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群嘴角上的冷悄笑意和鬼头杖上的寒芒相映辉,形成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
“啊!鬼头杖!”
“朝天尖”母女和“空心菜”三人同时惊呼,使“活钟馗”勉强压下的一丝惧意又升了起来。
这能怪他们母女失态么?绝不!因为这鬼头杖在武林中人心目中,早就留下一个自己塑造的形象,如今亲眼看到,才知道塑造的形象,仍不如真杖慑人肝胆。
“铮”地一声,鬼头杖暴长四尺,那杖端鬼头上的獠牙,在夕阳下发出惨白的光芒。
“活钟馗”跟着“铮”地一声震颤了一下,他那惨厉的目光由鬼头杖下移到岳群身上,然后,纵声狂笑一阵。
他的惊悸突然消失了一半,因为他看清了岳群身上被“双飞庄”两个庄主偷击的创伤,以及岳群因头昏目眩失神的眸子。一头重伤垂死的猛虎,固然仍有震慑人心的威势,但遇上不平凡的猎手,又当别论。
“小狗!老夫深信,鬼头杖的威风将丧失在你的手中,由你的狼狈之态看来,大概‘西北风’本人早已……”
岳群不能再耗费临死前一分一刻的宝贵时光,在身形移到第五个不同方位时,已经涌出十一叠乌光闪闪的杖影。
“活钟馗”伦促撤下背上的黑伞,左三右四前七后八,眨眼工夫劈出二十二伞,拍出三叠掌影。
而岳群的十一叠杖影,仅是一招“小鬼推磨”,由于敌人太强,而且他的伤势太重,只多有七成威力,岳群以最奇妙的幅度,转折三次,“鬼影上窗”又告施出。
血红的眸子对着血红的眸子,杖影和伞影飞射盘旋,像万条黑蛇交织成重光网,使地上被罡风刮起的砂石蔓草,像火山爆溅似的射出数十丈之外。
“阴鬼吹灯”“鬼影幢幢”,一连又是两招,这是他连闯数关以术出招最多的一次。鬼头杖上的“嗡嗡”之声,像九幽鬼哭,又像用毛竹屑刮着心板。
由于岳群头昏目眩,仅能凭意识估计方位,这样对付二三流人物则可,对付“活钟馗”显然收效太少了。
劲风罡气像排山倒海的巨浪,向四周排压,使五七丈外的“朝天尖”母女及“空心菜”三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杖影一缓,岳群打了一个踉跄,而“活钟馗”自不会放过任何一样可逞之机,三叠伞影虽有先后,却几乎同时压到。
力道之大,使从不知惧怕为何物的岳群也寒意陡生,死,固不可免,那是天命。但绝不能死在这个人屠魔鬼之手,于是那招刚刚学成尚不知名的绝招又告出手。
刹那间,分不出杖影抑是人影,更分不出是杖身的寒芒还是尘雾。“活钟馗”突感身上的压力陡增,那柄巨伞好像被千头万绪的乱麻缠住,沉重得有如万斤磐石。
就在他一丝寒意掠上心头,笼上眉头之时,一声大震,砂石尘土向外激射,“活钟馗”自狂飙中暴退之时,岳群的鬼头杖又点出七道锐风。
于是,狂飙消失,尘土纷纷洒落,“活钟馗”站在一丈之外,低头狞视着衣衫上七个破洞。
七个,不多不少,正是岳群最后点出七杖所留,若非他头昏目眩,力不从心,将不仅是衣上七个破洞,而是七个透明窟窿。
“活钟馗”呼呼牛喘,“空心菜”却好像忘了喘气,张着大口,如果有只瞎了眼睛的飞鸟掠进,他也不会发觉。
“朝天尖”母女的神态无法形容,真像是法场上陪绑的犯人,悠悠醒来发觉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然而,在“朝天尖”来说,也像被人家括了一个耳光似的,本来,他以为这是一个杀猪屠狗的无赖,那知人家在重伤垂死之余。竟能痛挫一代凶手“活钟馗”,而且仅是六七招!
岳群感觉全身的痛苦已到极点,尽最大的怒力,以杖支地,仍无法保持身躯的平衡,摇晃得更厉害了。
“老朋友!”岳群冷俏地道:“‘西北风’毕竟是‘西北风’,即使变成皑皑白骨,也和别人的不同,你可以滚了……”
就在“了”字出口的同一刹那,“活钟馗”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嗓中发出咆哮的厉吼,再次扑上,黑伞上的罡风奇劲,几乎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这一次岳群不再施展那一招奇学了,他估计自己若未受伤,这老贼绝对接不下自己五招。
于是,“铮”地一声,鬼头杖暴缩而回,仅有一尺来长,像个鼓手,以狂风骤雨的手法急擂三十余下,左掌削、劈、拍、推,在“活钟馗”四周织成了一层掌幕。
双方都在向死神挑战,无暇斟酌适当的招数。更来不及认准对方致命的部位,那怕一下子窒息而死,也不能让自己的呼吸妨碍了犀利的攻势。
尘雾弥漫中,两道黑色的罡幕在互相包围,纠缠,汗水被劲风挑飞向四周激射,像激溅的冰屑似的打在旁观者的脸上,奇痛如刺。
无边的痛苦,在岳群全身每一环节上啃嚼,戳刺昏眩使他不得不分出部份力道去支撑着沉重的眼皮,他太疲乏了,也太痛苦了,像无数只刺猬飞在他的身上,又像无数个烙铁,在他身上移动。
但他的血液中没有妥协的种子,也没有气馁的经验,必须像西北风一样,使任何一个人都在风中颤栗。
他用力一咬下唇,舔去鲜血,几乎是闭了眼睛,闭了呼吸,施出一招“鬼火磷灯”。
天在摇,地在动,在“活钟馗”的记忆及经验中,没有任何人能在重伤之下发出这种非人类所能负荷的无俦劲道。
“轰”十丈之内,看不到人影,那卷起的尘土之浪,像狂风中的飞云,向四下暴压。使临去的夕阳余辉黯然无光。
待黄尘逐渐下落狂飙失去劲道之时,“朝天尖”母女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百十丈外晃动,他那披散的长发和碎得像流苏般的衣衫,随着血红的夕阳逐渐消失。
岳群真气一松,“卜”地跌坐地上,然而,他不能忘记自己是“西北风”之徒,一个从不向现实屈服的一代奇人之徒,他咬牙撑地而起,连打二个踉跄,终于用鬼头杖支着地面站住……
他的面孔扭曲得失去原来的形相,汗水湿透了他的每一杖发和每一缕衣衫。嘴唇咬破的鲜血,在两边口角淌下。
“朝天尖”母女深深相信这是一个最狠毒泼辣的屠手,但这屠手的屠杀对象,不是善良的一面,而是一些凶悍不驯的人间猛兽。
“公子……你快……上车吧……”少女上前扶着他,激动和无法抑制的喜爱以及无限的同情和怜惜,使她一向伶俐的口才也不禁木呐而生硬,她只希望岳群的痛苦能分一半给她。
岳群倔僵地一甩手,将少女震出三步,呼呼喘着气道:“如果在下三天之内能不死!当报答今日之恩,尤其是‘空心菜’……”
他吃力地抬头看看“空心菜”,他仍在张着大口呆愣着,这种憨态在岳群看来是何等可爱!若非他仅有一天半或者更短的寿命,他会要求她们母女,允许他带走“空心菜”。
“空心菜”毕竟醒过来了,以那蒲扇大手用力地抓着头发,扯着破锣似的嗓子道:“x他娘!这老贼到底挟着尾巴跑了!”
他大步走到岳群身边,道:“小子,我‘空心菜’虽然不行,却相信你是世界上最够劲的大英雄,你如果不嫌我傻,小子,我就是为你……”
岳群点点头,吃力地道:“是的!‘空心菜’,我对你的看法也是一样,你刚才的行为,才称得上悍不畏死!须知那四个老者是在被迫之下才挺而殉难的,虽然豪气可嘉,比你可就差得多了!‘空心菜’!今世……”
他又打了个踉跄,少女要上前扶他却又不敢,在一边急得直搓手。
岳群吞下一口唾沫,润润乱燥的嗓子,道:“咱们这个朋友可能交不成,因为阎王爷不会答应,‘空心菜’咱们来世再见了……”
语华,一撑鬼头杖,身形一弓,弹出十二三丈,虽然差点栽倒。但一股恨怒和不甘的情绪所汇成的力道支持着他,咬牙强忍,继续向前掠去。
“快追!”少女一下子掠上马车,而“空心菜”也几乎同时跳上了车辕,就在这时,“朝天尖”一抓马疆冷峻地道:“你们要干什么?”
少女大声道:“去救他呀!他……他遍体鳞伤,若不及时治疗,他……他……”她大力地摇摇头,掩面而泣。
“哼!”“朝天尖”冷酷地道:“你们冷静点!‘活钟馗’说得不错!我们不能和整个武林为敌,想想看,‘西北风’在武林中的死仇大敌共有多少?哼!恐怕像‘活钟馗’这种货色还是二三流人物呢!”
“空心菜”牛眼一睁,好像忘了对方是他的主人,一下子跳下车辕。跳着脚道:“X你亲娘!俺‘空心菜’以前对你忠心不贰,不过是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下贱女人!刚才若不是这小子把老魔骇走,你……你恐怕要爬着回去!”
“朝天尖”被他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一声“X你亲娘”使她动了怒,切齿道:“‘空心菜’!你要是活够了,老娘就成全你!”
“空心菜”暴声道:“X你娘!老子活够了,干脆和那小子一块死了也好!你动手吧!”
“好!”“朝天尖”那副寡妇相,一下子冷得像一块冰砖,缓缓向“空心菜”欺近,而“空心菜”自知不敌,闭着眼睛等死。
“妈!”少女一下子抱住“朝天尖”,死也不放,“朝天尖”这时连女儿也恨上了,两臂一抖,竟未能将女儿抖开,立即扭作一团。
“空心菜”牛眼一转,心想:“x你娘!跟着你这没有良心的毒妇,早晚要倒血霉,我干脆去追那小子——”
他头也不回,向岳群所去的向疾奔而去。
这时岳群已奔出七八里,他恐怕被他们追上,竟折向南方。他本是自峨嵋山逃出,要去中原,应该向东北方走,可是现在根本无法到达中原了。
一钩新月又挂在远处林梢之上,好像一个久病初愈的老人,清丽的面孔是那么苍白和冷漠。
前面是犍为,是峨嵋山南部及长江南岸一个大镇,他自知形如厉鬼,见不得人,况且在临死之前也不宜招摇,绕过大镇来到江边。
望着滚滚的江水,往事立即映在心头,他记得以前师兄陆萍曾带他到这里玩过,而现在,师父撒手人寰,师兄生死不明。自己则在计算着仅有的日子,不!只能说短暂的几个时辰苟活人世。
因为他知道,本来可以苟活两天,但由于和“活钟馗”那一折腾,又缩短了寿命,大概也仅有半天的阳寿了。
现在,全身的燠热敛褪了,身上的掌伤也失去了痛楚,只是昏眩的感觉变本加厉,身上虚飘飘的,好像浮在浪尖上,又好像站在轻云上。
他虽然没有死亡的经验,却意识到死亡已经迫近了,半天,这时间太短暂了,那是一个对挣扎而言的漫长的时间。
比喻,对一个空帏独守的少妇来说,漫长的一夜,何啻十夜那么悠长!对一个十载寒窗苦读,尽了最大的努力交了考卷的士子来说,三天发榜的焦灼期待,又何啻三十年!
岳群叹厂口气,身子虚晃着,像要随夜风飘去,眼前的景物模糊了,滚滚的江中浪涛,一会来自天上,一会又降到脚下,天摇地转,四周所有的景物在盘旋游走。
他清楚,这半天的时间,大概要躺在地上浑浑噩噩地打发过去。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近了,只见那高大的身影一下扑了过来,岳群在这刹那间考虑着是否出手,但人影已近在跟前。
那是令人敬爱的“空心菜”,岳群差点就要出手,他们互相搂抱着,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因为要说的话太多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心菜”豆大的泪珠子都滴在岳群头上,在这条铁汉的记忆中,似乎这是第一次流泪,而且无法制止。
“空心菜”一松手,岳群就倒在江边,现在,“空心菜”也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他,只是手足无措地道:“小子,告诉我!怎样才能帮助你?”
岳群想了下,毅然决定,撤下鬼头杖,道:“‘空心菜’,在我有生之年,只有三个人最使我敬佩,第一是我的师傅,第二……”
“应该是你!第三才是我师兄!”他考虑了一下道。
他喘了一会,肃然地道:“你要是真想交我这个鬼朋友,请照我的话去做!”
“好!X他娘!我一定照办!”
岳群苦笑了一下,觉得这句“X他娘”出自“空心莱”之口,一点下流的意味也没有,反而十分有趣,岳群递出鬼头杖,道:“‘空心菜’,我师兄名叫陆萍,身高和我差不多,二十三岁。生得极为潇洒,你见于他,就把这鬼头杖交给他……”
他说到这里嗓中像被东西塞住,终于又沉声道:
“假如我和师兄已经死了,这鬼杖就交给你了!记住!我的仇人是‘大刀队’‘短枪会’‘双飞庄’和‘欢喜帮’,当然‘活钟馗’那老贼你也见过了!”
他又喘了一会,道:“注意!要尽你最大努力,学我三招绝学,我想最多也只能传你三招了,因为时间已来不及了……”
“空心菜”大声道:“不行!我要想办法救你,你快说怎样才能救你?假如俺‘空心菜’的心肝能治疗的你创伤,俺绝不皱皱眉头,立刻掏出来。”
岳群摇摇手道:“不必消耗时间了,我的病你没有办法,而且当今之世恐怕无人能治,‘空心菜’!就凭你这句话,‘俺’死了也能含笑泉下!”
“不行!俺一定要救你!”
岳群面色一寒,厉声道:“‘空心菜’,你要是不想交我这朋友,就请便吧!”
“不!不!俺听你的!他娘!阎王老子瞎了眼睛!”
岳群道:“既然如此,你要注意听着!”
于是,他就在头目昏花之下,传了“空心菜”三招,那就是“小鬼推磨”,“鬼影上窗”和“阴鬼吹灯”。
就这样也费了大半夜的时间,而岳群发觉“空心菜”并非空心,非但不像他表面之粗野,而且心智及反应都不差,只是心眼太狭了些。
一钩残月快要落了,也正像岳群的生命之火快要熄灭一样,无人能使残月不落,也无人能使他生命的微光不灭。
“去吧……‘空心菜’……用衣衫……把……鬼头杖……包起来……在未证明……家师兄……死亡之前……不要亮出此杖……也不要炫露本门……的绝学!”
“我……我……不忍得……这样……离开你……”“空心菜”的泪珠子“卜哒卜哒”往下疾落。
“快去!”岳群声色俱厉,别过头去,不忍看他那生离死别的悲戚之态。因为他自己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他娘!天老爷瞎了眼!”“空心菜”跺着脚,连地壳也微微震动,颤声道:“小子,我走了……”
走了!高大的身影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上的寒星在摇晃,好像元宵节之夜所放的烟花,他的视线更加模糊了,向江上望去,只能隐约看到两艘奇形怪状的船,象梦境中所见到的怪船一样,很快地接近了。
第一艘形如孔雀,船尾像孔雀开屏一样,比船头还高出一丈多,船身雕刻得十分细致,而且油漆得像孔雀一样的颜色。
第二艘气派更大,像一只凤鸟。由于船面上没有一个人影,空中的各种鸟类误认为是真的凤鸟,都在船的上空盘旋,“吱吱喳喳”地叫着,大概这就是百鸟朝凤了。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连这两艘怪船也看不大清楚了,只看到每艘船上都有十余根巨橹,自船旁的小孔中伸出划动着,而且动作一致。
不久,两艘怪船就向岳群这岸边靠来,这时他的视觉和听觉都逐渐失去效用,只隐若看到一个女人身影,像倒映在水中一样荡漾动着,自第一艘孔雀船上的舱门中走出。
于是,在一阵纷杂的声音中,他的感觉逐渐消失,好像身子升了起来,在空中晃动。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的意识又象冻解了的河水,开始流,首先想到自己是否已经死了。
于是,他开始移动两手,不错,像往常一样,手掌触摸着柔软的被面,和被中温和的丝棉,而且有阵阵奇异的味道,他不知道那是甚么味道,只能以嗅觉判别这味道很好闻。
不会是在阴间吧?据说阴间是阴冷的,而现在他感觉和暖如春,于是,他的手又向下摸,终于抓住了一件柔软如棉的东西。
这该是女人身上的一部份,他恐怕失去这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是否死亡的东西,就用力一握,一声娇呼,使他清醒了,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像梦境中的仙子一样的少女。
她的面孔不必说了,因为岳群对于描述女人的词汇太少,实在无法形容,至于她的衣着,却也十分醒目而奇特。和那船身的花纹及颜色一样,那是一只美丽的孔雀。
她的曳地长裙,正是照孔雀的尾巴一样拖在地上,鲜艳夺目,别致极了。小蛮腰以一条翠带扎得很紧,显得更细。
真的孔雀没有她美!梦境中的美人没有她俏,更没有她真实。
这时她用力抽回玉手,冷哼一声,掴了岳群一个清脆的耳光,道:“原来你是一个登徒子!像你这种下流之人怎能服下天下至毒、至奇的摇钱树?”
这一巴掌打得岳群的头扭跳了一下,火辣辣地金星直冒,但他并不惊奇,因为他知道对方误会了他。
使他吃惊的是这个奇装异服的少女,竟知道自己服食了天下至毒至贵的摇钱树。他迷惘了一下,几乎又以为在作梦。
然而,他马上就得释然了,如果此女不知道自己吞服了摇钱树的皮和根,她怎能在死神的魔手中把自己拉回来?
因为他现在一身病痛全失,而且发现连那一套沾满血渍破碎不堪的衣衫也换掉了,而现在穿的是一袭黑中透亮的缎料长衫。
岳群坐了起来,抱拳道:“首先,我要表示救命大恩,然后我要向姑娘解释,刚才是个误会,因为我还以为在梦中,或者在阴间呢!误抓姑娘的手是想证明我是否活着!”
“哼!”少女冷笑一声,道:“姑且信你这句话,你叫我甚么?”
岳群怔了一下,道:“我……我没有叫你甚么!只是称你姑娘!”
“哼!”她那玉面一寒,道:“好大的胆子!我有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姑娘,而不称我‘孔雀公主’!”
“‘孔雀公主’?”岳群不知是哪一国的公主,心想,公主就公主吧!反正是关着门起国号!谁管这些闲事,立即兜头一揖,道:“谢谢公主救命之恩,只是在下不明,摇钱树天下至毒,无人能治,姑娘,不!公主怎能将在下治好?”
“假如本公主不告诉你呢?”她的语气十分傲岸,真像一个公主对子民说话一样。
“这个…………”岳群道:“公主不愿赐告也就算了,只是这救命之恩,我必定俟机加倍报偿!”
“不必俟机了,报偿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有名字没有?”
“在下岳群!”
“好!”她婷婷袅袅地走到墙边,一拉彩带,屋外立即响起声铃声,原来这是呼唤人的方法。
这时岳群才有机会打量这个船舱,除了桌椅上包着一层金叶。
在灯光上射出灿烂的光芒外,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一切器具摆饰,都以孔雀的形状制成。
诸如墙上的金烛台,桌上的大花瓶,床头的花纹,及帐上的玉钩,都是雕刻着孔雀的形态。
一个穿着孔雀花纹衣衫的侍女,低头进屋,跪了下去,道:“婢子参见公主!”
“宣驸马进见!”
“是!”侍女叩罢而退,出屋而去。
岳群真想问问她是甚么公主,但话到口边又忍了下去,不久,珠帘“哗啦”一响,一个锦袍少年进入舱中。
这少年俊美极了,气派不凡,既为驸马,自然是这公主的丈夫了,只见他对“孔雀公主”深施一礼,道:“卑职参见公主!”
嘿!岳群怔了一下,一切礼节都和皇宫中一样,难道这真是当今的公主?
“驸马平身!”公主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因为她正面对岳群,根本没有回头。
那驸马乍见岳群,脸色微变,沉声道:“请公主原谅卑职直谏!陌生男人在公主孔雀舱中,似乎……”
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他那语气中却充满了轻蔑和妒嫉,好像一个从未吃过败仗的大将,第一次遇上了劲敌。因为岳群的风范使他黯然失色。
“这个……”“孔雀公主”冷笑道:“父王这件旨意,本公主本不大同意,现在真的驸马果然来了!”
“甚么?”那驸马差点跳起来,冷笑道:“他就是失踪十余年的驸马?”
“不错!”公主踱了两步,微笑着道:“你从现在开始,除去驸马头衔,贬为本公主一等护卫。待返宫后奏禀父王,正式废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