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神丐齐鳌使的乃是极阴柔的力量,因此使邬老魔发动较为迟缓。就在瞬息即逝的空隙中,神丐齐鳌那件鹑衣百结的彩色丐装,陡然往后面一掀。
彩色纷澜的衣袂倒扬向后方,一股阴柔之力,先发制人地封住后门。
中州神魔邬太清又阴笑一声,双臂缓缓合拢,浑身骨节连珠般响个不住。现在只要他拼耗中元之气,喷出一口鲜血,对方全力发出的最上乘内家真力也因之而倚轻倚重,于是他便可全力连“八阴煞”功一合,便攻制敌克之效。
神丐齐鳌被四面旋激的潜力压得心惊胆跳,这时运全身功力抗拒住,变成僵持之局。
中州神魔邬太清倏然运足全力,登时把神丐齐鳌迫得防守圈子缩小许多,于是他冷笑一声,忽然撤回力量。
神丐齐鳌机警敏悟无比,趁这空隙,不退反攻,一掌迎胸推到。
中州神魔邬太清大叫一声,全身骨节一齐暴响,双臂抱去。
地上沙飞石走,声势猛烈惊人。
神丐齐鳌左肘稍一软,腰肋间立刻如被大铁锤打了一下似的。这时拼命一挣,蓦觉已挣出圈子。
目光一扫,只见中州神魔邬太清面色煞白,向后靠着一棵树干喘气,双目圆睁,凶光四射,一时看不出他被自己-一掌打成怎样。
但神丐齐鳌自家却感到胸口作闷,喉头一甜,差点吐出鲜血,赶忙努力忍住,转身向后退。
千金花子邵平与锦袍秀才欧阳之忙迎上去将神丐齐鳌扶住。
神丐齐鳌这才回头向中州神魔邬太清瞥去,那老魔头像也受伤不轻,靠树不动。
冲丐齐鳌却也不禁张口吐了一口鲜血,一面抚胸喘息,一面暗忖:“这老魔头的‘八阴煞’功果真惊人,幸而老魔头被我一掌击伤,不敢逞强再战。再则我目下真气不济,腑脏已伤,绝禁不住他再来一下……”
那边的中州神魔邬太清靠着树干站了一会,自知胸骨尽碎,内伤甚重,稍稍歇息了一会,使踉跄地往院外独自悄然退走。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剧战。至此已告结束,看得双方高手惊心目眩。
红云魔僧一见中州神魔邬太清负伤怒走,正合心意,遂向铁贝勒喋喋一笑,道:“贝勒爷,邬老檀越盛气未减当年,已然气走,一切相约之事,由贫僧代为承担负责便是!”
这番话不啻是宣布他自己接承邬太清等与铁贝勒所约的一切。
侠青与凤英在一旁看到一切,又听到一切,十分纳闷、不知铁贝勒与中州神魔邬老怪双方出动了这许多精锐高手,究竟为的何事?
铁贝勒坦然一笑道:“有大喇嘛出头最好,铁某也不过是应一些武林同道知已朋友之推重,权充代言人,大喇嘛如另有何高见,就请见示,铁某当可酌量应承下来!”
红云魔僧哈哈一笑道:“贝勒爷不愧有小盂尝之称,果然豪气高人一等,贫僧今日也是为那‘水晶录’之事而来,因为听说那身上绘有藏宝位置图的女孩,将于今夜在此出现,故此贫僧也要到此瞻仰瞻仰,同时也想要将这藏宝位置图取为已有。”
这话说得十分嚣张,不但未将铁贝勒等这方人士看在眼下,便连他自己那方群枭也都被他轻轻一语撇开,看来他竟是一意孤行,欲将藏宝图据为已有,并且不屑别人为助。
登时,双方群雄齐皆微微变色。
红云魔僧目光何等税利,早把众人的表情落入眼底,他却全然不以为意,益发狂枭地哈哈大笑逆:“贫僧还要在这时夸下一句海口,今日不问何人能接得下贫僧三十招,才有资格问鼎‘水晶秘录’,否则还是懂点见识,白一旁做个清闲壁上观好些,免得自讨苦吃!”
这番话恼了铁贝勒这方的汉中名手太极图岳蒿,已抢先飞出,冷冷接道:“西藏绝学,岳某心仪已久,今日不自量力,正想向大喇嘛讨点苦吃。”
说过话,翻腕取下背上太极图,这乃是岳家独传的外门兵刃,状如铁牌,形分八角,正面绘有太极一元及八卦圆记。
红云魔僧轻藐地瞥了太极圆岳蒿,脸现卑鄙不眉之色,大有对方非我之敌,不屑动手迎战之意,越发把太极圆岳蒿激得心头火起。
那边,江南绿林盟主断魂指,有心结欢红云魔僧,虽听了魔僧那番狂嚣之言,也不介意,这时抢了出来,喝道:“红云大师尚还不屑与你动手,还是某家会会你太极图!”
说话之间,也摘下背上一柄奇形兵刃,有二尺余长鸭卵般粗的钢干,头上一个状如手握拳,仅伸一指的奇形兵刃。
原来濮阳高得名断魂指,乃系因此奇形兵刃而来,并非真个指一亡功夫。
红云魔指微微一颔,似有赞许濮阳高深得我心之意,自家徐徐后退两步,让出空位。
太极图岳蒿不料半途杀出濮阳高来,怒火万丈,冷笑一声,一招“飞钹朝海”,猛向濮阳高打下,口喝道:“也罢,今天不是你曝尸月下,就是我岳蒿埋骨京城,总得一分高下!”
濮阳高心知对方手中兵刃,必有绝妙招数,不敢大意,一转身,挥动手中奇门兵刃断魂指,和太极图岳嵩打在一起。
太极图乃是外门重兵刃,一施展开,一丈内全都是呼呼劲风,岳蒿怒火之下,求胜心切,出手招数狠辣异常,毫无空隙之地。
濮阳高断魂指虽然精妙,却不敢真个硬接对方兵刃,缠斗到十分之后,岳蒿太极图攻势愈觉凌空迅猛,濮阳高被迫连连后退。
濮阳高大动怒火,且知今晚如不胜得对方,自己这江南绿林道总盟主的招牌也得砸卸,更将遭红云魔僧轻视,无从结欢。
心念一动,招数立变,施出断魂指成名绝技,“十三式连环快打”,一霎时指影纵横,反守为攻,直似狂风骤雨。
岳嵩猛觉对方变招抢攻后,断魂指飘忽不定,而且着着不离要害穴道,只得改采守势,把太极图舞个风雨不透。
又是十招过去,两人都是求胜心切,由快打变成了以上乘内功煞手封拼。
濮阳高手中断魂指,吐招出手缓慢异常,下盘飘遥不定,好像站不住一样,全身东倒西歪。
岳嵩手中太极图也是慢慢腾腾的,但脚步却沉稳凝重,移脚抬腿,直似蜗牛慢步。
看上去两个人好像在闹着玩样,其实每招每式中都潜蕴强劲内力,蓄势待发,只要敌人稍一疏忽,立即以闪电般的手法,把全身功力集于一点,攻取对方要害。
少顷,濮阳高忽然似乎心神一分,岳嵩太极图趁势一招“流星飞坠”劈头打下,其势尤如迅雷下击。
濮阳高忽地横里一翻,身未挺起,右手断魂指捷如闪电,点向岳嵩右肩井环穴去。
原来,濮阳高那心神一分之状,乃是故意做作,旨在诱敌。
太极图岳嵩好不容易找到了濮阳高一个空隙,只顾全力攻敌,没有想到顾已。濮阳高在间不容发一瞬之间,用迅巧无匹的身法,避开敌人太极图,猝起还攻。
岳嵩警觉到时,已自不及避招,只得右肩一挺,反迎断魂指,拼伤筋骨,避开穴道,断魂指过处,一道血泉喷射。
岳蒿只觉右肩一阵剧痛,太极图脱手落在地面,他却也未轻饶对方,左掌一记劈空掌风震出,只听“蓬”的一击,濮阳高未料对方重创之下,尚有这等功力,闪避不及,匆匆抬手一接,自是力弱不敌,也被震得闷哼一声,耳呜眼黑,五腑六脏似乎要涌出口腔,身子也摇摇欲倒,他赶快运气护伤强自镇定,徐退向后。
这一场虽然双方都带轻伤,却显然是断魂指濮阳高占了上风,红云魔僧好不得意,哈哈狂笑,阴鸷目光一扫铁府群雄,道:“还有那个不服,要上前来试试!”
锦袍秀才欧阳之勃然变色,正欲要与红云魔僧一拼。
忽然,破空传来一声大笑道:“今日铁府的是盛会,看来竟是集天下武林英雄于一堂了!”
众人一听此人声音,便知是个武功非凡之人,一齐愕然循声看去。
只见,从林荫上飘然而下,一个身高九尺,一身同族装束,头披白纱风巾之人。
此人面色黧黑,鼻如鹰钩,一双碧目炯炯深邃,发鬈,面包如雪,满腮却是一片虬髯。一望可知其人身怀绝世功力,却又有一番慑人威仪,迫近王者之气。
凤英遥遥望见,喜极欲呼,原来此人正是那回部之王,回疆第一高手穆勒和卓木。
场中众人,铁贝勒先拱乒为礼道:“和卓木竟纡尊降临,铁某有失迎迓,只缘急事缠身,容后致歉!”
穆勒和卓木欣然笑道:“贤贝勒无须客气,本王也和红云大喇嘛一样,以武林人身分来此,彼此按江湖规矩相见便是。”
红云魔僧岂有不识这当代奇人之理,迅也合十为礼,道;“和卓木既按武林规矩前来,谅必对我等有所见教,敢请明白指示!”
红云魔僧这一问,引得在场众人,一齐注意倾听,原来红云魔僧、铁贝勒双方虽都与这回疆第一高手穆勒和卓木会过面,但因穆苗和卓木素来不喜应酬接纳,与双方都无交情。
此刻竟然出现,双方都莫测他将对那方相助,与那方为敌。
穆勒和卓木却声调平静地道:“本王也是闻今日铁府有个盛会,特来瞻仰各位身手,同时也要看那‘水晶秘录’的埋藏位置图在何人之手,又将为何人所得。”
他这番话简直莫测高深,依然听不出来他是偏向那一方,听来倒好像是他要自树一帜,也有意问鼎那“水晶秘录”
埋藏位置图。
铁贝勒与红云魔僧都知这回疆高手十分了得,不敢惹恼了他,只怕他与任何一方都为敌,那一方便稳占输面,合该遭殃。
于是,双方都三缄其口,噤然无声。
穆勒和卓木浑如不觉,却向四周阴暗处招呼道:“各位隐身一旁,观望久矣,既然居亭主人有小孟尝之称,谅必慷慨好客,不拒来者,各位何不索性堂而皇之地,现身看个痛快!”
原来,铁府园中四周,早都潜隐下许多闻风前来的观望者,却因怕卷入双方漩涡,一时不敢出面。
给穆勒和卓木这一点明,这才纷纷暗处跃闪出来,登时黑压压一片,怕不有三、五十人。
铁贝勒与红云魔僧并非不知已有甚多不速之客潜入园中,只是因为双方一直在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无暇再顾得去撩发这许多意外的来客。
侠青、凤英与石九令三人也随着陆续现身的人,飘身落于锦袍欧阳之及千金花子邵平之身后。
铁贝勒等一眼望见侠青与凤英现身,心中一宽,暗喜来了得力帮手。
侠青、凤英再一环扫陆续出现的许多不速之客,竟都是些在江湖上出类拔萃的狠辣高手,连那万幽老魔及毒中之毒夏侯蛰也都混迹其中。
凤英柳眉微皱,低声向侠青道:“你那师兄的羽翼也都来了,谅来你那师兄少顷也要现身!”
侠青心中也有同一想法,默然颔首,表示同意凤英之说。
这时,穆勒和卓木竟反客为主,成了众人之间的中心人物,朗声笑道:“舒啸生前辈死而有知,亦当足堪告尉,他一部‘水晶秘录’竟引得天下武林瞩目,单从今日这等盛况,便可知一斑。”
铁贝勒忙向穆勒和卓木一拱手道:“铁某虽然不敏,却并非存心观观这名传武林数百年的奇书,以快一已之私。铁某有两个想法。这‘水晶秘录’位置图辗转相传,恐或对这奇书也有一个安排,设若如此,我们当尊重前辈之遗志,遵照办理。否则,铁某至少不许这‘水晶秘录’落入不德、不义、为恶、为非人物之手。因此,铁某号召知已出面为这事主持一个公道。”
穆勒和卓木含笑道:“贝勒怀仁者之心,所说主意,正合本王心意,本王宣布支持这一办法!”
两人这一唱一和,显然非常投契,红云魔僧大感不安,但他又不敢遽然与穆勒卓翻脸,一时怒现颜色,却无可奈何。
时已月过梢头,渐趋中天之位,距众人所说身藏“水晶秘录”女孩现身之刻不远,众人齐然提高警觉,顿时鸦雀无声,屏息静待。
连穆勒和卓木也一付肃然之态,退向一旁,默默地向四下里留意。
月下轻风,拂面而过,花香木清,吹入鼻息,众人忽生脱俗之感,但一转念现实环境,却又觉出难然此刻园中无半点声息,其实一个个都是虎视眈眈,时机一来,立时触发剧战。
这片刻宁静,不过是大战前的必然征兆,像征着一场惊天动地剧变的来临。
群雄各怀不同想法,却是同一紧张、好奇的心情,等候那奇缘女孩的来临。
也不知那个冒失鬼忽然抬起头来,望了空中皓洁的明月已入中天之位,失声脱口喊出一声:“到了!”
依这人原意乃是指明月已到中天,那奇缘女孩所约定的时间到了。
但这话入于在场所有群雄之耳,只听成是那奇缘女孩已经到了。
照说这般人大都有眼睛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圈中各个角度都在耳目凝视之下。
却仍有许多人本能地四下环扫一周,搜索一番那奇缘女孩从何方来的?
登时场中微起骚动,宛如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投下一块石子,只有穆勒和卓木、红云魔僧,铁贝勒、侠青等几个定力较强的人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就在这一片骚动,众人分神他顾之际,忽然从园中一条青石铺砌而成的石径上,婷婷地步出一个俏秀娇柔的黑影来。
这许多武林毫客都不禁屏息凝神,目不暇瞬地瞪视着这个黑影。
那黑影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停停行行,似乎对前面这一个热闹的场面,颇存慑怯,但又不得不鼓着勇气前进。
那一股不过十来丈的石径,那黑影乍停乍行足足费了半盏茶的工夫,才算走完了这段艰辛之路,全身毕现在那百十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之前。
众人这才看出来者是个身高不满五尺的瘦弱女孩,全身乌黑罗纱的宽袍,头上蒙了一层黑纱头巾,齐头盖脸,只有她可望到别人,别人却无法透过这一层黑纱看到她的面目。
虽然这女孩全身未有一寸肌肉露于衣外,都隐蔽在那一身黑袍纱巾之内,但在场群雄都是何等眼力,早已看出这女孩心中的荏怯。
而且,从这女孩的身影、步法看来,分明是个从未习过武功的人。
群雄不禁一阵诧异,许多人忖道:“像‘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那等重要的东西,怎会给印在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身上?”
有些想像过敏的人,不禁疑心道:“莫非这是一个骗局?”
但也有人自设理由道:“不错,把‘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绘在一个毫无武功的女孩子身上,即是出人意料,岂不正是行下法之人所预期的?反更益发相信确实不误。”
这黑衣女孩现身之后,一端详四周围那许多人的面目。
有少数熟悉的,却大多数是陌生的。有些看来是仁慈、善良、富正义的,也有些是一望即觉狰狞可怖、邪恶、奸狡的。
她小心灵上一阵惴惴不安,但所负使命之重大,更略增添了她的勇气,她横了横心,娇小的身子挪了挪,昂然地向人群中央步去。
这一回,内心中的勇气溢于外在,在群雄眼中陡然发现了庄严、高贵、圣洁,忽然这小女孩,在刹那间尽显得无比的伟大。
环视四周的多少奇人豪客,那一个不是自许胆气凌霄、豪迈干云,却忽然对这小女孩起了无比的敬仰,而自愧弗如。
这小女孩慢步徐行,在人们中央稳住脚,蒙着黑纱巾的头部回环四周,想是打量着四周的人物,终于面对着铁贝勒这方站住,似乎在她的小心灵里,觉得这方对她是最安全的。
凤英自始以来,就默默地打量着这女孩的身形,似觉像要一个很熟悉的人,但却不敢相住真个是她,心中犹豫难决,正待向侠青递过处望去,两人可以交互所感,斟酌商榷。
这时红云魔僧已然开口以他最可能的温柔的声音问道:“小女檀越,你可是藏有舒啸生‘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的主人么?”
小女孩循声回过头来,望了望红云喇嘛。这魔僧此时虽然满面笑容,尽情装出一付慈蔼之相,却仍难掩盖那一脸惊人险恶之气。
小女孩似乎对他颇生戒心,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不自觉地退向穆勒和卓木那方,对红云魔僧的问话,却是一字未答。
红云魔僧在众目之下,竟被这女孩冷落一场,心中恚怒难堪,大失涵养,不觉加粗声气道:“贫僧好好问话于你,你为何不回答贫僧的话,难道……”
穆勒和卓木原本就对这弱不禁风的娇柔女孩有了怜悯之念,这回疆高手如何能不为所感。
当下,穆勒和卓木面色微微一沉,看他龙行虎步,威仪万分地微微操步,便已挡在那女孩与红魔僧之间,声含责问道:“大喇嘛,你不能对一个毫无功夫的柔弱女孩,用这等口气问话!”
红云魔僧虽忌回疆第一高手回部之王三分,但并非真个怕了,而且目前种种迹象显示,不论如何,穆勒和卓木必然不会与自己站在同一方面,早晚也难免一场争执。
当下,遂不再存有忍耐之心,也面色一沉,脸现狰怒,厉声道:“穆勒,贫僧原是因我藏回两部虽然无太深交往,却也一同和睦相处,故对你百般忍耐,但你不能逼人太甚,难道你以为贫僧怕了你不成?”
穆勒和卓木虽有心挫红云魔僧气焰,并示威于其它黑道枭雄,但在他心中预计的另一个大敌,迄未出现,心忖:“此刻与红云魔僧翻脸尚非其时。”
当下,穆勒和卓木淡淡一笑道:“大喇嘛皈依三实,六大皆空,岂可妄嗔念,只要你不逼迫衣惊唬了这位小姑娘,本王便不会过问你一切行动!”
红云魔僧情知这回疆第一高手,武功盖世,自己能不招惹,还是尽情避免为宜,此刻见穆勒和卓木口气之间,并无过分令自己难堪之处,便也借阶下台,口宣一声佛号,道:“和卓木既然如是说,贫僧只有暂且顾全大局,稍停询问了。”
穆勒和卓木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那黑袍蒙面的神秘女孩,又把身子转了一转,环顾四周,似在找寻某一个人。
铁贝勒这时方始安祥泰然迈。上几步,向那黑袍蒙面女孩一拱手道:“姑娘可是经南海苦陀大师指引,前来敝宅面向天下武林解释‘水晶秘录’之事的吗?”
黑袍蒙面小女点了点头,似乎承认铁贝勒的话,却未吐只字片语。
铁贝勒面现喜色,又一拱手道:“在下便是铁克咸特,遵奉苦陀大师指示,邀请已在京师的武林朋友来此,听取姑娘的解释,请容在下再代姑娘行向在场朋友们说明一下,今日之约的主要意义及如何促成。”
黑袍蒙面少女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铁贝勒的话,却仍是未吐只字。铁贝勒朗声道:“铁某邀请各位来此园中,听取这位姑娘对‘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的声明,乃是有段缘故,请铁某略作说明。”
群雄自然也想知道究竟,一时齐都静静等待,无人提出反驳。
铁贝勒这才徐徐道:“自舒啸生‘水晶秘录’埋藏图有了线索以业,各地武林朋友会聚京师,对这前辈高人的奇书都存一得之心,但因未有确切的着手之路,以致捕风捉影,附会传闻之说迭起,此得各派各帮及各地高手龃龉屡作,枝节横生。数日以来,京师城竟成了武林同道的屠场,多少高手因莫须有的误会而互相残杀,失踪丧命者日有数起,实令人深感不安……”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激昂沉痛,悲愤之色溢于颜表,倒是毫迈之极。
四周的武林客,许多正是个染血腥的屠夫,或是虎门余生的幸存者,闻听此话,或则暗愧怍,或则勾起一腔仇火。
一个面孔上凭添多少奇异表情,万状不一,显然铁贝勒这番话起了极大作用。
铁贝勒环顾四周群雄一眼,各人表情大多落入眼底,心知自己这番话真是没有白说,心中微感宽慰,这才又续道:“南海苦陀大师是世上仅存知晓那‘水晶秘录’的埋藏位置图在何人身上的人,除了他,连那身有埋藏位置图的姑娘本人,也不知此事。但苦陀大师乃佛门中人,早已戒除贪念……”
说到这里,铁贝勒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向红云魔僧脸上投去。
红云魔僧如何不觉铁贝勒这目光对自己包含讥讽之意。
大为怫然,但他急欲听取下文,暂时隐忍并未发作,只哼了声。
铁贝勒微微一笑,又道:“因此,苦陀大师自己从未存有得此‘水晶秘录’之念,但苦陀大师仍为此事,北京京师,查看究竟,数日来因见为这前人一本奇书替武林带来一场浩劫,苦陀大师本悲天悯人慈心,特地找到那位臂上绘有‘水晶秘录’的埋藏位置图的姑娘,劝说她出面与天下武林同道相会,为这事寻求一个彻底解决的方法,免再引致多少无辜之人,为它丧命亡身!”
红云僧又感不耐,冷冷插问道:“那么,苦陀和尚必然有了安排解决的方法,你何不快快说出来!”
铁贝勒也冷冷扫他一眼,道:“大喇嘛,你何必操之太急,这事早晚会有一个解决,你为何不等我说完?”
红云魔僧被铁贝勒一再撩发讥讽得大失常态,七窍生烟,几欲却时发作,幸得在他身旁的天龙喇嘛忙加轻声劝阻道:“红云大师,暂息雷霆之怒,且听他说完。再行下手不迟。”
红云魔僧原也作此想法,经天龙喇嘛这一劝阻,便又按捺住胸中怒火。
但他们把一封狰狞的双眼,暴射怒芒,直瞪铁贝勒脸上。
铁贝勒犹如不见,泰然自若,全然不以为意,仍自从容地续道:“苦陀大师并因曾与铁有一夕之谈,了解铁某对‘水晶秘录’的两点主张,即是如果前人留下遣命,当以遣命为重,否则多少也要阻止这‘水晶秘录’落入不德、不义、为恶,为非人物之手。因此,苦陀大师才信任铁某,指示铁某宣布今晚之去,并令铁某要做一个公正的见证人。”
红云魔僧忽然义脱口,喝道:“铁克咸特,你是否与苦陀和尚私下相勾结,要玩弄武林同道于掌股之上?”
铁贝勒冷冷一笑,并不作答。
穆勒和卓木却悄然插言道:“大喇嘛,你不必一再寻求借口,多生事端,且先听听铁贝勒说出苦陀大师对‘水晶秘录’的处置之道,设若真有偏私不公之处,便是本王也不会放过,否则,谁也不可横加干阻。”
这话说得不偏不倚,红云魔僧一时无话可说,又微微怒哼一声住了口。
铁贝勒已将四周情势视明白,心知穆勒和卓木必也主持公道,心中更为宽放,此时更无顾虑,乃坦然宣布道:“眼前这位站娘,就是按照苦陀大师所约方式现身的,一切可听她自己说明!”
在场群雄虽然早已知道这蒙纱黑袍少女,必即是与“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有关之人,但此刻经铁贝勒一提,仍不由的把目光齐投此女身上。
但见这蒙纱黑袍少女仍然静静凝立,一言不发,宛如黑玉雕成。
铁贝勒上前,一躬身,道:“姑娘想必就是经苦陀大师指示来此的,一切事有铁某及主持公道的武林朋友支持,姑娘可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虑。”
蒙纱黑袍少女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形,蒙在黑纱之下的头似乎环顾了四周一遭,旋又缓缓地稳定下来。
四周群雄都知她即将开口发话,谁不急待听取,登时又进入极度静的气氛,连个喘息呼吸之声,敢不可闻,便是针尖触地也能察觉。
蒙纱黑袍少女忽然吐出轻柔清悦的声音,虽然微含羞怯,仍有莺啼回转般美妙,但闻她道:“苦陀大师命我到这里向各位说明‘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的事。”
这一句话引得四周群雄更为注意,一个个屏息挺神,要听她如何说法。
蒙纱黑袍少女顿了顿,又道:“我自己本来不知臂上印有这幅位置图,平素只当它是一枚较大的黑痣而已,前日给苦陀大师又珠精洗过,才显出来!”
群雄更为旌动,一个个益发脸现迫切渴欲一见的神色。
蒙纱黑袍少女看了看这四周群雄脸色,忽然起了惊慑,突地住口不语。
红云魔僧那还忍耐得下,陡喝一声道:“你为何不说下去?”
这一声宛如一个晴天霹雳,把蒙纱黑袍少女更唬得开不了口,铁贝勒勃然大怒,立时飘身跃前,遥指红云魔僧叱道:“大喇嘛,你一再惊唬这位姑娘。教她如何说得下去!”
穆勒和卓木也微泛怒意,迈上一步,冷冷地问红云魔僧道:“你且住口!”
他这威仪万分的神态,竟使已跨出数步的红云魔僧一慑,为之辟易数步。
穆功和卓木这才又极其温柔和缓地向那蒙纱黑袍少女道:“姑娘,你莫再恐慑,有本王与铁贝勒在此,无人能加害于你,你可放心地说下去。”
蒙纱黑袍少女脸向穆勒和卓木看了看,似乎对他十分信任,又恢复勇气,续道:“我手臂上的黑痣,经苦陀大师以珠精洗过,果然显现那幅‘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来,但图旁另注有一行小字。”
群雄不禁一齐瞪下双目,更为渴望地想要知道那行小字是说此什么?
红云魔僧故态复萌,又喝叱一声,道:“那行小字是说些什么?”
魔僧虽然喝问一声,却未再有上前之意,穆勒和卓木与铁贝勒遂也只向他怒扫一眼,也都未再发话喝止。
蒙纱黑袍少女似乎也因有穆勒和卓木与铁贝勒在旁相护,胆气较壮,这番并未因红云魔僧的大声喝问而唬住,反倒接口答话道:“那一行小字是传图在我臂上的胡一归前辈留下的遗示,指出这‘水晶秘录’应传的继承人。”
这话一出,再也难止群雄的惊讶,原来胡一归正是上一个身藏“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的武林异人,但他一生都在躲避追踪他欲得此图之人,从未有机会能往长白山去掘取。后来,胡一归自知早晚难免为追踪者得手,才将这幅地图转印这蒙纱黑袍少女臂上。果然,他自己在此不久之后,即落于追踪者之手,却因“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已转印他人身上,他又坚不吐实此人下落,终于惨死在那群追踪者的刑拷之下。
苦陀大师乃是在胡一归生前唯一受托之人,为的是这蒙纱黑袍少女自己不知此事,胡一归又恐这一代奇书永远沉沦冰雪之下,太过可惜,才将真相告知苦陀大师,嘱他在适当时机,将这“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公诸于世。
如今,群雄一听胡一归在“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旁加注一行小字,指定继承之人,齐都心中一冷,因他们自知与胡一归素无渊源,那被指定的继承人绝不可能便是自己。
红云魔僧尤其不甘,历喝一声道:“佛爷费了多年心思,要得这‘水晶秘录’,岂可便因胡一归一行加注留字,便让与别人了!”
蒙纱黑袍少女被魔僧这一霹雳一声,惊得花枝乱颤,后退数步。
铁贝勒和卓木早已身形微移,阻住红云魔僧来路,口中喝道:“大喇嘛,你若任性胡为,本王就要先向你讨教几手功夫了。”
红云魔僧凶睛喷火,脸现狰狞,暗自蓄势连劲,缓缓向前移步。
双方已是剑拔弩张,眼看这回疆藏边两大高手即将一战。
忽地,破空一声狂笑,那笑声宛如有形之物,在空中回旋激荡。
由远而近,徐徐驰来,四周群雄及穆勒和卓木、红云魔僧不禁都愕然望去。
侠青、凤英一听这笑声,已知来者是谁。
果然,极快地从空中飘下一人,错非一流高手,真连人家如何来的,也发觉不出来。
只见来人一身似道非道,似儒非儒的袍服,面色如玉,眉长入鬓,目若朗星,鼻若悬胆,风芳翩然,极像是个文弱的书生。
此人正是侠青的叛门师兄,自称万灵公子的独孤生。
在场之众,大多不识独孤生,但从他的笑声及身法,深知他的功力业已登峰造极,不敢轻视。
穆勒和卓木先戒备地问道:“阁下何人?”
独孤生傲然朗声道:“吾乃万灵公子是也!”
群雄相顾愕然,都从未闻说万灵公子之名,只有他预先潜伏在群雄中的党羽,如毒中之毒夏侯蛰及万幽老魔等心中暗喜。
铁贝勒也插问道:“阁下此时才到,不知有何见教?”
万灵公子独孤生傲然道:“本公子虽是刚刚抵步,但你们所谈之事,本公子已以‘天视地归’之术,一一听闻,如今乃是前来宣布我的主意。”
群雄一听,情知这万灵公子也是为“水晶秘录”而来,都料凭空多这一个不速而来的高人,这埋藏位置图的处置将更为刺手。
红云魔僧一见又多个欲分一杯羹的不速之客,大为火起,一腔怒火都向万灵公子头上发泻,怒叱一声道:“孺子不知好歹,也敢前来多事!”
这魔僧有眼不识泰山,竟将万灵公子称作孺子,侠青与凤英呆在一旁,暗自偷笑,心知红云魔僧这番即将出丑了。
万灵公子面含微笑,朝红云魔僧道:“我这孺子若果要来多事,大喇嘛将何以阻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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