,从未逢过敌手,哪知今天却遇上了!
她生平除服过“骷髅客”的武功之外,从没有一个人能在她的“雷电拐法”之下走出十拐,想不到今天这个女娃竟走了二十多招,一点没有落败现象,而且愈打愈猛,掌力雄厚无比。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心忖:“今天不要在阴沟里翻船,那才划不来。”心念一动,拐风虎虎,急攻三拐绝招。
这三招是“雷电拐法”的精妙招式,迅如闪电,疾如闷雷,三招出手,有如雷电暴雨,凌厉无比。
“玉罗刹”自被“骷髅客”打通任、督两脉,真元之气透过“生死玄关”浸洗“十二重楼”之后,功力已较前增加数倍。
“冷面婆子”三招攻出,她极迅速地让过三拐,出手攻出“阴冢三绝掌”第一招“日月无光”。
“日月无光”一出手“冷面婆子”不觉暗吃一惊!何况她三拐绝招落空,已是心慌!
“玉罗刹”、“阴冢三绝掌”一出手“日月无光”攻出,第二招“雨打青冢”也迅厉击到,端的奇快至极。
“冷面婆子”吃惊的刹那,拐杖一抡,硬接“玉罗刹”一招“日月无光”吐左掌,伸手反攻一招“玉带围腰”。
但她这一招还未劈出“玉罗刹”的“雨打青冢”已自攻到。
这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冷面婆子”不但丝毫占不到便宜,而且落得险象环生,吃惊之下,双掌一推,想把“玉罗刹”第二招接下。
哪知双掌还未推出,心头突感一阵重压,忍住将要吐出的鲜血,身形晃了两晃,几乎仆倒。
“玉罗刹”已经飘身在常剑海的身侧,冷冷说道:“‘冷面婆子’的武功不过尔尔,名列‘七杰’原来是徒负虚名。”说完,冷冷一声长笑。
“冷面婆子”中了“玉罗刹”一掌,伤及内肺,自运气脉,使本身血气不致外溢,听“玉罗刹”这一激,气得脸色发青。蓦闻她一声凄厉长笑,声若夜枭,难听至极,随即一敛笑容,冷冷说道:“老婆子如不死,自当找你报这一掌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