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水榭,老少不分,依次入座。多克卢早派人布置酒席,入座痛饮。
宾主之间,无不欢然敬酒,其乐融融。
群芳神婆倏然道:“伍哥儿,我老婆子这一种行来,传闻你已将罗刹幽灵那厉害妖妇杀了!”
伍灵珠侧面一望多克卢。
多克卢正举壶斟酒,见了摇头道:“伍大侠别疑我,多克卢连殿下都尚未告诉。”
伍灵珠一怔惊道:“不好!”
觉罗王子讶然道:“伍兄怎说不好,这消息我也知道了,正庆幸你除了一大害哩。”
众人也不知他何故惊慌。
伍灵珠向众人望了一眼,沉吟稍顷哈哈笑道:“好妖妇,居然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但你也露了马脚。”
辽东苍龙不解地问道:“少侠定另有卓见,请说说如何?”
伍灵珠正容道:“老前辈,晚辈以剑气合一杀死罗刹幽灵之时,只有四人目见,这消息来得可疑。”接着把经过情形告诉众人。 
多克卢接言道:“我是其中之一,确见那妖妇被你飞剑腰斩啦。”
“多兄,请问这消息由何人传出?”
多克卢见伍灵珠问他,莫名其妙地张口无言。
群芳神婆道:“还有三个呢?”
伍灵珠微微一笑道:“天竺魔僧和苗王黑狸奴,另一个是晚辈故人。”
多克卢探测地道:“这消息不是天竺魔僧,就是苗王黑理奴传出,尧老是不会说的,我也因怕引出‘人寰三尊’而守口如瓶。”
觉罗王子摇头道:“天竺魔僧被惊走,碍于声誉,不会传出,苗王同样不会吐露,这是无疑的,但以伍兄神化武功,当时绝不让他人旁窥,这消息小……”
众人想不出是何人透露,都默然沉思。
岳承天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结果目光落在师傅的脸上,见师傅并没有想什么,轻声叫道,“师傅,我想……一定是罗刹幽灵自己放出的消息,这中间定有阴谋啦!”
众人闻言,被惊得猛一抬头,罗素芙看着伍灵珠,见他正含笑注定徒弟,心中也有了三分明白。
梅清华轻声问道:“小鬼,罗刹幽灵是阴魂显灵啦?”
岳承天见众人都注目看他,即像个大人样,挺挺胸膛,运:“梅姑姑,世上哪来什么鬼魂,我是说,罗刹幽灵变化无穷,这都是师傅告诉我的。”
“我想当时被师傅所杀的,一定是她的替身。如是她本人,哪有那样容易被杀死,甚至于连天竺魔增也瞒着啦,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这就是阴谋的布局呀!”
他一言提醒全桌人,都以异样的眼光,赞许地看着他。辽东苍龙呵呵笑道:“江湖新出人才,我们老古董没用了,小娃娃真了得!”
群芳神婆也有同感,啧啧赞道:“孩子,有你的。”
觉罗王子向伍灵珠直:“伍兄,你判断如何?妖妇此举,真意安在呢?”
伍灵珠沉吟俄顷,将他和罗刹幽灵数度接触,详细说一遍,接着道:“王兄及诸位都要注意,今后要多加小心,妖归来无影去无踪,她这种布局的真正手段如何,我无法臆测,能知道的有两点,一是见明暗都无法算计于我,只有假死皙时使我松懈警觉,另方面使武当大会放弃对她的防范,好在暗中捣鬼。’,
众人闻言,都点头认其判断不错。
群芳神婆沉吟道:“伍哥儿对武当大会是否也会参加?有你到场,我们这几个老古董就少几分辛苦。”
伍灵珠似早有主见,喝口酒,道“晚辈不参加。”
一言惊四座,莫不讶然相望。
伍灵珠修长的眉毛一挑,环视众人一眼道:“不瞒各位说。中原各派除终南外,我是无一不很,要不是外侮适时而起,我本身就是一大杀人王,现在外力压境,我不得不先对外而后算内账。”
群芳神婆闻言,震惊不已,她虽不属任何一派,但也认为非常严重,即和声问道:“伍哥儿,中原各派有什么事情使你如此怀恨?”
两个姑娘更惊得不得了,而且又非常关心。
伍灵珠知无须隐瞒,便将祖父的一生经过,如何被迫,如何遭难,以及两个亲兄尚无下落等,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沉吟又道:“只要万物教和天竺派被逐出境,伍某将约各派的掌门人及各派徒负虚名之老辈人物,择地摊牌,作一次总结算,到时希望各位到场作证,本人与他们各凭武功分曲直。”
群芳神婆慨叹一声,默然不语。
辽东苍龙非常同情地道:“少侠不必气岔,令祖现安然无恙,只要将令兄等找着,事情就好办了。”
岳承天一丢手中筷子,立起道:“师傅,你早不和我说!难怪我爸爸说,中原各派骄傲自大,哼,我们不要上武当了,先将万物教和天竺派赶走再说。”
他苹果似的小脸气得鼓鼓的,加上两杯酒,红得好看。伍灵珠不理他,只低头喝酒。
群芳神婆起身道:“伍哥儿,老身对此事应尽点力量,令兄之事,我想先上武当,在大会未开之前,首先向各派试探一番。”
伍灵珠感激道:“前辈操劳,小子感激不尽。”
觉罗王子师徒不便挽留,都起身相送。
群芳神婆见爱徒和伍灵珠已释前嫌,笑着道:“清儿不要随为师去了,你就和芙儿作伴吧。”说完向众人摆手而去。
梅清华偷偷看了伍灵珠一眼,拉着罗素芙道:“芙妹子,我们吃饱啦,到花园里去散散步。”
岳承天叫道:“我也去。”
两个少女拉着他,回头向人嫣然一笑,出榭而去。
伍灵珠陪着觉罗王子师徒和多克卢,继续碰杯,一直喝到华灯初上。
四人刚离席,各自散步花径。
蓦然见梅清华和罗素芙急急走来!
梅清华急向伍灵珠问道:“你看见承儿回来吗?”
伍灵珠见她称呼改变,回头一看,见觉罗王子等不在,轻笑一声道:“承儿是跟你们去的,怎么倒问起我来。”
梅清华见他嘻皮笑脸的,气得一跺脚道:“你还笑哩。承儿丢啦!”
伍灵珠带了几分酒意,嘻嘻笑道:“丢了就罢了罢。”说着就往外走。
梅清华气得在他背上打了一拳道:“快去找呀。”
罗素芙闪身拦住道:“灵珠哥哥,真的呀,承儿不在花园呀,卫士们都说着没见着啊。”
伍灵珠前后无路,耸耸肩道:“你们又上承儿的当啦,小东西一定躲在哪里笑哩。”
两位姑娘半信半疑的,拉着就走。
梅清华边走边哼声道:“你去叫他出来,我非揍他—顿好的不可。”
伍灵珠被一边一个拉着飞走。
突然,一个卫士气喘嘘嘘地走来报道:“伍大侠不得了,全城都乱啦!”
觉罗王子适逢出来,沉声道:“刘标,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是!殿下,伍大侠的徒弟,岳小侠,刚才在一顿饭不到的时间之内,不知为了什么事故,见黑衣人和一些番憎就杀,到处都是这两种人的死尸,现在又不知哪里去了。”
觉罗王子闻言,震惊不已,回头见伍灵珠仰首望天,一点表情也没有,更感大震,询探地道:“伍兄,这事如何处理?”
伍灵珠收回望天的眼光,淡然道:“承儿不会无故杀人的,一定有原因在内,只烦王兄处理善后,我得休息一会。”
两个姑娘只怔怔望着,不知如何开口。
觉罗王子正容道:“伍兄,善后事小,不必挂怀,小承儿的安全问题,你不能不注意,武当附近,万物教和天竺派两方面,到的首脑人物不少,且高手如云,承儿恐有危险!”
伍灵珠哈哈笑道:“王兄关怀,小弟感激之至,武林人何时不在生死边缘,那小子只要他不杀错人,让他去闯,好歹凭他运气,我真想睡一觉了。”
觉罗王子见他酒意正浓,知说也无用,向梅清华和罗素芙道:“二位姑娘请照顾伍兄,小王要去调派人手了。”说完不等回答,急急纵去。
梅清华和罗素芙见伍灵珠眼皮都睁不开了,即搀扶入室,紧守卫护。
辽东苍龙早巳闻讯外出,一众卫士经觉罗王子和两大总管分三批便衣出动,向各地巡查。
且说群芳神婆在酒席上知道伍灵珠的身世后,暗中认为中原各派结下一个莫大仇敌,后果严重,即辞席直上武当,于途中考虑解决之道。
武当山各路把守之人这时正刀出鞘弓上弦,守得水泄不通,可说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前后左右无处不是武功高强之人守望。
群芳神婆一到山脚下,马上就有人纵出盘问。
老婆子见了,含笑道:“哥儿们,请通知一声,只说群芳岛有人要见浮云子,有要事相商。”
拦路之人一闻“群芳岛”三字,似早有通知,都恭敬地让路。
未几,于解剑池旁,一字排开四个老人,三男一女,拱手相迎。
群芳神婆呵呵笑道:“我老婆子何德何能,敢劳宇宙四奇亲身相迎。”
其中一老道稽首道:“无量佛,老前辈言重了。”
群芳神婆一指其中老和尚道:“木令禅师,责派叛徒现有着落么?”
“阿弥陀佛,承前辈关怀,贫僧愧甚,叛徒二十二人,现查出投难万物教去了。”
一头陀躬身道:“铁僧请问前辈,传言‘人寰三尊’老魔头等人现已到达,前辈有所闻否?”
群芳神婆点头道:“据‘辽东苍龙’说及,他曾发现其二,那无疑三魔都到齐了。”
她续向一老妇道:“天籁小妹,你从南海来,是哪天到的,看到普陀神憎么?”
原来那老妇是四奇之一的天籁子。
天籁子恭敬答道:“前辈抬举晚辈了,这称呼如何敢当,神憎现在山上,正等着会见前辈,须弥前辈也已到达,还带了一批人来。”
“噫,须弥老儿请来什么人?”群芳神婆怀疑地噫了一声。
那老道无疑是浮云子,他补充道:“前辈请上山,须弥前辈带来之人,说是秘密大侠的尊长,现都住在道德殿。”
群芳神婆闻言,慈眉一展,欣然道:“这就好办了。”
四奇不明其意何指,鱼贯相随登山。
沿途都是各派精选高手,恭立道旁,目迎目送。
武当山后林泉幽雅,为武当派之禁区。道德殿建于后山真武洞前,专供藏经之地,平时非派中长老,谁也不得履足其境。
四奇陪同群芳神婆,绕道走过后山,直达道德殿前。大殿帘笼香妃之竹,内外氤氲轻绕,呈现一派庄严气氛。
殿前石阶之上,这时仁立多人。
群芳神婆一到,一僧一俗,首先含笑欢迎。那就是普陀神憎和须弥神君。
须弥神君哈哈笑道:“老婆子,我认为你要开会那天才到哩,不料竟提前两日了。”
群芳神婆叹口气道“你这老不死的还说哩,早知你将伍哥儿的家长接来此地,我老婆子哪能这急就赶到呀。
“呵呵,群芳菩萨可不能怪罗施主,那完全是老衲的主意,早算定那孩子是不肯参加大会,因此才请罗施主跑趟甘肃,现在将他尊长接来,而且各派掌门人,都向伍老施生道歉言归于好,双方都能谅解了。”普陀神僧简略地说明经过。
须弥神君将身后之人—一介绍道:“这就是伍哥儿祖父伍良渊。”
伍目渊上前要行大礼。
群芳神婆摇手道:“慢来慢来,伍老头,我老婆子虽然比你年龄大一长节,呵呵,将来恐怕还要比你小一辈哩,我有话在先,老的不论辈分,小的听他们混。”
须弥神君大叫道:“老婆子。听你口气不善,你想夺我重孙女婿可不行。”
群芳神婆呵呵笑道:“须弥老鬼,你不要大喊小叫的,有话慢慢讲,我们先进去坐下再说。”须弥神君领头先行,大家步入偏殿落座。
伍良渊引见义弟白洪涛祖孙以及自己儿媳。另外是须弥神君的重孙罗海峰,喊声婆婆,也跟着叩见。
群芳神婆一一扶起,慈和地轻询细问。
普陀神憎趁空对宇宙四奇道:“四位不必在此。自今晚起,严加提防敌人偷袭,如有异兆,速向这里通知。”四奇应声退出。
须弥神君又待前语重提……
普陀神谱插言道:“须弥施主不要故作为难,两个女娃儿都走不了,这是前生注定,最好是当着伍施主。你们三面言定,否则伍哥儿恐有花样,那孩子不似普通人,惟一能控制他的,只有孝义两字最有效。”
须弥神君和群芳神婆素知老和尚的鬼八卦通神,闻言知有因果在内,都全向伍良渊注目。
伍良渊可能经老和尚事先开导过,起身道:“晚辈全仗三位前辈作主,一切悉听遵命就是。”
群芳神婆呵呵笑道。“一言为定,也无须拿聘礼了。”
伍天锡夫妇二人有老父作了主,连一句话也插不进,只有在旁听的份儿。白龙飞可就替他灵弟高兴不已。
须弥神君见事情已定,笑得口都合不拢来。向群芳神婆打趣道:“老婆子,我们现在要谈谈辈份了吧?"
群芳神婆慈眉一坚,哼声道:“罗老鬼,你敢讨我老婆子的便宜?大概只要像百多年以前,再来打个六日七夜啦。”
须弥神君一伸舌头,哑然不语,暗暗好笑。
神僧笑道:“群芳菩萨,请你再跑越路罢,先通知那孩子,使他早知道有大人在此,免得另生枝节、”群芳神婆正持起身……
突然见一个老道闪身而入,向三神稽首道:“青城‘鉴古’参见三位前辈,现武当山下弟子们报告,说万物教和天竺派在本晚被一神秘小童杀死无数高手,现在调动纷纷。特此请示定夺。”
三神闻言一震。
须弥神君向群芳神婆道:“老婆子,会不会是伍哥儿?”
“不会,那孩子作事沉着极了。”群芳神婆肯定地说。
“那是谁有那高的能力呢?”须弥神君疑思满腹。
普陀神僧突然对青城“鉴古道长”道:“请道友速速通知,武当所到各派全部戒备,敌人可能籍故挑衅。”
鉴古道长奉命飞身而去。
群芳神婆急急道:“我老婆子要回县衙,此地请两位坐镇把。”
老婆子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群芳神婆刚走,又是一个和尚飞身而到,大声道;莆田少林‘大慈’参见,本山发现敌踪,企图不明,现追查中。”
须弥神君扶起道:“大慈方丈免礼。敌人未挑明以前,除阻其越过戒严线外,一切以监视为主,暂不接战、’大慈应声而去。
伍良渊起身道:“二位前辈,良渊请求派份差事,稍尽卫道之心如何?”
须弥神君虽感情况紧急,但也若无其事,闻音哈哈笑道:“老贤侄,你就别动了,只要你坐在这里,比什么都强,灵儿一旦闻言,他因大人的安全起见,明天够万物教和天竺派受的,哪还要你去动手!”
伍良渊应声退下。
罗海峰道:“老祖宗,我妹子既到了山下,为何还不上山来?我去接她好吗?”
“少替我老人家找麻烦,你就安分在山上待着罢。”须弥神君怕罗海峰下山遇险,严声禁止。
白洪涛含笑向罗海峰道:“罗少侠,武当四周,这时都是敌人环绕,我们单独一人力量不够对付,如有失误,将影响大会,令妹有灵儿照顾,不会有危险的。”
罗海峰哪是要接妹子,他被约束了一段时日,心中闷得发慌,这时想藉故开溜是实,闻言知无希望,低头不语,且说群芳神婆下得武当山,如闪电流星地赶到县衙后花园,刚刚踏进水榭,就看到辽东苍龙和觉罗王子愁眉在座。
即急问道:“老龙,我那些孩子呢?”
辽东苍龙叹口气道:“老婆子,事情越搞越糟了,自你去后,岳娃儿不知因了什么,一个人偷偷地横扫‘万物’和‘天竺’两方人马,现总计被杀不下百十个,可说武当山附近各处城镇,都有他的剑光飞舞!
“伍少侠喝醉了酒,经两个姑娘陪同休息,不料上厕所的时候,人又—去不返!只把两个姑娘急得直哭,都认为是被敌人趁少侠醉酒未醒加害了!
“我们相劝不听,竞双双连袂报仇去了,我与小徒一直追到现在,结果无获而回,你来得正好,快拿主意吧。”
群芳神婆闻言,骇得直冒冷汗,她有生以来,没有这般震惊过,连话也不答,反身飘空而去。
辽东苍龙想阻遏已迟了,暗叫不好,急急向徒儿道:“殿下快派人通知武当山,为师先去接应神婆。”
觉罗王子见师傅语落人飞,连答应都来不及,只得依言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