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在天际舒展,还带着一丝丝雨意。
绿油油的大草原,随风起伏,有如碧波,远远瞧去,像是无边无岸,直个到天的尽头一般。
晌午时分。由银川驰出三匹长程健马,清脆的蹄声,敲击在山道上,如同一阵急骤的密雷。
最前面的马匹之上,是一位丰神洒脱的蓝衫少年,看起来他虽是满身风尘,依然掩不住一股自然流露的超特气质。
蓝衫少年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虎目燕额,虬髯绕腮的威猛老人,黑黝黝的大烟锅,在不住断的冒着热气,这位老人家的烟瘾似乎大得出奇。
最后一骑,驮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这双风尘仆仆的老少,似乎经过了一段遥远的旅程。忽地,车辚马啸,烟云急滚,一队劲装疾服的大汉,由贺兰山麓迎面狂驰而来。
八骑骏马,挤着一辆双辕马车,这般声势,在西北是极为少见的。
他们来势极速,晃眼已距离蓝衫少年一箭之地,由于道路不宽,蓝衫少年只好立马路侧,让他们先行过去。
山道原本是凸凹不平的,再加上颇为劲疾的山风,使得车帘一荡,竟被劲风掀了起来。
此时马车相距蓝衫少年极为接近,那虽是匆匆一瞥,车内的景物,他仍能一贤无余。
那是一名少女,身着紫衣,长发披拂,娇美的粉颊恍如天边皓月,在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而且那美丽的娇面,看来是那么熟悉。
蓝衫少年竟忍不住而纵声呼唤道:“孟家妹子”
在如此接近的距离,紫衣少女应该听到他的呼唤的,不错,她那美丽的明眸转动了,投过来一片惊喜而十分错愕的眼色,但她面色木讷,安坐如故,连手指也没有抬动一下。
直待车帘开而复盖,马车呼啸着擦身而过,车中的少女,依然没有其他的反应。他想喊,但像突然之间人扼住了咽喉似的,双唇大张,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马车像一阵轻烟,晃眼便在他视线中消失,他仍像木雕泥塑一般,还在这里呆呆的凝望着。
“公子。”
蓝衫少年“啊”了一声,回头向虬髯老者道:“什么事?范大叔。”
“那马车之内,是孟家姑娘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咱们到达孟府,一切自会明了。”
“哦!是,不过,孟家姑娘美如天仙,难怪公子要魂牵梦系了。”
蓝衫少年道:“不要说了,范大叔,咱们还是紧赶一程吧!”
对车中少女,蓝衣少年确是难以忘怀,不过适才那一瞥太过短促了,他无法确定那少女是不是他魂牵梦系之人。
他们继续赶路,当晚在山区寄宿,翌晨天刚破亮,便向贺兰山西麓的定远营赶了去。
定远营是唐代所置,历代王朝,都派有一位将军驻守,蒙族阿拉善旗扎萨克和硕亲王也驻扎本城,所以蒙人又称它为王爷城。
定远营的西北,是著名的阿拉善大草原,每当风和日丽之际,草原上就会洋溢着白云高,流水长,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妙歌声。
古城的景色,草原的雄伟,是值得令人向往的,但蓝衫少年却毫无欣赏之意。他催赶着坐骑,一直奔向延福寺侧一幢雄伟的建筑。
朱门紧闭,四野无声,这幢气象万千的屋宇,静得有点出奇。
蓝衫少年跳下坐骑,向那朱漆双扉看了一眼,然后将鞭绳交给虬髯老者道:“范大叔待会我再来叫你。”
虬髯老者道:“小老儿理会得。”
蓝衫少年赶上台阶,伸手向门上的铜环叩去,铜环撞击木门,发出清脆的音响,他立候良久,依然毫无声息。
定远将军的后裔,在塞外也是一个知名人物,纵然不是婢仆如云。最起码不会连一个应门的五尺之僮也没有,现在叩门无人睬理,蓝衫少年自然大为诧异。
他暗提真力,功凝右臂,手掌紧贴门闩之处一震,那对沉重的双扉,已然应手而开。
跨进门槛,他首先发出一声轻咳,然后震吭高呼道:“张大叔……张大叔……”
呼声在空洞的庭院中回荡着,足足等了一杯热茶,依然见不到半丝人迹。
蓝衫少年益感诧异暗付:“张大叔在孟府做门房已有十年以上,此老十分负责,连他也不在,岂不令人难解!”
院中花木扶疏,整洁有致,一条白石小径,一直通向大厅,大厅之内,更是阵设毫华,古色古香,可见屋主人不是等闲人物。
但厅堂之内,依然静悄悄的找不出一点人影,那出奇的清冷,使他感到十分不安。
是孟府之人全都去了内院?还是因事外出?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不相信偌大一片庄院,就没有一个留守之人。
他定了一下心神,再度纵声呼叫着:“里面有人么?”
声浪四达,几乎屋瓦皆鸣,他立候半晌,依然毫无反应。
这是一桩十分奇特,而大反常态之事,除非孟府遇到什么意外,否则,眼前的现象,就令人难以理解。
因此,他星目流转,在四周仔细查看着。
忽地,他双目一直,紧紧盯着大厅上方一张设有座垫的大椅。
一方宽有二指,长约三尺的纸条,平平整整的放在那坐蛰之上。纸条上似乎还书写着一些字迹,看情形,可能是本庄主人的留言。因而,他足尖一点,迳向那坐垫奔去。
他跨出未及五步,忽感劲力嘶风,疾逾闪电,向他脑后袭了过来。
他大吃一惊,来不及作任何思考,身形猛的一侧,向右方倒了下去,同时右肩着地,一翻八尺,在间不容发之际,逃过了一次意外的劫难。
“夺夺”几声脆响,椅背上已嵌入三支淬毒强弩,尾端红色的羽毛,还在不停颤抖。
他弹身而起,怒喝的回音,似乎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他神色一呆,不由对着那张椅背发起愣来。
最后,他发现毒弩系预置屋梁之上,只要踩着椅前的方砖,毒弩就会自行发射。显然,这是一个恶毒的陷阱,但是谁设的陷阱?这个陷阱,又是准备陷害何人?他思忖半晌,无法获得解答,因而向门外呼叫道:“范大叔……”
虬髯老者应声奔入,讶然道:“公子,怎么啦?”
蓝衫少年道:“大厦千间,杳无一人,屋梁之上,还会放射毒弩,这座庄院似乎太过离奇!”
虬髯老者愕然道:“公子受惊了?”
蓝衫少年道:“没有什么.请范大叔将椅垫上纸条拿来瞧瞧。”
虬髯老者取过纸条。目光一看道:“公子,此人好生可恶!”
蓝衫少年见那三寸纸条,只写着四草字,“算你命大。”不由面色一变道:“孟伯伯父女只怕遇到麻烦了,咱们再分头找找。”
虬髯老者应了声,他们就分向两侧走廊闪身奔入,但回廊百转,依旧杳无人迹,而且那深庭广院之中,似乎还带一股侵人的寒气。
最后,他们在内院重行会合,蓝衫少年瞧着虬髯老者道:“怎样?”
虬髯老者摇摇头道:“没有。”
蓝衫少年向内厅看了一眼,迳向那虚掩着的镂花厅门缓缓走去。
虬髯老者赶上一步道:“公子,让小老儿去。”
荔夫人“啊”一声道:“孟家姑娘?你们是怎样失散的?”
冷瑶光道:“晚辈前往孟府探亲不遇,却瞧到一辆由八人护侍的双辕马车,车中人好像是孟家妹子……”
荔夫人摇摇头道:“八名护车大汉一辆双辕马车,如果他们当真进入天残谷,这将是本派一件极重大之事。媸儿,弄点东西给大哥吃,娘去去就来。”
荔夫人退出石室,索媸也跟着站了起来,道:“大哥,你坐一下,我替你去弄吃的。”
冷瑶光道:“不要麻烦了,我还不饿。”
索媸道:“娘说要我给你弄吃的,要是不弄,她又会说我不懂礼貌了。”
一声轻笑,这位天真无邪的姑娘便已闪出石室,留下冷瑶光对着那灿烂夺目的宝珠默默呆坐着。
片刻之后,索媸去而复返,她捧着一个粗大的竹筒,及一双粗长的竹筷,轻轻地放在冷瑶光的面前,道:“大哥快吃,饿坏了可不是好玩的。”
面对这套奇特的餐具,冷瑶光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不必再吃,他就已倒了胃口。但眼前一张迷人的娇面,正无限关切的与他默默相对,虽然瞧不见她的眼色,那期待的神情,仍然可以一眼瞧出。最难消受美人恩,眼前摆的是毒药,他也应该喝它两口。因此,他不再迟疑捧起竹筒,拿着那又粗劣的竹筷,一口气就将竹筒中的食物倒进肚子裹去了。
索媸嫣然一笑道:“还好吃么?要不要再来一筒?”
“嗯!好……好吃……但……咳!我不饿了。”
“好吃就再来一筒,干嘛要婆婆妈妈的。”
索媸很快的又捧着一筒回来,并抛给他一记醉人的娇笑道:“大哥,先猜猜是什么做的,猜着我才给你。”
萍水相逢,怎能这般说法,冷瑶光虽然明知对方胸无城府,依然为之神色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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