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克业脸色苍煞,心中骇然而凛惧!
这不能说他胆小,试想,一千三百零七人的惨死,是一件如何惊人的事情,自武林有史以来,这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
半晌,克业始无力的问道:“奶奶,这些人是同时丧命的么?”
老夫人摇摇头道:“九百六十人死于前一天的深夜,三百四十七人死于次日的三更,两地相隔百四十里路程!”
克业提心吊胆的问道:“是祖父和爹作的?”
老夫人道:“不只是他们爷儿六个,还包括了武林中各地的成名高手!”
克业道:“去的人是很多了?”
老夫人颔首道:“多,多到无法计数!”
克业道:“九百余人,这一定是整个的一处村镇!”
老夫人喟叹一声,道:“是一座山庄!”
克业又问道:“那三百四十七人呢?”
老夫人道:“是个山明水秀的农村!”
克业摇头悲涩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许多人?”
老夫人道:“山庄主人,是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公敌!”
克业道:“九百六十人,难道人人都是十恶的坏人?”
老夫人道:“除山庄主人一姓十二口外,余皆庄中好手或家丁!”
克业摇头长叹一声道:“这比朝廷‘祸灭九族’的酷刑,还要恶毒!”
老夫人看了克业一眼,深有所感的低语道:“这就是武林中令人凛惧的地方!”
克业又问道:“奶奶,那农村中人,又妨害了谁来?”
老夫人长吁一声,道:“没碍着谁,这些人死时,十之八九都在睡梦之中!”
克业不自觉的现露满脸正色,道:“这又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们?”
老夫人一字字沉重的说道:“是为了‘斩草除根’!”
克业不知哪来的勇气,神色如同一个“一丝不苟”的“夜游神”(相传天有神灵,夜现人间,专察人间善恶)。
声调就像敲击金鼓般,道:“这是‘绝人之后’,并非‘斩草除根’!”
老夫人蓦然抬头,目光和克业相遇,竟不由全身猛打一个冷颤,克业双目中,闪着令人不敢相对的精光!
老夫人心头既惊又疑,再注目,克业依然是先前那种文质彬彬的样子,眼内的精光竟已消失!
沉默有顷,老夫人方始喟叹道:“这两句话,没有分别!”
克业摇头道:“分别太大了,一是狠毒凶辣至极的暴行,一是人所当为的善举,稻麦草田,除草务须拔根,恐其春风吹又生也!
“对人,却应冤家宜解不宜结,万一已然结怨,就该许法以仁厚相待而求化解,若是杀家绝族,已干天和!”
老夫人苦笑一声,道:“说的对,不过你别认为当时那些高手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克业道:“孙儿不敢那样想,只是……”
老夫人接口道:“你可是要问,既然那些高手,能想到这一点,又并非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为什么终于还是那样作了,是不是?”
克业道:“正是。”
老夫人长叹一声,道:“你这样聪明,难道想不明白?”
克业道:“孙儿也许是古书念多了,实在想不通其中道理!”
老夫人道:“谈到念书,克业,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不逼你学武,并且在你六岁的那年春天,把你寄养在‘禅源寺’中?”
克业摇头道:“孙儿到现在也不明白。”
老夫人道:“你是十八岁的那年回家的,对不?”
克业道:“不错,孙儿在‘禅源寺’住了十二年!”
老夫人道:“有三个原因,我才准你不学武技!”
克业道:“奶奶赐示其详。”
老夫人道:“一是你生来体弱,当时无法强你扎下根基!
“二是在你六岁那年的冬末春初,正好遇上了一件大事,为免意外,才把你寄养在‘禅源寺’内!
“三是当那件大事完了之后,我和你爷爷,曾悄悄去了趟‘禅源寺’,发觉教你文事的那个和尚,道德学问极为高深,遂与你爷爷相商,决定让汤家出个不会武技的子孙,在万一情形之下,也可保全汤家一脉!”
克业似有所悟,道:“奶奶当时的这个想法,孙儿猜想必和那件大事有关。”
老夫人道:“这是你聪明的地方!”
克业道:“那件大事,想来必然就是惨杀一千三百零七人的事了?”
老夫人道:“不错。”
克业道:“照奶奶所示的种种看来,当年参与那件大事的人,似乎并没有如愿的作到‘斩草除根’?”
老夫人道:“应该说是作到了,但实在却又没有!”
克业一愣,想了刹那,道:“大概认为作到了的人多,知道并没作到的人少!”
老夫人瞥了克业一眼,道:“又被你猜到了!”
克业道:“自然爷爷是知道并没作到的人!”
老夫人道:“这是当然,不必说它。”
克业道:“汤家的大仇,可就是这家人家的后代?”
老夫人出人意外的摇摇头,道:“这家人家仅存的后代,当然不能说不是我们的仇家,但是这或许尚有释怨的可能,而另外的仇人……”
克业不由的接口道:“我们另外还有仇人?”
老夫人沉重的说道:“不错,并且多得很,情形正有点像当年那被惨害的山庄主人!”
克业色变,道:“这怎么会,这……这怎么办?”
老夫人挥手道:“你不用着急,那些仇家,目下却还是好朋友!”
克业又是一愣,道:“孙儿真是听糊涂了!”
老夫人一笑道:“任你有多聪明,在没有明了真相前也休想想通。”
老夫人既能笑出声来,想必事态尚不致万分严重,因之克业神情开朗了许多,也笑一笑道:“奶奶说的太玄虚,太不合理了,孙儿又不是神仙,当然没有办法把整个事情连结贯通起来。”
老夫人道:“我简单的说一点,你就明白了,当年联合一齐血洗那家山庄的人,事后曾有一些人手似是得到某种消息,认为当时并未能斩草除根!
“因之这些人就在暗中侦索对方后代的下落,据说有人曾在峨眉某处,见到过对方后代,但等赶去时,却已人去楼空。”
克业道:“疑心自生暗鬼,但无论怎么说,这和我们也无关联呀!”
老夫人摇头道:“本来没有关联,但你刚才那句话说的好,在疑心之下,暗鬼自生,于是就有人疑及我们汤家了!”
克业道:“这就奇怪了,他们疑心我们什么?”
老夫人道:“疑心是你爷爷,当年作了手脚!”
克业道:“就只疑心我们汤家?”
老夫人道:“这却不然,他们一共疑心三个人。”
克业道:“那两位是谁?”
老夫人道:“一是当年‘少林’掌教,现在已是‘圣僧’苦心!”
克业突然问道:“当年那件事也有‘少林’参与其中呀?”
老夫人没答此问,道:“另外一个是那现在仍是‘武当’掌教的‘天玄’!”
克业摇头说道:“当年既有这两大门户的掌教参与,那山庄主人,大概也确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必有取死之道了!”
岂料老夫人却长叹一声,道:“当时是这样的,可惜在大错铸成,血洗了那家山庄之后,方始发现中了人家毒计,杀错了无辜!”
克业一跺脚道:“荒乎其唐!”
话锋一顿,又道:“这就不对了,既知已错,不要说对于无辜而死者,尚存有后代之事只是猜度,就是真的,也不应再……”
老夫人摇头接口道:“这是你的书生之见,武林中事,有些是不能以常理加以衡量的,知已铸成大错,留下隐患怎得安枕?”
克业道:“难道把隐患除去,就能睡得好觉?”
老夫人道:“是了,这就是武林中分出正邪的地方啦!”
克业道:“按奶奶所说,疑心爷爷的那些高手,不是正人了?”
老夫人道:“个个黑道中无敌的黑心人物!”
克业扬声道:“爷爷怎会交上这种朋友?”
老夫人喝道:“克业,你在说什么!”
克业赶紧躬身道:“孙儿一时失口!”
老夫人盯了克业一眼,长吁一声,道:“不谈这件事了,你回去吧!”
克业道:“奶奶留下孙儿来,不是有事的吗?”
老夫人道:“也不说了,一切等你爷爷回来再谈吧!”
克业低应一声是,告辞而去。
五日后的夜三更!
汤家一家人,都已进了梦乡。
不见一丝灯火,不闻一点声响!
这是个寂静的深夜,寂静得怕人!
突然!
一条黑影,又一条,再一条……由四面八方,鸦集于汤家的门外,那高高的石墙下面,在低低议论着什么!
刹那之后,又有五条人影由远处飞射而来!
快如闪电,一晃到了石墙下面。
正在议论着的那三四十个黑影,倏忽闪向两旁,似对刚来的这五个人,极为畏惧而恭顺。
这五个人,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着双睛!
前头一人,话声阴森而冷酷,道:“你们辛苦了!”
先到的几十个人中,一人道:“是应该的,还是云老您辛苦多啦。”
前头那被称为云老的人,双目射出寒光,道:“杜云,里面情形如何?”
先前答话的人道:“现在是一窝死猪!”
云老冷哼了一声,道:“江湖之中,敢将‘汤家’比作死猪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人!杜云,你这是亲眼所见?”
杜云道:“我们哥儿五个,加上洞庭的哥儿七个,还有‘太仓’九兄弟及一干朋友,是刚刚摸清了回的来!”
云老道:“汤老儿果真不在?”
杜云道:“出去十几天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云老沉思刹那,道:“好,咱们立即行事!”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老夫一个人闯‘养心园’,和那‘生死婆婆’捉个对儿,你们进汤正的那座楼,洞庭兄弟去找汤俭!
“太仓哥儿们人多,分扑汤慎、汤重两处,老夫所率的这四名高手,分你们每处一人,听明白了没有?”
那帮鸦集墙下的黑影,纷纷点头!
云老又道:“你们记住,能不杀人则不杀人,我们只是要悉数擒下汤家的家族,好逼使那汤老儿说出实情!”
话锋一停,正要接着说下去,倏地一条娇俏人影,遥遥疾射而来,霎眼停身在云老面前三尺之处!
云老笑了,来者是位看来最大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袭蓝色夜行衣,蓝绢包秀发,背插双剑,威风十足!
云老在笑声中,低低地说道:“蓝姑好巧!”
说着似欲举步向前,蓝衫少女低叱道:“有话就站在那儿说!”
云老道:“难道蓝姑认为老朽另有居心?”
蓝姑道:“哼!‘断魂魔叟’,你少和我来这一套!”
云老摇摇头道:“难听难听,老朽这‘断魂魔叟’的称呼,和令师那‘啮心仙娘’的美号一样,早已丢弃不用了,姑娘称我云老头如何?”
蓝姑道:“用不用是你的事,我只问你,你们又想作什么怪?”
云老道:“想用笼子抓住汤老儿!”
蓝姑黛眉一挑,道:“只怕你太高看了自己了吧?”
云老道:“老朽不想隐瞒姑娘,汤老儿没在家,庄里只有那老婆子一个人坐镇,我是足能应付得了,何况我们是谋定而动!”
蓝姑沉思着,没有答话。
云老一笑,接着又道:“姑娘不是为保护汤家来的吧?”
蓝姑星眸一闪,道:“你怎敢断定?”
云老道:“至少令师还没有忘记,昔日汤老儿的那一剑!”
蓝姑霎霎眼,又没答话,云老耸耸肩头道:“时间宝贵,姑娘可能说句明话?”
蓝姑道:“好,告诉你,我是另有事情前往苏州,日间发现了你手下的四鬼,才暗地跟你们到此的!”
云老道:“想过问这场事?”
蓝姑嗤之以鼻,道:“汤家不是姑娘的朋友!”
云老颔首道:“是呀!这样如何,今夜帮老朽一个忙……”
蓝姑冷冷地接口道:“汤家固然非友,却还称得起是正人君子,你?哼!要姑娘帮你忙,岂非是说白日梦话!”
云老竟不动气,道:“不帮就不帮,那老朽可要办自己的事了!”
蓝姑双目一霎,道:“没人拦你,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我并不走,也不多管闲事,但若有人敢擅进汤家妇女居地的话……”
云老不等蓝姑把话说完,即转对一干人道:“后面绣楼,是汤家年轻女子的住处,哪一个也不准妄窥擅闯,否则我姓云的可要翻脸无情!”
众人颔首,云老又向蓝姑一拱手道:“姑娘,你可还有吩咐?”
蓝姑冷哼一声,把头一转,来个不睬!
云老干笑一声,转向众人道:“立即分头行事,成事后在‘养心园’会齐!”
话罢,又对蓝姑把手一拱,道:“今夜有蓝姑监阵,老朽先谢盛情!”
说着,不容蓝姑答话,手一挥,众人已纷纷飞身而起,一闪越过了高大的汤家院墙,形影消失。
蓝姑星眸连连霎动,突然自语道:“这老儿心黑手辣,专门乘人之危,我要管!”
话声中,她才待飞身追入,耳边突然传来人声,道:“甚感姑娘好心仗义,寒家也有准备,姑娘请作壁上观吧!”
蓝姑尚未纵起身形,闻言回顾,四外竟无人踪!
她再次旋身搜索,仍然没看到什么,不由悄声问道:“是哪一位,何不现身一见?”
话声适时又起,答道:“强敌临境,请容后会!”
蓝姑听出这人言下之意,一赌气道:“用不着阁下逐客,姑娘本来就没想管这闲事!”
说着,转身就走,岂料刚刚转过身子,面前不足五尺之处,竟站着个一身雪缕,以玉纱蒙着脸的人!
蓝姑心头一凛,不由自忖道:“奇怪,武林汤家虽说威名素著,但却没听说有身怀如此高深功力的人呀?看来云老儿今夜是凶多吉少了!”
她念头尚未转完,雪衣蒙面人,已一拱手说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了,试想,姑娘路过寒家,适逢强敌侵袭,有心仗义,在下感激尚恐不及,怎敢无礼逐客呢?”
蓝姑瞟了这人一眼,道:“你是汤家的人?”
这人点头道:“是的。”
蓝姑哼了一声,道:“想骗哪个?”
这人道:“没有呀!在下说的是实话!”
蓝姑冷笑一声,道:“既是汤家的人,何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这人略作沉思,道:“是习惯而已!”
蓝姑道:“强词夺理!”
这人一笑道:“但愿姑娘能够相信我。”
蓝姑道:“除非你把那纱巾取下来!”
这人摇头道:“姑娘不要强人所难!”
蓝姑目射寒光,道:“不如此,谁能相信,难道你不会是云老儿的一党!”
这人微微笑出声来,道:“姑娘,在下因为生得极为丑陋,故而自小就遮羞这张丑脸,姑娘设若不信,在下能够证明!”
蓝姑道:“怎样的证明法?”
这人道:“令师与寒家有些误会未解,云老儿之兄云飞,又是令师的师弟,姑娘若能答应不出手的话,在下就证明给你看!”
蓝姑黛眉一皱道:“人丑名字不一定也丑吧?请报个名如何?”
这人略一迟疑,道:“在下汤克图!”
蓝姑黛眉又是一蹙,道:“令尊是哪位?”
这自报名姓是汤克图的人,道:“家父汤正!”
蓝姑霎霎星眸,道:“好,我答应你不出手!”
汤克图道:“那么请随我进去!”
话声中,转身就走,蓝姑唤止道:“慢此,你要带我到哪里?”
汤克图道:“带姑娘到舍妹所居的‘小白楼’去,姑娘可在暗中注意,自会发现在下是不是汤家的人了!”
蓝姑星眸再霎,道:“你可就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好了!”
汤克图一笑道:“男儿手粗足笨,非姑娘柔荑可比……”
蓝姑也一笑,接口道:“你愿不愿意嘛?”
汤克图似是无奈,缓缓把双手伸出,但却以手背朝天,蓝姑盯住刹那,娇声一笑,挥手道:“还有那一面!”
汤克图耸耸肩,道:“姑娘大概精于极高深的相法!”
蓝姑含笑不语,汤克图遂将手心翻转过来!
这次,蓝姑更是聚精会神的察看,因之双方的距离,只有尺半不到,蓝姑一边看,一边频频颔首!
汤克图苦笑的说道:“在下生成孤零命,无富贵可言……”
话未说完蓝姑倏地左手暴出,抓向汤克图的蒙面纱巾,同时右手五指一弹,一点蓝星,落在汤克图左腕之上!
岂料汤克图功力出人意料高深,右手一翻,已将蓝姑左腕抓住,可是那点蓝星,却已打中了他的左腕!
蓝星似非暗器,落于腕上,不痛不痒,因之汤克图并未理会,他抓住蓝姑玉腕,开朗的一笑,道:“姑娘真够调皮,何必一定要看在下这张丑脸?”
蓝姑手腕被人抓住,三挣未脱,不由深服对方的功力,索性不再强挣,星眸注视着汤克图道:“好奇之心,人人有之!”
汤克图一笑,松手后退,道:“姑娘还要不要随在下进去了?”
蓝姑摇头道:“不了,如今我信你是汤克图啦。”
汤克图又是一笑道:“如此请恕在下失陪之罪,要去接应……”
蓝姑突然正色接口道:“云老二云腾,算不得是一流高人,但乃兄云飞,却武林中罕有敌手,云腾既到,云飞必亦将前来,公子当心!”
一句“公子当心”,深含情意,目露关怀之色。
汤克图一揖为谢,道:“在下不忘指点之德,但请蓝姑娘放心,寒家早已有备,即使云飞来到,也休想讨得好去!”
蓝姑娇娜一笑,道:“我相信,但望小心云飞的‘天昊阴指’!”
汤克图又是一揖,道:“在下谨记于心!”
蓝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武林汤家,代代英雄,想不到你却……”
话尚未完,汤克图已接口道:“在下本就算不得英雄!”
蓝姑却摇头道:“英雄是不会错了,只是略带书生酸气!”
这句话,不知有何力量,竟使得汤克图后退了一步!
蓝姑神色一正,又道:“我总觉得,你在隐藏些什么!”
汤克图忙道:“在下设或有甚焦躁处,那是为了强敌已入寒家,在下心悬两地的原故,尚请姑娘多多原宥。”
蓝姑道:“就听你这两句话,也不像传说中武林汤家的人!”
汤克图道:“原来姑娘仍然存疑在心,那何不……”
蓝姑摇头接口道:“公子去应付云老儿吧,即便我心中有什么不释和悬宕,迟早总有一天,会弄个水落石出的!”
话锋至此一顿,接着万福一礼,道:“后会有日,珍重再见!”
说罢,转身疾射而去。
这自称汤克图的玉纱蒙面人,摇摇头,才待飞身越墙而入,耳边突然听到一丝异声,顿时止步!
他是以整块的纱巾蒙在脸上,因之根本无法看出他神色上的变化,但从他突然止步不前来推断,必是有了重大发现!
刹那之后,他前胸一挺,自语似的说道:“是云飞那老鬼!”
接着他曲指一算,又道:“云腾如今绝非老人家的对手,那四煞在一时之间,也出不了花样,余者更相差远甚,对,应当以恩报恩!”
“恩”字吐出,人已如“赶月流星”射出,只见一道白虹凌空疾闪,直向远方的黑暗中投去,好高的功力!
相距汤家里许路外,蓝姑正缓缓前行!
她自从和那蒙面的雪衫人分别后,不知何故,芳心总似没个放落处,设非话已出口,又身负要务,真想再返回去!
故此,她没有施展“夜行之术”隐身疾行,更因心中兀自犹豫难决,且还频频的回顾,渴望远处的汤家!
蓦地!劲风迎面袭临!
她心神一震,久经严训的应变本能,使她倏地旋身斜飞了出去,就在旋身飞退的当儿,双剑已然撤在掌中!
她尚未看清是谁暗算自己,对方却已狞笑出声,声如夜枭悲鸣,闻之令人心胆战悚!
闻声知下,她也就认出来者是谁,心头如小鹿般怦跳,但她依然强捺下激动和不安,冷冷地说道:“什么人暗算你家姑娘,报出名来!”
这人身材瘦长,满头蓬散的白发,拂垂肩上,一身灰中带白的衣衫,腰里系着一条金色怪状的带子!
双目闪射着绿色的阴森光芒,双颊高耸,却没有胡须,一张紧闭的嘴,薄薄的嘴唇,显示出凉薄残酷的天性!
赤手空拳,衣袖卷在小臂以上,两条枯瘦的臂腕下,却有一双薄扇般大的鹰状怪手,份外怕人!
在蓝姑叱问声中,这人阴森的一笑,道:“蓝妞儿,不认得老夫人了吗?”
蓝姑暗中一咬银牙,道:“姑娘根本就不认得你这老儿!”
这人再次阴笑一声,道:“老夫云飞,你听说过吧?”
蓝姑冷哼一声,道:“姑娘早就认出是你来了!”
云飞哼了一声,道:“你丫头有多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老夫说话?”
蓝姑道:“你老儿又是姑娘的什么人,姑娘不敢?”
云飞怒叱一声,道:“很好,你师父不认我这师弟,你也敢不认我这个师叔,反正是生了疮就会发肿,这笔账,迟早要算,今夜就先宰了你这丫头再说!”
话落,大步逼上,双手缓缓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