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玉庭向那姑娘的背影瞥了一眼道:“公子,这间猎户怎么只有她……”
冷瑶光摇手示意,再以傅音道:“此间大有蹊跷,咱们得小心点儿。”
范玉庭也以傅音道:“公子发现了什么?”
冷瑶光道:“此女十指尖尖,皮肤也十分白嫩,猎户人家,怎会有这等娇生惯养之人?”
范玉庭还要说什么,那女郎已托着一只只盘,笑嘻嘻的转了出来,道:“两位先喝杯茶,我再替你们准备晚饭。”
冷瑶光接过茶杯道:“太打扰姑娘了,小生实在过意不去,姑娘的家人呢?怎么不出来让咱们见见?”
那姑娘道:“我爹到外公家去了,娘有病,正在躺着呢!两位歇会儿,我替你们弄点吃的去。”
冷瑶光道:“姑娘别忙,咱们来了半天,还没有请教姑娘贵姓,真有点失礼了。”
那姑娘道:“家父钟铎,小女子名叫良蕙,咱们都是粗人,招待不周之处,公子不要见怪。”
冷瑶光道:“钟姑娘不必客气,据小生看,姑娘有点不像打猎之人!”
钟良蕙嫣然一笑道:“公子观察入微,小女子十分佩服,其实那只是家父母对小女子的娇宠罢了。公子还有什么问题么?”
冷瑶光道:“没有了,姑娘请便。”
钟良蕙离去以后,冷瑶光反而有点过意不去,因为人家说的合情合理,自己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因而他端起茶杯就待向口中送去。
范玉庭道:“公子且慢,待老奴先尝尝。”
这位忠义护主的老仆,迅速就杯中呷了一口,待他运功一试,不由神色大变,道:“有毒……”
他虽只呷了一口,但毒性十分强烈,因而一语未竟,便已栽倒下去。
冷瑶光勃然大怒,他一把抓起范玉庭,晃身扑到门外,但见人影幢幢.茅屋四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他掷掉蟒鞭,以范玉庭的旱烟锅当做兵刃,目光向四周一瞥,冷冷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冷某在此候教。”
一股银铃般的笑声,由茅屋中朗朗飘出,道:“冷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岁月不见,就忘记老朋友了?”
随着话声,走出一位妖声妖气,媚态撩人的姑娘,正是在牡丹相偕同逃的唐琪,她依然是那身月白色的衣裙,只是鬃际多了一朵绢制桂花。
唐琪身后,跟着两名少女,其中之一,就是那位自称钟良蕙的姑娘。
事实十分显明,冷瑶光主仆再度跌进别人预布的陷阱,看来江湖虽大,他只怕寸步难行了。
这位一再遭受暗算的蓝衫少年,真正动了杀机,他将范玉庭挟在肋下,怒目圆睁,冷叱一声道:“来吧!少爷今天要叫你们来时有路,去时无门,你们不是要找少爷么?还等什么?”
唐琪抛给他一记媚笑道:“哟,你这人倒是横得很,咱们总算有一段并不平凡的交情,何必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的。”
冷瑶光轻蔑的了一哼道:“丹桂花后是姓石的一房妻室,看你那副丑态,你当真要当众给姓石的戴一顶绿头巾不成!”
唐琪面色微变,迅又咭咭一阵娇笑道:“你弄错了,我叫石琪,惜花帝君是我的哥哥。”
冷瑶光微微一怔道:“反正狐鼠一窝,牡丹堡没有一个有三分人像,我不管你是谁,今天要不交出解药,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石琪道:“你不要凶好吗?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解我的,要解药我给你,只是我先要问你一个问题。”
冷瑶光道:“你要同什么?”
石琪道:“你所中之毒解了么?”
冷瑶光道:“解了,不信你就试试,我包管一招之中,就追掉你的狗命!”
石琪撇撇嘴道:“你如果当真不念咱们往日的一段交情,我自然会勉力奉陪。不过,本堡的风雷散,除了本堡的独门解药,就只有少林寺的菩提子可治,是哪位老和尚这样大发慈悲?”
冷瑶光道:“你太小看天下之士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到过少林。”
石琪道:“此话当真?”
冷瑶光道:“信不信由你,拿解药来。”
石琪道:“只是一个下人,你又何必这么着急。”
冷瑶光怒叱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倒是交不交出?”
石琪道:“我说过给你解药,自然会交给你的,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冷瑶光道:“什么条件?”
石琪道:“一个女儿家,她如果以色相示人,你知道她存的是什么打算?”
冷瑶光道:“不知道。”
石琪道:“你当真忘了我了,哼!我石琪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就别想得到。”
冷瑶光道:“石三绝有你这样一个妹妹,也丢尽牡丹堡的脸了,告诉你,纵然天下的女人死绝,我也不会娶你的!”
石琪面色大变,跟着娇叱一声道:“给我摘下姓冷的脑袋!”
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在石琪娇叱声中展了开来,四周人影像浪潮一般的冲到,刀光剑影,向冷瑶光作无情的痛击。
他展开灵胎九影身法,身化九影,捷如轻烟,千军万马,也无法沾到他一丝衣角,他掌中的旱烟锅,时而二晖玄紫剑法,时而云集七签杖法,有时也以家传灵山剑法来上几招,真个变化万端,神鬼难测。
鲜血在飞洒着,敌一个接着一个的扑倒下去,他往返,威猛得像一个天神,旱烟锅横扫全场,没有人能当他凌厉一击。
他疯狂了,变成了一个两手血腥的杀星,他不停的追奔逐北,横尸盈野,仍无停手之意。
蓦地,他脚下一滞,身不由己的停了下来,因为敌人撤退了,除了遍地遗尸,再也找不出一个活人。
他仰天狂啸着,声如鹤唳,九里毕闻。数年积恨,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忽地……
“你太狠了,竟不为我稍留余地……”
他以为没有一个活人了,估不到在那树荫之下,竟有人说出这等怨之言,他暴吼一声,点足就向那发声之处扑去。
“站着,你以为我当真怕你不成!”
随着一声娇叱,飞过来一团火光,他还没有摸清楚那是什么玩意,“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着地,已炸了一个大坑。
显然,那是一种威力惊人的烈火弹,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御的,要不是那发弹之人手下留情,只要掷前五尺,他不死也得重伤,因而他惊愕得停住了身形。
一声轻吁,树荫下走出了三名娇滴滴的女郎,冷瑶光举目一瞥,那不正是牡丹堡的石琪姑娘。
在他身前八尺之处,石琪身形一停,妙目流转,轻轻一叹道:“虽然兄命难违,我并没有害你之意,拿去吧!”
一只白瓷小瓶,冷瑶光茫茫然伸手一接,石琪主婢已经绝尘而去。
他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他绝不相信石琪会曾什么好心,这不是他多疑。一个陷身险谋之中,处处遭受暗害之人,自然会杯弓蛇影,疑神疑鬼的。
他以少许解药,喂给范玉庭服用,直待范玉庭有了转机,他才加重了药量,将他的忠仆,救醒了过来。
在范玉庭来说,这是一场恶梦,但梦境太可怕了,不仅尸横遍野,他们主仆二人也是满身血污。
他们再回到茅屋,整理了一下衣衫,一切就绪,已经夜色兰珊了。
冷瑶光感到饥火中烧,腹如雷鸣,茅屋中虽然存有食物,他们主仆可不敢用命去尝试,最后他们到山林中找了一些山果,总算将饥火压了下去。
然后,他们藉着朦胧的月光,继续向少木进发,在途中,范玉庭咳了一声道:“公子……”
冷瑶光道:“什么事?范大叔。”
范玉庭道:“那两批人,是专门来对付咱们的么?”
冷瑶光道:“是专对付你的,他们要断绝我们冷家庄的外援,我是适逢其会,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了。”
范玉庭摇头一叹道:“老主人当年行道江湖,救人无算,现在咱们冷家庄倒变做武林的公敌了,这是为了什么?”
冷瑶光道:“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有人暗中策划以阴谋对付咱们,那是不会错的了。江湖之中,龙蛇混杂,先父救人无算,自然也惩治了不少恶人,那挑动这场是非的,焉知不是先父当年的仇家。”
在他们唏嘘慨叹之中,天色已经接近黎明了,嘹亮的钟声已自晨光中遥遥传来,冷瑶光精神一振,洒开大步,向那驰名宇内,古朴庄严的少林禅寺放足狂奔。
晨初时分,他们已赶到了少林,由于僧侣们在做早课,他们只好在寺门之外相候。
早课完毕之后,一名年约三旬,身材中等的僧人,缓步出寺,向他们主仆打了一个问讯道:“两位施主宠临寒山,是有什么指教么?”
冷瑶光抱拳一礼道:“清晨打扰实在不该,咱们是来拜竭广大师的,能否请大师通报一下?”
中年僧人向冷瑶光打量一眼道:“施主贵姓?找师叔祖有什么事?”
冷瑶光道:“在下冷瑶光,奉命找广大师有事面禀。”
中年僧人道:“施主请进待茶,小僧这就去为施主禀报。”
冷瑶光踏进寺门,在那香烟缭绕,实相庄严的神佛之前,顿觉俗尘尽消,身受一切惨痛,似乎一齐消失,无怪这青灯古佛的佛门j弟子,能够日处深山,豁然忘我了。
他与范玉庭上香礼佛之后,就在一旁坐候,半晌,那名中年僧人去而复返,向着冷瑶光合掌为礼道:“敝叔祖为了答谢我佛,已赴面壁庵静修,让施主往返跋涉,小僧十分过意不去。”
冷瑶光愕然道:“广大师何日可以出庵?”
中年僧人道:“敝叔祖许愿面壁三年,施主只好三年之后再来了。”
三年,如果广大师当真要面壁三年,而冷家庄又必须这位佛门高僧才能逐退强敌,挽救劫难的话,待三年之后,冷家庄不仅烟飞火灭,只怕要片瓦不存了。
驼僧广济与冷家庄是何等深厚的父情,他分明知道冷家庄正处于风寸飘摇,四面楚歌之中,他为什么要许下面壁三年的宏愿呢?
是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么?还是门规压力之下,而身不由己呢?
疑问充塞着冷瑶光主仆的脑海,那位中年僧侣却已丢下他们不顾而去。
范玉庭忽地哝哼一声道:“广大师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冷瑶光应了一声,道:“不错!我也是这般想法。”
范玉庭道:“公子!咱们到面壁庵去瞧瞧。”
冷瑶光道:“行么?”
范玉庭道:“有什么不行,最多咱们断了这条助力罢了,见不到广大师还不是跟断了一样?”
冷瑶光略作思忖道:“好的,但面壁庵设在何处?”
范玉庭道:“公子跟老奴来。”
面壁庵在少林寺西北一处削壁之下,是昔年达摩师祖面壁九年之处,该处地势隐密,杂草丛生,一条曲折的小径,在乱石花草之间蜿蜒着。
范玉庭领先疾走,约莫半盏热茶,来到一块巨石之前,范玉庭目光一瞥,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原来两名背插戒刀怕年轻僧侣,在前面当道而立,四目炯炯,正向他们注视着。
范玉庭抱拳一拱道:“两位小师父请了。”
立在左首的一名僧侣单掌一立道:“不敢,两位施主到此有何事?”
范玉庭道:“小老儿陪着咱们公子游山,请两位小师父借个道儿。”
那名僧侣面色一沉道:“此处是敝寺禁地,游客不得涉足。两位还是到别处去游玩吧!”
范玉庭道:“这就怪了,面壁庵是本山的名胜,小老儿曾经到过几次了,怎么忽然变成了禁地呢?”
那僧侣道:“施主管的太多了,敝寺规戒森严,施主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范玉庭虎目一瞪道:“禅院是十方善地,施主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的规矩竟立到咱们头上来了!”
那位青年僧侣,火气也十分之大,“刷”的一声拔出戒刀,道:“施主敢到少林寺撒野,小僧只好得罪了。”
范玉庭冷哼一声,早烟一挺,平胸点了出去,招出一半,忽地变点为敲,疾如电光石火,一下就敲到那僧侣的戒刀之上,“当”的一声,戒刀落地,那僧侣为之悸然失色。另一名僧侣大吼一声,戒刀以横断山岳之势急挥而出,此僧年纪轻轻的,功力倒是不凡。一刀劈出,疾如狂飙,范玉庭竟被迫得倒退两步。
被击落一柄旱烟锅,不知会过多少成名高手,自然不会将这双小和尚放在心上,不过,少林寺他实在是得罪不起,出手之间,也就显得有点碍手碍脚。
晃眼五十招,那双僧侣不仅丝毫未呈败象,双刀翻飞,竟然打得十分出色,范玉庭可有点斗出真火来了,旱烟锅左右一晃,“叭哒”两声,不偏不依的正敲在那双僧侣的腕脉之上,两声惊呼声中,戒刀再度抛了出去。
腕咏受伤,这两名僧侣已失去再斗之能,但他们仍然居立当道,毫无退缩之意,范玉庭双目一瞥,回头向冷瑶光摇头一笑道:“怎么办?公子。”
冷瑶光一叹道:“咱们必须见到广师伯,只好得罪他们了。”
范玉庭应了一声,足尖一弹,出手如风,两名少林僧侣,已被他点中穴道,主仆二人,迳由他们身边绕了过去。
约莫一箭之遥,有一个高大的山洞,洞壁之上,横书三个擘窠大字“面壁庵”。
一扇沉重的铁门,紧紧的闭关着,铁门锈渍斑剥,显得年代已然极为久远。
冷瑶光向洞口打量了一阵,才以内功逼出一口真气道:“小侄冷瑶光,奉母命参见广师傅。”
声如鸣钟,回音震耳,他们立候半晌,依然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冷瑶光正疑再度出声呼唤,身后已响起一阵急促的足音,他回头向来路一瞥,俊脸之上不由神色一变。
那是一队急驰而来的僧侣,人数当在三十以上,只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奔到冷瑶光主仆身前丈外之处。
为首的是四名宝相庄严的老僧,其余均为四十以上的僧侣,他们每一位几乎都是英精内蕴,气定神闲,看情形,这队僧侣可能是当代少林的精华所聚。
一名面貌清癯,形如古松的老僧宣了一佛号道:“老衲十惠,现任敝寺戒堂主持,施主高姓上名,为什么要擅闯敝寺禁地?”
冷瑶光躬身一礼道:“晚辈冷瑶光,奉母命参见广大师,听说他老人家在此面壁。因此前来看个究竟。”
十惠大师神色一肃道:“敝寺守庵弟子,没有告诉冷施主这是禁地么?”
冷瑶光道:“贵寺弟子已向晚辈说明,但以事关重大,不得不出此下策。”
十惠哼了一声道:“施主不仅明知故犯,而且还出手伤人,少林寺纵然不问江湖是非,却不能容许有人在此撒野!”
冷瑶光再度抱拳一礼道:“晚辈情非得已,尚请老禅师多多担待。”
十惠宣声佛号道:“施主既知改悔,老衲也不为已甚,请随本堂值日弟子至莽心亭拘留十日以示薄惩。”
范玉庭勃然大怒道:“老和尚,你太狂妄了!少林寺是官府么?拘留十日是哪门子的王法?”
十惠大师面色微变,道:“少林不是官府,却有本门祖传的规戒,老衲职守戒堂,不得不奉行本门的戒律。”
冷瑶光长长一吁道:“冷家庄在强敌环伺之下,已然危在旦夕,拘留十日,可能会使晚辈抱终天之恨,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怀,尚请禅师原谅一二。”
另一生相刚猛的老僧截口道:“十日拘留已是法外施仁了,冷施主怎的这般不知进退!”
冷瑶光叹息一声道:“老禅师既是如此坚持,晚辈领受惩罚就是,但在接受拘留之前,请让晚辈与广大师会见一面。”
十惠大师冷冷道:“施主的要求,老衲碍难从命。”
冷瑶光一呆道:“晚辈委屈求全,只为了与广大师会见一面,既然如此,那十日拘留晚辈也无意接受了。”
十惠大师道:“冷施主当真要这般固执么?”
冷瑶光豪放的一声长啸,道:“少林武学,深如瀚海,晚辈既入宝山,焉能空手而回,那位大师请赐招。”
面对如许强敌,他竟敢出言挑战,单恁这分豪气,也使少林众僧相顾失色。
十惠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回顾身后一名中年僧人道:“心明,去会会这位冷少侠。”
心明大师现任少林知客,是三代弟子中功力最高的一个,在牡丹堡祝寿之时,冷瑶光曾经与心明大师见过一面,只是他那时戴着面具,并非本来面目而已。
心明大师道了一声:“弟子遵命。”便向场中踏出两步,道:“施主请。”
冷瑶光道:“有僭。”足尖一点,腾身前扑,双臂一抖,一招飞拔撞钟,击向心明大师的左右太阳二穴。
这一招是一记十分平凡的招式,但他任督二脉已通,双拳击出,劲风震耳,心明大师依然不敢小觑。
这位少林知客,果然名下无虚,他身形微仰,让过冷瑶光双拳,同时左臂一托,消去来势,右掌出招出风,扣向冷瑶光的脉门。
心明大师这右手一抓,快如电光石火,冷瑶光分明看得十分明白,但缩臂飘身,竟有力不从心之感。他心头暗暗一惊,猜忖对方这随手一抓,可能是少林驰誉武林的七十二种绝艺之一的“火中取粟”,当今之世,能够脱出这招旷代绝掌的实不多见,冷瑶光那得不心神大震。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使出了灵胎九影身法,蓝衫一晃,捷逾轻烟,火中取栗的绝招,依然差了一点。
出乎就是少林镇山七十二种绝艺,可见这位心明大师对冷瑶光是如何的重视了,火中取栗仍然出师无功,少林众僧怎能不大为骇异!
心明大师道了一声好,身形一晃,掌势疾吐,一套极具威力的大悲神掌已展了开来。这位少林寺的三代弟子,能够跻身知客之位,果有超越同僧之能,连二代弟子都未能尽获真傅的大悲神掌及火中取栗绝艺,他也习得如此深厚,足见这位中年僧侣的确不凡。
冷氏门中也有几套掌法,但无一能与大悲神相颉颃,冷瑶光干脆放弃以掌法对抗企图,只是蓝衫飘飘,满场游走,展开灵胎九影身法,先立于不败之地,再以或掌或指.瞅到机会就给对方一记打击。
他这套战法十分有效,心明大师不过使出十招大悲掌法,肩背之上已受到三记重击。
少林长老院住持嘉言大师沉声叱喝道:“心明,回来,你不是这位小施主的对手。”
心明大师应声跳退,向四名老僧垂首一礼道:“弟子无能!”
戒堂住持十惠大师挥退心明,向冷瑶光冷冷道:“无怪施主敢于这般狂妄,果然还有一点真才实学,来!老衲向施主领教几招。”
冷瑶光躬身道:“老禅师一代高僧,何必与晚辈一般见识。”
十惠大师道:“施主身怀绝学,不必再作矫情了,请。”
语音方落,挥掌疾吐,一记柔若春风般的掌力,向冷瑶光迎胸撞来,显然,这位戒堂住持,是懔于冷瑶光神奇的身法,他要以数十年深厚的修为,与对方作内力上的拼斗。
冷瑶光剑眉一轩,单掌上提,平胸疾吐,他竟不闪不避,以平生之力作孤注一掷。
旁观的老家人范玉庭见状大惊,他虽已瞧出少主似有奇遇,绝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但十惠大师名列少林第二高手,是当代武林几个绝顶手之一,他这一掌看似柔软无力,实际暗含少林镇山绝学小须弥芥子神功,冷瑶光这一挥掌硬接,必将血流五步,当场横死。因而他一声暴吼:“公子,使不得!”同时弹身急起,不顾死活的扑了上去!
但他碰到了一股骇人的阻力,“叭哒”一声,便被弹出一丈以外,他还没有爬起,斗场已传来一声巨震。
“完了……”
他慨叹着,老泪已夺眶而出,小主人既已身遭横祸,他也不想活了,因而弹身而起,旱烟锅尽毕生之力,向最近的少林僧侣击去。
“范大叔,不可造次!”
耳中一声轻叱,手腕同时一紧,这位要为小主人殉难的忠心老仆,已被人一把拖了回来。
他愕然张目一顾,那扣着他手腕的竟是他认为绝难幸免的小主人,这一份惊喜,使得他心花怒放,忍不住颤声道:“公子!你没有什么吧?”
冷瑶光道:“我很好。”
他向冷瑶光上下一阵打量,不错,他这小主人确是毫发未损,因而他目光一转,向着少林第二高手,名满湖海的十惠大师瞧去。
那一代高僧十惠大师,此时已后退八尺,他虽然仍在挺立着,但双目紧闭,面白如纸,嘴角之旁,挂着点点鲜血,敢情适才一掌硬拼,十惠大师竟阴沟里翻般,伤在冷瑶光掌力之下。
此时全场肃然,少林寺数十名高僧,全部面现悲愤之色,眼看形势急转直下,冷瑶光这一掌,将导致一场难以收拾的险恶之局。
范玉庭也瞧出了这一场面不平常,他凝功戒务,紧守于冷瑶光的身侧,道:“怎么办?公子。”
冷瑶光咳了一声道:“此时任何解释都是白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他们说话之际,少林弟子已排开了罗汉阵法,灰影流转,响起一片衣衫猎风之声,整个斗场,弥漫着一股骇人的杀机。
冷瑶光目注阵势变化,口中却嘱咐范玉庭道:“范大叔!少林寺以全派精华来摆罗汉阵,不能说绝后,只怕也是空前的了,何况阵中还有三名长老辈的高僧,待套他们发动阵法之时,咱们不可力敌,你紧跟着我就是。”
范玉庭道:“老奴遵命。”
罗汉阵已然椎好了,一场空前的血战,眼看就要一触即发,蓦地,一阵急骤的钟声,由少林寺遥遥传来,少林僧侣心又一震,即将发动的罗汉阵也就停了下来。
此时一名青年僧侣奔过来向嘉言长老一礼道:“禀师祖,寺前来了一双青年男女,声称寻找施主,一言不合,即伤了本寺不少同门,掌门请师祖等立即回寺。”
嘉言大师宣声佛号道:“少林不问江湖是非,依然难免这场劫难,这难道是天意不成!”
嘉言大师语音甫落,“轰”的一声巨响,面壁庵的铁门竟飞了起来,同时窜出一名蓬首垢面,身着半截僧衣,赤着一双泥腿的老僧,像疯虎般扑向斗场,没有人看出他使的是什么手法,只觉得他出手便已制着冷瑶光主仆的穴道,双臂一伸,就将他们抓了起来,口中哼了一声道:“谁说咱们少林遭劫难了?走,我和尚倒要瞧瞧什么人敢来撒野!”
以少林数十名高僧,还对付不了冷瑶光主仆,而寺前又来了强敌,嘉言大师身为长老院的住持,也有捉襟见肘,难于兼顾之势。估不到出来这么一位疯僧,举手投足之间,就为他们解决了困难。
这位疯僧对嘉言大师等丝毫不于理睬,抓着冷瑶光主仆,迳向少林寺急驰。
少林寺前,正是一个火辣辣的场面,二十余名僧侣、围着一双少年男女在舍死忘生的拼斗。
男的使用的一条达丈二的鬃鞭,鞭影所至,众僧披靡,那般身手不弱的少林僧侣,无人能近到他身前一丈以内。
女的使用长剑,剑法轻盈曼妙,似乎是神来之笔,再配合她那巧快的身法,威力之强,较鬃鞭还要凌厉几分。
碰到这一双男女,无怪少林僧侣,伤亡已然不少。
疯僧到达斗场,先向一旁督战的少林掌门吆喝一声道:“是他们吵我出来的,你可不能怪我。”
少林掌门身分何等崇高,这位疯僧不仅毫无礼数,说起话来也一点不像一个出家人,令人难解的是少林掌门十宏大师,居然只皱了一下眉头,并无半句斥责之言。
疯僧将冷瑶光主仆放于石阶之上,道:“谁要动一动这位老小子与这个小娃儿,别怪我和尚不讲情面。”
接着两手一拍,身形陡转,像一股旋风,迳向斗场奔去。
他首先奔向使鬃鞭的殷松风,单臂疾吐,已缠于鬃鞭之上,跟着曲指一弹,殷松风便像木雕泥塑的动弹不得了。
接着身形一拔,其快如风,五指箕张,猛向那位女郎的剑身抓去。
这位使剑女郎正是一身武功深不可测的云裳,殷松风一招受制,她已提高了警觉,因而疯僧这神奇的一抓,她能及时躲避开去。
疯僧神色一愕道:“不简单嘛!小妞儿,你是来找那俊小子的么?说真格的你们倒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不过你要是不孝敬我和尚一坛老酒,就有得你们瞧的。”
云裳气得一跺脚,道:“疯和尚,你胡说些什么?”
疯僧双肩一耸,道:“我胡说?你瞧瞧,那石阶上是什么?俊小子在我和尚的手中,你不答允成么?”
云裳俏目一瞥,果然发现冷瑶光与一名老者直挺挺的躺在石阶之上,这位一向纵横江湖的侠女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疯僧“啊”了一声,双掌一阵乱摇,道:“慢来,慢来,我和尚并没有伤那小子半根毫毛,你犯不着跟我和尚拼命。”
少林高僧,识见何等高超,此时连掌门十宏大师在内,全都为云裳那一招而神色大变。
相传两百年前,一代武圣欧阳明以毕生精力,创出了两招绝代剑式,欧阳明的独传弟子尚普,曾以这两招绝学,连败当代十七高手,夺得武林第一人的宝座。可惜尚普如云花一现,出道未及两年,便已绝迹江湖,那两招绝代剑术也因而失传,但当年尚普摆出的姿势,仍然脍炙人口。
只要习武之人,无不津津乐道。
云裳摆出的剑式,正是传说中的武圣绝学,少林众僧哪能不耸然动容!
云裳目光四掠,轻蔑的冷哼一声,道:“放了他……”
“放了他”自然是指冷瑶光了,但那些神色激动的僧侣,却没有一人移动身形。
疯僧哈哈一笑道:“我和尚交代过,不许任何人动那小子一下,除了你答允送我和尚一坛老酒,讲打嘛,不见得就能夺得回去。”
云裳哼了一声,终于将摆出的招式撤了下来,俏目一转道:“送你一坛酒可以,你还得答允我一个条件。”
疯僧道:“跟女娃儿打交道,总是一件吃亏之事,还有什么条件,说吧!”
云裳道:“我那兄弟身中奇毒,要向你讨一粒菩提子。”
疯僧道:“你没有弄错吧?小妞儿,那俊小子适才活蹦乱跳的,哪里中了什么毒了?”
云裳一怔道:“此话当真?”
疯僧遥遥拍出两掌,震开了冷瑶光主仆的穴道,道:“不相信,你问他就是,我和尚还会骗你不成。”
适才一切,冷瑶光都已了解,他急走数步,向云裳一揖道:“谢谢姐姐,小弟的毒伤真的已经痊愈了。”
云裳“啊”了一声,道:“是少林寺的菩提子治愈的?”
冷瑶光道:“不,替小弟治伤的另有其人,待此间事了再告诉姐姐。”
云裳道:“那你为什么跟少林寺冲突起来?”
冷瑶光道:“武林各派齐集洛阳,意图袭击冷家庄,少林广大师是先父的至交,家母派人来此向广大师乞援,正遇小弟,咱们请见广大师未得要领,因而发生冲突。”
疯僧截口道:“广济被掌门派到普陀朝佛去了,不过,你不必发急,恁我和尚跟你的媳妇儿,还怕那些牛蛇魔鬼!小子,咱们一会走。”
这位疯僧敢情还喜爱热闹,听说冷家庄众雄云集,他不免有点技痒起来,只是向十宏大师说了一声:“对不起,掌门人,我要出去溜达一下。”就一手弹开殷松风的穴道,一手抓着冷瑶光的腕脉,像风驰电制一般,向山下疾驰而去。
云裳、殷松风,及范玉庭三人,只好展开身形,跟踪急追。
云裳等三人的脚程全都不慢,但一直追到日落,连一点踪影也没有,云裳柳眉一皱道:“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走错了道路不成!”
段松风淡淡道:“错了也不要紧,最多咱们不去冷家庄就是。”
云裳道:“那怎么行,我跟疯和尚说好了的,怎能失信于人!”
殷松风一哼道:“咱们跟姓冷的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去为他们卖命?”
范玉庭沉声道:“这位少侠说的是,何况,咱们冷家庄也没有来请阁下,阁下大可不必膛这池浑水。”
殷松风面色一寒。就待一掌击出,云裳伸手一拦道:“殷公子大人大量,何必跟一个老人家生气。走吧,前面有一个市镇,他们也许就在镇上。”
这个山镇只有十几二十户人家,全镇仅有一个简陋的客栈。找起来倒也容易,当他们一脚跨入店门,果然发现那位疯僧像长鲸吸水一般,正抱着一个酒坛狂饮,冷瑶光以小碗在一旁作陪。
疯僧一见到云裳,立即放下酒坛哈哈一笑道:“小妞儿,来,陪我和尚喝上一盅。”
云裳见他蓬首垢面,口沫横飞,纵然一口能吃掉一条牛,见了他也会倒尽胃口,因而摇摇头道:“对不起,我不会喝。”
疯僧哼了一声,道:“扫兴,喂,老小子,你呢?”
范玉庭走在最后,听到疯僧喊老小子,知道是呼唤自己,这位老人家倒是见多识广,他知道疯僧的一身功力,宴在深如浩海,广济大师只怕也难以望其项背。面对此等异人,他哪里以貌取人,急跨前两步道:“好,小老人来陪你老喝两杯。”
他向店伙另外要来一坛酒,取过海碗倒出两碗,疯僧用坛,他用碗,这一对老人,这就在旁若无人的狂饮起来。
云裳在冷瑶光的身旁,一面吃着,一面询问他疗伤的经过,只有殷松风独据一席,他生怕疯僧的脏会传染似的。
光了两坛老酒,疯僧才用破衣袖抹掉嘴角的酒渍,回顾冷瑶光道:“小子,你不谢谢我和尚?”
冷瑶光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弄得一怔,但仍恭声道:“当然要谢谢老前辈,再来一坛如何?”
疯僧道:“再来一坛不反对,不过那个‘老’字,我和尚可不愿意接受,你小子不要瞧不起,我和尚那一点老了?”
冷瑶光道:“前辈责备的是,你实在一点也不老。”
疯僧道:“你小子倒满会放马后炮的,这样吧!我不要你的酒,咱们来个交换如何?”
冷瑶光不明白疯僧用意所在,因而询问道:“交换?晚辈身无长物,怎样个交换法?”
疯僧哼了一声道:“我和尚以为你聪明,原来你笨得很.你以为我和尚要交换什么?哼!冷家庄送给我,我也不要。”
挨了一顿排头,冷瑶光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只好尴尬的道:“不管如何交换,晚辈答允就是。”
疯僧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冷瑶光道:“是的,晚辈绝不反悔。”
疯僧道:“你听着,第一,自今以后,我和尚包揽你小两口的是非,连同替你解去冷家庄目前之危,够了么?”
够了,只是“你小两口”四个字太于刺耳,冷瑶光对云裳是如对鬼神,有恭敬,但绝无半丝爱的成分。
最不愿听那四个字的是殷松风,他突然“吧嗒”一声.一掌将杯筷击得跳了起来,同时冷叱一声道:“你再要这等胡说,少爷可不饶你。”
疯僧拈了一粒花生米,屈指一弹,正好打在殷松风的肩井穴上,他头也未回,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倒忘了旁边还有一只癞蛤蟆,别管他,你说行是不行?”
冷瑶光先向云裳瞟了一眼,奇怪,这位一向自视极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秘姑娘,竟然粉颈低垂,现出一片羞喜之色。他心头一懔,暗忖:“难道这位令人莫测高深的姑娘,当真存有某种企图不成?果真如此,那又是一件头痛之事了。”
他思忖之间,自然忘了同答,疯僧哈哈一笑,道:“怎么,害羞了?咱们这是交易,害羞也得回答。”
冷瑶光道:“晚辈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跟前辈交换的,要晚辈怎样,还是前辈直说吧!”
疯僧道:“别人都说我和尚疯疯癫癫的,我和尚活了七老八十岁,不用说收徒弟了,连一个朋友也交不到,你小子说,这该多可怜!”
冷瑶光估不到疯僧语气一转,竟扯到交分朋友的上面去了,凭他的辈分、武功,哪一样也不敢与疯僧论交,因而神色一呆,一时难以答上话来。
疯僧双目一翻,怒哼一声道:“你小子已存有世俗之见么?是我和尚看错人了!”
冷瑶光道:“晚辈虽然见识浅薄,还不致如此不材,只是对前辈的言语,有点莫测高深而已。”
疯僧叹了一声道:“你小子果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我和尚要收你作徒弟都听不出来,岂不是笨蛋一个!”
疯僧当真是语出惊人,不仅是冷瑶光错愕不已,连云裳、范玉庭也目瞪口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须知少林武学,深奥莫测,数百年来,一向执天下武林的牛耳。尤以二十年前,少林的疯魔驼三僧,艺压群伦,名震八荒,少林声誉更是如日中天,没有人敢轻捋虎须,任是何等重大之事,少林掌教一言可决。
其后,少林似乎是遭到了什么变故,疯魔二僧突然侠踪绝迹,少林寺也宣布退出江湖,不再过问一切是非。
但三僧侠义事迹,仍然长留人间,时至今日,武林之中仍以疯僧为百年来第一奇材,当代武林的第一高手。
现在疯僧要包揽他们是非,并要收冷瑶光为徒,这岂不是喜从天降么?
他们愕然良久,云裳才面色一整道:“兄弟还不快行拜师大礼!”
冷瑶光应声离席,“噗”的跪拜下去道:“徒儿叩见师父。”
疯僧用手虚空一托,一股软绵绵的力道,已将他那昂藏七尺之躯托了起来,疯僧跟着哈哈一笑道:“不要酸了,师父不喜欢这个调调儿,快替我和尚斟酒才是正经。”
他们谈笑风生,就是冷落了殷松风,云裳似乎过意不去,向着疯僧道:“前辈!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掉那位殷兄吧!”
疯僧回掌一挥,拍开了殷松风的穴道,这位狂妄自大的殷公子,向他们恶狠狠的投来一瞥,一言不发,便已穿窗而去。
疯僧向殷松风的背影瞥了一眼道:“小妞儿,你似乎对他颇有顾忌,那是为了什么?”
云裳粉颊微酡,呐呐半晌道:“他是家母的侄儿,当朝王爷的独子,因此……咳,晚辈不得不忍让一点。”
疯僧道:“你别看他生得仪表不俗,实则此人目有邪光、胸生贱骨,是一个极端险恶的卑贱之人,你们要防着他一点。”
语音一顿,扭头对冷瑶光道:“小子,你对付十惠的那一招是什么事法?”
冷瑶光道:“叫登龙掌,只有一招。”
疯僧道:“够了,有这一招,天下的掌法都失色了,教你这登龙掌的是佛门中人么?”
冷瑶光道:“由他言谈之中猜测,可能就是三十年前与师父齐名的魔僧。”
疯僧一蹦而起,大声道:“当真么?你说清楚一点。”
冷瑶光就将误入山洞,及十日学艺的经过全盘托出,疯僧默然良久,忽地一把抓起酒坛,脖子一伸,将十余斤剩酒一口气吸得点滴不存,然后挥挥手道:“和尚醉了,咱们明儿见。”
这儿的客栈是一条大统铺,旅客大多数是贩夫走卒。此时统铺上横七竖八,已经睡了不少客人,鼾声脚臭,是统铺的一大特色。疯僧任什么也不管,瞧到那儿有空,便一头倒了下去。
云裳虽是江湖儿女,总不便夹在一大堆人之中,因而眉头一皱道:“你睡吧!我就在这里调息一会儿。”
冷瑶光道:“这怎么成?长夜漫漫,总该睡一忽儿的。范大叔,你去向店东谈谈,咱们多给点银子,请他想法子给云姑娘找一个房间。”
范玉庭遵命去与店东交涉,好歹弄得一问仅堪容膝的小房,云裳嫣然一笑道:“谢谢你啦,兄弟!不过我还睡不着,你能不能陪我聊聊?”
冷瑶光对这位云姐姐疑问颇多,闲话家常,并要了解对方是一件大有帮助之事,云裳要聊聊,他自然乐喜奉陪。
微弱的灯光,照射着云裳的粉颊,只见春笼眉梢,嫣红一片,冷瑶光这一对面瞧看,似乎第一次发现云姐姐是一个女人。
在微感不安中,他们开始作漫无系统的闲聊,最后,云裳向他瞥了一眼道:“兄弟!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冷瑶光道:“是的,小弟有不胜负荷之感。”
云裳道:“什么事这么严重,你说说看。”
冷瑶光道:“小弟的不幸遭遇,姐姐是知道的了。”
云裳道:“我知道,但那暗中使坏的阴谋者,不仅未能将你怎样,而且使你连获奇遇,习得一身超凡绝俗的功力。”
冷瑶光道:“小弟这点成就算得了什么,姐姐千万不要见笑。”
云裳面色一整道:“不要灰心,兄弟,姑不论你那一掌一指,均为武林绝响,就说今后吧!疯前辈是当代武林的第一高手,经他随便指点一下,就可终生受用不尽,你是他的唯一弟子,不出一年,姐姐就会望尘莫及的,而且他赶走了殷松风,姐姐也受益不浅。”
冷瑶光道:“贤愚智拙,概由天定,姓云的不见得都像姐姐这般超人入圣……”
云裳一叹道:“你是指咱们初见之时姐姐失态之事了?唉!姐姐确是有点偏激,但……咱们还是以后再谈吧!”
看云裳的神态,必然有着难言之隐,她不说,冷瑶光自然不便相强,于是,他话题一转道:“有人告诉小弟,要我今后行道江湖之时,如果遇到姓云的就应手下留情……”
云裳神色一动道:“那是谁?”
冷瑶光道:“魔僧嘉广。”
云裳淡淡道:“原来是他……”
投石问路,没有得到半点反应,冷瑶光纵有满腹疑云,也只好暂时放在心里,他再问及牡丹堡拼斗情形及如何脱身之事,云裳意兴阑珊,面呈倦容。他只得收了话题,辞出就寝。
翌晨,当冷瑶光呼叫云裳同进早餐时,发觉凤去楼空,云裳已不辞而别,他认为是自己闲话太多,因而惹起她的不满,疯僧却微微一笑道:“走得好,走得好。”
冷瑶光大惑不解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师父。”
疯僧道:“她奉母命寻找她的父亲,既然知道了所在,不走还等什么?”
冷瑶光道:“原来如此,她早该走了。”
疯僧道:“她根本不知她父亲藏在哪里,早走有什么用。”
冷瑶光道:“师父不是说她已经知道了么?”
疯僧道:“知是知道了,但那是昨晚之事。”
冷瑶光道:“那是谁告诉她的?”
疯僧道:“你。”
冷瑶光道:“师父说笑话了,弟子根本不知她的父亲是谁,怎能告诉她呢!”
疯僧哈哈一笑道:“你不是告诉她魔僧嘉广要你对姓云的手下留情么?”
这位疯疯癞癫的绝代奇人,忽地面色一整,续道:“三十年前,嘉广师弟因嫉恶如仇,造下了不少杀孽,你师祖对他告戒无效,一怒之下.遂将他逐出门墙……”
冷瑶道:“师叔杀的是恶人嘛.师祖勾什么要对他这般严厉?”
疯僧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杀孽太多也有伤天和,当时你师叔祖广济,及师父我都为你师叔求情,结果你师叔祖也同被逐,我和尚就被关到面壁庵去了。”
冷瑶光道:“原来是这样的,但又与云姑娘有何关联?”
疯僧道:“后来你师叔漫游泰山,救得一位身负重伤的女人,他一念之差,又铸成了大错……”
冷瑶光道:“师叔抛下妻女岂不错上加错?”
疯僧道:“当时你师叔不知道绝情宫主已有身孕,只发觉她是魔道中人,便悄然引身而走……”
冷瑶光长长一叹道:“人间悲欢离合,竟然如此之多,云姐姐的遭遇,比弟子还要悲惨几分。”
疯僧哈哈一笑道:“他们的悲剧就要结束了,你小子还是打点精神,应付未来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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