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虹背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遍身汗毛一竖,忖道:骨肉之情,人人一样,白啸天虽是一代聚雄,骤丧爱女,也不免哀毁逾恒。唉!今日一战,咱们两人大概总得死一个了。
心念一转,故意冷冰冰说道:“堂堂神旗帮主,何不爽快一点?”
白啸天笑声倏歇,一字一顿,阴沉沉说道:“如果老夫今日杀你不了,神旗帮就此解散,明日的建酪大会上,绝无白啸天其人。”
华天虹精神一振,斗志突然高昂,大声道:“好啊!只要华某一口气在,一定与你拼斗到底,决不先下此峰就是。”
白啸天杀性大起,嘿嘿一声冷笑,欺身上步,一掌兜胸击去。
华天虹傲然不让,身形凝立,纹风不动,玄铁重剑一挥,刷地反击过去。
白啸天霍然一惊,心中的震动,为生平所未有。
他手创神旗帮,半壁天下已入掌握,其胆识武功姑且不论,单是那知人之明与驾驭属下的本领,就非常人所及。他一见之下,就已看出华天虹秉赋极佳,日后必有大成,华天虹的武功能有盖过常人的进展,乃是他意料中的事,然而华天虹的武功进展得太快,奇突得令他想不出原因所在,心中禁不住震动。
要知华天虹随手一剑,表现的不是那雄浑绝伦的内力。也不是剑法招式之玄奥,而是那磅睛的威勇,浩然的气势。以及那理该经过数十年的勤修苦练与百战余生的经验,始能具有的火候。这种火候,乃是时间与磨练的结果,非任何药物和才智所能促成。
白啸天暗暗心惊,瞬眼之间,人已转至华天虹左侧,一掌攻击过去。
华天虹铁剑一沉,化解了这一掌,暗付:君仪已死,不解之仇业已结定,白啸天雄视江湖,不可一世,亲生爱女之仇,焉有不报之理?但我问心无愧,虽然抱憾,也不能虚掷生命,去成全白啸天为女报仇的心愿。
心念电转,顿时大喝一声,刷刷两剑,以攻代守,抢制先机。
剑风锐啸,震动白啸天的耳膜,那凌厉的剑气迸出剑外,伤人于无形。
白啸天挥掌迎敌,心中暗暗盘算道:这小儿事事出入意表,看眼前这样子,他气候已成,为江湖最大一害,君仪儿已死,不管怎样,今日我得将这小子毙了,但明天就是建酸大会,我须避重就轻,尽量保存精力。
念头一转,倏地连攻三招,喝道:“住手!”
华天虹闪退一步,横剑当胸,冷然道:“阁下有何指教?”
白啸天容色木然,一无表情,道:“你可知道,昨夜我那不肖女前来找你,是为了何事?”
华天虹将头一摇,满怀感伤地道:“造化弄人,我在后山练剑,未能与她晤面,我赶到时,她……”想起那日自己被人围攻,白君仪那忧急如焚、心痛欲绝的情形,不觉心头一酸,黯然住口。
但听白啸天冷冷一笑,道:“姓华的,老夫但白告诉你,一帮、一会、一教,已经暂弃私嫌,结成同盟,三派合力,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明日的建蘸大会,将你们这批假冒伪善、绝情寡义的东西一网打尽,杀得一个不剩!”
此事虽然早在群侠的意料之中,但由白啸天亲口道出,华天虹仍然不禁心神一震,脸色一变。
只听白啸天浩叹一声,接道:“谁知老夫那不肖女自取灭亡,她瞎了眼睛,误认你是重情尚义的男子汉,一片痴情,妄想将终身托靠于你。她窥知一点机密,眼看尔等覆亡在即,竟然甘冒不匙,苦苦哀求老夫,求老夫指点一条趋避之道,她在老夫面前跪了一日一夜。
唉!千不该,万不该,老夫不该儿女情长,应允了她的求恳。”
说到此处,脸上的肌肉倏地一阵抽搐,仰望苍穹,痴立不语。这一瞬间,天地间的一切恨事仿佛在他一人身上,强如他白啸天,也承受不起。
华天虹虎目之内,突然滚下两滴英雄泪来,暗道:想不到不知不觉间,我也欠了她偌大的人情。唉!恩怨情仇,冥冥中另有安排,我又岂能奈何?
忽听白啸天厉声道:“华天虹!你可知道老夫何以会一时心软,居然背叛盟友,反助敌人,应允那不肖女之请?”
华天虹微微一怔,道:“觉迷大义,弃邪归正……”
白啸天截口怒喝道:“放屁!”
华天虹暗暗怔道:这白啸天陷溺已深。虽有我佛亲降,只怕也无法度他回头,想了一想,道:“君仪自幼在你膝下长大,你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亲情似海……”
白啸天越听越烦,将手一摆,截断他的话头,道:“你不要将人比己,你是孝子,你娘讲怎样,你就怎样,你不会件逆母亲,那不肖女却非孝女,老夫严禁她迷恋于你,她却偏偏违背父命,不顾羞耻自讨没趣,连老夫也遭天下人的耻笑!”
华天虹见白君仪离了人世,犹遭责骂,心中大力不忍,情不自禁地插口说道:“阁下也言重了,若非形格势禁,身不由己,在卜与令媛未必不能深交,甚至缔结鸳盟,女子痴情,何耻笑之有?”
白啸大冷笑一声,道:“这也休提,你那母亲无妇人之仁,你虽孝,她未必慈,老夫是何等样人?那不肖女虽是我一手养大,老夫也不能因她一己私情,置神旗帮十万属下的性命于死地。”
华天虹骇然道:“十万人?”
白啸天满面讥俏之色,道:“哼!你做梦也未曾想到吧!”
华大虹暗暗忖道:他必是连同眷口计算在内,不过,就算十口一家,神旗帮有一万属下,白啸天也算得唯才大略了。微一转念,道:“阁下行事,人所难测,到底是因何缘故,使你一时心软,应允君仪所请,我实在猜测不透。”“唉……”白啸天长长一声浩叹,道:
“只因老夫想到自身夫妻反目,家庭拆散的恨憾,君仪儿幼失母爱,在一群草莽苹雄身边长大,老夫再也不忍娘看她为情所色憔悴而死,这才一时变计,容她去通风报信,指点尔等一举明路,谁知……”他语音微顿,双眼之内突然血丝密布,厉声接道:“谁知你们这批自命侠义道的人物,乃是一批不知好歹、不讲情义的东西,恩将仇报,反而伤了我那蠢女的性命,你——华天虹,你还有何脸面见天下英雄?你何不自求了断?为何还要老夫动手?”
华天虹脸色苍白,木然不语,顿了良久,始才缓缀说道:“此中的原委,我也不愿细讲。总之,我欠君仪的,我将来会报答的。”
白啸天喝道:“她死了!”
华天虹静静地道:“我也可以一死相酬,就是留待来生再报答,也未尝不可。”
白啸天阴沉沉说道:“来生之说,过于渺茫,依老夫看,你还是一死以谢君仪儿吧!”
华天虹微微一怔,黯然道:“那也要等大事了结之后。”
白啸天嘿嘿冷笑道:“你愿等,老夫不愿等!”欺身上步,欲然一掌击去。
华天虹铁剑一摆,封闭门户。白啸天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一瞧占了先机,顿时挥掌若电,连连进击,不容华天虹有丝毫缓手的余地。
展眼间,一片海涛般的掌陇,裹住华天虹盘旋不已。白啸天仿佛溶化在那一团汹涌凄湃的掌飚中,身影俱失,半点痕迹不见。华天虹挥舞铁剑,力拒白啸天的攻击,仅现出一片乌光在怒潮似的掌呛中挣儿刃吩乌光时隐时显,好似随时有被那掌飓淹没的样子。
只因白啸天的一席话,说动了华天虹的心肠,华天虹自感负疚;出剑不觉一软,先机一失,霎时陷于白啸天那狂风暴雨似的攻击之内,虽竭力挣扎,始终找不出一丝喘息的余地,眼看再无还攻之力,紧守到底,终于难保性命。
白啸天一鼓作气,欲将华天虹立毙掌下,那知激攻了百余招,迫得华天虹险象环生,危机迭起,十余次险些丧命,却是依然未达目的。
这一场搏斗,石破天惊,触目心悸,武林之内,罕闻罕睹!
白啸天愈打愈骇,他实未想到,武林之中,还有人能够陷身在他这“正反五行旋风断魂掌”中,力拒百余招不败。他曾经细数天下英雄,武功高强如周一狂者,只要误陷于他这一套从未公诸武林掌法漩涡中,也无法支持过百招不败。谁知初度施展出来,就遇上华天虹这样一个劲敌,居然抵挡了一百余招,兀自不倒。
他忍不住暗暗叫道:“君儿,是你无福,也是咱们白家无福,如果这小子与你一双两好,为父的得此传人,则五湖四海,黑白两道,全天下的武林人物,岂不尽归神旗帮统辖了。”
心头激动,出手愈为凌厉,那“正反旋风断魂掌”的威力,越发有惊天动地之势。
华天虹竭尽全力,以求自保,他连转个念头也办不到,他只能见招拆招,见式破式,随着白啸天打下去,白啸天不歇手,他就只能如此守下去,即使不败,也无余力去寻求制胜之机。片刻工夫,白啸天又攻了四五十招,眼看华天虹剑上的功力仍未衰退,不禁暗暗焦急,忖道:如此打下去,三五百招内,未必能伤这小子,若让他摸熟了我这掌法的门路,只怕还有出人意料的演变……
只因明日就是建酪大会,那是纷乱的江湖最后决战、判定雌雄的时候,事关神旗帮今后的存亡兴衰,白啸天数十年的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刻的到来。在这大战前夕,他实不愿多耗精力,自伤元气,影响明日的大事,何况,杀了华天虹还得准备华夫人为子报仇,那也是须得全力以赴,才能渡过一重难关。
心念一转,顿时决定改弦易辙,凭自己毕生的武学造诣,另采取胜之道。
只听他冷冷一哼,掌势突变,左手横挥,掌袭华天虹腰际,右手握拳猛击,直捣华天虹胸口!
这变化出敌不料,奇突之极,华天虹凛然一惊,间不容发中,铁剑急使一招“抱元守一”,身形猛地一个旋转。
这竖剑当胸,旋身拒敌,乃是华天虹十六剑法中的第一招,居八卦太极之势,圆通浑淬,隐蕴神鬼莫测之机。
白啸天拳掌同出,眼看中敌,倏觉乌光一闪,双腕将要撞到对方剑上,心中对华元肾所创的这套剑法,和华天虹剑上的功力火候,也不禁由衷地佩服。
但他先机在握,招式一变,左手以奇兵突出之势,疾点华天虹“期门”穴,右手暗藏力主,一掌拍击过去!
华天虹无暇思索,铁剑一振,一招“鹤嗅青冥”,反削白啸天的左臂,一招“困兽之斗”迎击过去。
岂料白啸天左手指戳是虚,右手掌击是实,而这一招掌法,乃是他与寒潭臾周一狂十年苦斗中创出,一掌击去,周一狂势必用这一式“困兽之斗”迎来,华天虹学了周一狂的掌法,激斗之下,遇上了这一掌,也不得不顺乎自然的一掌迎去。双掌一接,“啪”的一声清响,两人的身子一震,招法同时一顿。
但听白啸天哈哈狂笑一声,长臂一探,霍然一掌击去。
两人硬接一掌,同在后力未继之际,白啸天这追踪一击,实是大出武学常规,谁也料想不到。
华天虹大吃一惊,见势不佳,心中闪电般的作了一个决断,一提丹田真气,混身功力凝聚肩头,身躯同时一侧。
这都是瞬息间的事,白啸天一掌击去,忽见华天虹一侧身子,来不及变招换式,“啪”
的一掌击在华天虹肩头,打得他直摔两丈开外。
白啸天一掌击实,觉出落掌处有反震之力,弹开自己的手掌,不禁暗暗一惊,想到自己这超越武学常规的一掌,力道本来只能用足十之二三,华天虹既然有备,所伤必是甚轻,当下疾掠过去,准备趁胜追击,再施辣手。
但见华天虹横剑而立:目光如电,冷冷盯着白啸天的来势,蓄势待敌,神威凛凛,一副气吞河岳、周旋到底的样子。
白啸天睹状,心头顿时一冷,顿住身形,暗道:老夫须得冷静,轻举妄动,杀不掉这个小子!
但听华天虹冷冷说道:“阁下威风了一阵,可惜目的未达,如今轮到在下了。”
白啸天冷笑道:“凭你这点本领,还制不了老夫的死命。”
华天虹怒哼一声,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下也得尽力试试。”欺身上步,挥剑劈去。
白啸天双眉一耸,刚刚将这一剑拆解,华天虹冷笑连声,铁剑刷刷刷响成一串,势如长江大河的攻势,业已源源袭至。
他这铁剑一展开攻势,慈云大师,与苍髯客联手,也感到压力奇重,难以力敌,百余招内,无法扳平劣势,白啸天独力抵敌,更显得形势险恶,处境艰困。
斗得性发,华天虹连声大喝,铁剑啸风震耳,剑气四进,锐不可当。白啸天使尽奇招怪着,竟是无法阻遏他这一轮猛攻,再难抢回主动,但他虽处劣势,华天虹要想将他击败,也是谈何容易。
激战中,白啸天暗暗寻思道:时日短暂,这小子怎能一跃而成一流高手,与老夫抗衡,居然游刃有余。
突然大喝道:“住手!”
华天虹看看无法取胜,听他叫停,只得暗暗一叹,收剑跃退一步。
白啸天仰首一望日色,冷然道:“天已届午,你那‘丹火毒莲,若已发作,可以歇息一阵,再与老夫交手。”
华天虹闻言一惊,想不到一阵恶斗,已经打了半日,暗道:我只身下涧,娘岂放心得下?白啸天既能寻到此地,娘又何以不能?此中必有缘故的。
白啸天见他面有忧色,正中下怀,冷笑道:“你不必愁眉苦脸,老夫容你歇息一阵再打,反正也不会有你的援手到来,老夫总叫你死而无怨,瞑目九泉。”
华天虹闻言,心头愈急,决定速战隼决,早作了断,以求脱身,于是铁剑一摆,道:
“本人体内没有什么莲毒,阁下不必假慈悲,你要不动手,恕我失陪了。”
白啸天眉端一耸,道:“如此讲来,你体内的潜毒已消解了?”
华天虹冷冷道:“阁下失望吧?”
白啸天嘿嘿一阵诡笑,道:“当日老夫抬举你,找你议婚,自愿将女儿许配予你,你推说身有潜毒,不能娶妻生子,如今潜毒已解,想是防我那丫头纠缠,这才施展辣手,杀害我那……”
华天虹气得浑身发抖,想起白君仪那一往情深,不禁潜然泪下,恨声道:“白啸天,亲生女儿,她人已故世,你何苦再作贱她?”
白啸天狞声道:“你也有不忍之心?老夫还道你真是铁石心肠哩!”
华天虹怒道:“你讲这些无用之言,到底是何用意?”
白啸天面上掠过一丝残忍的诡笑,暗道:老夫要使你心神大乱,斗志全消,临死之前也疯狂一阵。
目光一闪,瞥到那已毁在自己掌力下的“埋剑家”,忽然计上心来,哈哈一笑,道:
“华天虹,你可知道,你是何人门下?”
华天虹虽然聪明颖悟,怎敌白啸天神好巨憨,闻言之下,不禁冷然一晒,道:“谁不知华某是家传的武学?多此一问。”
白啸天夷然道:“数典忘宗,果是绝情寡义之人。”
华天虹心头灵光一闪,脱口道:“你说吧,华某该是何人的门下?”
白啸天道:“剑圣虞高。”
华天虹扭头一望那埋剑家,付道:那位前辈一生行善不辍,剑法举世无敌,实也当得“剑圣”二字,可惜我仅只得到传宗兵器,未曾获得那部《剑经》。
想到那篇《剑经补遗》毁在白啸天掌下,不世宝典,已成绝响,不禁将白啸天恨入骨髓,切齿道:“我本无杀你之心,是你提起此事,我若不取你的性命,难消心头之恨!”振腕抡剑,欺身袭去。
但见白啸天双手拂髯,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之内,似有满腹得意,压抑不住。
华天虹究竟秉赋有豪侠天性,见他无还手之意,只得撤口剑招,恨声道:“白啸天,你脑后见腮,笑声如鬼位,令我想起一人。”
白啸天双眉一扬,含笑道:“谁?”
华天虹冷冷道:“曹操。”
白啸天呵呵大笑,拱手谦逊道:“如此恭维,白啸天愧不敢当。”
要知在华天虹的心目中,那曹操乃是大好大恶之人,但在白啸天看来,曹操却是空前绝后的英雄,那正是他最为倾慕的偶像。华天虹存心骂他,他却当真的高兴非凡,一本正经地谦逊起来。
只见白啸天神色一整,颇有不屑之意,诵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刚非暴厉,强而矫,柔非卑弱——”念到此处,倏然顿住。
华天虹倾耳静听,等了良久,见他尚不开口,不禁大为恼怒,势又不能出言相求,请他继续念去,心头怒火熊熊,直想一剑将他劈成两半。
白啸天扬眉笑道:“怎么?老夫虽无一目十行之能,也读完了那石板上的文字,你天资颖悟,才气纵横,难道竟未读完么?”
华天虹暗暗悔恨,恨自己不该为那剑圣虞高的生平事迹所迷,一时心醉,耳目失了聪明,以致被白啸天欺到身后,毁了那篇《剑经补遗》。
要知练武之人,对这种深奥上乘的武学结晶,往往看得比生命还要贵重,何况华天虹自幼时就练那玄铁重剑,与剑圣虞高可说是早有渊源,那块石板可说是“重剑”门的至宝,那篇《剑经补疑》更是价值连城,无可比拟的珍贵,对于已经获得玄铁剑的华夭虹来讲,任何武功秘复,都比不上那短短一篇《剑经补遗》价值的万一。
他先前未曾细想,此刻却越想越恨,不知不觉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行声笑道:“白啸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是我华天虹死,我读不读那〈剑经〉都是一样,如果该你死……”
白啸天放声大笑道:“老夫就带走那篇文字,从今以后,天下就再无一人知道那〈剑经补遗〉说的是些什么了。”
突然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只可叹那剑圣虞高,以百岁高龄,面壁一十九年,瞑思苦想,以致精元枯竭,好不容易才彻悟大道,著成《剑经补遗〉,可惜浪费,竟然化为乌有,终未流传人世。”
华天虹厉声道:“你且慢得意,看我劈了你这千古罪人!”扑身过去,歉然一剑、白啸天瞧他肝火大动,心躁气浮,不禁暗自得意,当下滑步飘身,展开游斗,口中笑声道:“华天虹,剑圣虞高以十九年的工夫,著成五十八字的剑经,你算一算看,要多少时间才得一个字?”
华天虹闻言,情不自禁地默默一算,要化四五个月的时光,才能得一个字,不禁更加痛惜,冲口道:“你可不要落在华某手内,倘若被我生擒过来,我杀你一剑,拷问你一字,总教你吐出五十八字,一字不剩。”
白啸天身形一晃,横飘八尺,闪脱一剑,笑道:“如果你已经读完那篇《剑经补遗),只怕有一天真能生擒老夫,可惜你未曾读完,此生此世,你是无能为力了。”
华天虹义愤填膺,刷刷刷连扫三剑,白啸天以移形换位的绝世轻功,朝后面猛退三步,眼珠一转,突然冒个奇险,故意露出破绽。
此时的华天虹,已脐入当世几个绝顶高手之列,与他交手,岂可生出破绽?白啸天使阴阳掌还击一招,不过显得略为贪功一点,华天虹来不及高兴,猛然一剑,电掣一般地砍到了白啸天腰际。
剑刃触衣,华天虹脑海中倏地记起了《剑经补遗》,本能地一平剑身,拍击上去,左手似灵蛇吐信,以快得无法相信的速度,一指戳了过去!
但听白啸天促声一笑,霍然一个闪身,掠出了八尺开外,他故意走此险招,以窥测华天虹的心意,有备在先,本无大虞。可是,掠到一旁之后,脸色苍白,神情难看已极,原来他与华天虹搏斗了大半日,仍然还是低估了华天虹的功力,被华天虹平剑拍到腰上,虽然触体轻微,却令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华天虹心头一动,登时明白过来,知道白啸天是故意露出破绽;不禁懊恼万分,悔不该一时变计,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猛一跺足,恨声叫道:“唉!”纵身一剑袭去。
白啸天再不敢丝毫大意,一面飘身游斗,一面收摄心神,策划制胜的计谋。
这一战若是被人见到,传扬开去,必定轰动天下。
两人斗智斗力,缠战不休,各有厉害,都难以收拾敌人,却又都不愿罢手。
斗了一阵,白啸天倏地冷冷说道:“华天虹,《剑经补遗》总共五十八字,你可曾想过,那是字字珠现,每一个字都含蕴着梦想不到的武学要旨,只要能参透一言半语,就可终生受用不尽……”
华天虹恨道:“你带到阴间去仔细参详吧!”
白啸天隔空一掌,飘身就退,道:“天之道,损有余,你可曾想过,这是什么意思?”
华天虹心头一动,忖道:“天之道,损有余”……
他乃是已窥武学堂奥的高手,一直无暇思索,这时略略一想,顿时感到这六个字的字义虽然简单,含义却堪玩味,并非文章起首的返泛之词,不觉飘身一跃,退开丈许,瞑目望住白啸天,冷然不语。
白啸天见他逐渐步入了自己所设的圈套,不禁暗暗心喜,捻须笑道:“不错吧!你的剑威猛有余,正是错在暴厉,倘若懂得强矫而已的道理,老夫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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