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了,月儿爬上了柳梢。
黄河的洪流在奔腾着,晚风中的弱柳,显得婀娜多姿。
这景况是美好的,它有着诗情,也有着画意。
所谓不如意者十常八九,美好的景物之中,常有令人憎厌的丑恶。
这虽是哲理,也是几乎不可避免的事实,就以眼前的柳林而论,它确是美好,而柳林中的芙蕖别院却隐藏着令人发指的罪恶。
冷瑶光与赫连达在尽力的挣扎着,他们想逃出地狱,远离罪恶,却有力难从心的之感。
最后,当冷瑶光一记朔金指将水韫玉的攻势迫得一滞之后。他急以传音对赫连达道:“大哥!咱们击灭灯光,逃……”
赫连达道声好,提足功力,双掌连环捣出,冷瑶光也同时长剑尽力一挥,逼出一股剑气,左掌趁机一吐,登龙掌涌出一股狂飒。
对方没有想到他们会击灭灯光,当黑暗笼罩大厅之时,立即引起一阵忙乱。
为了避免误伤,恶斗停止了,但等待灯光复明之际,已失去了冷、赫二人的踪迹。
冷瑶光、赫连达藉黑暗掩护逃了出来,但他们并没有逃出城堡,人还没有救出,他们怎能就此甘心。
兵不厌诈,他们不退反进是对的,不过芙蕖别院不亚于龙谭虎穴,他们的前途依然未要乐观!
冷瑶光招呼赫连达紧跟着他,沿墙根深入里面。在一一个隐暗之处,他们跃上了屋面,然后目光四掠,寻觅可疑的去处。
这一瞧,他们的心头升起了一股凉意,敢情屋面上同样伏椿处处,过得像铁桶一般。
而且一眼瞧去,全是黑压压的房屋,荔氏母女及黄瑜究竟被关在什么所在,凭观察,很难据下断语。
最后,冷瑶光钢牙一咬,说道:“大哥!咱们向东……”
赫连达愕然道:“那儿伏椿最多……”
冷瑶光道:“就因为伏椿最多,才显得不同寻常。”
赫连达道:“对咱们走。”
所谓:艺高人胆大,伏椿虽多,他们竟视同无物。
来到临近,冷瑶光使出了他的绝学,几记朔金指,伏椿都变成了木雕泥塑。
通过了伏椿,他再度点出那妙绝人寰的指力,伏椿的穴道解除了,他们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进去。
下面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天井,几盆美丽的盆景,在散发着醉人的馨香。
天井之上,罩着一片铁网,每一根铁条,几乎都有小指粗细。
赫连达皱了一下眉头,道:“怎么办?”
以赫连达那身骇人的功力,这片铁网,自然拦不住他,但要震断铁条而不惊动伏椿,他就无能为力了。
冷瑶光道:“我来试试。”
他运用朔金指力,双指一并,以柔劲一夹,铁条变成了稻草,被他一连折弄了三根,然后,他们像两片落叶,从屋面穿网而下。
这是一幢十分豪华的精舍,雕画栋,美奂美仑,显得那居住之人,决不是—个等闭的人物。
冷瑶光听不出任何的声息,但确知房屋之内,必然有人居住,因为一点暗黄的灯光,正在缓缓的挫折摇曳。
他轻轻弄开长窗,与赫连达先跳入,一股淡淡的脂粉气息,已飘入他们的鼻际。
这是妇女所居,是无可置疑之事,荔夫人等三人不都是妇女么?明知他们的行动是礼教所难容的,冷瑶光还是不能不搜寻下去。
赫连达是一位鲁男子,对当前的环境,浑身都有一股不太自在的感觉,他摊摊手,向冷瑶光作了一下苦笑,道:“兄弟,你进去查查看吧,我在此处替你守着。”
红烛上的火光在不停的跳跃,照着一个纤胖合度,成熟婀娜的背影。
她的身上与黄瑜极为相似,但服色及长发却截不同,索媸比她略为丰满,发型则颇为相似。
她是谁?依照情理判断,必然是水韫玉的内眷了。
不管她是谁,询问一下荔夫人的踪迹总是可以的,必要时辣手摧花,他也在所不惜。
他刚刚下定了决心,一股珠走玉盘似的娇音已飘了过来,道:“进来吧,门没有关。”
冷瑶光神色一愕,不由身形一转,右手已然提了起来。
他认为来了敌人,朔金指已准备作雷霆一击。但除了风拂廉拢,四周连个鬼也找不出到一个,那么房中的姑娘,是在对谁说话?
“我是跟你说话,你穷紧张些什么?看你折断天网的功夫,必定不是常人,为什么会胆量如此之小!”
这回错不了。那女郎就是叫他进去,不过,他夹断铁条,并没有发出任何音呼响,如果落叶飞花都难以瞒过这位女郎,岂不已是一个莫测高深的强劲对手!
他戒备着,但昂然不惧,伸手推开门,便举步跨了进去。
那女郎是坐在梳妆台前,她手捧书卷,目注神专,明知冷瑶光已经到她的身边后,始终没有回眸一顾。
冷瑶光一声轻咳,道:“夜闯深闺,实在不该,请姑娘原谅在下的鲁莽……”
那女郎放下书卷,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良久,才缓缓道:“原来你还是一位君子。”
冷瑶光道:“在下不敢当君子之称,但不矜细行,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女郎啊了一声道:“说说看。”
冷瑶光道:“在下想先请教姑娘……”
女郎微作沉吟道:“我叫水汪汪,是九嶷山主的女儿。”
冷瑶光大吃一惊,说道:“什么?你也叫水汪汪?……”
那女郎不满的一哼道:“水汪汪就是水汪汪,为什么还要加上一个也字?难道天地之间另处还有一个水汪汪不成?”
冷瑶光道:“姑娘说的对了。确是还有一个水汪汪,而且也是九嶷山主水韫玉的女儿。”
那女郎娇躯一震,惊诧问道:“真的么?她在那儿?”
冷瑶光道:“她死了,是被九嶷山主的部属射死的。”
那女郎道:“虎毒不食子,他们为什么要射死她?”
冷瑶光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实在无暇奉告。”
那女郎道:“就说你吧,你是谁?到芙蕖别院来作什么?”
冷瑶光道:“救人,在下的妻子,索媸、黄瑜。”
那女郎淡淡的道:“你是冷家庄的少庄主冷瑶光了,小妹久仰大名,不过,芙蕖别院高手如云,加上要关遍地,救人只怕不太容易!”
冷瑶光道:“多承指教。”
那女郎道:“你认为我在危言耸听?”
冷瑶光道:“不,只是在下义无反顾。”
那女郎道:“除了我帮助你,否则,你只有赔上一命。”
冷瑶光道:“姑娘能帮助我?”
那女郎道:“能,不过你先要告诉我那位水汪汪的详细情形。”
冷瑶光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仅救人不易,连本身的安全也大有问题,如果这位自称是水汪汪的姑娘当真能够帮助于他,自然再好不过了,否则,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他只好使用非常手段,迫使她就范了。
于是。他将在武威王府遇到的水汪汪的经过,长话短说,作了一个番扼要的叙述。
说完了过去,面对的是难预测的未来,这就是要看那位自称水汪汪的了,但她却双肩抽动,在作无言的饮泣。
冷瑶光不耐的道:“你怎么啦?姑娘。”
“唉……”
一声幽怨的长叹,她缓缓拧转身形,道:“冷公子!你看是不是十分丑陋?”
冷瑶光估不到她在这般时刻,竟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因而呆了一呆,道:“姑娘一点也不丑陋,而且还十分美丽。”
冷瑶光确非谬赞,这位姑娘端的极为美丽,瓜子形的脸蟹,又嫩又自的皮肤,弯弯的秀眉之下,是两双挤得出水的眸子,小嘴似的樱桃,玉齿如编贝,加上一副窈窕的身段,实在称得上是个娇美人儿。
她的长发,斜斜的挂在一边,右面大半个脸部均被长发遮了起来,如此打扮,令人看来益增妩媚之感。
当冷瑶光的赞美刚刚说完之时,她急地伸手将长发向后一掠,一片令人难以相信的丑恶面颊,毫无掩饰的露了出来。
它像一个烂柿子,不钉着许多绿色的大头苍蝇,如果是刚刚吃饭的人瞧到了它,准会恶心得呕吐出来。
冷瑶光先是一怔,接着叹息一声道:“红颜常遭天妒,实在令人惋惜,不过审美的观念各不同,外表的丑美,不能代表女人的一切,依在下相劝,姑娘不必太过伤心。”
那位姑娘双目大张,迷人的眸子之中神光闪闪,向冷瑶光深深的视着。
她将长发恢复原状,头部微侧,妙目双飞,那美好的半张粉颊,含着浅浅的笑意,娇羞模样动人已极。
半晌,她轻吁一声,缓缓转过身去,道:“冷公子,我是真正的水汪汪,你认识的那一位是我的堂姊……”
冷瑶光道:“我相信姑娘之言,但……”
水汪汪道:“理由十分简单,家父为了某种目的,才牺牲我的那苦命的姊姊。唉,一将成名万骨枯,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水汪汪余意未尽,说得颇为含蓄,不过冷瑶光已听出这位少女,对乃父的作风,有着极端的不满之意。
对别人父女之间的感情,他不愿穷根底,而且他也没有那闲暇的心情。
因此,他咳了一声道:“水姑娘!你说过要帮助我的!”
水汪汪道:“我是说过,也愿意履行诺言,不过,你必须答允我一项要求。”
冷瑶光道:“什么要求?”
水汪汪道:“很简单,带我闯闯江湖。”
冷瑶光一愕道:“令尊身为武林盟主,手下高手如云,如此容易之事,何须在下效力。”
水汪汪哼了一声道:“你认为这么容易?唉!说来只怕你不会相信,自从我住进这芙蕖别院之中,除了绣荷及杨妈,你是我唯一交谈之人。”
冷瑶光愕然道:“为什么?难道令尊不许你会见外人?”
水汪汪道:“何止如此,寒暑三易,我没有踏出这‘跛蹩’堂半步。”
冷瑶光道:“令尊如此作法,实在令人莫测高深。”
水汪汪道:“现在我明白了,第一,我太丑,堂堂一代盟主,怎能有如此丑陋的女儿!第二,水汪汪攀龙附凤,已经身为王妃了,如果再出现一个水汪汪,家父怎能向那姓殷的自圆其说!”
冷瑶光错愕半晌道:“好吧!我答允你,不过在下与令尊水火难容,是站在敌对的地位……”
水汪汪道:“怕什么?人生百年,终须一死,如果我不能走出芙蕖别院,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冷瑶光道:“姑娘既然从未踏出闺门半步,怎能帮助在下援救拙荆?”
水汪汪再度拧转身形,瞅着冷瑶光嫣然一笑道:“你忘了还有绣荷、杨妈么?她们的行动是不受限制的。”
冷瑶光道:“原来姑娘是用她们获知外界的消息,不过以她们的身份,所知必然有限。”
水汪汪道:“她们身份虽低,如果是一个有心人,那又当作别论了。”
冷瑶光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水汪汪微微一笑,双掌轻击,发出一声脆响,房角锦幔一荡,走出一个年约二八的青衣丫环。
她自然是水汪汪所说的绣荷了,此女长像玲珑,眉目端正,身材与水汪汪相似仿佛,最像的是她那偏向右侧,遮着半面的发型。
她先向冷瑶光瞥了一眼,再对水汪汪裣衽一礼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水汪汪道:“去替冷公子沏杯茶来。”
绣荷应了一声,便向绣幔之后走进去。
水汪汪也立起身来,道:“你稍坐一下,我去去就来。”她说完话,也走入锦幔之中。
片刻之后,绣荷手托茶盘走了出来,她将茶盅放置桌上,道:“冷公子请来这儿饮茶。”
冷瑶光道:“多谢。”
他移步桌前,还没有坐下来,另一个托着茶盘的绣荷又走了过来道:“冷公子!我的茶比她的好喝,你就喝我的吧!”
冷瑶光微微一呆,他立即想到这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是水汪汪改扮的,但他左瞧右瞧无法在她们的形貌上找出一丝差别。化装术能做到假可乱真天衣无缝,水汪汪的化装术,岂不到了神化之境。
后来他心头一动,由她两说话的口吻,断定最后走过来的必是水汪汪,因而接过后来的茶碗,道:“水姑娘神乎其技,让在下开了一次眼界。”
这位绣荷噗哧一笑道:“你弄错了,她才是水姑娘。”
另一位绣荷也咕咭一笑道:“别听她的,你没有错。”
冷瑶光又是一呆,敢请这两位绣荷的音容笑貌,无一不维妙维肖,纵然拿着照妖镜,只怕也难以分出真伪。
好在他已抓着第二个绣荷的破绽,因而笑笑道:“我猜你是水姑娘。”
那绣荷道:“只是凭猜?”
冷瑶光道:“嗯!但也八九不离十。”
先出来的绣荷微微一笑,伸手摘下人皮面具,道:“能瞒过冷公子法眼,大概天下都可去得。”
冷瑶光一叹道:“水姑娘才智过人,在下实在钦服。”
水汪汪道:“这就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的秘诀,不过我都是晚间出去,尽可能避免与外人接触,你是第一个与我交谈的外人,我并没有骗你。”
冷瑶光道:“这些都是与我无关紧要的,还是请水姑娘带我去救人。”
水汪汪道:“可以,但你必须委屈一下。”
冷瑶光道:“姑娘是要……”
水汪汪道:“我说过,除了绣荷及杨妈,这‘破蹩’堂中,不得容许第三者出入。”
冷瑶光道:“水姑娘是要将我也加以改扮?”
水汪汪道:“不错,将你改扮作杨妈,来,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手。”
扮女人,冷瑶光是第一次尝试,形势所追,他不得不听凭水汪汪的摆布,好在他扮的杨妈既聋又哑,一切由水汪汪应付,倒也不易露出马脚。
改扮以后,冷瑶光以传音要赫连达仍由天井之上退出,他们经过穿堂,来到一扇铁门之前,水汪汪揭开一块小洞,向外面呼叫道:“那位大爷轮值,绣荷、杨妈要出去一下。”
一股雄浑声浪由小洞传来,道:“做什么?”
水汪汪道:“替姑娘取一点食用之物。”
外面未再答话,一阵机簧之声却响了起来。
铁门敝开了,冷瑶光也随着水汪汪闯出了警卫森严的地区,但他的内心之中,却感慨万端,对那水韫玉的行为,感到难以捉摸。
他身受一切,可能都是水韫玉所一手造成。
冷家庄与九嶷山风马无关,水那韫玉是为什么?
牺牲一个侄女,使亲生女儿禁闭深闺,为的只是拉拢武威王府,这又弄是的什么玄虚?这一切除了九嶷山主水韫玉,只怕没有人能够解答,要水韫玉亲口说出他的阴谋,那不是画饼充饥?
“唉……”
他暗暗叹息,临时收起他和愁绪,放开脚步跟着水汪汪一阵急走。
到达一间封闭严密的房屋附近,水汪汪停下脚步,她回头悄声道:“此处是操纵芙蕖别院所有机关总枢钮,我去将它毁掉,你要外面给我把风。”
冷瑶光道:“如此重要的所在,没有人看守么?”
水汪汪道:“有,但我能对付得了,你只要不让别人走近屋中就行。”
冷瑶光应了一声,就紧贴壁际,耳听八方,作严密的戒备。
水汪汪转到铁门之前,故意惊呼一声,然后蹲下身去。
铁门敝开了,出来两名目射精光的彪形大汉,他们向水汪汪一瞥,其中一人道:“是绣荷姑娘?你怎么啦?”
水汪汪娇声道:“我肚子忽然痛起来了,哎哟!好难过。”
那人关心的道:“是那儿痛?让我瞧瞧。”
绣荷明艳照人,也时常跟这般人口角春风,现在有便宜可捡,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那问话之人伸手向水汪汪的胸腹之间摸去,另一个也不甘落后,禄山之爪,去探水汪汪的小腹。
他们再也想不到会碰见一个要命的煞星,手掌还没有伸到,便感觉气海穴一麻,连一声未出,便已登时了账。
水汪汪双手急探,探着他们的胸衣,将尸体轻轻放下,纤腰一扭,闪电般跃进房屋。
里面还有两人,但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已双双被点死穴,水汪汪连杀四人,干净利落毫没有拖泥带水。
她由怀中掏出一柄短剑,剑光照人,像一泓秋水,想必不是凡物。
她向房中略一打量,便运剑如飞。一阵轻微的刷刷之声响过,经水韫玉费尽心血所置的机关,顿时成了废物。
她掠出房屋,向冷瑶光一笑道:“成了,我们这就可以去救人了,不过,我看你穿女装似乎不太习惯,你就换上他们的衣衫吧!”
冷瑶光道:“好是好只是怕被别人看出破绽来。”
水汪汪道:“不要紧,我为你勾画几下,保管万无一失。”
这位水姑娘果具非常之能,经过她代为修饰,冷瑶光立即变为一个雄赳赳的大汉。
他们避开桩卡,尽拣机关之处行走,终于到达一处地牢,地牢之中,守卫者共有七人,他们先关上地牢出口,再双双扑了过去。
守牢之人均非弱者,可惜他们在变生肘腋之下,有点措手不及,终于被冷瑶光二人完全击毙。
荔夫人及索媸关在一间牢房之内,黄瑜独住一间,相隔并不太远,由于机关已被破坏,他们轻易的便将她们救了出来。
地牢相逢,如同隔世,冷瑶光夫妇均有黯然之感,还是水汪汪劝慰道:“我们还没有脱离险地,你们有体己话儿,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
黄瑜向水汪汪瞪了一眼道:“你是谁?”
水汪汪道:“来救你的,其他以后再谈。”
索媸道:“可是我们浑身乏力,出去只怕不容易!”
黄瑜恨恨道:“姓殷的恶贼对我们暗下毒手,现在一点儿劲也使不出来。”
冷瑶光骇然道:“有这等事!娘!你呢?”
荔夫人一叹道:“我也一样,他怎会放过我老婆子?”
水汪汪道:“不必发急,我这儿带有解药。”
她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三粒清香扑鼻的丹药分给荔夫人等三人,她们服下运功一试,果然药到病除,奇效无比。
然后水汪汪要他们利用地牢看守者的服装加以改扮,连跟踪而来的赫连达及水汪汪自己也扮成芙蕖别院的部属模样。
在水汪汪的率领下,他们终于逃出了虎穴,冷瑶光迎着刚刚升起的曙光,发出一声长叹。
索媸知道他的心情,逐加以劝慰道:“不要担忧,大哥!我们经过了不少的风险,并没有人能将我们怎样,这位姊姊是谁?她救了我们,你总得替我们引见一下。”
冷瑶光逐将水汪汪的身世及遭遇对她们加以解说,对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姑娘,她们都极为同情,何况水汪汪对她们还有救命之恩。
索媸第一个对水汪汪表示欢迎,她握着水汪汪的纤手道:“姊姊!欢迎你到我们庄上去住。”
水汪汪一叹道:“我已无家可归了,只得依靠你们了。”
黄瑜道:“同是江湖儿女,那来的这么多客套,你只要不把我们当外人就成。”
水汪汪泪光莹然的一叹道:“小妹虚度二十寒暑,才知道人世之间,毕竟还是有温暖存在的。”
荔夫人微微地笑道:“来日方长,我们还是赶紧一程,瞧瞧云姑娘再说。”
赶到云裳寄居之处,店伙交给冷瑶光一纸便笺,那是冷彦士所留,他说无法使血刀门下崔、蒙二人复原,只好赶回冷家庄再设法救治,如冷瑶光在十日之内未能返庄,他们将大举向芙蕖别院驰援。
唯恐老母担忧,也怕冷家庄真图大举前往芙蕖别院,他不敢耽搁,打了个尖,便向冷家庄急驰。
他的心情是沉重的探王府,闯芙蕖别院,结果是险死还生,差一点将两位妻子及一位岳母一齐断送。
俗语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但他的敌人,正是权倾天下的当朝王爷,及誉满宇内的武林盟主。
拼着一身刮,敢把皇帝打,他并不在乎敌人是如何的强悍,不过,他是有家有业的,自己可以不怕,却不能不顾虑冷家庄几百口人。
最使他痛心的还是那孟双虹,他认为她是一个贪图虚荣的无耻女人,纵然她迫于无奈,纵然她对冷瑶光还有一点剩余感情,但这木足掩护她的过失,也不能获得冷瑶光的同情与谅解。
只是两度深入王府,都没有能够见到孟双虹,否则,他要问问她是怎样的无耻,如何的贱法。
愁绪像一团乱发,不知从何处理起,直到冷家庄在望,他的心情才微微觉得开朗。
全体无恙归来,总算聊堪自慰,加上冷夫人为亲家母洗尘,冷家庄似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惜好景不常,一记晴天霹雳,使风雨危楼的冷家庄,终于呈现了分崩离折之势。
冷府的后园不算太大,但却花木扶疏,具有泉石之胜。
黄瑜由索媸手中接过玉郎,向面含微笑的冷瑶光一瞥道:“瑶哥哥!你看玉郎将来是习文还是习武?”
冷瑶光道:“我们是武林世家,自然要习武了。”
黄瑜道:“你别忘了,洛阳纸贵的盛誉,此地可是重视文人。”
索媸噗哧一笑道:“那还不简单,一个习武,另一个习文就是。”
黄瑜粉颊一红,啐了一声道:“狗嘴长不出象牙来,不跟你说了。”
冷瑶光向黄瑜那稍见凸起的肚皮一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黄瑜一跺脚,正待大发娇嗔,丫头晓凤神色慌乱的奔入后园道:“公子!不好了。”
冷瑶光愕然道:“出了什么事?”
晓凤道:“不知道……”
冷瑶光一哼道:“不知道?你慌张些什么?”
晓凤道:“小婢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洛阳将军府的陈大人带兵将我们庄子围了起来。”
冷瑶光面色一变,他正待出去查看一个究竟,范玉庭已急驰而来道:“禀公子!老夫人在后堂召见。”
冷瑶光知事非寻常,急与索媸、黄瑜奔进后堂。
冷家庄的主人物,几乎全在后堂骤集,另外还有疯大师、荔夫人、赫连达、血刀门下的崔蒙二人,及九嶷山玉之女水汪汪等。
冷夫人面色一肃,向奔进后堂的冷瑶光夫妇挥挥手,示意他们在一旁坐下,然居沉声道:“武威王府遣派两名一级侍卫,率领开封名捕车展,及王府数十名高手,会同洛阳将军率兵围困本庄……”
冷瑶光道:“娘!他们为了什么?”
冷夫人道:“为了冷瑶光拐诱王妃水汪汪,并予以无情的杀害……”
冷瑶光大声道:“他们冤枉人,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姓殷的是王爷啊!”
耿橘道:“殷天鉴志在毁灭冷家庄,瑶光拐诱王妃之说不过是一种借口,庄主夫人千万不能上他们的当!”
冷夫人道:“耿兄弟说的是,看来冷家庄百年基业,要毁在我们这些不肖子孙的手里了!”
冷瑶光道:“娘!他们总不能不讲理,让孩儿去会会他们。”
冷彦士道:“他们如果讲理,蒙古鞑子不会侵占我们的大宋朝了,这是我们生死的关头,你千万不可冲动。”
语音一顿,回问水汪汪道:“水姑娘有什么意见?”
冷彦士果然智慧超人,他这一问,无异把握着问题的重心。武威王府不是说冷瑶光拐杀王妃,水汪汪么?如果这水汪汪姑娘现身说法,证实她才是水汪汪,这灭门之祸,不就迎刃而解。因而,数十双期待的目光,一齐向水汪汪投去。
水汪汪悠悠一叹道:“只要有益冷家庄之事,小女纵然杀身陨首也在所不辞。”
她立起身,向冷夫人裣衽一礼道:“据小女子所知,元人认为江湖豪侠有威胁他们统治权力的可能,殷松风父子一切作为,就是遵奉朝庭之命,志在歼灭整个武林。可惜家父,唉……”
子不言父过,对九嶷山主那利欲薰心,甘为虎伥之事她无法宣告之于口,但她已然一定决心,要现身说法,拆穿段氏父子的阴谋,纵使因而丧身,也可能唤醒乃父的迷梦。
一股包含着万种思绪,无尽情思的眼色,向冷瑶光投下一瞥,然后,她摘下一只绣囊交给索媸道:“这是我送给玉郎的一点小礼物,请姊姊代为接受。”
语音一落,身形疾转,再也不瞧看任何人一眼,迳向庄门之外奔去。
没有人拦阻于她,但每一个人都显出一股依恋及沉痛之色,良久,冷彦士一叹道:“我对不起这位善良的姑娘!”
冷瑶光长身而起道:“我去追回她来……”
冷彦士摇摇头道:“不你纵然追到她,她也不会回来的。”
冷夫人道:“你坐下,瑶儿,水姑娘可以为我们争取一段时问,但冷家庄倾覆之祸,依然难以避免!”
冷彦士道:“不错,水姑娘已将殷氏父子野心说得十分明白,武林各派不灭,他们怎能罢手!”
冷夫人长长一声叹道:“耿兄弟,请你等传下令去,叫后人收拾细软,于明日起更时到广场集合。”
耿橘应声驰出,冷彦士桀道:“大嫂,我们当真要放弃冷家庄的基业么?”
冷夫人道:“形势所迫,不得不尔!”
荀巨卿道:“何处可以安身,庄主夫人是否已有案?”
冷夫人道:“有,我们去天残谷。”
荔夫人咳了一声道:“天残谷的后山有极为广大,冷家庄三百口人的居住及耕种均可无虑且地势隐秘险要,防守极为容易。”
冷家庄子弟,一向习于服从,虽然放弃家业,携老扶少远走边荒,是一件极端困难之事,但没有一个反对的人。
不过,这是冷家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行动之前,当然要经过一番十分周密的策划。
他们是配合人口多寡,以三户为一批,并划定十条不同的路,万流归宗,分头并进。
冷家庄无论男女,均有一身武功,冷夫人仍指定冷彦士率高手十四人居间策划,以防不测。
荔夫人则兼程赶返天残谷,为冷家庄移居的人口预作布置。
现在,偌大一片冷家庄,只剩下冷夫人、索媸、冷瑶光、黄瑜、主郎、耿橘、冷枫、范玉庭及遏云、晓凤两名婢女。另外就是疯大师、云裳、赫连达,及血刀门下崔蒙二人。
他们留下来是为撤退的作掩护,也要斗一殷氏父子,这为武林同道尽一点心力。
江湖之上,波谲云诡,但像冷瑶光千里探亲而引起如此巨大的演变,实在是前所未闻。
在这股逆流之中,冷家庄固然首当其冲,但受到牵连的倒也不在少数,云裳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三天平静的过去,晚霞又映上香山,倒进伊水,这景色是瑰丽的,但冷家庄却显得一片萧索。
“媸妹妹……”
是云裳的呼唤,她倚在一棵丹桂之上,投目晚霞,向抱着玉郎的索媸打着招呼。
索媸走近云裳身旁道:“云姊姊!什么事?”
云裳道:“我想……我该走了。”
索媸一怔道:“为什么?云姊姊。”
云裳长长一叹道:“你知道我娘是什么人?”
索媸道:“当然知道,她老人家不就是绝情宫主?”
云裳道:“是的,但她是殷天鉴的同胞妹妹,一个真正的元人……”
索媸道:“这有什么要紧的,你不是说他们兄妹已经恩断义绝了么?”
云裳道:“不错,但目前冷家庄已与殷家父子正面冲突,不管怎样,我总不能对娘舅不敬!而且,在我的身体内,还流着一半元人的血液!”
索媸愕然道:“姊姊是要帮助你的娘舅?”
云裳道:“媸妹妹,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苦心!唉……”
一顿接着道:“江湖之上,称我为绝情魔女,我说娘是我的师父,你知道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不愿别人知道我一半是元人,甚至连殷松风都不知道我是他的表妹,我如此用心,就是表明不愿帮助元人。”
索媸道:“那么姊姊两边都不帮就是”
云裳道:“我如要居住此地,就无法做到这样,何况,自我爹回绝情宫以后,我十分想念于他,趁此机会,我想回绝情宫瞧瞧。”
云裳的处境确属困难,索媸虽然舍不得她这位云姊姊,却想不也留她之策。
最后,索媸叹息一声道:“他如果知道姊姊要走,不知道会怎样难过……”
云裳娇躯微微一震,螓首也缓缓的垂了下去。
索媸所称的他,自然是冷瑶光了以云裳来说,当今之世,除了她的爹娘,只有冷瑶光她才付出了真的感情。
一个杀人如儿戏,被江湖中称为冷酷无情的魔女,她的感情是不易波动的。
如果她古井兴波,当付出了真正的情感,那就会海枯石烂,此志不移。可惜她愿虑太多不仅被索媸拔了头筹,还让黄瑜占了先着,那么她就更含蓄了,含蓄得令人难以捉摸。
现在,当她以无比的决心,准备离开之际,偏偏索媸又提起他来,她的意志,在刹那之间崩溃了,泪水像泉涌般的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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