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初更,岳敏已经来到洛阳附近,他急赶了一天,水米未进。此刻也感有些不支,正待人镇吃些东西,突然一旁树林中传出一曲歌声。
岳敏一听,赫!这不是那“东西两叟”之一的“歌叟”吗?他记得数日前往在那柳林之中,自己与两女被“神州一腿”数十个高手包围,此老竟悄悄溜走,连个招呼也没打。
歌声凄凉,一反那一次令人不耐的韵昧,好像此老曾经情场失意,借歌抒发情怀。
岳敏此刻的心情,可谓同病相怜,立即引起共鸣。
正是:愁歌莫向愁人唱,唱向愁人愁更愁!
岳敏本欲旁林而过,此刻对这歌声发生了同情之感,立即进入林中。
一点没变。正是那鸳鸯脸,死羊眼的“歌叟”斜倚在大树干上,引吭高歌……
伊人何处,
悠悠白云,
独对西风泪沽襟!
天涯流浪人!
“歌叟”唱到末了,滴下两行清泪,岳敏站在他的面前,浑如未见。
岳敏油然生出无比的同情,直觉得这老人有过不幸的遭遇,而这个不幸的遭遇,必与女人有关,像他这等玩世不恭之人,也会激动得流泪。
他立即叫道:“前辈歌声感人至深,实有不寻常之遭遇,不知晚辈可否与闻?”
“歌叟”慨然道:“说来话长,长话短说,老夫昔年和包君乐……”
“啊!”岳敏不禁惊呼出口,道:“你是说‘满窗绯’包君乐?”
“不错!”
“她也会使你如此钟情?”
“怎么,你不相信?”
“晚辈并非不相信,而是感到惊异罗啦!”
“你认为她不值得被爱?”
“这……”
“歌叟”拿过酒葫芦,仰脖灌了三大口,道:“看你也像读书之人,当然知道‘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个道理,人,本就是非常矛盾的动物,男女间的爱情更是诡谲莫测的怪事,它是世上至善的东西,也是世上最坏的东西,只看你如何运用吧了!须知真正的爱是没有条件的,‘满窗绯’虽然淫荡无耻,却正合了老夫的脾味,况且她以前并非如此——”
岳敏越听越是不耐,立即一抱拳,道:“晚辈有事在身,就此告别!”
“歌叟”一瞪眼道,“好小子,老夫的话尚未讲完,你就甩手一走!简直混帐透了!”
岳敏自前几日与两女在柳林之外,听了他那一首歌之后,就觉得此人不太正派,况他能与“满窗绯”那种女人相爱,足见他的人格绝对高尚不了,何配“满窗绯”又是自己的杀师仇人?
岳敏见“歌叟”口出不逊,不由剑眉一挑道:“我岳敏看在你的一大把年纪上,叫你一声前辈,请你放尊重些!须知我‘子午剑’不是省油车灯!”
“歌叟”本不是什么好人,正如岳敏所料。他昔年与“神拳无二”并称“东西两叟”一正一邪,当然他是邪的,因此“东西两叟”只要一见面,非打个你死我活不可。
“歌叟”闻言狂笑一阵道:“别人怕你,我‘歌叟’却偏不怕,不要说你‘子午剑’,就是‘血罡’功出现,老夫也不放在心上。”
岳敏剑眉暴挑,诚心想骇他一下,冷哂一声道:“看!”
“歌叟”咽意末毕,惊呼一声,暴退一丈?连酒葫芦都来不及取走,原来此刻岳敏身上血雾氤氲,面目反而模糊不清。
但岳敏这几日来,也正是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正好拿他试试招,心念一动,身形疾飘一丈,有如附骨之蛆,站在“歌叟”面前,道:“看在你与‘满窗绯’那贱妇仅是相好,并未沆瀣一气,我‘子午剑’暂饶你一次,但你要接我一掌!”
“歌叟”本来见岳敏身负“血罡”奇学,骇得灵魂出窍,既听岳敏只要他接一掌,立即又狂气大发道:“不要说一掌,就是十掌百掌老夫——”
“好!”
岳敏左臂一圈,右臂自圈中虚飘飘地推出一掌。
一声惨嗥,挟着一股血箭,飞出五丈以外,“歌叟”枯瘦的身子像一段稻秸,摔在草丛之中,寂然不动。
岳敏哂然一笑,回身疾奔人城。
他饱餐一顿,藉机打听出“鬼雾谷”关洛分坛坛址,乃设在洛阳近郊马家花园之中。
他不敢怠慢,立即赶去,此刻已是二更过后,乌云遮月,大地一片渤黑。
马家花园占地不下百亩,乃是明末世家,后因人丁单薄,乃至绝嗣。
园内楼台无数,曲拦回阁,花木扶疏,千门万户,端地气象万千。
此刻,在那正中大厅之中,灯火辉煌,百十个黑道高手,正分三排坐在大厅一端,两个主位对面,但主位上却空着,而其中竟有数十个道装打扮和身着架装之人。
两个主位之后,置一巨案,案上两支粗逾儿臂的巨烛,正燃起簇熊的火光。
巨案后面壁上悬一巨匾,上书“鬼雾谷关洛分坛”七个大宇。
此刻,百十个黑道高手,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人道:“东门兄,‘金银双猊’的身为太上帮帮主,怎地又当起‘鬼雾谷’关洛分坛坛主来了?”
那个姓东门的道:“这有什么稀奇!你可知目前的‘鬼雾谷’主是谁?”
“不是‘拳王之王’和‘神州一腿吗’?”
“你想想看,以‘金银双猊’,的身手,即能解散太上帮屈居分坛坛主之位,那‘拳王之王’之流,焉有资格当‘鬼雾谷’主?”
“那‘鬼雾谷’主到底是准?”
“‘南北二怪’!”
“啊!‘南北二怪’那‘拳王之王’和‘神州一腿’呢?”
“一个是两湘坛坛主,一个是座前护法——”
蓦闻——
“叭”地一声,百十个黑道高手后面的云板响了一下,立即纷纷回头望去。
就在此时,一团血雾如梦似幻,似假还真地飘入壁上巨匾之的。
一干黑道高手愕然回头,面面相觑,因为刚才并无人敲那云板,是云板竟自动发出声音。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突然一个青衣大汉自厅外掠至云板之处,连敲三下,朗声道:“坛主驾到!”
百十个高手立即禁若寒蝉,鸦雁无声。
接着自大厅之外鱼贯走进四人,第一二个是面戴布罩的“金银双猊”,后面跟着“鬼雾谷”的二鬼。
四人大辣辣地定到主位前,“金银双猊”同时入座,“二鬼”则分立两旁。
一干高手纷纷站起,向“金银双猊”躬身施礼,高呼坛主和护法。
吓!原来“鬼雾谷”二鬼乃是关洛分坛的护法。
太上帮和“鬼雾谷”这一合并,可谓声势浩大,无与伦比,再加上“台北二怪”高据谷主,眼看着整个武林,都是“鬼雾谷”的天下了。
蓦地——
“金猊”大喝一声道:“本坛开坛大典已毕,待各位观刑之后,再请各位饮杯水酒!”
“金猊”微微一顿,沉声喝道:“看刑具!”
接着一阵轰诺之声自厅外传来,立即鱼贯走进四个大汉,其中两个抬着一个巨炉,巨炉上—日巨锅之中“吱吱”暴响,原来装了一锅溶锡。
另外两个大汉抢着一个巨笼,笼中蠕蠕而动,乃是千百条毒蛇。
毒蛇种类之多,几乎应有尽有:白带子、竹叶青,过山刀、赤炼、眼镜蛇、百步蛇……
敢情“鬼雾谷”和太上帮合并,两种惨绝人环的毒刑也合并使用,“鬼雾谷”是“万蛇钻阴”,太上帮是“溶锡灌窍”。
这两种酷刑,虽然这一干黑道高手,过去了也都有个耳闻,但乍见之下,也不由微微色变。
不管你的武功如何高强,人总是血肉之躯,像这种酷刑,任何高手也受不了。
“金猊”沉喝一声“带囚犯!”
数声叱喝,自门外涌进七八个大汉,簇拥着五个身带巨链的少女,来到刑具之旁。
巨锅中“吱吱”作响,冒起阵阵青烟;蛇笼中“嘶嘶”之声不绝于耳,千百条毒蛇,也作势欲噬。
此刻,那巨匾之后,一个少年人微微探了半个头来,向下面窥视。
这少年剑眉星目,海口隆鼻,眉宇之间除了略带煞气之外,又有一种独有的男性磁力。
读者一定可以猜出,他就是“白衣剑圣”之徒,已获得“血罡”绝学的岳敏。
他眼望着惨绝人环的酷刑,和五个待罪羔羊,心道:“若非自己闻讯近来,后果实不堪想像,我岳敏若不教你们这些魔鬼尝尝‘溶锡灌窍’的滋味,也枉为‘天下第一剑’之传人!”
原来五个少女之中,有三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推波助澜的崔珊,另外两个则是南宫黛和罗湘君。
原来崔珊在武当上清观逞一时之气忿劫走两女后,隐于一个山洞之中,并未远去,发觉两女负伤太重,奄奄一息,不由大感焦急。
须知爱之愈深,责之愈切,正因为她太爱岳敏,才会如此偏激,但此事肇因那株小草,并不是岳敏意志不坚,他心中虽然余气未消,却不敢怠慢,因为假如两女不治死去,岳敏必以为是她害死,那时纵然无人与她竞争,恐怕岳敏也不会再理睬她。
尽管一肚子委曲,他仍然不惜耗自己的真力为两女疗伤。
整整费了两天两夜的工夫。两女才大致复元,那知三人甫自出洞,即逼上“鬼雾谷”一干高手,三女都是大病初愈,功力大不如前。未出十招。即被获遭擒,变为阶下之囚,押来关洛分坛。
“金猊”见囚犯已押来,沉声道:“本坛创立伊始,百废待兴。坛规之尊严,须待大家戮力维护,前太上帮少女梅青和柳絮两人。竟违反帮规。在洛阳酒楼上招摇过市,暴露身份,以致使本谷之计划蒙受损失。显然已触犯谷规,应受极刑。
至于崔珊和罗湘君两人,叛谷投敌,且与本谷作对,南宫黛父女别树一帜,迄今未归附本谷,且有联络白道高手,与本谷作对之嫌,综观以上五人恶行,罪无可恕,梅青应受‘溶锡灌窍’之刑,柳絮则应受‘毒蛇钻阴’之刑。
至于崔珊等三女,罪恶更为重大,理应受两种酷。以敬效尤!”
此言一出,“无量寿佛”和“阿弥陀佛”之声,不绝于耳,一千黑逐星也不禁微微之色。
岳敏冷哂一声,心道:“太上帮那两个淫娃,不知糟塌了多少年轻人,可以说死余辜,嘿嘿!另外三女你等若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会叫你们死得比这两种酷刑还惨!”
“金猊”喝声“来人!”
“刷刷刷”自小门中窜了两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一个手持一个长柄铁勺,另一则着一个长约五尺的竹筒。
两人向“金银双猊”深施一礼,立即动手持诲青和铆絮的衣衫剥去。
刹那间两个肥腴的胴体出现眼前,这两个少主曾被“满窗绯”的训练,一身媚骨荡魂慑魄,直看得一干魔头垂涎欲滴。
少林和武当一干出家人,皆都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大颂佛号不已。
两个淫娃此刻已是粉面失色,连连求饶,娇躯瑟索颤抖不已。
然而,“金银双猊”端坐如山,正眼也本看一下,沉喝一声道:“施刑!”
两个赤身大汉,如狼似虎,一个抓着梅青,另一个则用长柄铁构,盛了一勺溶锡,一点梅青的结喉穴,梅青立即倒了下去,仰卧在地。
“吱”!梅青惨呼一声,口中冒出一股黄烟,一股入肉臭味,中人欲呕。
此刻一干黑道高手,大部份都以袖遮面,不敢卒睹。
梅青全身肌肉抽筋,雪白的皮肤立即变成紫色,昏死过去。
然而,酷形当不以此为足,那大汉将梅青的头部放低,又盛起一杓溶锡,分倒入梅青的鼻孔,耳朵及下阴之中。
“吱吱”之声不绝于耳,焦灼的人肉恶臭中人欲呕,梅青微微抽搐了一阵,即气绝身亡。
柳絮眼观奇刑,早已灵魂出窍,见大汉又向她走来,立即惊呼一声,面无人声。
突然——
武当派一清道长和少林派的百愚禅师同时站起身来,朗声道:“鬼雾谷以挟山超海之势,震慑武林,天下一统,行将可见,但兴亡振靡之关键,至于统治者之仁政,而非残民以逞,亦即王者之道,绝非霸道,谷故固不可免,但请坛主念上天好生之德,量罪施刑,众生幸甚,我佛幸甚!”
别看一干黑道煞星,素日无恶不作,但在两位世外高人意味深长的几句话之后,都不禁暗暗点头。
人之初,性本善抑是性本恶的问题姑且不谈,但坏人的形成绝非与生俱来的,就拿眼前这些黑道高手来说,有一半以上是在山道以后;交游不慎步入歧途。即连“拳王之王”那等老奸巨滑,毒如蛇蝎之人!也是以后才变坏的。
“金猊”嘿嘿冷笑道:“本谷与太上帮合并伊始,必须赏罚严明,即然两位来宾说情,本座姑且从宽处理,着各受‘毒蛇钻阴’一次,下不为例!”
此魔斩钉截铁,令人有无转环余地之感,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暗叹一声,同时颁了一声佛号,戚然落座。
“金猊”大袖一挥,沉喝道:“看刑!”
一个大汉顺手点子柳絮的麻穴,将她平地上,且将她的玉腿分开,另一个大汉,将竹筒伸入笼中,不知以何方法,将两条毒蛇纳入隙之中。
他将竹简一端放在柳絮阴处,手指一按竹简上端,“嚓”地一声,爆出火星。同时他顺手解开柳絮的麻穴。
他的动作是那么熟练矫捷,显然死在他手中的女人不下数百。
说时迟那时快,柳絮惨呼一声,声如鬼嗥,令人毛发直竖,从心底冒起一股凉意。
那大汉在柳絮惨呼的同时,撤下竹筒,只见一条蛇尾尚留在阴之外,蠕动了几下,没入阴户之中。
惨嗥之声慑人心魂,柳絮满地翻滚,且两手在肚皮上猛抓,直待阴户中鲜血泪汨淌出,且肚上被抓得血肉模糊,才受尽拆磨而死。
此刻隐在巨愿之后的岳敏,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天下狠心之人固多,但在这种惨绝人寰的酷刑之下?而能泰然自若,无动于衷之人还是第一次见过。
于是,在他那一双电目之中,射出慑人的电芒,倾注在“金银双猊”、二鬼和两个施刑的大汉身上。
有谁知道,他这一注视,已经注定了这四个魔头的命运?
此刻,崔珊、南宫黛和罗湘君三人。虽然被点了穴道,耳目仍可用,心中这份难过可别提了。
死!在她们并不算一回事,但这种受尽折辱而死,却死不瞑目的。
大汉解开三人的穴道,立即又自笼中检了四条毒蛇,另一个大汉则走到崔珊身边,就要动剥衣。
突然,南宫黛和罗湘君同时大声对“金猊”道:“我等既然触犯谷规,不免一死,但请法外施恩,答应我俩一个要求!”
“金猊”,沉声道:“既然自承死罪难免,还有甚么要求?”
两女道:“我俩情愿遭受两种酷刑,希望赦免我们这位崔姐姐!”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尤其匾后的岳敏一怔之后,不由感动的热泪盈眶。
“金猊”沉声道:“有什么理由,你俩竟愿代她受此酷刑?”
南宫黛道:“第一、我俩自感愧对崔姐姐,代她受此酷刑,死而无憾!其次,我们深知岳敏哥哥深爱着崔姐姐,即使我俩能侥幸苟活,一旦崔姐姐死去,岳哥哥必定遗恨终生,那样我俩反而生不如死……”
“哈……”“金猊”狂笑一阵,微微点头。
两女以为这魔头答应了,立即同声道:“谢谢坛主,那么请省放掉崔姐姐,对小女子施刑吧!”
“金猊”阴笑一声,道:“贱婢!你们也太幼稚了!不要说崔珊叛谷投敌,事与本谷之人作对,死有余辜,即本谷两个少女,所犯之罪也不过是招摇滋事,尚且身受酷刑——”
少林百愚大师立即站起,朗颂佛号道:“坛主即能施恩在先,何不再允其请,反正以本谷之声势,区区一个少女,实不足以成大事,老衲斗胆请愿,尚清坛主看在大典之日,法外施恩!”
“金猊”阴笑一声,道:“本座上承谷主之命,不便擅专,掌门人请不要多事!”
“金倪”大袖一挥,厉喝一声:“施刑!”
“唰!”南宫黛的衣衫已被撕开,另一个大汉拿起竹筒,向南宫黛胯间送去。
蓦地——
一声冷哂,有如冰窑里吹出的寒风,令中毛骨依然,若大一座客厅,竟一种无俦的力道震得摇摇欲倒,石屑尘土纷纷洒落,令人无法张目。
一阵哗然声中,一团如梦似幻的血雾凌空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