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成、李晓岚两人,正在夹壁室中密谈,忽听急促的叩门声音,金大成面色陡变,摇手止住晓岚讲话。
金大成急忙赶上前去,旋动机钮,打开暗门。
晓岚往外一瞥,但见账房面带惶急,递过一张纸条,塞在金大成手中,轻声说了句:“刚才送到的。”
账房说完,转身就走。
金大成手持纸条,关闭暗门,走向桌前。
晓岚忙问道:“什么事?”
金大成叹口气道:“还不是冒充玉莲大侠那人捣鬼!”
说着,将纸条递给晓岚。
晓岚展开一看,祇见条上写着:“假冒余名号之人,已抵金陵,希妥为应付,虚与委蛇,如有发现,速将情形书于纸上,放于屋脊,余自往取,一切勿须你们插手,余有法应付,明日三更,速备美女一名,送往雨花台附近,毋误!”
下面绘着一莲一剑的朱红印章,落款是玉莲大侠李晓岚字样。
晓岚看完纸条,恨声连说“可恶”!
金大成道:“上面说些甚么?”
晓岚随手将纸条递过去,不发一言,俊目凝视天花板。
金大成接过纸条一看,怒骂道:“无耻贼子,我金大成宁愿将建康镖局毁掉,也不愿做出这种拐带妇女,伤天害理之事!”
晓岚瞥了他一眼,见金大成气得须眉皆张的样儿,好似故意调侃的口吻,笑说道:“老前辈,你枉自是久经事故的人,为何连通权达变,适应境遇的道理都不知道。”
金大成闻言,目射精光,凝视晓岚道:“难道玉莲大侠,亦要我做这不义的事吗?”
晓岚摇头道:“后辈不敢这么想,不过通权达变,适应环境乃江湖必须,尤以吃镖行饭的人,更是必备。”
金大成面有不悦之色道:“玉莲大侠都这么说,江湖上那里还有道义可言!”
晓岚答道:“老前辈太迂了,如今世道不同呀!”
说时,忙趋身近前,附着金大成耳朵,如此这般,讲了一阵,这才见金大成,不住点头,连称有理。
金大成俟晓岚把话讲完,问道:“如今两个玉莲大侠,真假难分,日后相见,又怎么分辨真伪,方免得泄露行迹呢?”
晓岚略为沉思,乃道:“容易!容易!以后我们见面,不论是何形貌衣着,老前辈先不开口,后辈先说声:‘大内的镖起了吗?’老前辈祇摇头答称:‘未曾,困难太多啦!’这么就可辨出真伪了!”
金大成拍手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更比江湖切口暗语强多了!”
晓岚背上莲剑衣包,昂然走出建康镖局,沿途之上,他故意放缓足步,装出闲荡样儿,留心形迹可疑的人物。
但是,使他大为失望,一直走到悦宾客店,不仅没有发现可疑人物,甚至连那只白鸽,都未见到。
晓岚知店中伙计,不可理喻,板起面孔,来到账房先生面前,祇说句:“住店!”
账房先生目光从眼镜上面射出,把晓岚面上神色,看了又看,这才把内心的恐惧清除,推出笑容躬身弯腰道:“请随小的来!”
晓岚一言不发,随定账房身后,来到昨晚所居上房,落坐之后,账房慌不迭打开衣橱,捧出一锭五十两重纹银,陪笑道:“这是大侠昨晚遗失之物,请收起!”
晓岚知道他的心理,故露笑容道:“怎么啦!嫌少吗?”
账房先生见玉莲大侠变了脸色,骇得发抖,银子落在地上,嗫嚅解释道:“不是!不是!实在不知这银子是大侠赏赐的,因此……伏乞大侠息怒……”
晓岚厉声道:“废话少说,赶快拿去!”
账房先生连连打恭作揖,将银子拾起,塞入怀中。
晓岚复对账房道:“这间上房,我订下了,在我未吩咐不要前,不准留客,不得我招呼,也不许人前来惊吵!”
账房先生喏喏连声而退,轻轻把房门带上。
晓岚见计已售,发出得意的微笑,独自躺在床上养神。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之际,晓岚按照他的预定计策,随带莲剑衣包,闪身纵上房顶,仔细朝四周打量一遍,看出实在没有暗桩监视,这才展开天禽身法,疾如闪电,围着金陵城搜索一圈后,方始从建康镖局房顶纵落,一直来到密室内,金大成守在室中,双方照例对答几句,方才谈起进行步骤。
晓岚把玉莲宝剑摘下,打开衣包,经过一番改扮后,变成一个紫脸浓眉的少年,再套上一身华丽的长衫,俨然富家公子模样,手上拿着一把白绢描金摺扇,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却也神气十足。
金大成看到他这般神态,不由忍俊不住,晓岚自己照照镜子,感觉面目全非,毫无破绽,面露微笑。
晓岚将换下衣服,仔细整理一遍,放入衣包中,说道:“金老前辈,这些东西就寄在此啦!”
说着,移步欲走……。
金大成忙拉住他道:“手无寸铁如何能行?”
晓岚知他尚不晓得自己这玄门罡气,比兵刃还利害百倍,但他是一番好意,不能辜负,略为寻思,答道:“兵刃要不要不打紧,请老前辈给我点绿豆便了!”
金大成闻言,迷惘不解,怔怔地望着他,叹口气道:“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见到的怪事不少,但从来没有碰上像你和那冒名的玉莲大侠这样的奇人奇事。”
晓岚道:“这有什么奇?说穿了毫无奇处,老前辈当知飞花摘叶,米粒穿金的道理。”
金大成点了点头,神态上,更加惊讶迷惘,他知道这飞花摘叶,米粒穿金的绝技,乃是内家一种最高的武功,如非内外功夫到了绝顶,接近隔空打穴的境界,实不能至此,想不到这么一个少年,功夫火候,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照这样看来,并非如江湖上传说,玉莲大侠乃是仗着兵刃犀利,招术奇诡了。
金大成想到这里,笑道:“老朽还不知道玉莲大侠的内功,到了这高的境界呢?”
晓岚心中暗道:“这算什么?要是我说出玄门罡气,更要叫你惊异!”
但是,他心中祇能这样想,不能说出,因说出来,恐怕落个炫耀之名,反而让别人看轻,是以,他谦逊地笑道:“晚辈虽可勉强使用,无奈练功时间短,尚欠火候。”
金大成忙开启密室门,亲自到前面拿了一把绿豆来。
晓岚随手将那把绿豆揣在衣袋内,这才向金大成耳语几句告别。
晓岚来到建康镖局后,因时光尚早,不过戌初,因此他安步当车,一摇一摆,摇着摺扇,朝秦淮河走去。
来到一家名叫满庭芳的勾栏院,他好似轻车熟路般,直往里闯,龟头笑脸相迎,哈腰请安,他祇是大摇大摆,点了点头,摺扇指着龟头道:“香君姑娘在吗?”
龟头连答道:“在,在,在,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急忙趋前领路,走上二楼,来到香君姑娘的房门前,拉开嗓门道:“香君姑娘,贵客到啦!快点出来迎接呀!”
龟头语刚讲完,忽听房中,先是传来“嗯”的一声娇吟,接着就听得环佩之声频响,咿呀一声,房门开处,门口立住一个年方二八的俏佳人,满面笑容,朝晓岚福了一福,轻启朱唇道:“公子请进,恕贱妾迎候来迟!”
晓岚见她娥眉淡扫,薄施脂粉,着缟素衣衫,越发显的淡雅宜人,心说道:“看她的神态举止,果然不像勾栏院中人物,如将地略为打扮一下,虽不敢说像位富家千金,但至少亦是个小家碧玉,金大成不傀是武林前辈,办事真个地道。”
香君见晓岚虽然带点纨绔气,面貌不太美,但那种蕴藏在内的气质,芳心甚喜,此际见晓岚打量她一阵后,却不入室,急忙带笑道:“草舍蜗居,湫隘不洁,有渎公子大驾。”
晓岚急忙答道:“香君姑娘言重了。”
香君笑道:“如此公子请进来坐吧!”
晓岚点头应允,进入房中,在外面一间客室落坐,香君命丫嬛倒茶送烟,然后坐在晓岚身侧,不住问长问短,情意殷切,晓岚亦编造一番谎话搪塞过去。
最后晓岚才问起,明夜三更赴雨花台之事。
香君面有为难之色,沉吟有顷,方才说道:“照说我们勾栏院中人,老爷要我们到什么地方侍候,就得到什么地方去,何况又是金总镖头吩咐,前去侍候名震江湖的大侠,做梦都想不到,那有推辞的道理,不过,那玉莲大侠的行为,实在使人发指,贱妾身虽坠入青楼,但自分清白,守身如玉,三月来侍候客人虽多,祇不过谈诗论文,以弦乐侍宾,如欲将妾献与淫魔糟踏,妾宁愿一死,也不愿失身于他,区区苦衷,尚乞公子原谅!”
香君说完了话,晶莹泪珠,簌簌而下,那种楚楚可怜之状,实令铁石心肠软化,而生出怜悯之心!
晓岚豪气千云,又是至情中人,此情此景,那能不使他心恸,急忙安慰她道:“我晓得的玉莲大侠,决不是那样的人,恐怕是传言失实吧!”
香君秀眉倒竖,妙目圆睁,恨声说道:“并非传言失实,大江南北,早已被此贼闹得天翻地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积案如山,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就连三岁童子,提起玉莲大侠名字,也不敢悲啼,可笑武林道人,居然任他假冒侠义之名,为非作歹的闹下去,没有一个敢出头,为人除害,甚至……”
她说到这里,因有所顾忌,不敢将助纣为虐的话说出,稍停一下,叹口气道:“可惜我香君是个盈盈弱质,又身陷平康,如我学得一身武功,一定豁出这条命不要,为人除害!”
晓岚见她说话时,那种威武不屈的豪气,真不让须眉,自古侠女出风尘,证之此女,这话自有道理,仔细朝她脸上打量,看出她根骨甚厚,实是一个练武胚子,不禁怦然心动,暗中打定救她脱离火坑的主意,俟香君把话讲完,笑说道:“我们先不谈这些,以免生气,可否谈谈你的身世!”
香君听晓岚问起她的身世,不由凄然泪下,呜呜啜泣起来。
晓岚从旁劝说一阵,香君方才勉强压抑悲伤,将她身世说出:
原来,香君姓谢名月琴,祖籍湖广,父亲曾做一任江都县令,因为官清廉,正直不阿,得罪上司,致革职丢官,卸任后两袖清风,连返籍川资具无,一家三口,衣食无着,流落金陵,父母因遭受不了颠沛之苦,于三月前双双病故,月琴无法,祇得卖身埋葬,以致流入烟花巷中。
晓岚听完,暗赞她的孝思,正容道:“原来姑娘不仅出身书香门第,还是一位孝女,实在失敬。”
香君擦干眼泪,绽颜道:“妾身落溷烟花,多承相公这般厚待!”
晓岚庄容把身体略为拉动一下,距香君尺许远坐定,正色说道:“月琴姑娘,适才听你讲话,已知你虽是弱女,颇有任侠之风,你是否愿意脱离勾栏,投师学武?”
月琴凄然答道:“此乃妾身梦寐祈求之事,焉有不愿之理,无奈赎身需资,名师难寻,那儿去找呢?”
晓岚道:“祇问姑娘愿不愿意,其他事情,用不着耽心。”
月琴满面欢容,妙目注视晓岚脸上良久,见晓岚满脸正气,英气逼人,耳后洁白,与面色迥异,心生奇怪,忙道:“相公此言当真?”
晓岚正色答道:“你我萍水相逢,岂能戏言,倒是你愿不愿意,赶快告诉我。”
月琴连忙起身,飘然下拜道:“若得离此苦海,妾身终身感德,敢问相公尊姓大名?”
晓岚欠身拉起月琴,略一思索,乃具实告知。
不想月琴闲言,花容骤变,全身直打哆嗦。
晓岚见她骇得这样,连忙温言抚慰,并将此来金陵用意,告诉了她。
月琴方才憬悟,神情恢复正常,笑道:“莫非玉莲大侠愿收难女为徒?”
晓岚摇头道:“我那能收女弟子?你未来师父,武功和我差不许多!”
月琴连忙追问道:“恩师叫何名字?大侠能赐示否?”
晓岚道:“她叫蔡雪梅,乃灵悟禅师弟子。”
月琴虽未听过雪梅名字,但那灵悟大师却有过耳闻,她既能与玉莲大侠在一起,值得他推荐,决错不了,急忙又跪在晓岚面前,拜了三拜,叩谢大恩。
晓岚覆命她在对面坐下,然后告诉她道:“速将衣物准备,明日我叫金总镖头,派人赎身接你,明晚事完,再派人送你到临城三侠庄去,先跟着三侠练习扎基功夫,俟我和你师父,将玉莲大侠事情办妥,再行拜师之礼吧!”
月琴急忙改口道:“师伯来此,是否经过改装?”
晓岚见她突然发问,不禁一楞,点头代答。
月琴道:“师伯勿须奇怪,你脸上虽已涂色,掩去本来面目,但耳根后,仍留有一点破绽,仔细留意,就能看出。”
晓岚闻言恍然大悟,暗赞她的心思果真细腻。
三更将近,晓岚吩咐月琴,命其关照院中诸人,不奉呼唤,不准前来干扰。
月琴依言行事,晓岚这才从后窗纵出,朝南门建康镖局而去。
离建康镖局约十丈远,隐身屋脊瞧探。
三更甫过,忽见一条黑影,从南关外疾驰而来!
那条黑影,祇闪得一闪,业已在建康镖局房脊上现身。
晓岚定睛打量,见来人身裁瘦长,通体着黑,背插莲剑,不过那朵莲花的光泽,银光刺目,似是金铁制成,那人到了屋脊,略为搜索一会,立刻探腰下去。
晓岚见来人身手不凡,轻功尤佳,不禁暗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你是恶贯满盈了!”
忙掏出几粒绿豆,朝贼人入洞、笑腰、哑门、天容,诸穴打去。
那人武功虽高,那能抵得住晓岚米粒穿金,内家最高气功之袭击,全部打中穴道,哼都未哼一下,登时跌倒房上,晓岚方欲挺身赶往,蓦见正北方有条较矮人影,疾如闪电扑来,此人轻功,似乎比刚才那人还高一筹,当他发现先来那人跌倒房上时,不由发出惊“咦”之声。
晓岚见此人装束,与前来那人一样,祇是身裁不同而已,乃如法泡制,将其穴道打中。
纵目四顾,再无疑迹发现,这才飞扑过去,把两人提起,好似老鹰捉小鸡般,朝房下纵落。
来到花厅,金大成正秉烛相待,见晓岚提着两个夜行人到来,不禁心喜,急忙站起身来迎接。
晓岚忙以周天点穴术,解开二人穴道,复点了软穴。
金大成见这两人的面貌胡须,似乎很熟,但因肤色不同,不敢贸然相认,方欲移步掌灯,以便仔细观看……。
忽听先来那人喊道:“金兄怎么连小弟都不认识?”
金大成闻言,已知是谁,忙道:“原来是玉面神鹰欧阳钺兄,为何这般打扮?”
晓岚见这玉面神鹰欧阳钺,年约六十,身裁瘦长,颔下一部花白胡须,目光如炬,两太阳穴突出,显然是位内外兼修的能手,后来那人,中等身裁,年约四旬,颔下留有两寸长的短须,除那背插莲剑外,腰插一双钢金间,因这两人,全由油彩易容,是以难见庐山真面目。
玉面神鹰尚未答话时,旁边躺着那人,亦敞声说道:“金兄!小弟是鹞子吴峰呀!”
金大成闻言,敞声大笑道:“巧极了!吴老弟为何也与欧阳兄一样?”
欧阳钺、吴峰两人闻言,睁目向花厅瞥了一眼,发现有位紫面公子在旁,欲言又止,双双叹口气道:“一言难尽!”
金大成知他们心存顾忌,乃笑对晓岚道:“玉莲大侠,劳驾将他们穴道解开,我们到后面再谈吧!”
晓岚听双方称谓全是熟人,看出二人神态,与金大成情形仿佛,知今晚心思又是白用,脸上不免露出失望神情,双手一拂,以隔空点穴之法,用真气把二人穴道解开。
欧阳钺和吴峰两人,祇觉晓岚手一拂时,有股冷风劲气朝穴道穿入,霎时运行全身,复从软穴穿出,身体恢复自由,倏然从地上跃起,满面惊讶之色,望着晓岚,拱手行礼称谢。
金大成低喝一声:“快随我来!”
一行四人,进入密室落坐,金大成重为双方引见。
二人这才知道,真的玉莲大侠已抵金陵,不由额手称庆,盼望早将此贼除去,以免贻祸于人。
晓岚问起二人,为何被此贼利用,冒充自己的原因,以及是否亲眼见过他。
二人被迫原因,与金大成一样,也是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祇知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金大成说起明夜雨花台献美之事,可能将其擒获。
欧阳钺摇头道:“恐怕不容易,纵然擒获赴约之人,也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被迫的替身而已,不会有多大收获。”
吴峰亦接口道:“欧阳兄的话,一点不错,此贼行为,人神共怒,恨不得食其肉而寖其皮,如真容易的话,侠义道朋友早联合起来把他除去了,那能等到现在?”
金大成叹气道:“此贼之心狠狡猾,实是前所未有,江南之祸福,唯有系在玉莲大侠一人的身上了!”
晓岚略为谦逊,并说道:“此贼如此狡诈机智,非凭武功能以解决,必须大家合力,方才有效哩!”
随着,又对谢月琴之事说了一遍,请金大成千万留意布置,以免失错,并命欧阳钺与吴峰,仍然不动声色,将纸条按吩咐送出,如有发现,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纸条通知镖局。
商议已定,欧阳钺和吴峰两人,方欲告辞而去,忽然有一声“嗤”冷笑声,从房上传了过来。
这声冷笑,不仅是欧阳钺、吴峰、金大成三人骇得面无人色,就连武功卓越,机智绝伦的李晓岚,也感到惊讶万分,急忙止住三人不动,自己开启门,纵身出外,谁知太过匆匆,恰和账房撞个满怀。
账房武功虽然了得,那能搪得住晓岚的冲撞,几乎被撞出房外,踉跄跌倒于地,连声呼痛。
晓岚见账房如此狼狈,好生过意不去,一把将他扶起,为其舒胸理气,温言问道:“有甚妨碍吗?”
账房苦笑摇头。
金大成因听到重物跌倒声响,以为发生变故,急忙赶了出来,见账房如此情形,知必有急事禀报,忙问道:“云老弟!有事吗?”
账房点了点头,匆匆从怀中取出纸条递过去!
金大成和晓岚一齐观看,上写道:“那伪装李晓岚现下榻悦宾客栈,不时各处查探,建康镖局尤为注意,希暂时隐秘行藏,悦宾客栈不准前往,以防其发现。”
下面仍是莲剑朱红标志及署名。
二人看完,心中暗喜,并低骂几句:“恶贼!好不要脸,冒人字号,还要含血喷人!”
忽听房顶上“嗤”的一声冷笑,由北而南,划破夜静长空,响了过去。
书中交代,晓岚在金陵城的行动,除隐秘部份,全被对方暗桩监视,不过他武功太高,不敢接近,晓岚在金陵巡视一周,扑奔建康镖局,已被那左近隐伏的暗桩发现,因他身形太快,虽未看出发脚之处和形貌,但从其卓越武功推断,除了他再无外人,匆匆写了张纸条,以打暗器手法,往约定之处投去,那暗桩刚把纸条投入,欧阳钺、吴峰两人先后赶来,因而二人被晓岚制住纵落镖局,他恐镖局秘密泄漏,乃掏出两个特制的响箭,先后射出,诱使晓岚追寻,减少建康镖局的危险,因那响箭乃是特别制就,是以听起来,完全和人发出的嗤嗤冷笑差不多,如不把响箭寻获,实难揭穿秘密,那暗桩将两枝响箭发出后,立刻走回床上蒙头大睡。
晓岚白费了半天劲,搜遍了整个金陵城,连一些蛛丝马迹都未发现,惟有惆怅返密室换了衣物,回到悦宾客栈安息。
次日起床,晓岚早餐毕,故意大摇大摆,拜访有名武师和镖局,以及城内外的庵观寺院,名山胜迹,直到掌灯时,方才回转悦宾客栈,晚饭后,立刻灭灯离房,来到建康镖局密室。
金大成见晓岚到来,忙递过一封火速快信道:“大侠先看这个。”
晓岚拆开一看,乃是九江名武师镇龙张九成所写,说他女儿张金凤,昨夜三更,被玉莲大侠,先奸后杀,特派专人,持信各地友好及侠义道朋友出头,联合武林同道,共除匪类,为人除害等语。
晓岚看完信后,不由呆呆怔神,陪忖道:“此贼真个奇幻莫测,昨夜三更左右,分明在金陵城中发号司令,居然会在同一时间,远去近千里做案,除却能够分身,否则,不致如此。”
金大成看他面上神色,知他对假玉莲大侠神出鬼没行动,感到迷惘,忙从腰间,掏出另一张纸条递过道:“大侠看了这个,更要使你惊讶呢?”
晓岚展开一看,祇见上面写道:“昨夜三更,余不惜千里跋涉,往九江一行,谁知贱婢不识好歹,未能尽兴,余一怒毁去,希今夜三更献美时,应使余尽兴才好,否则,不仅贱婢必死,贵镖局亦有陪葬之虑,希慎之,同时,余恐再遭昨晚覆辙,也许事前往他处另觅炉鼎,聊以解馋,免得彻夜无欢也。”
晓岚看完,祇气得全身发抖,面色青白,发出哇哇怪叫,俊目中射出冷焰寒光,狠声道:“不将此贼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金大成忙劝阻道:“大侠息怒,如不将头脑冷静下来,很难应付这样阴狠的贼人,尚祈三思!”
晓岚略为转念,深觉金大成的话甚为有理,乃将怒火压制下来,问起为谢月琴赎身护送之事。
金大成答道:“些许小事,何劳大侠费心,老朽已准备妥当了,祇等今夜赴约之后,立刻渡江北上,最多旬日工夫就到了!”
晓岚点头称善,急忙改装为游方道士,离开建康镖局,前往南郊雨花台。
晓岚到达雨花台时,二更初罢,因这次遭遇对手更较雪山老魅阴狠狡诈,是以丝毫不敢大意,装出漫不经意样儿,围着方圆数里搜索一遍,未发现可疑人物后,心才放下,乃找个隐秘的大树隐身,凝神往四周眺望,片刻工夫,祇见一个年老贫妇,伛偻身体,左手提篮,右手持杖,唉声叹气,踽踽独行,到了山脚,将身坐在道旁目视来路。
半晌,掉头朝四周看了一眼,这才取出篮中食物,慢慢咀嚼,似乎吃得很香。
晓岚见贫妇恁般惨状,心中不忍,本想周济她一点银子,继而一想,如今有正事在身,那能轻易暴露行藏,于是,终止前念,静静地观察变化,此时,已近三更时分,祇见官道上,有火炬晃动,离山麓不足一里远,从火光摇晃中,依稀看出有顶小轿在两个镖伙护卫下,疾驰而来。
贫妇此际,已将食物吃完,空碗放回篮内,朝来路看了一眼,发出干瘪的声音道:“唉!老天太不公平了,有钱的人真会享福,深更半夜,还来游山玩水,贫苦人一日三餐都不易获得,这种生活不如死了的好。”
贫妇说完,好似生趣全无,死志已决,忽将手中竹篮,狠命朝右侧一摔,祇听得卡嚓碗碎响音传出。
同时贫妇将身站起,颤抖着身体,朝路侧一株树下走去。
她来到树下后,朝树上看了又看,急忙解开腰间绳子,扎在树干上,拉了一拉,感觉非常满意,然后结了个活套,往颈上套去。
当贫妇活套系颈时,来路那顶小轿,已到山麓,同时,山背面,传出“嗤”的一声冷笑声来。
晓岚面对当前情景,很难选择,到底是先救贫妇的命,还是先追缉贼人?经他略为考虑后,立刻下定决心先救人要紧,于是立刻纵身而下,扑到贫妇上吊的树上,施展金刚巨灵手法,捏断绳子,解开贫妇颈上活套,幸喜抢救得早,贫妇分毫无损,晓岚把她扶在树下坐定,方欲安慰……。
贫妇祇看了晓岚一眼,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那声音凄惨已极,使人闻之鼻酸,在夜静空山中,份外感到清晰凄厉。
晓岚乃性情中人,听到这种凄惨声音,不禁也洒以同情之泪,急忙温言安慰,又从道袍袋内,取出一锭五十两重的银子,塞入贫妇手内,命其做点生意,终养余年,贫妇把银子接到手中,千恩万谢而去。
贫妇刚走不久,又听得山后传来“嗤”的一声冷笑。
晓岚本想赶往后山,一眼扫到山麓小轿,仍停在那里,安然无恙,立刻憬悟,乃是贼人调虎离山之计,朝四周打量一眼,并无异兆,这才发出一声清啸,纵回原潜伏处隐身。
晓岚刚把身体隐起,忽听来路上,发出同样的冷笑。
来路笑声歇后,后山的冷笑,亦随之停歇,雨花台恢复了一片宁静,万籁无声。
直到五更鸡鸣,仍未见有人到来,祇得朝镖伙使了个眼色,命其抬着月琴回城,自己却尾随身后而去。
晓岚暗中尾随,一直看到那顶小轿抬入镖局,方才装出闲逛,往金陵城中而去。
转过两条街道,祇见一群化子,迎面走来,齐睁目朝晓岚面上打量一眼,立刻蜂涌上来,齐喊:“道爷救命!道爷救命!”
说时,不容分说,十几个化子,拉拉扯扯狂喊嚷,行人见一群化子拉住游方道土吵闹,不知为了何事,纷纷伫立观看,霎时围成一个大圈子,众人不由妄加猜测起来。
晓岚见这些化子,神态虽然胡闹,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无奸佞之徒混在其中,完全是些可怜的人,空有一身惊人武功,无法施展出来,突然想起:“这些化子,与我素不相识,为何乍一见面,就对我纠缠不舍,显是受人嗾使所致!”越发不敢轻举妄动,忙含笑说道:“有话好讲,大街上拉扯,成何样子!”
众化子见晓岚发笑,说话又是那么温和,越发相信那人说的话,认定这个道爷真是个胡桃型的人,必须硬来才能使他发善心,同声暴喝道:“道爷发笑了,赶快打!”
众化子说时,拳足交加,朝晓岚没头没脑的乱打,口中还在狂喊道:“快施舍吧!快施舍吧!否则把你这妖言惑众的妖道,活活打死!”
晓岚闻言睹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弄得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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