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很特别!
银月如此想,甚至开始欣赏南宫鹰翻箱倒柜寻宝之粗俗模样—-就像贪婪盗贼.哪像一帮之少主人?
朱铜城一直保持风度,虽然风头先被抢去,但见及南宫鹰粗俗举止之后,他又信心大增,暗道:“狗改不了吃屎!”胜利将属于自己,乃叫手下找来椅子,先让银万金父女坐下,自己也落落大方坐在椅子上,以欣赏态度,直瞧南宫鹰贪婪模样。
其实南宫鹰贪婪岂能相提并论,就像练武者痴迷于高深武功秘籍一样,那是一种深陷不能自拔之喜爱。
银万金已经看出南宫鹰非但不土,而且道行高深得几乎要让自己佩服,他所挑者竟然都是自己喜爱之精品,尤其那只看似散乱红花般的玉环,乍看之下,比翠玉环何等差上十万八千里,毕竟翠中见红点,已有瑕疵,他偏偏瞧得仔细而频频称奇。
银万金暗道:“千万别放入口袋里!”只怪自己一时心急,连这宝物都丢入宝箱而沦落此处,害得他额头冒汗,猛擦仍不止。
南宫鹰意识到他紧张动作,转头过来,瞧瞧他,瞧瞧坐在椅子,冷眼看人的朱铜城,以及美貌的银月姑娘。
“怎么?没看过盗匪打劫啊?”南宫鹰表现的比他们还自在。
银月姑娘立即应声道:“有两箱是我爹的,你想劫吗?”
“劫?’南宫鹰弄笑:“有没有搞错,这是你爹用来孝敬李铁头,换回你的婚姻,现在你没得嫁,那表示万幸之极,你还敢要回它?”
银万金登时陪笑:“少堡主误会了,小女无知,小的早就想拜见堡主,带些礼物也是应该,小的还怕堡主不收呢。”
发现坐在椅子上,颇为失礼,急忙拉起女儿,想谢罪。
南宫鹰起身而笑:“坐,坐,不必客气,我妹婿赏座,你们又何必拂他美意,姑娘说的也对,我现在倒像在抢劫。这样好了,你跟你父亲商量,珠宝是否要拿回去.你父亲大概不在意,不过你胆子不小,你也可能自行决定。”
“算你还有良心!”银月姑娘嫣然一笑,终和父亲商量,银万金本是坚决送人,但拗不过女儿,终于表示想要回那只玉环。
“只要那玉环?”银月莫名盯向南宫鹰手中不起眼东西。
朱铜城亦冷目盯来,他自认品味不差.却也瞧不出此环奇特之处。
银万金一时窘困:“它是你娘遗物,所以才……”
南宫鹰凝眼:“真是如此?”
银万金做贼心虚,只好稍作改口:“是她娘找到的东西……’”
南宫鹰会意直笑,心照不宣,说道:“既然如此,就还给你……你女儿吧!”
亲自走向银月姑娘,抓起她玉手,轻易将此环套向手腕。
银月稍羞,却落落大方接受,待玉环套上,觉得粗糙晦光,还是看不出奇特处,她甚至觉得不舒服想摘下。
银万金登时急叫:“不要摘它……”
南宫鹰笑出声音:“银老头,别再瞒你女儿啦.要是她真的看不上眼,胡乱拆拆裁戴.迟早有一天会掉在地上,到时你准欲哭无泪!”转向银月.笑道:“别小看这玩意,它有个名堂,叫冷月飞花雪,雪跟血通用。因为玉环红点部份亮红如血的缘故,尤其是在月光下,那晶莹剔透的碧玉绽亮其光彩之际,即可见及朵朵红色雪花浮现,就像天上星星般闪亮,让人爱不释手。相传已在王昭君出寨时失落,十几年前曾出现在中原慕容侠女手中,现在却套在你手上。”
银月突然惊心动魄,她怎料到这东西如此贵重?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朱铜城虽惊诧这传言,但他老是看不出玉环独特处,总认为南宫鹰大有胡诌之态。
南宫鹰道:“玉是滑的,它却粗得可以,原是被你爹动了手脚,将其外表抹上一层东西,如果将它除去,准可现形。”
银万金无奈,拿出一瓶药水抹往玉环,只见得一层薄膜软化而搓撕殆尽,但见碧玉绿如深水,红花清澈欲血,就如绿天空里面的闪亮红星星,竟然如此剔透得让人惊心动魄。
银月愣住了,那感觉,好像真的把星星抓在平上一样,简直难以形容。
朱铜城终于看出奥妙,却慢了半拍,在脸面受损之际,总想扳回,立即赞言:“好宝物,配给银姑娘,最好不过,至于夜晚冷月之玉的奥妙,还得姑娘赏个光,让大家见识见识,我看不如晚上来个赏月诗会,也好庆祝今日胜仗如何?”
“好啊!”只能有得玩,银月姑娘从不放过。
“南宫兄呢?”
南宫鹰根本不在乎,闻言立即点头:“有何不可,到时大家都来凑兴,还有一批比珠宝可奖赏呢!”
这是士兵们最喜欢听者,虽然他们忠心主人,但若能领赏回上照顾父母、妻女,何尝不是更计人欢欣?
欢呼中,飞鹰堡弟兄已准备庆祝诗会,铜城派也在朱铜城命令之下,配合准备东西,但那份喜悦比起飞鹰堡可少了几分。
在众人皆喜中,唯独银万金紧张万分,心想一大堆全是男人,唯有自己一个女儿赴宴,简直是不像话,硬把女儿拉到旁边要她装病,她就是不听,大方得让人咋舌。银万金只好请她举止端庄些,免得出差错。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之际,墙头跳进一散发狂人,正是南宫豹去而复返。
他怒叫着:“他娘的!混蛋!瘪三!烂和尚!”双掌凝力见着就打,几个倒楣鬼受击,当场毙命。
一时起骚动,众人急闪一边。
南宫鹰急忙跳掠过来,冷道:“爹怎能滥杀无辜!”
“都是你.谁叫你放走那秃僧!”
南宫豹一连数掌,打得儿子闷哼,节节落退,南宫鹰却暗喜父亲掌力弱了四五成,该是药性发作,计划又接近成功一步。他仍装出受伤模样,闷红脸面:“我去抓他回来便是!”
说着就想翻墙出去。
“给我回来!”南宫豹突然大喝,他之所以放弃追逐李铁头。
最终原因还是怕儿子走脱,坏了他大计,是以才折回看管,如今又怎能让南宫鹰前去追人,要是在马群飞起来抓人之前没回来,一切计划不就泡汤。
“李铁头准溜到红灯教,不必你找人,我自会找他算帐!”
南宫鹰心念一闪,莫非李铁头往北走?自该投入红灯教势力范围,看来父亲疯而未疯.倒还有几分智慧,他转过身,冷道:“朱铜城在那里,今晚要开庆祝诗会!”说完转头离去。
“凭你,也敢跟人吟诗作乐?”南宫豹斥笑几声,转瞧朱铜城,传来爽朗笑意:“你来得正好,这座山寨以后就由你代管!”
分明是赏给朱铜城,他虽不屑,但在美女面前,也得表现高雅风度,遂频频道谢。
两人嘘寒问暖之后,南宫豹为等马群飞人马,而且想避开嫌疑,遂领着人马直登另一处山头,也好利于办事。
不多时,山头已布置妥临时桌椅,供南宫豹休息之际,银万金已拜山求见。
南宫豹一眼认出这胖老头.哇哇斥叫道:“你这家伙,好几年都没带珠宝到飞鹰堡拜山,敢情吃了能心豹子胆!”
银万金呐呐道:“小的转交朱公子,想必他已交给堡主了吧!”
“有这回事?”南宫豹疑惑:“他敢独吞?”但想及朱铜城那把剑,进贡已算不了什么,当下摆摆手:“随你去,要给他就给他,我懒得理你,下去吧!”
“多谢堡主!”银万金感激直拜礼。“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哪有这么多烦事?”南宫豹斥道:“快说!”
“有关小女之事……”银万金道:“她是一个黄花闺女,怎好单身出现男人诗会,还请堡主做主……”
南宫豹一时想起山寨所见那名长发野女人,那尖耸乳房抓起来实在够味,不禁也有染指之心,急道:“她就是你女儿?”
“正是……”
“既然不让她参加诗会,那就留在我身边好了!”
银万金顿觉不妙,南宫豹邪样眼神,分明不怀好意,他暗恨自己越弄越糟,现在又将如何回绝这老色狼?
“怎么?你不敢把你女儿带来此?”
“不,不是如此……只是……”银万金实在找不出理由。
就在为难之际,跟着南宫豹一起来此参战的方君羽已现身,拱手即退:“禀堡主,有急事。”
“急事?”南宫豹斥道:“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此时出事?”不敢大意,还是喝退银万金,要他将女儿带来。
银万金支吾应声后,庆幸退下,心想堡主若为事离去,将一切太平,若仍找麻烦,自己只有带女儿去求南宫鹰了。
南宫豹转瞪方君羽:“快说,有何急事?”
方君羽道:“北方有消息传来,红灯教人马巴绕道伏龙山东侧,大有逼近飞鹰堡之态。”
“他们敢?”南宫豹脸色大变:“他们敢攻打飞鹰堡?”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虽然方君羽知道红灯教徒众可能志在接收李铁头等人,并非想攻击飞鹰堡否则不会只派出十数人。自己说及一大票,乃是想骗得南宫豹稍作调头,毕竟从怒马堂到此,非得七天以上行程,何不引军返行以缩短时间,而且还可避开朱铜城,免得分生枝节。是以,他才撤此谎言。
南宫豹虽骂声不停,却仍传命众人,立即拔营,准备截住红灯教人马。
“顺便把银万金女儿带来!”他仍念念不忘这够味女人。
“堡主要带走她?”方君羽凝视南宫豹。
“她受人骚扰,我把她护在身边有何不可!”南宫豹显得心虚。
方君羽道:“照银万金意思,是不想让她参加诗会,如今拔营,诗会也没了,她根本不会受人骚扰,而且以堡主身份,护着一个妙龄少女去作战,总是格格不入。或许堡主基于爱心,但看在部下眼里,他们会怎么想?”
“怎么想?他们敢!”南宫豹金怒斥,随又心乱如麻,怒挥双手:“去去去,叫银万金父女快滚,拔营拔营!烦死了!”
方君羽这才恭敬告退,前去传令。
南宫豹却两眼失神,似乎仍念念不忘野女人,想至深处,一掌打烂桌子,狂笑吼着迟早要弄到她,拣上马匹,追杀下山。士兵早知他嗜杀成性,赶忙躲向两旁,免得遭殃!
当拔营消息传开之际,士兵们不禁感到失望,然而在南宫鹰犒赏珠宝之下,才勉强提起劲,收拾东西,准备转进他处。
其实,谁不因失去晚上这场宴会而感到可惜?毕竟像银月这般出色女子并不多。能多看两眼,自是过瘾许多。
尤其是朱铜城,本想借此奚落南宫鹰,可惜机会已失,他怎甘心?报复不成,仍想表现才气,他还是找机会写首诗,送给银月姑娘,这消息当然很快传入南宫鹰耳朵,他冷斥这家伙原来一副花心,娶了妹妹还作怪。
然而写首诗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也不愿小题大做,落个争风吃醋闲话,于是装作没那回事,驭马飞奔,追向父亲前头,执行开路先锋责任。
对于银月姑娘,他是觉得不错,但比起阿灵,总是自己老婆好。
想起阿灵那张含带病容的脸,南宫鹰不禁心头浮动,尤其阿灵曾在不自觉中说出让人惊心话。“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那副认真模样,直叫人牵肠挂肚。
一股不祥预感掠向南宫鹰心头,他极力驱逐,直道不会不会,不愿相信地策马狂奔,不自觉已奔出数十里,天色渐暗,西天彩霞已沉入山头,换来一片褚红,今夜该会下场大雨吧?
南宫鹰喃喃自语,转瞧背后,已不见石刀、石木两忠心护卫,或许该等等他们。
南宫鹰于是找个小山丘,立马独仰,显得一副傲岸。不久,忽见一道黑影伏掠而来。
“范通!”南宫鹰一眼即已认出来人。
他正是被派去打探朱铜城秘密的范通大侠。只见他一身黑衣,身手矫捷奔来。但觉站在丘顶,容易透光,遂在凹处招手:“少堡主,有事相告。”
南宫鹰自知重要,立即掠身过来,留着宝马当警戒,落于凹处道:“何事?”
“有关于朱铜城!”范通道:“他之所以围着李铁头不攻,原是串通好了。”
“他跟李铁头有勾结?”南宫鹰简直不敢相信。
范通很快拿出一张灰白绢纸:“这是垫在正式宣纸下边吸墨的纸张.淡淡还可看出几字。”
南宫鹰摊开纸张,淡淡墨痕中见及李铁头名衔和准备攻打字样,他不禁脸面抽紧:“他敢!”
“或许暂时不敢.但朱铜城是个野心家。”范通道:“他炼了大批武器,而且,在秘室设下飞鹰堡、怒马堂、七星门、青龙党和红灯教地形模型。他故意摆得散散乱,但小的一眼即看穿。”
南宫鹰冷冷笑起:“好一个野心家,连老丈人的主意,他都敢动脑筋。”拍拍范通肩头:“谢谢你,这该是大功一件,哪天一定好好赏你!”
主人鼓励,最是受用,范通为之笑不合口,直道是本分。
“难怪他围困伏龙山那么久,李铁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南宫鹰串连一些事件,以获得合理解释,随后又道:“你再替找办件事如何?”
“只要少堡主交代,小的在所不辞。”
“你连夜赶回怒马堂告知马群飞,说可以派人前来接人了。”
“接谁?”范通道。
“你只要照此说即可。”南宫鹰心想此事还是保密些好。
范通不敢再问,他想,这该是两面间谍的后果吧,节骨眼里两个主人都会防着点,然而,信任是慢慢获得的,他二话不说,立即点头:“属下这就去通知。”
“难为你了。”南宫鹰歉意拍拍他肩头,范通感受一股真诚,不再那么责怪主人,打起精神,立即奔走下山。
南宫鹰暗自盘算,以他身手,连夜赶路,该在三日内可抵达怒马堂,对方派出人马,也该是七天后之事,自己还得想办法拖上几天。
幸好红灯教徒出现北山区,他只搜而不捕,折腾了三天,始在南宫豹宣布放弃之下,撤兵调头回返。
南宫鹰但觉奇怪,已往父亲完全赶尽杀绝,如今怎会自动放弃?莫非他另有重事?最近他又不时冷眼对自己猛邪笑,看来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难道他也想摆道?”
南宫鹰忽而想起,父亲也有可能通知某人前来将自己抓走,如此他自能高枕无忧,而这人会是谁呢?朱铜城?或是马群飞?
瞧那朱铜城最近总是假张笑脸,若即若离靠近自己想刺探什么?倒是个有心人,得多多提防他才是。至于马群飞,都已暗自说妥,他会临时倒戈?
南宫鹰不愿多想,这事将等范通回报再说。
他招集石刀、石木、左无忌等人,尽量靠近自己,以应付随时可能发生之突变。
又过两天。
钢城十八村地盘已近,看来明天朱铜城将告别回家,若有状况,该是今夜了。
南宫鹰特别提防,但来者竟是去而复返的范通。
他全身汗酸臭味,敢情为了赶路而没时间洗澡,他已经打扮成商人模样,若非在路旁示意,南宫鹰几乎认不出。
两人约定路边隐秘处相谈。
“马群飞答应前来接人了?”南宫鹰最想知对方动作。
“答应了,并派出百位高手,由总管带队,可能这两天即可赶来。”范通低声道。
“还有其他消息吗?”
“没了,就这些。”范通低下头,似有意避开南宫鹰眼神。
这并非他正常反应,照理说,这是大功一件,而且表现出秘探独到之处,范通应该邀功或精神抖擞才对。然而他此时却是一副心事重重而想极力装出不在乎模样,虽只是一点点不同,南宫鹰已感受出不对劲。
“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事!”
南宫鹰冷静瞧着范通,他虽低着头,但似乎意识到,这是逃避行为,遂也触向主人目光。他干笑,表示只弄得这些消息,有违主人意思。
“能带消息回来已是大功一件,我还得感激你呢!”南官鹰道:“看你是累了,回去休息吧,改天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范通拜礼退去,心头却越显沉闷,直觉南宫鹰已看穿自己心意,然而,又能如何?马群飞毕竟是自己真正主人,而且自己妻儿子女都在怒马堂,当马群飞问及有关飞鹰堡之事,自己又怎可隐瞒什么呢?
他知道,他已渐渐喜欢南宫鹰,否则此时不会觉得如此痛苦。
“南宫鹰似乎是个角色!”
马群飞听得范通通知飞鹰堡消息后,说出这句话。他已猜出,南宫鹰此次出征,虽为解决父亲麻烦,但另一个目的该是试试朱铜城的野心吧?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叫人颇为不安。
而且,南宫鹰在飞鹰堡声望之高,简直一把抓揽所有大权。
他的智慧又高出南宫豹甚多,将来威胁怒马堂的人不就是他?
马群飞不断思考,万一局面真的如此演变,倒不如现在把南宫鹰抓来,好让他弟弟接掌飞鹰堡,如此一来,怒马堂将高枕无忧。
至于南宫豹,他已是个发疯老头,迟早都会报应,不足为恃。
想通此点,马群飞于是答应范通派出一百名精英前去接人。
其中还包括总管这位得力助手,再加上南宫豹的助阵,要拿下南宫鹰并不难。
范通从马群飞眼神中已猜出他意图,他挣扎着是否要告知南宫鹰。然而南宫鹰已走远,他还未挣出一个结果,或而该希望南宫鹰也是敏感之人,已看穿种种阴谋转变吧?
南宫鹰当然想及种种可能性,尤其,他在认为马群飞也是老狐狸一只之后,已下命手下:“分散方圆五十里,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立刻逮捕搜身!”
他想,对方若和父亲串通,必定先设下埋伏,这埋伏还得先让父亲知道才行。唯一方法,该是派秘探传送吧!
本来范通是最佳人选,但马群飞已叫他投靠自己,自不肯将此重要消息交代予他,必会另派他人。
果然,在第二天傍晚,石刀、石木兄弟已抓到一名百姓模样的中年人,他自称是铜城十八村村民,但却无一张粗糙双手十八村民大都挖矿为业,且口音不对。
石刀逮捕他,在抓往觐见南宫鹰途中,他已承认是替马群飞送信—一毕竟信在身上,迟早会被搜出,倒不如事先承认算了。
南宫鹰在一处隐秘小山谷中接见这秘探,并将秘信拆阅,终于证明马群飞暗中倒戈,竟然准备计算自己。
“这老狐狸不守信用,哪天看我拆了他老窝!”
骂归骂,南宫鹰还得处理危机。
“把这家伙捆妥,丢在小村,明天一早,自有人发现,然后招集方总管。”
石刀应声,立即办事,在捆及秘探时,他冷道:“算你造化,少堡主放你一条生路,别不识相玩花招,到时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那秘探哪敢玩命,频频说道知恩知恩,不敢乱来。
石刀这才扛起他,和石水合力,将人送往小村丢弃,并将左无忌、方君羽找来,和南宫鹰会合于村外迎送亭内。
“马群飞临时背信,准备抓我回去,将有一场变数!”南宫鹰把事情概略说明,并公开信件。
方君羽冷冷道:“老狐狸可能感到少堡主日后必将对他产生威胁,始想趁早断你双翼!”
“恐怕他已来不及了!”南宫鹰冷笑:“是他先背信,将来莫怪我无情,现在该先处理怒马堂总管胡不归,他要是不肯配合,事情必定棘手。”
方君羽道:“胡不归素有怒马堂第一高手之称,凭他武功,必定自视甚高,而且可能不买帐,因为马群飞派他前来,大概已料到要用他押您回去,也就是说,他将以武力制服公子。”
南宫鹰冷笑:“谁制谁,还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不肯接受计划,只有先下手为强。”
左无忌道:“不如杀一敬百,以免怒马堂气焰高涨!”
南宫鹰凝目盯来,在考虑这句话,左无忌一向忠心耿耿,也不喜欢多话。
方君羽道:“左护法说的不错,不除胡不归,怒马堂弟兄必定不把本门放在眼里,他们很可能半途变卦,也就是说,带走老堡主之后,随时可能将人再放回。虽然杀了胡不归,有点儿得罪马群飞,但这也是在他背信之后。”
南宫鹰点头:“我来处理,拿把利刀给我!”从石刀身上抓来一把防身短刀,准备亲自解决胡不归,他冷笑:“看我如何一招打败怒马堂第一高手!”
冷笑中传着自信,那股劲道使得方君羽、左无忌等人心神凛然。自看着少堡主长大到现在,方君羽从未见过他狠命斗武之局面,也不知他武功高到何种程度,如今,他竟然说出一招之内打败胡不归,那分明已是绝顶高手之林,很可能连马群飞都难以抵挡。
然而少堡主能办到吗?胡不归号称怒马堂第一高手,曾经一刀砍下北虎七寇而声名大躁,十余年来未曾逢过敌手,如此厉害角色,岂是容易对付?
秘函指出胡不归隐伏于五克坡,大约尚有一天行程。
南宫鹰虽急于处理此事,却也不能行踪过快,以引起父亲疑心。
倒是朱铜城但见自家已近,遂向岳父大人告辞,南宫豹此时只想计算儿子,无心理他,只道过几天再去走走,朱铜城一口欢迎,也就带着千元喇嘛及手下分道而去。
此行,他唯一遗憾的是没整着南宫鹰,好让他在银月姑娘面前出丑,还好银姑娘和父亲离去时,投来那含情笑意,使他受用无穷,心想大概是情诗发挥作用了吧?这让他回味无穷。
千元喇嘛却唤住他:“你不觉得南宫鹰最近行径不大正常?”
朱铜城凝视过来:“怎么说?”
千元道:“南宫鹰引马作先锋,他却不断奔快,走慢,有时还遣人,抓人。据手下回报,他还抓过一名好细,虽然他可能对本村有所防备,但如此小心翼翼的,似乎过过于特殊吧。”
朱铜城本是不屑,且满脑子银月影子,倒忽略此状况,如今经和尚一提,终有所觉,急道:“他在耍何花招?”
“不清楚,不过,跟下去,必能了解一切。”
“可是,我们已撤军……”朱铜城心念一转,或许可改为暗中监视,这和千元喇嘛意思相通。当下又将人马分成两队,只留了十名跟班,其他照样取道回家,如此将可避人怀疑。
南宫鹰无暇理会朱铜城,日夜赶到五鬼坡。
及抵目标时,已是次日傍晚时刻。
此坡山丘起伏连绵,又如堆难坟墓雌伏,尤其入夜,阴暗笼罩之下,远远观来,更形逼真,或而阴风吹过,树摇草动,嗦嗦苦泣,阴魂乱飞情景油然而生。
起伏山凹处,藏匿千万伏兵,亦不为人知。
南宫鹰人马方抵山区,胡不归自动迎上来。
瞧他一副冷眼森森,虽是一身总管打扮,却也掩不了目空一切之态。
南宫鹰早见过这位中年人,头发微白,身材适中,留了两撇八字胡的黑皮厚脸总管。他觉得,除了犀利的眼光之外,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一流高手,但人不可貌相,他还是小心应付。
“阁下该是胡不归总管吧?”
南宫鹰下马拜礼,跟班一同下马。
胡不归冷口回话:“不错!”连礼数都免了,在他眼中,南宫鹰无异已成阶下囚:“怒马堂堂主要我接你回去。”
“不是说好接我爹的?”
“就是接你!”胡不归冷眼肥来,更形高傲,一字字说清楚:“是接你,不是别人。”
“我还是希望总管改变心意。”
南宫鹰对他态度已起反感,话声放得甚冷。
胡不归突然冷笑:“你敢抗命不去?”
“笑话,我堂堂飞鹰堡,凭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好,够狂!够狂的下场就是死!”
胡不归碎然发难,但见他身如电光石火扑杀过来,那移形幻影之快速,简直已达心动意至之妙,就只一触眼,已扑至南宫鹰身前不及三尺,手掌更逼前七八寸。
眼看就要手到擒来,后头方君羽、左无忌想拼命救人之际,南宫鹰却在毫不可能角度里闪向左侧。对方手掌切发而过,只差半分,脑袋必定穿。
“好功夫!”
胡不归冷喝,一招抓空,他并未发怒,只道是自己托大,未展全力,现今测出对方斤两,再次出手已是全力以赴。他也想一刀收拾目标.端看那两尺利刀似若遭受魔鬼诅咒,猛劈而出,寒光大作,早拖开视线追踪,见之不着,瞧之无物,唯感受那股锋利刀锋快得匪夷所思切向南宫鹰左大臂,要是一刀砍落一南宫鹰只有投降命运。
局势猝变,南宫鹰顿陷断臂之危,眼看刀锋已不及三寸,除非他化成烟雾散去,否则任他如何闪掠,挨刀准是免不了,又哪还能施展一招击败对方功夫?瞧得众人惊呼,想挽救都来不及。
岂知南宫鹰不避反挡,不退反进,硬将身躯欺前,右手猛刺利刃。如此打法,唯有比对方快速,方能转败为胜,但可能吗?胡不归手中利刀已快切上那条手臂,南宫鹰却才刚刺刀反攻,两者相差数尺,但高手相争,这无异已相隔十万八千里。
胡不归但见胜利已定,一段谑气正想叫着躺下之际,顿觉南宫鹰手中那把刀竟然着了魔般,似若流星撞地而弹出那道烈光,快得莫名奇妙让人不敢相信地戳向自己心窝。他震惊更是抢快砍。但刀却像砍在硬铁板上,咔地一声,砍不下去。
他还怀疑,还想再砍,还喊出:“你耍诈……”
话声未喊完,目光余角已发现胸口插着一把刀,一张脸为之变色,嘴角直抖着不可能,若真是受击,为何一点痛苦都没有?
难道对方刀法已快得连让自己感觉痛苦机会都没有?目光往下拖,真的,一把刀插在胸口,直没刀柄。但是,怎可能?怎么不会痛?
他全身发抖,这一抖,原凉感觉渗向胸口,真的流血了!他一张股已扭曲:“你……你用何方法?……你……不是人……”
遭遇魔鬼感觉使他更形抖颤,手中利刀已掉落地面。双手抓向匕首,不敢相信地抽出来,鲜血渐渐渗出,心窝都被戳破,他还能说话:“你的刀法竟然比我快!”
“不清楚!”南宫鹰冷道:“我只知道,要杀你,一招就够了!”
双手负于背后,冷漠瞧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家伙。
此话引得怒马堂弟兄脸色大变,南宫鹰武功简直莫测高深,与他为敌,无异是自寻死路。
胡不归两眼充血,他仍不信,一手拎刀,一手抚住了胸口,急忙幻想着这只不过是一道细小刀伤,要不了命。他急于逃开.但逃不了七八步,终于呕出浓血,倒地不起,一命归阴。
“如你所说,够狂,就得死!”南宫鹰冷漠瞧向怒马堂弟兄:“他的死,是因为对我侮辱,和你们没有关系,也请你们回去转告贵堂主,从今而后,飞鹰堡由我掌管,请他不必再多心,现在请你们帮忙,把我爹带到怒马堂,谢谢!”
怒马堂弟子齐声应是,毕竟王者之争,跟他们扯不上关系,他们只要依命行事便是。
此事方了。后头已传来奔马声,该是方才胡不归狂声引得南宫豹注意,策马前来,想看个究竟。
他已奔上山丘,目标甚是明显。
“我爹就在那里!”
南宫鹰赴忙掠上马匹,另找一座山丘站去,如此父子遥遥相望,大有各据山头为王之态。
南宫豹对儿子没什么兴趣,远远直盯游动的黄色队伍,两眼突然放光:“那不是怒马堂人马?马群飞在哪里?”激动得哇哇大叫:“一定是来抓南宫鹰的,你们快退开!让他们把人带走!”
他不断喝向附近军队,甚至发现方君羽而命令他。
“道命!”
方君羽遥遥拱手,立即引领手下,直往南宫豹撤退。如此听话手下,使得南宫豹更形狂妄,笑声震天,直觉儿子这次准是永难翻身了。
“快过来,靠近一点,别碍着怒马堂抓人!”
南宫豹不停向手下招手,果然把士兵全部招来,然而尖枪全指着自己,未免刺眼,又喝道:“枪口向外,不准向内!”
士兵一动不动,仍盯死老头。
“你们想造反不成?”南宫豹怒喝着,忽见怒马堂人马渐渐逼来,哪像在逮捕对头那混蛋儿子,他不禁冷心而发狂:“你们敢?我是大堡主,你们敢造反?方君羽给我出来”
人影乱窜,哪还见得着方君羽身形?
他一时狂怒,猛地欺身下马,直扑士兵,笑的更狂:“造反者死!不要命就给我反叛!”
每以为一掌下去,必定死伤遍处,哪知却被左无忌给挡下,甚至方君羽都拦过来。
“还请堡主息怒,暂前去修身养性如何?”方君羽道。
“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谋反!”南宫豹龄牙咧嘴想吞人。
方君羽轻叹:“堡主心胜已乱,属下不得不出此下策,以维飞鹰堡基业。”
“谁心神错乱!”南宫豹厉吼:“叛徒该死!”两掌奋命劈杀,直若疯豹,杀红了眼,还抢来来手下长枪猛戳猛刺。
南宫鹰见状,轻叹一声,策马过来,尚五十丈已腾掠而起,落身战区,一手抢过父亲手中长枪挤出笑意道:“为了让爹及早悟通生死玄关,只好将您送去太极洞参佛,希望爹能答应。”
“叛徒,逆子,该死,通通该杀!”
南宫豹根本不听,照样猛攻烂打。
南宫鹰无奈,说道:“为了爹您幸福,孩儿只好施展吸功大法,将您功力吸去,待您悟通佛理,自能恢复。”
突然要出钟馗降妖模样,气势十足。
南宫豹忽闻吸功大法,心头一愣:“你当真学过此功?”突又觉得不可能,怒吼不信劈尽全力想一掌杀死儿子。
南宫鹰相准对方手掌,硬贴过去,还装出猛抖猛吸模样,由于南宫豹内力早失大半,怎是儿子敌手,在悬殊差距下只能任其摆布地跟着抽抖。
而那南宫豹又怎知内力早失,在突然受制而挣脱不得之下,方自感觉出功力大不如前,而且似乎真的被儿子吸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从未惊骇的脸,此时亦吓得苍白,冷汗直冒:“你敢?你敢吸光你爹内力?放手,放手”
他猛甩,却甩不掉,南宫鹰那只手简直已生根似地粘在手掌心,他更恐慌,竟然张嘴咬来。
南宫鹰唉呀急叫,赶忙撤掌,害得南宫豹倾身过猛,为之落地打滚。南宫鹰不想再拖,登时欺前,凌空数指,戳中父亲数处要穴,封住其功力。始淡声说道:“爹您就多忍忍,挣扎已无用,我已吸去您七成内力,你现在连一个武士都打不过,还是束手吧!我如此做,也是希望您有时间修练大乘金刚经,如此不但可以修身养性,也可以增强功力,以达到最高境界。”
南宫豹已使不出劲道,困坐地上,两眼怒火通红,一句话都不吭。
“爹,您可知道您最近做些什么事?连怀孕妇女,您都想杀啊!”南宫鹰沉痛说出此话。
或而扬威发狂不了,南宫豹突闻此话,不由心头一颤,怀疑自己真的做过此事!
他轻轻一叹,满眼怒火转成感伤,如斗败公鸡,锐气尽失。
“只要爹能恢复本性,孩儿随时会接您回来……”南宫鹰感触良多,亲手将父亲放逐,滋味并不好受。
南宫豹默默起身,默默注视在场诸人,虎死余威在,瞧得众人低头避开目光。然后,默默等着怒马堂人马将他带走。虽然他不吭一声,但瞒珊步伐的背后,不知充满多少英雄末路之悲凉。
这和一时辰前的耀武扬威,何止差上十万八千里?
如梦人生,莫过于如此。
南宫鹰瞧着父亲渐逝身形,暗自轻叹,虽是战胜此局,但认真说来,又是谁赢了?
方君羽走来,想说些安慰的话,然而触及南宫鹰目光,他已觉得此时此景,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毫无济事。
“走吧,就当我父亲闭关修道去了,如此一来,大家心情会好过些!”
还是南宫鹰打破沉闷气氛,引着人马离开这不怎么顺心的五鬼坡。
待众人渐渐放开心情之际,方君羽始又说道:“听消息传来,朱铜城去而复返,似乎在刺探本军之事。”
“他本就是个野心家。”南宫鹰道。
“他会对飞鹰堡下手?”
“最好不要!”南宫鹰冷笑:“否则,倒媚的一定是他!”
方君羽想及他一招击败胡不归之事,不禁对他敬佩有加:“公子武功竟然如此之高,看来飞鹰堡有福了。”
南宫鹰暗自叹笑:“我动了手脚……”从左手臂衫内抓下一块铁蹄般铁条。“我是用此挡去胡不归一刀,否则手臂准不保!”
方君羽恍然,接过铁条,果然见及一道深深刀痕,虽然,这表示南宫鹰武功可能较弱些,但相对的,他的智慧却可弥补一切。
“不管如何,公子那一刀,和应变事情之能力,仍是让属下心服口服。”方君羽仍相信,就算不用铁条,少堡主照样可以打败胡不归,毕竟那刀刺得太漂亮了。
南宫鹰自嘲一笑:“希望把把成功,否则怎能对付四面强敌呢!”
他又补了一句:“若能将五大门派武功混合,想必能独霸天下吧!”
方君羽不禁想起老堡主利用鹰爪功和弥陀神功以打败李铁头那幕,当知少堡主用心良苦。暗暗期盼有这么一天到来。
三天后。
人马已回到飞鹰堡势力范围。
一路上,传来不少百姓欢呼相迎。
南宫鹰却啼笑皆非,放逐父亲,本就担待一股不孝罪名,这群老百姓却把它当成光荣事?或而父亲真的把人欺虐太过,可是自己又怎能任意招摇呢?
他将此事交予方君羽处理,绕着山道,暗中潜回白石居。
空空荡荡庭园,似乎已长出杂草,而且落花处处,一副苍凉景象,又岂是往昔住处?
一股空虚袭上心头,这并非因为父亲之事,而是那股不祥预兆白石居似乎出了什么事?怎会丝毫不见欢笑声,甚至人气?
自己征战回来,或许水牡丹莫不关心,但阿灵一定不会!照她善良温柔个性.自该倚门而望,等待如意郎君早日归来才对。此时怎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道她出事了?”
不祥预兆更浓,南宫鹰马上推门而入,急叫着阿灵,回答只是空旷回音。他更焦急,找遍所有房间,就连女仆阿月都不见了。
准是肥胖猪搞的鬼!
南宫鹰怒喝:“肥牡丹给我出来!”
等不及,直奔牡丹居,一脚端开水门。
肥牡丹已打扮得光鲜夺目在等丈夫回来,她摆出稍减肥肉姿势,想赢得丈夫不同眼光,但青黑丝袍下的肥肉纵使减肥成功,可惜一百斤减成九十斤,照样胖得吓人,若非特别在意者,又怎会发现t!
南宫鹰根本不吃这套,怒道:“你把阿灵藏到哪儿去了?”
水牡丹对于丈夫正眼不瞄一下,话头又是别个女人,一把怒火又被勾起,冷斥道:“她又不是我的女人,我管她死到哪儿去!”
“你敢把她逼走?”南宫鹰欺身过来。
水牡丹感觉他真的会揍人,急忙缩至一角,泪水不由滚落:“你这是什么心?就算找丑,也是明煤正娶过门的妻子,你连问声好都吝于开口,还大吼大叫地想揍我,我算什么?
你打死我算了!”哭得更伤心。
南宫鹰一时怔愕,自己倒是做得过火,勉强敛起怒气,冷声道:“对不起,我只是关心阿灵为何突然失踪?”
“她哪失踪,她得了肺痨,搬到后山天泉池养病去了。”
“阿灵真的生病?”
“自己不会去看!”
水牡丹还想奚落.但抹去泪痕抬头之际.哪见得着丈夫身形?气得她满脸通红,怒吼着全部去死算了!一件罗裙被撕个稀烂,又自蒙头大哭。
南宫鹰很快掠往后山那天泉池。
只见得热气迷蒙,温泉清澈见底,本该是休息养病最佳地方,却见不着阿灵、阿月主仆。
南宫鹰急声叫着,泉边木屋果然应出声音。
“是少堡主回来了……”夺门而出是阿月女仆,她竟然也是一脸病容,一个月不到已瘦得不成人形。
“怎会?你也得了肺痨?”
南宫鹰心头滴血,撞入木屋。
简单棉被铺罩瘦成皮包骨的阿灵,她还想挤出笑容,却哪禁得了病痛,猛咳出声。
“不要动,我来……”
南宫鹰难忍心头苦,泪水滚落双腮,立即伸手抵住阿灵胸口,源源真气逼去。
“怎会如此?没找大夫吗?”
阿月感伤:“有啊……可是越看越糟……大夫说……说没救了……”悲由心起,她也泣不成声。
“哪有这回事?是哪个笨大夫?他一定看错了!”
南宫鹰哪肯相信,急忙奔出木屋,仰天长啸,准备唤人前来,随即返回,照样运功替阿灵疗伤。
“一定会好的,就算再糟,我亲自上少林要来九转续命金丹,一定可以治好你们的病。”
阿灵经过推拿,觉得舒服许多,始笑出甜蜜:“其实.只要能见公子一面,阿灵已心满意足了。对不起,阿灵没化好妆,让公子看到丑样了……”
自责之下,泪水源源渗出,又急忙想抹去,想挤笑脸。
南宫鹰何曾见过如此善良至性女子,一时激动,悲心更疼,急拥阿灵不放,直道:“你不丑,不化妆也漂亮……”
哽咽难声,泪水直落。
阿灵轻轻推开文夫,轻轻抹去丈夫泪痕,南宫鹰勉强挤出笑意:“等你好转,我们还想遨游中原,别忘了喔!”
阿灵含笑点头,泪水盈眶,却不敢眨眼,免得渗出,一个强忍,牵动病情,猛咳不停,呕出鲜血,急得南宫鹰和阿月抓来绢巾拭个不停。
“怎么搞的,人还不来!”
南宫鹰急忙大叫,山腰传出回话,方君羽和师爷杜九奇,连同南宫剑十余人急惊风似地奔掠过来。
他们以为少堡主出事,但见真实状况,始嘘口气,然而,却也为两女子病容所吓。
“怎会如此?”方君羽道:“二夫人怎会如此严重?”急忙蹲身替阿灵把脉。
他虽身为总管,但平日喜欢阅读,且又喜爱花木,对药花药草颇有研究,二十余年下来,倒成了飞鹰堡准大夫,只要病情不太糟,找他抓个药,倒也能药到病除。南宫鹰目的也是想唤他前来替阿灵治病。
南宫创见状,一脸自责:“怎会?嫂子您生病,怎不告诉我一声?没找医生吗?”待在家里,让哥哥疼爱的女人病成这副德行,他简直比自己中毒还难过。
杜九奇亦是叹声:“老朽只顾防范可能敌人而忘了夫人病情,实在不该。”
南宫鹰来不及责怪两人,因为方君羽说出莫名话:“怎会?夫人虽有疾病,但也不可能严重到五脏尽弱地步啊!”
常人要是坏了肺部即能夺命,何必五脏全坏?其严重性可想而知。
南宫鹰心如针刺:“不管多严重,快想办法医治!”
“我是在想……”方君羽却一脸难处:“属下却诊断不出是什么病,夫人似乎连血液都坏去……”
“那就换血啊!”
南宫鹰催得更急。
“属下得找我师父前来才行!”
方君羽很快吩咐外头守卫前去请人。
阿灵此时开口了:“公子别为小妾担心,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大概可以复原吧……”虽是一身疼痛,她还是尽量隐瞒.然而技术却不高明,让人瞧得心酸。
南宫鹰不想再让她难过,极力装笑,安慰道:“当然会好,在飞鹰堡没有治不好的病,就算情况再差,我也会上少林寺找得续命金丹救你!”
“多谢公子……”阿灵难得泛起些许红晕。这么多人,她似乎害臊,南宫鹰立即把弟弟和师爷请出去,只留总管替她及女仆阿月治伤。
方君羽也替阿月把脉,照样疑惑不解:“怎会?阿月五脏六腑并无病状,怎会消瘦如此?你何时觉得不舒服?”
阿月道:“大约一月前开始吧,为了照顾夫人,我想大概被传染了。”
她稍有怨言,毕竟她只是临时聘来,和阿灵感情并未深厚到生死与共地步。然而,以此交情,且碰上此状况,她仍寸步下离,那忠仆心性说其伟大而让人尊敬也不为过。
“没有医生看过吗?”方君羽问。阿月道:“看啊,大夫人叫来的,先是说风寒,洗个温泉即会痊愈,几天后又说肺炎,后来都不说话了,只给药……”欲泣出声:“看来是治不好了!”
方君羽急忙说道:“没那么严重,一定治得好,你们好好休层,待老大夫诊断过后,自能对症下药。”
这话给了两女子莫大希望,南宫鹰更不停替两人推拿,期能减轻两人痛苦。
方君羽诊察许久,一直找不出病因,眼看半时辰已过,外头起了骚动,紧跟着一名白发苍苍,年近百岁老大夫抓着木箱匆匆赶来,方君羽立即拱手叫师父,老大夫却一脸正经:“先看病再说。”
他想徒弟看不了的病,自是相当棘手,不能耽搁时间,立即放下木箱,一手一抓,替阿灵和阿月把脉。
南宫鹰素知老大夫为大漠神医,虽然不懂武功,但医术却是大漠之冠,一生救人无数,且行踪不明,若非方总管偶然机会和他有了师徒之缘,想要临时请来,恐怕难如登天。
如今他来了,再棘手的病,他都有办法治,南宫鹰心情不禁宽慰许多。
神医把着双脉,眉头不停跳动,时而做沉思状,或而疑惑状,却是越诊越皱眉,甚至动容。
方君羽自知师父反应,急道:“她们两人……”
神医伸手制止,放弃把脉,打开木箱,拿出三小瓶东西及金针一支,刺破两人指头,挤出血液滴落三瓶中,摇了又摇,闻了又闻,但见三瓶渐渐变成红、绿、紫三色,神医将三色混为一瓶,顿时发出三色烟雾。
神医脸色大变:“快避开!’种手拦退南宫鹰及方君羽,直喝:“果然是冰花玉雪露!”
方君羽怔愕:“夫人是中毒?”
“不错!”神医道:“中的是无色无味的冰花玉雪露,此毒乃是收集十数种毒物之液调配而成,然后养在冰天雪地里头一种叫冰花的毒花根部,让它吸收之后,再从它花瓣淬取出来的毒露,毒性温和却难缠。”
南宫鹰惊心动魄道:“阿灵根本没有仇人,谁会对她下毒?”
忽而想及水牡丹这胖肥猪,不禁脸色抽白,几乎快病狂尖叫:“死肥猪你这毒女人……”
忍不住一把心头火,直冲外面,想找肥猪算帐。
南宫剑早闻及此事,非常内疚,拦向哥哥:“你留在此陪阿灵,我去抓她。”
南宫鹰这才止步,怒道:“她敢反抗,绑过来,什么洛阳王,照样打得你变落水狗!”
南宫剑自知哥哥怒意,当下快马加鞭直追下山,以逮泼妇。
“死了算了,这毒女人!”南宫鹰做梦都没想到水牡丹心肠如此狠毒,一时怒火攻心,竟也咳嗽连连。
神医和方君羽快步行出,见及南宫鹰咳嗽,神医赶忙拿出红色药丸要他服下。
南宫鹰脸色更变:“难道我也中毒?”
神医点点头:“可能吧,尤其,你替夫人运过功,行过气,那毒可能因此而传入你身体。”
“这毒女人!’南宫鹰气得脑门发涨。
方君羽怕他中毒太深,急着催他服下药丸,急问师父:“如何解此毒?”
“无解!”
“什么?无解?”这话如刀捅得方君羽全身发寒,少堡主是飞鹰堡新希望,怎能让他就此……
南宫鹰更形激动:“不可能,一定有解,阿灵怎会如此不幸,一定有解,少林续命金丹一定可解!”
为着阿灵,他忘了自身可能也无解。
他多么希望逼神医说出有解两字!
神医叹声道:“老夫行医多年,从未碰上解去此毒病历,且有三人因中此毒而毙命……”
方君羽急道:“或许他们来不及找到解药即亡,却不能因此说此毒无解。”
神医点头:“不错,无解有三种,一种是真的无药可救,一种是不知何药可救.另一种是找不到药可解!”
方君羽道:“一定是后两者,若用少林续命丹,能解吗?”
神医道:“或许能,或许不能,没试过,谁也不敢保证,可惜夫人可能挨不到那时候了。”
“阿灵还能活多久?”南宫鹰急问。
神医道:“她血液全被毒性破坏,老夫顶多能维持她七天到十天性命。”
南宫鹰一颗心直往下沉,从此处到少林,光是前往就得半月以上,再加上返程,除了孙悟空斤斗云,谁有此能耐:“我背她去少林求药!”
他不得不舍命一搏。
神医叹道:“可能来不及,你本身亦中此毒,连夜奔命,必定加快发作,这不是最佳方法。”
“我有日行千里宝马!”
“不要作此想法。”神医道:“纵使你行,夫人也禁不了折腾!”
“我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啊!”
绝望之余,南宫鹰快急出泪水。
神医叹息:“或许你可能到天山雪地碰碰运气,若能找到雪莲,抑或是冰花,或许能挽回夫人性命,照老夫听得传言,雪莲乃冰中至温,可解至寒之毒,冰花乃至寒,又是玉雪露制造者,该可以毒攻毒,除此两味,老夫已想不出何药可解。”
此去天山,日夜赶路,七天自可来回。南宫鹰不禁升起一丝希望:“我这就去!”急于向阿灵告别,急于赶时间。
神医道:“大概在天山北麓,月光高照时,可见冰花踪迹,它若郁金香,只是通体透白。”忽而想到什么:“或许制此毒药者知道何处可采吧?老夫发现冰花踪迹已是十几年前之事,本是想采,却滑了一跤,跌得过远,回过头已不知去向,大概被雪给掩埋了吧。”
南宫鹰急又想追下山逼问水牡丹,却见弟弟冲冲返回,他急怒地道:“胖猪逃了,我已派出三十骑前去追人。”
南宫鹰急忙道:“务必逮着,我得赶去天山求药!”
南宫剑心知耽误不得,立即拱手转身离去,早将文弱书生形象抛向九天外,隐露武将风范。
南宫鹰怀着沉痛心情转入屋内,装出笑脸,倚向阿灵床头,欣笑道:“已知解药,我这就去取,务必等我回来!”
阿灵含笑,苍白脸面现出纯真:“我等你……好好照顾自己……”双手却不自禁紧抓丈夫,深怕这一别就再也见太着了,她极力忍着盈眶泪水。
“一定要撑下去,我一定回来!”南宫鹰深深吻向阿灵额头.虽不舍,终得离去:“还有阿月,你也要照顾自己。”
阿月感恩而泣。
南宫鹰再次抓紧阿灵双手,终于夺门而出。阿灵泪水滚落,她多么希望自己完好没病,免得丈夫如此奔波啊!
方君羽见南宫鹰冲出房门,忙道:“属下率人护送少堡主前往天山。”
“看着办,我得先去!”
南宫鹰等不及人马,他得以自身轻功先行奔至天山。拱手面对神医,说声“多帮忙”,已掠身山区,疾射而去,看是采直线奔驰以缩短时间。
神医轻叹:“世间多情男子莫过如此,希望来得及!”转身入内,专心照顾两病人。
方君羽找来手下,将两人移往白石居,换个较舒服环境,并拜托师爷杜九奇掌理飞鹰堡诸事,他亲自领着二十名手下,追往南宫鹰,一方面是代寻灵药,一方面也可照顾可能中途毒发的少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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