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天光早亮,不知是何时辰,楚零勉强坐起,已觉疲乏难支;缓缓提动真气,几乎疼死,内力竟然无法贯通,不禁大惊失色!
楚零自知伤势太重,虽仗应变迅速,未被实在击中要穴;但最后拚却两败,施展异离神功中的“三昧禅掌”,与萧珂四掌相抵之后,又强捺元气,暴喝吓退萧珂,致冰煞阴寒透入“太乙”、“冲门”两穴!左肩受伤亦重,彼时虽有异离神功防护,但却被萧珂击中了“手太阳小肠经”的“臑俞”、“小海”两穴。冰煞虽然未被侵入,但小海穴位在肘大骨外,去肘端五分陷中,至小肠以上。致左臂失灵,而腹内隐痛。
他数处重伤,真气自虚,内力无法提聚;双腿发木,左臂奇酸,竟已不能站立。他咬着牙爬到一株古槐干旁,背依巨干,勉强趺坐地上,静心合目自疗,缓缓提动异离神功,慢慢逼出冰煞寒毒。假若换了一个人,此时早已丧命。楚零第一次尝到冰煞阴功蚀体的滋味,也是第一次败北,这个教训不小。他整整耗到深夜,才将一身寒毒逼消;左臂肿胀一倍,仍然奇疼,全身酸懒无力,感觉劳累至极。此时他动也不能动,只想睡,想睡……朦胧之中,觉得卧处柔软异常,阵阵香风薰袭;臂间冰凉,舒服至极,伤处已无肿胀疼痛的感觉。
劳之过甚,睡意正浓,转个身儿,他又睡了!
醒来,这次他真的醒了;是久睡之后,自然的醒来。伸伸懒腰,舒畅无比,长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蓦地听到金铁交鸣之声,他睁开眼,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睡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垫着柔软的厚毡毯,车顶篷上,挂着一盏小巧灯笼。
兵刃相碰的声音,距离卧处不远。他并未多想,飘身下了马车,随即奇快无比的又回到车上。
不知何时何地,睡丢了自己的上衣;车中一端,折叠着一身衣衫和新袜新鞋。他只好暂时取用,奇怪,大小正好!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曾被萧珂暗算,伤重昏死在古槐林中;后经一整天的疗养,冰煞寒毒虽已逼净,人却疲劳的要死。臂伤仍然肿胀疼痛,却已无法支持,遂三天不管的就地安卧……
如今却又怎地睡到车里?摸摸左臂,毫无痛楚;缓提内力,百穴畅顺,非只伤痛已失,反觉精神百倍。
一身旧衣早巳不知哪里去了,打打头,并非是梦;摇摇头,实在觉得莫名其妙。突然狞笑声传来,夹杂着女子娇叱的呼喝声。楚零顾不得多想,再次飘身车外,飞扑呼喊打斗之处而去。他隐身一旁,仔细窥视。动手地方,原来在一座古废寺前,有两个魁伟的大汉,正和太白四女中的华家姊妹搏战!
华家姊妹看来似已不支,两柄剑守多攻少。大汉所使兵刃,奇形怪状,似剑而非剑;长约四尺,宽足三寸,厚有寸余;两边锯齿狼牙尖刃,有柄,一望即知足有三十斤以上的重量;尾部有一蛇头,蛇信吐出两寸。大汉手法诡绝,与两位姑娘对敌,游刃有余,并未施出全力,似怀极恶心肠!
楚零本来不识两人,但看到他们所用的兵刃,恍然记起他等的出身,一言不发,闪身退下,飞纵上一株参天古木。暗中留意,果然发现所疑之物。再次注目当场,华家姊妹越发不支,他悄然纵身,轻若无物,站到大汉背后。华家姊妹正好面对着楚零,自然看得分明,不由芳心大喜;手中剑不知哪里来的劲道,竟然改守攻上。
左旁和莺姑娘动手的大汉,嘿嘿阴笑着说道:“喂,老三!小妞儿后劲不小,有意思。”
一语双关,言辞极为下流,那老三冷哼一声说道:“二哥又犯毛病了,当心大哥生气。”
老二竟似不服的说道:“要不是老大下这倒楣的命令,抱我也早把小妞儿抱住了,何用费这么大的事?这遭不管老大怎……”
楚零已得机密,不再等待,沉声说道:“你们两个东西有完没完?此处不是幽燕之地,任凭尔等横行,再不停手,可别说我要教训你们了!”
两名大汉霍吃一惊,一南一北倏地纵开。别看他俩样子蠢笨,轻身功力却也了得,落地不带丝毫声响。
楚零有心先叫两位姑娘离开,因还有一名巨恶即将到来,免得至时无法分身接应,遂不容大汉开口,就对两位姑娘暗示说道:“你们姊儿个先走吧!和两个臭小子有什么好斗的,不能睁眼的那人,已经上了临安,要快追才成!”
谁知华家姊妹却点着头答道:“就听你的,咱们马车上会!”
楚零心里怦得一跳,原来自己睡的那辆马车是她姊妹的。
他这时突然想起那两匹驾辕的马来,难怪刚才看着眼熟,可不就是她姊妹的坐骑?此时没有余暇多想多说,两位姑娘四只星眼正盯着自己,只好先点点头。
华家姊妹嫣然倩笑,瞪了两个大汉一眼,飘呀飘的走去。
两名大汉才待拦阻,楚零冷笑着道:“喂!幽燕三绝难道就会欺侮女孩儿家?”
两名大汉闻声止步,老二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幽燕三绝的闲事,难道你没有看见我等那‘三绝旗令’?还不报名受死!”
“什么三绝旗令,此处并非幽燕地方,尔等放明白点。我懒得跟你们两个蠢物废话,叫金老大前来!”
“娃娃!金老大是你能叫的?!”
楚零突然扬声大笑道:“不知死活的蠢贼,先给我留下你那‘蛇形狼牙穿’!”
说着楚零倏地凌虚伸出左手,抓向老二持拿兵刃的右手腕。相距丈远,任你功力多好,那怕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能从幽燕三绝手中夺去他这蛇形狼牙穿,是故金老二冷笑着动也不动。
讵料金老二念头尚未转过,蓦觉右手如被火炙,奇痛入骨,再难掌握手中兵刃;一声疼吼,扔掉蛇形狼牙穿,猛地连连甩手。楚零上步自半空接过金老二的兵刃,阵阵冷笑,双手不停的在蛇形狼牙穿上揉搓。一声断喝,狼牙穿变成了锯齿棍。硬生生的被楚零将正中二尺地方,拉长了四尺。噹的—声暴响,扔在地上!
这本是转瞬间事,金老二蛇形狼牙穿扔掉,右手疼痛刚觉渐消;才待扑上,狼牙穿已被对方抛了回来。幽燕三绝中的老二、老三,不禁胆寒心凛。
楚零再次手指金老三道:“念你人虽凶狠,却能不犯淫戒,故此我不留难。金老二右臂已伤,三个时辰之内,齐肘断去,尚能保得残生,过时必死!我有要事,不能久留。金老大来时,代我寄上一语,敢在中原地区妄杀一人,淫一妇女,必受化骨炙肉之罚!”说着他一步步缓缓远去,金二金三,果然不再停留,将放置三条通路之上的三绝旗令收起,飞纵逃下。
楚零踱近马车,他可为了大难,又不能不去。硬着头皮走到车旁,华家姊妹已含笑相迎,飞莺姑娘说道:“今天真险,原来这两个东西是幽燕三绝兄弟,若非你……你这车把式来得恰好,我姊妹可丢大人了。”
“妹妹怎么这样称呼人家?”
“怎么办呢?人家有个懒得说话的脾气,我怕再碰钉子,没敢问名问姓,只好套他自己的称呼来唤他了。”
音莺姑娘咯咯的娇笑不停,楚零也难为情的笑了笑。
飞莺姑娘瞟了楚零一眼,俏脸儿一扬又说道:“说来说去,我说你到底尊姓呀?”
楚零明白两位姑娘生心调侃自己,不久以前,和萧珂初次江湖相逢之时,姑娘已知道自己的名姓了,如今却又故意相问,这可叫他怎样回答才好呢?想来想去没有好办法,不由抬头看了这顽皮的姑娘一眼。
音莺姑娘一旁却掩口娇笑着说道:“妹妹当心,他眼睛又说话了!”
楚零拿两位姑娘真没办法,摇了摇头,飞莺姑娘又说道:“你的臂伤好了吧?”
楚零闻言慌不迭地称谢道:“多蒙两位姑娘相救,我竟糊里糊涂睡得毫不知情。”
“糊里糊涂?楚大侠……”
“姑娘别这样称呼我,叫我楚零好了。”
“你怎么称呼萧珂的呀?”
“我叫他大哥。”
飞莺姑娘这时却对音莺姑娘道:“咱们也喊萧珂叫大哥,那就称呼他二哥吧!”
“怕不行哟!妹妹,二哥是萧瑾叫的,咱们……”
“不!姊姊,萧瑾喊他二哥哥,咱们叫他二哥,二哥和二哥哥不同,这里面还差着一个字呢!我说二哥,对不?”
好顽皮的飞莺姑娘,说着说着,霍地转调话锋,问起楚零来了。这可又叫楚零说啥?他只好点点头。
飞莺姑娘接着又说道:“那么我们可就老实不客气的叫你二哥了。我说二哥,你刚才说了一句,糊里糊涂睡得毫不知情对吧?”
“实因身受重伤,经一日自疗,疲乏不堪。卧地而眠,竟然沉睡若死,两位姑娘救助尚不知……”
飞莺姑娘不容他再说下去,立刻出声道:“慢着慢着,二哥喊我们什么?”
楚零皱了皱眉,似羞含愧,实在却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音莺姑娘却接着说道:“二哥,你怎么称呼萧家姊姊来着?”“姊姊记性真坏,二哥不是口口声声唤萧家姊姊大妹吗?”
姊儿俩个一吹一唱,飞莺姑娘替楚零接上了话。
“是呀!那二哥也应该改个称呼叫我们呀!”
音莺姑娘不问楚零,反而问起自己妹妹来了。
“姊姊说得不错,二哥,这样好了,‘大妹’和‘二哥哥’,是二哥和萧家姊姊互相称呼而用的,我们称你二哥,那你叫我们二妹妹、三妹妹好了。这样绝不会弄错,叫着也顺口,听着也顺心,怎么样?”
楚零简直不晓得怎样才好,音莺姑娘却突然说道:“二哥你是怎么了嘛?扭扭捏捏的和女孩子似的。”
楚零蓦地心头一震,暗中自忖道:“着呀!今朝怎地生起‘贼’心来了!”想罢心境自明,神色转宁,含笑说道:“好!自今之后,我们就像同胞兄妹一般。二妹妹、三妹妹还有事吗?此处并非善地,没事还是早些走的好。”
“二哥你上哪儿?”
“先到临安。”
“萧大哥可是真到临安去了?”“我只是在猜测,他大概是去了,杜姑娘呢?”“杜姊姊前天和我们分了手,说好中秋在敬阜山庄见。”
飞莺姑娘突然接口说道:“二哥,你怎么受的伤?”
楚零摇摇头,含笑不答,飞莺姑娘半开玩笑地说道:“二哥现在不乏不困了吧?”
“我还没谢二妹妹和三妹妹呢!”“和我这三妹妹无关,从地上抱起你来的不是我,给二哥你擦药换衣服的也不是我,要谢,谢二妹妹就行了。”“妹妹你再胡说!”
音莺姑娘羞极,急忙制止妹妹。飞莺姑娘却娇笑着又说道:“二哥好不害羞,姊姊抱你上马车的时候,你好像已经醒了嘛!谁知道笑了笑,一扭头,像翻了个身儿似的,竟然又睡着了,姊姊吓得不敢放手,害我一个人赶车。二哥你说,要怎么谢吧!”
楚零这次可真难为情,飞莺姑娘说得不假,他隐约还记得一丝丝当时的情形。再看音莺姑娘,粉脸早羞成熟透了的紫葡萄,“哟”的一声,低头看着鞋子钻进马车里去了。再回头,这可好,另外那位已从车辕上进了马车,把楚零一个人丢在车外。他摇摇头,低声地问道:“车就停在此处?”
“谁说的?二哥,咱们不是要到临安吗?”
飞莺姑娘在马车里答了话,楚零还没接口,她却又说道:“我和姊姊一整天没合眼,对不住,这回可要好好的睡一觉了。
好在赶车二哥内行,您就多偏劳吧!”
楚零还能说什么,飞身上了车辕,抖开缰绳,缓放牲口;咕咚咕咚的,这辆马车踏着暗黑的大道远去。
临安,古之名郡,五代时吴越王钱谬建都于此,跨运河,濒钱塘江右,吞四山而抱西湖,气势雄壮!自高宗南渡,此地才叫临安。为什么单单把这有名的古都改称临安,想来是说,此非永居之地,“临时安身”罢了;迟早有朝一日,逐胡虏,平四乱,复我大汉故土,还我锦绣河山!
西湖,水中央的一座美仑美奂的凉亭上,时正晌午,围坐着十数位气质英勃的人物,有老有少,筵开双席,却无人下筷。东席上空着正座的两个位子,西面也空着一个主座——难怪,原来正主儿还没到。
移时来了一人,素衣素服,风度翩翩,前面有一小童引路。那人右手扶在童儿肩头,登上凉亭,对先来的众人说道:“众位借问一声,这可是成化一和宇文兄弟宴客之处?”
立即有人答道:“不错,请问您是成爷的朋友,还是两位宇文老爷的宾客,这里有两桌酒,故此必须动问。”
那人点点头说道:“他们三个都请了我,今天他们不是为了要争夺临安第一高手的尊位,才设筵群侠在这里印证手法的吗?”
“不错不错,那么您请……”
那人却又说道:“席分两座,难道他们还各约了助拳的朋友?”
“没有没有,因为大家都是熟人,谁也不便相帮;席虽双分,情却如同一家。只是尊客面生,故而有心一问。”
那人闻言霍地仰天大笑道:“秦桧治理下的临安,连武林中人都学会了这两面交情的做人方法;当人一面,背人一面,有趣有趣!”
举座闻言大惊失色,个个面面相视,作声不得。那人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小童儿的肩头,敞声说道:“你带我到东席上座!”
童儿闻言带路,那人坐下之后,又对童儿说道:“告诉你爹,船停在那儿别移动——一动别动知道吗?”
童儿迭声答应,那人手探袖中,摸出一粒蚕豆般大的赤金豆儿来,递到童儿手里,挥着手说道:“去吧!这个交给你爹替你存着,积多了长大了,用它给你娶个好媳妇,生两个好小子;长大了别叫他们做官,别当人家的看门狗,别忘了祖宗坟地。念书为知礼,够用就行,能这样瞎子下次多给你一粒。”
童儿咧着嘴直笑,喏喏连声跑下。在座之人,都是临安城有名的人物,听出瞎子指桑骂槐,却皆无可奈何。那人摸着筷子,问都不问,让也不让,在菜盘里胡乱翻腾一阵,大家不知他是哪种来头,只好皱着眉忍耐。
刹那不知何人,蓦地喊道:“来啦来啦!成爷和宇文兄弟一块儿来了。”
接着闹嚷嚷乱哄哄,由远而近来到亭中,五个人像捧月似的拥着三个汉子进来。成化一坐到另一桌上,宇文兄弟坐在那瞎子的旁边。他弟兄霍见酒菜已经动过,才待发作,成化一那旁已拱手说道:“宇文老兄,咱们是自己人,印证功夫归印证功夫,交情可还是交情。饭早已经在相爷府用过了,如今干一杯就言归正题怎样?”
“痛快,成兄不愧是磊落汉子,干!”
宇文启话罢举杯,仰颈见底,宇文展相随。成化一挑起拇指,对着宇文兄弟一伸,也喝干了杯中酒。成化一再次说道:“怎样比法,请宇文兄出题。”
“怎敢怎敢,成兄吩咐就是。”
那瞎子这时却开口说道:“你们请我们前来,可还要我们说话不?”
成化一当他是宇文家的朋友,宇文兄弟又当他系成府的宾客,不由同声开口,请他说话。
那瞎子冷冷地说道:“你们双方是当事人,谁出题全不好。
要是你们两边都不反对,瞎子倒有个很好的比武办法。”
双方自是请他一谈,瞎子却正色说道:“有武必伤人命,你们是有心藉此机会铲除异己呢,还是真要各凭功夫,印证胜负点到为止呢?”
“自是印证胜负,以定尊位,点到为止。”
双方同声如此回答,瞎子又道:“如此就简单了,软、硬、轻功和内力,并合为两场,单对单。宇文兄弟选一上场,一胜一负为和,二胜为尊,二负为臣,你们意下如何?”双方俱皆赞成,并对瞎子的来历注上了意。
瞎子略加沉思,点点头说道:“我想过好久,你们双方只要一合上手,必然各出全力,如此死伤仍恐难免,说不定我自己冒点险了!”
大伙不由一愣,人家动手相搏,不知道瞎子冒的是哪门子的险?遂鸦雀无声的静听瞎子说下去。
“软硬轻功为一搏,你们双方可以把我瞎子当作目标。拈筹分为先后,请人代报数字,以五十为限。五十数内,能先打我一拳或踢我一脚者为胜;过五十之数,则谓之负,这是第一搏!内力算第二搏,约好和瞎子互抵三掌,先能掌震瞎子倒地者为胜,反之则负,如此双方可以各展所学。指为剑,掌化力,飞来纵去是谓轻功。轻拈缓送乃武术柔力,以饱临安万民眼福,而定第一尊位何属,这办法怎样?”
举座闻言,惊咦声、慨叹声、嗤笑声,乱成一片。
成化一正容说道:“朋友,你这番盛情成化一非只心领,并极感动。只是你我往日无怨,怎能这般作法,还是换个比法才好。”
宇文展误瞎子是成化一有心请出来的,说番大话之后,成化一再坚执不可,天下英雄岂不尽皆赞美姓成的够人物?是故当成化一说完之后,宇文展冷笑着说道:“喂,瞎朋友,你是寻哪个开心?”
“宇文展,你敢蔑视我瞎子?”
瞎子看不见,却知道他是宇文展。成化一心中一凛,他越瞧瞎子,越觉得这人奇特得怕人,他不由暗存心机。
宇文展哈哈一阵大笑之后,再次问瞎子道:“如此说来,瞎朋友刚刚说的是真心话了?”
“是不是宇文展你说惯了假话,认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
宇文展强捺暴怒,冷笑着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成兄,拈筹分分先后吧!”
“且慢,宇文展,请听我一言,你我相搏,何必牵连别人?这位朋友是热心肠,我等怎能将好朋友……”
宇文展挥手扬声说道:“哪个想牵连此人,是他自讨的差事,宇文兄弟没有这种朋友。成兄不愿遵约,莫非和此人素日相识?”
成化一不由大怒,沉声说道:“字文展,你这句话忒地不当。成化一浪迹江湖,见识过千奇百怪的事物,你莫小瞧了这位朋友。莫非素识,多言何益,拈筹就是!”
宇文展冷笑着,面露狰狞之色,成化一万般无奈,拱手对瞎子说道:“朋友,你听得清楚,在下……”那瞎子拦住成化一,嘿嘿冷笑着缓缓站起道:“我到临安三日,人言一剑双鸟是剑仁鸟狂。今朝是非已得,成化一勿须多言,瞎子还有一句话说!宇文展,瞎子问你,稍停相搏,瞎子是否也能还手?”
“这岂非废话,天下没有不让对方还手的搏斗!”
“如此甚好,就请你们双方拈筹先后吧!”
瞎子说完这句话,慢慢地摸到椅背,在亭内踱起步来。有人悄声问他,可要撤下桌椅酒菜?他摇头说不必。成化一拈筹在先,到瞎子面前道声得罪,瞎子闭着嘴摆摆手,仍然自顾自的踱他的四方步。
筹儿拈得,宇文兄弟占先。宇文启暗嘱兄弟当心,宇文展冷笑着点头,候瞎子踱到近前,他才说道:“瞎朋友,宇文展拈得先筹,咱们何时开始?”
瞎子冷冷地说声稍待,随即转对成化一说道:“瞎子有两点要求,一、请在东席之上,倒好三大杯酒,瞎子跑渴了好喝;二、其余的朋友,全部请到亭外,以便宇文展能放开手脚。这两件事就请成朋友帮忙办理一下,并请找个记数的人来如何?”
成化一立即答应,刹那一切办齐。瞎子对字文展道:“瞎子看不见,你也帮点小忙;摔个碗或盘子什么的,当是咱们搏战开始,记数的朋友也请闻声起数。”
宇文展顺手抄起一只大盘,冷笑着高高举起说道:“瞎朋友留心听着!”
他一松手,大盘跌成粉碎,声音震响,报数之人,已经开始大声喊“一”,宇文展悄然纵起,飞身扑到!瞎子似如不觉,众人不由提心吊胆,他们从宇文展纵扑的式子上,看出施展的是狠毒杀手,皆替瞎子着急!
眼看着瞎子要遭毒手,讵料奇事突生!也没看见瞎子迈步,却已到了宇文展的身后,他竟趁空拈了一个肉丸子放在口中,众人不由哄堂喊好。瞎子扭回头来,对着大伙儿点点头,惹得众人再次呼叫。
宇文展一下扑空,羞怒交进,霍转身,猛上步,伸手二次抓来。这时正好瞎子回头,宇文展的右手,已到了瞎子的肩头。谁知瞎子理都不理,容宇文展指尖触及衣衫的刹那,他倏地一个飞旋,又到了宇文展的身后,伸手拍在宇文展的脖子上,并冷笑着讥讽的说道:“我瞎你又没瞎,怎么乱下手呢?”
宇文展恼羞至极,突出右手,一式“海底捞月”,下绝情施毒手,并二指,迅速无伦点向瞎子“乳中”要穴!瞎子动若闪电,倏地飘出,冷笑阵阵,扬声说道:“传言青莲居士捞月亡身,莫非你也想去?”
此时亭外一千人们,皆已寂然注目不懈;个个俱已看出,瞎子身怀绝顶功力,为当代罕见的高手。
“瞎鬼你纳命!”宇文展并非弱者,上来骄敌忒煞,致遭戏弄;如今沉着应战,步步进逼,施展开“天罗九手”,暴喊扑上。只惜所敌太强,瞎子身法诡奇得使人凛惧;进退有若幽灵,飘飞捷似鬼影,看不出是何门户传授,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招,宇文展施出“五绝手”,当胸抓到,瞎子蓦然扬声喊停!宇文展连环进攻,怎肯便住?那瞎子霍地沉肩飘退到凉亭栏杆旁边,一言不发双扬十指飞扑抓下。瞎子凛人的一声怪啸呼出,飘然迎上,却比宇文展迅疾地多。不知他施展的是什么手法,竟将宇文展双腕捏住;宇文展空具一身功力,竟难挣扎!
瞎子捏着宇文展的双手腕,却扬声说道:“记数的朋友,你这可不对,现在是多少数了?”
原来记数的这人,喊到“五”数之后,只顾全心注意这场惊人的搏斗,竟然忘了接着喊下去了。瞎子一问,这人才霍地想起此事,慌不迭的连声致歉。
瞎子摇摇头,却沉声对宇文展说道:“武林动手,素有规戒,我曾喊停,尔竟仍然进逼不舍,像你这种东西,杀之污手,滚!”
“滚”字出口,只见瞎子双臂一抖一甩,竟将宇文展扔出数丈,面临西湖之水,他直跌了下去!旁观众人,连宇文启在内,竟无一个胆敢拦阻。此时湖心画舫,早已排列成行,人山人海,欢呼如雷!
瞎子将三杯酒倾下咽喉,缓缓说道:“宇文展已败,成化一请试身手!”
成化一功力虽然胜过宇文兄弟,但也不过半筹之先。目睹瞎朋友的身法武技,早已自愧弗如,闻言便说道:“成某眼拙,未识高人,自愿认败,并请朋友移玉寒舍一谈如何?”
瞎子冷笑着摇摇头道:“你总算很够分寸,不愧临安一剑之名。瞎子有几句良言劝你,秦桧残害忠良,迟早有报,你何必代人承祸?瞎子耳闻人言,临安一剑双鸟,有谋取黄帝神刀之心。并非瞎子齿冷,似你等这点功力,恐怕连神刀的影子都无法看到,已丧命江湖。昔日秦桧待若上宾的长发鲁达,在敬阜山庄也只不过是个二流的人物,厉害由此可见!瞎子言尽于此,我要走了,有缘他年再会吧!”话罢坦然挺胸而行,众人悄然让路。
哪知瞎子刚刚走到中间,蓦地一声冷哼,全身突然左转,右手捏着一柄宝剑的剑身说道:“暗算我的是宇文启?”众人这才看清,宇文启手握宝剑,满面赤红,剑身捏在瞎子手中;宇文启用尽力气,无法夺回!
瞎子哈哈大笑着说道:“有秦桧这种主人,就有你弟兄这样的奴才,武林中人的脸面,叫你兄弟给丢了个干净!瞎子真不明白,是什么人瞎了心眼,凭你们这种鼠偷狗窃般的匹夫,也会被尊称为侠义?瞎子本不愿意溅血在这大好灵境的西湖之上,只是像尔兄弟这种东西,留在世上也是祸害,只好……”
众人都已听出,瞎子起了杀人心肠,可惜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生怕“天杀星”照顾到自己,个个噤若寒蝉!突然在湖心画舫群中,有人暴喊一声:“大哥使不得!”
大家尚未找出这呼喊之人何在,那瞎子闻声似受极大惊吓,全身一颤向后退了两步,硬生生地也把宇文启拖出人群。
宇文启暗算瞎子不中,瞎子开口训斥,听出大事不好,才待撒手扔剑,已经有人喝阻瞎子;宇文启呆得一呆,接着已被拖了出来。他飞快地撒手,低头向人群中钻去。谁知瞎子轻舒左手,上步把他抓了回来;右手一震,宝剑断折坠地,跟着怒叱声道:“有人不愿你这狗血玷污大好湖山,今日姑且饶尔一命。听着,双鸟自此江湖除名,远离临安……”
瞎子的话才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开朗豪放的长笑声音传来,随即听到一声佛号,接着有人扬声说道:“双鸟固是下作,阁下也未免过狂!和尚虽然跳出三界,但却难泯是非之心,绝‘嗔’之一戒,要会会高人!”
众人闻言,扭头看时,不由纷纷让路说道:“有热闹看了,酒和尚来啦!”
瞎子一听“酒和尚”三字,冷笑一声,猛甩左手,一条人影随手飞起,“噗通”一声,宇文启被扔落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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