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衣袂响声,郭晓涵飘身而下。
熊振东一见,大声喝道;
“小辈,老夫和你拚了!”
大喝声中,宛如一只疯虎,推开身边的人,举拐就向郭晓涵扑去。
“毒娘子”一见,大吃一惊,脱口阻止他说:“振东——使不得……”
话未说完。
已飞身前扑,伸手将熊振东的手腕扣住。
熊振东茫然不解的望着爱妾“毒娘子”,轩眉瞪眼,不知所以。
郭晓涵一看“毒娘子”这种举措,也不禁楞住。
就听“毒娘子”焦急的说:“振东,镇静一些,你不是郭少快的敌手!”
说话之间。
依然紧紧扣着熊振东的右腕。
熊振东平素最爱“毒娘子”,言听计从,从不违拗,不由轻轻“噢”了一声,可是惊异的目光,却一直在打量卓立丈外的郭晓涵。
“毒娘子”这才松开熊振东的手腕,立即嗔声提醒他说:“振东,亏你还是个老江湖,郭少侠的武功,已达英华内敛,寒暑不侵,出掌运气,意动身先的境地,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熊振东一听,不禁浑身一颤,手中横持的铁拐,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毒娘子”轻轻膘了郭晓涵一眼,继续对熊振东说:“郭少快有要事特来向你请教,还不请郭少侠厅上坐!”
熊振东一定神,连连颔首,立即抱拳说:
“郭少侠请厅上坐吧!”
郭晓涵也拱手谦逊说:“寨主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毒娘子”未待郭晓涵说完,立即插言说:“这等大事,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楚的?”
郭晓涵虽然不知道“毒娘子”是否别有阴谋,但是为了父仇,这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于是向“毒娘子”感激的说:“夫人说的是,只是太打扰贤伉俪了。”
熊振东和“毒娘子”同声谦逊了几句,即引郭晓涵走进大厅。
而那七八名侍女,早日吓得躲进大厅里去,二十几名壮汉俱都密集站立,有意的将“朱砂掌”屠奢,和灰衣老太婆的尸体挡住。
大厅仍灯火辉煌,一桌丰盛的酒筵,为了等候“毒娘子”,尚未开席。
“毒娘子”坚持请郭晓涵上座,熊振东由于心情欠佳,一直没有吭声儿。
侍女们立即移来一架大屏风,置在席前,院中情形立被逮住。
“毒娘子”又派人请来六个面貌不一,衣着各不同的壮汉来做陪,一经介绍,始知俱是香主。
酒过三巡,郭晓涵已迫不及待的说:
“现在就请老寨主将那夜杀死先父的真正凶手告诉在下,以便早日手刃亲仇,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他虽然强抑悲忿,但星目中已涌上一泡泪水。
“独腿天王”熊振东目光呆滞,满腹心事的黯然一叹说:“老朽虽然也是参与追踪令尊的五独之一,但令尊究竟死在何人之手,老朽也不能确定,不过老可以对天发誓,杀死令尊的绝对不是老朽!”
郭晓涵暗察熊振东的神色,再和自己事先的判断加以对照,立即颔首说:“在下也知道老寨主不是杀害先父的凶手,所以才来向老寨主请教,因为那夜老寨主用铁拐捣遍在下全身,已经是第二个人了。”
熊振东一听,面色立即大变,突然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郭晓涵,不解的问:“死在地上的那个孩子是你……”
郭晓涵立即回答说:“不错!”
熊振东立显不安的说:“老朽当时不知道少侠尚未死去,是以在焦急忿怒之下,仍希望能有奇迹发现,现在想来,自觉愚蠢可笑,尚望少侠原谅老朽过去的罪过。”
郭晓涵见熊振东一脸愧色,因而久存在心中的那一丝不满,顿时全消。
于是——
他谦和的说道:“杀父之仇,锥心疾首,自身皮肉之苦,远不及丧父恸痛于万一,如蒙老寨主指出真凶,不但先父感激于九泉之下,就是在下,亦将终身不忘老寨主的深情厚意。”
熊振东双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少侠当时不也是在场吗?为何不知道凶手是谁呢?”
郭晓涵立即黯然解释说:“在下外出刚刚回来,一见先父惨状,顿时晕了过去,是以不知道真凶是谁,在下此番前来,还请老寨主据实相告、如能手刃亲仇,在下终身感激。”
“毒娘子”一见,立即插嘴说。
“振东,这件事既然你没有置身事外,就该尽你所知道的告诉郭少侠,以免令人猜疑,自陷其中!”
郭晓涵觉得“毒娘子”虽然长的狐媚,绰号不雅,但是她却通情达理,因而不由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熊振东略一沉思说:“老朽为守信诺,有许多话不便自动说出来,郭少侠若有什么疑难之处,不妨尽量发问,老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晓涵深知江湖中人一诺千金,终生信守不渝,即使血溅尸横,亦坚不吐实,熊振东如此迁就,亦算难得了。
于是立即颔首说:“如此甚好。现在请老寨主见告,何以五独各据一方,而那夜却同时出现在鄱阳湖畔,是否事先已探出先父隐居在灵王墓中?”
熊振东仰脸干了一杯酒,目光凝视着酒杯说:“湖海五独,为了要追回他们得而复失的东酉,四出寻找令尊和‘芙蓉仙子’的下落,约定每年聚会两次,报告各人追踪结果,十年来从未间断,但也从未探听到一丝线索。”
边说边又干了杯酒,似乎想藉酒抑制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
“就在第九个年头上,有人看到‘芙蓉仙子’在距鄱阳湖以西二十里处的茂林间出现。”
说着接着目光突然一扫“毒娘子”和郭晓涵,始郑重的说:“‘芙蓉仙子’武功之高绝,遇事之机警,就像她的美丽一样闻名天下,莫说看到她的是个眼线弟兄,就是足智多谋的‘独角无常’,也无法在‘芙蓉仙子’身后跟踪,暗踩她的居处。”
“毒娘子”一听老头子如此赞美“芙蓉仙子”,不禁有些妒意的问:“既然‘芙蓉仙子’艳绝天下,贱妾为何一直不知?”
熊振东立即呵呵一笑说:“翠萍,为夫的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芙蓉仙子’誉满武林时,你还是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呢!”
郭晓涵一听,心中暗吃一惊,以他自己看,横波姑姑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多,照熊振东的说法,横波姑姑岂不是个近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了?
心念之间。
只见“毒娘子“微红着粉面问:“照你这样说,‘芙蓉仙子’现在岂不是已经两鬓灰花了吗?”
熊振东立即郑重的说:“武功精绝,修为有素的人,大都驻颜有术,以‘芙蓉仙子’当年成名时,和一代俊彦郭渭滨热恋的时候……”
郭晓涵听得心头一震,星目不由冷电一闪而逝。
熊振东顿时警觉不该揭人隐私,立即可阿干笑了两声,微红着老脸,含糊的说:“总之,‘芙蓉仙子’现在至少已经有三十八九岁了……”
“毒娘子”一看郭晓涵那两道令人颤栗的冷电,也不敢再问了。
其余六人仅有端杯饮酒,举箸吃菜的份儿,根本不敢妄自多舌。
郭晓涵由于听到父亲和横波姑姑之间的秘密,因而眼神外露。
至于横波姑姑和父亲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两人最后又何以没有共偕自首,他不敢在这个时候问,因为他怕扯的太远了而误了正事。
因而立即把话题拉回来,不解的问:“那位发现‘芙蓉仙子’的人,不知可曾踩到她的隐居之处?”
熊振东并不知道郭晓涵和“芙蓉仙子”的关系,因而立即正色说:“要想追上她谈何容易?当时‘芙蓉仙子’似乎也发现有人追踪她,立即展开轻功直奔林中,仅一两个闪身便不见了。
事后我们接获报告,决定集中搜索鄱阳湖畔以西的丘陵茂林地区。第一次,失望了,第二次,又失败了。”
郭晓涵听得剑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老寨主是怎么发现先父隐居在灵王墓中呢?”
熊振东亮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感叹的说:“说来太凑巧了,那天起更时分,夜空多云,老朽经过一片丘陵茂林,无意之间发现一道快速人影,时进时停,行踪鬼祟,因而起了疑心。
当时由于距离较远,无法辨认那人是谁,于是心中一动,立即追了过去,之后,眼见那人进入一座巨大松林中,但老朽追至,竟遍寻不见,再向北追,便是灵王墓了。”
郭晓涵见熊振东已说到紧要之处,因而特别凝神静听。
“毒娘子”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但却装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一双媚眼儿不时柔和的望着郭晓涵。
熊振东继续说:“老朽发现灵王墓中仅有一座破残门楼,不可能有人居住,因而继续向北追踪,北进十数里,发现西北荒地间又有一道快速人影,看他飞驰方向,极似前去灵王墓,老朽知有蹊跷,立即停身细察,似乎并不是方才发现的那个人,但是我仍回身追了下去。”
说此一顿。
神色间不但有一丝怨忿,也有一丝懊恼。
片刻——
他才继续说:“待老朽追至灵王墓时,那个人也不见了,但是我在进入灵王墓的同时,发现一个大坟的后门竟然开着,老朽当时灵机一动,深怕坟门关上,因而不顾危险,就冒然冲了进去!”
说此戛然住口,歉然望着郭晓涵,惭愧的说:“以后的情形,小使身亲临其境,老朽也就不再赘述了。”
郭晓涵见“独腿天王”熊振东说了许久,依旧没说出杀父仇人是谁。
他因而不由紧追了一句:“老寨主,‘独臂阎罗’沙似道事先隐身在隧道中,经你发现后,可曾追问他是怎样趁机暗向先父下手……”
说至此处,不禁悲忿填胸,星目中闪动着泪光,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熊振东立即接口说:
“最初由于隧道中漆黑一片,是以没有看出是谁,一直到追出墓外,才看清楚是沙似道……”
郭晓涵听得心头一震,想起什么似的急声问:“老寨主,你们究竟是由何处走出灵王墓?在下居住灵王墓多年,深知所有巨坟仅有那一个出口,任何人进入坟内,必须经过先父居住的那个空坟,现在我才想起来,那夜你们追出灵王墓,似乎并未经过在下倒身之处?”
熊振东也感惊异的说:“老朽至今仍在怀疑,那个出口是谁开的?”
郭晓涵不由暗吃一惊,再度急声间:“老寨主是说,有人事先在灵王墓中另外开了一个新的出口?”
熊振东连连颔首说:“是的,老朽那夜紧紧追在‘独臂阎罗’之后,发现出口是在另一座大坟的石碑下面新开的。”
郭晓涵听得暗暗心惊,他断定杀害父亲的这个人,可能早已发现父亲的行踪,因而是有计划的在进行阴谋。
“毒娘子”立即肯定的说:“既然沙似道知道由那里逃走,那个出口当然是他开的无疑!”
熊振东立即同意的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
郭晓涵深觉有理,因为“独眼判官”左如风进入空坟时,是由原有的坟门进入,而将“独角无常”史有余带走时,也没有走新开的出口,由此可以证明左如风并不知道新出口的位置。
一念至此。
觉得“独臂阎罗”十之八九就是杀父仇人了,但是他一想到“独眼判官”不搜父亲的尸体,而迳自翻动床褥,这又令他感到非常迷惑。
因而望着能振东试探的问:“照这样说。杀害先父的凶手就是‘独臂阎罗’了。”
“毒娘子”未待熊振东回答,立即肯定的说:“那应该是毫无置疑的事,根据常理判断,沙似道暗开通道,进入王坟早有预谋,我认为那夜振东看到的快速人影,也必是沙似道无疑。”
熊振东不停的点着头,似自语又似对郭晓涵和“毒娘子”等说:“照道理,应该是老沙无疑,可是以他的功力,又绝不是郭大侠的敌手……”
“毒娘子”未待熊振东说完,立即轻哼了一声说:“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独臂阎罗’悄悄潜入,隐身在暗中,乘郭大侠不备,暗施杀手,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熊振东被她问得无言可对。
郭晓涵本想说出全盘离奇经过,继而一想,又觉得无此必要,说出来彼此乱猜一气,反而乱了自己的方寸,他前来白河寨的目的,就是要由熊振东口里探出“独臂阎罗’更多的可疑之处。
虽然——
“湖海五独”等都曾参与追踪父亲,但是他相信真正杀害父亲的人,一定另有其人,他不能恃技杀人,让无辜者也一起赔偿父命。
如此做非但横渡姑姑不悦,恩师震怒,在武林传扬开来,自己受贬事小,而让九泉之下的父亲蒙羞,则影响至巨,是以他必须追查清楚,究竟谁是祸首元凶。
现在他从熊振东的口中,得知“独臂阎罗”经由新辟的暗道中逃出,更加重了“独臂阎罗’的嫌疑,但是“独眼判官”迳自翻动床褥的举措,仍不可忽视……
“毒娘子”见郭晓涵蹙眉沉思,狐媚的一笑,柔声的问道:“少侠以为我揣测的可对?”
郭晓涵略一定神,立即正色回答说:“这要看老寨主追上‘独臂阎罗’时,他当时怎么解释了。”
熊振东摇了摇头说:“我们两一见面就打,我不问,他也不说,‘独臂阎罗’究竟是怎么样得知今尊的隐居之处,又如何暗中开辟通道,老朽是一无所知,而以老朽当时的心情来说,这些事都不是最重要的。”
郭晓涵觉得熊振东说的不错,那时他一心想要夺取小锦盒,的确没有问这些事情的必要。
说至此处,虽然没问出真凶是谁,但得知“独臂阎罗”事先曾另辟通道,这趟白河寨总算有些收获。
郭晓涵自觉话已问完,立即起身抱拳说:“在下冒昧前来,复蒙老寨主暨夫人盛筵款待,内心至为感激,现在天色已晚,在下就此告辞。”
“毒娘子”立即起身抢着说:“现在三更已过,少快为何要离去呢?在此歇息一宵,明天再走不迟……”
熊振东和其他的人亦纷纷起身,同声挽留。
郭晓涵坚持的说:“在下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老寨主和夫人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说罢退自离开。
“毒娘子”见郭晓涵去意坚决,自知挽留不住,立即恳切的说:“少侠既有要事在身,我等不便再留,只是少侠今后行道江湖,四海追寻仇踪,极需一匹好马,少侠如不嫌弃,就将戏妾的‘白龙驹’相赠少侠代步吧……”
郭晓涵一听,甚为感动,但他不愿凭空受人馈赠,因而不待“毒娘子”说完,立即拱手感激说:“在下不谙骑术,且无照顾马匹的经验,夫人美意在下永记不忘!”
说罢,迳自走向厅外。
“毒娘子”见郭晓涵不肯接受,自是不便相强,因而含笑的说:“郭少侠你太谦逊了。”
边说边与“独腿天王”熊振东等,紧跟在郭晓涵身后相送。
来至厅外,院中“朱砂掌”屠奢和灰衣老太婆的尸体已被移走,地上血渍也被洗刷干净。
郭晓涵心急赶路,不愿再多耽误时间,来至厅外,转身对熊振东和“毒娘子”拱手说:
“贤伉俪请留步,在下就此告辞。”
熊振东呵呵一笑,和“毒娘子”同声说:“愚夫妇身为主人,至少也该送至寨门才对。”
郭晓涵不便再加推辞,转身拂袖,身形当先腾空而起,直飞向大厅对过的房面上。
熊振东和“毒娘子”由于已知郭晓涵身怀绝学,心中虽在暗赞,但已不觉得惊奇,于是同时飞身而上。
穿房越脊,瞬间已来至寨门的了望楼上。
守寨警卫一见寨主和夫人,俱都恭身肃立,同以惊异的目光望着年青英挺的郭晓涵。
郭晓涵停身抱拳,再度谦声说:“贤伉俪珍重,在下告辞了。”
说罢转身,衣袖微拂,暗凝“佛光神功”,即展“御风飞行”,身形掠空下扑,沿着宽大石道,直向岗脚下的松林如飞飘去。
郭晓涵施展绝世轻功,兼有震赫作用,他以“飘”字诀向岗下掠飞,似缓实快,眨眼已达松林前。
熊振东和“毒娘子”,以及所有立身于寨墙上的人,俱都惊呆了,像这旷古凌今的绝世轻功,别说是看,连听都没听说过。
郭晓涵身形直落岗下林前,继而一闪,顿时不见。
熊振东和“毒娘子”,赶紧一定神,立即同时朗声说:“郭少使珍重,请恕愚夫妇不远送了。”
话声甫落。
划空传来郭晓涵的回应声:“贤伉俪请吧!今后有缘再会。”
熊振东望着岗下的广大松林,摇了摇头,感叹的说:“身具这等绝世轻功,要马反而是累赘。”说罢转身,当先向寨内驰去。
“毒娘子”集中功力,凝目望着林前的原野上,她看到一道黑影,快如流星,直向东南驰去,她知道那就是郭晓涵。
月明星稀,大地一片沉寂,郭晓涵心急赶路,穿出广大松林,直奔东南,他要日夜兼程,赶往大洪山。
他不断的在想,“独臂阎罗”暗中开辟通道,进行绝不止一日,父亲一向机警,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还有“独臂阎罗”怎么会知道父亲隐身在古墓中呢?
根据“独腿天王”熊振东所说各点,那夜“五独”中人,齐集王陵,似是巧合,而事先彼此并无任何联系。
一念至此。
他断定“独腿天王”熊振东为守信诺,所说各点,也许并不尽然。
他反覆的想着这些问题。
最后——
他觉得只有到达大洪山,问过“独臂阎罗”沙似道之后,才能了解“五独”齐集五陵的真相,和“独臂阎罗”何以知道父亲隐身在古墓中的原因,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举目一看,在遥远的晨曦中,隐约现出一道连绵婉蜒的山影,那正是“武当派”的发祥地——武当山。
晓行夜宿,两天后的中午,重峰叠嶂,云山相连的武当山,业已横在他的眼前。
郭晓涵为了尽快赶到大洪山,决定横越武当山,出东麓直奔襄阳城。
一阵急奔,已达武当山西麓,于是立即展开轻功,直向一道山口前驰去。
进入山区,一片浓绿,郭晓涵衣袂飘飘,快如疾箭,纵跃飞掠在苍翠云雾之间,恰似一只穿云巧燕。
山势愈来愈险,深涧陡壁,渐渐无路可循。
愈前进云雾愈浓重,郭晓涵已经不辨东西南北了。
登上一座峭壁,越过一道横岭,前面竟然是一座方圆十数亩的小小绿谷。
谷内奇花盛放,温暖如春,绿草如茵,幽静超尘、宛如仙境。
郭晓涵的星目倏然一亮,俊面上突现惊喜。
只见——
茂密的松枝下,一对大如雉鸡的灰羽小仙鹤,伸颈侧目,正聚精会神的望着他,神色之间,毫无惧意。
郭晓涵非常喜爱,因而举步向前走去,他生怕惊走那两只灰羽小仙鹤,是以不敢飞身前扑。
奇怪的是那两只灰羽小仙鹤望着俊面含笑,举步走过去的郭晓涵,不但没有飞走之意,而且不时侧头盯视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郭晓涵缓缓走了过去,停在松下的小仙鹤一个在伸颈啄食松子,一个在用尖嘴剔羽毛,愈发显得安详可爱。
郭晓涵心想,这一对小仙鹤莫非是人饲养的不成?果真如此,它们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位隐居此谷潜心修行的界人。
就在这时。
空中蓦地响起一声嘹亮鹤唳。
郭晓涵心中一惊,循声一抬头看去。
只见——
一只巨大灰鹤,迳由北面峰腰浮云间,伸展两只巨大翅膀,闪着两只发光的眼睛,挟着劲风,疾泻而下,直向郭晓涵扑来。
郭晓涵一看,断定这一只巨鹤必是那两只小仙鹤的母亲。
就在他打量之间,巨鹤业已俯冲而下,尺长尖嘴,直啄向郭晓涵的“天灵盖”。
郭晓涵不愿伤他,身形微动,已飘身后退两丈。
岂知——
郭晓涵身形刚动,巨鹤右翅,已“呼”的一声击出,一股惊人劲风,掀起地面扬尘,直向郭晓涵袭来。
郭晓涵暗吃一惊,脚尖一点,人已横飘丈外。
巨鹤似已通灵,就在郭晓涵身形横飘的同时,展翅探爪,向郭晓涵的“肩并”抓去。
郭晓涵这一惊非同小可,因而断定巨鹤不但有人饲养,而且深谙武功,于是双袖一抖,身形再度暴退。
巨鹤果然不凡,双翅一收,随即引颈追来。
郭晓涵心地善良,不愿击伤巨鹤,因而大喝一声,疾展“铁袖遥空”中的柔字诀,闪电挥出。
一股巨大无比的柔和潜力,直向扑来的巨鹤袭去。
巨鹤似乎知道厉害,一声惊悸长鸣,振翅冲天飞起。
两只小仙鹤也随之飞上突崖。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迳由突崖下面的一丛落地云松中响起:“不要脸,想偷小仙鹤吗?”
郭晓涵一听,顿时大怒,忙循声一看,不但怒气全消,而且忍不住笑了。
只见——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一身绿衣,背插短剑,正飞身向他扑来。
郭晓涵凝目一看,绿衣小女孩儿长得秀眉大眼,皮肤白嫩,红红的小脸蛋儿,绷得紧紧的,但仍掩不住她逗人喜爱的天真稚气。
打量之间。
绿衣小女孩已至面前,身形刚刚立稳,立即仰着小脸儿,气呼呼的说:“我刚刚离开一会儿,你就来了,我不怪你,也不打你,快走吧!”
边说边不停的挥动着小手,催促他快走。
郭晓涵笑了,觉得绿衣小女孩儿,稚气得实在可爱,因而胸襟一畅,忘了心中的郁闷,立即含笑和声说:“小妹妹,我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如何出去?”
绿衣小女孩儿似乎不信,鼻子一皱,轻哼了一声说:“骗人,你这么大了,还会不认得路?”
郭晓涵立即摇了摇头,佯装茫然的正色说:“真的,我的确迷失了方向!”
绿衣小女孩儿立即举手转身,四下里一指说:“这儿是东,这儿是北,那边是南,那边是西。”
郭晓涵举目一看;南北前进俱都不易,只有东面数十丈高的突崖比较容易,于是低头望着正在打量他的绿衣小女孩儿,含笑说:
“小妹妹,再见了,希望我们有缘再会!”
绿衣小女孩儿小嘴一撇,不屑的说:“谁要和你再会,你是大人,我是小孩,我才不喜欢和你玩儿呢!”
郭晓涵觉得有趣,立即含笑问她:“那你喜欢和谁玩儿呢?”
绿衣小女孩断然回答说:“不告诉你!”
郭晓涵被小女孩儿活泼天真的稚态惹起兴趣,加之他也有意一探这小女孩儿的来历,于是侧着头,佯装揣测的神态,略一沉思说:“是你师叔?”
绿衣小女孩儿一皱小鼻子,轻哼了一声说:“师叔有胡子,我才不喜欢和他玩呢!”
郭晓涵又追问了一句:“是你师父!”
绿衣小女孩儿这次仅皱了一下儿鼻子,表示不对。
郭晓涵知道小女孩儿喜欢和大仙鹤玩,但是他偏不说,于是攒眉苦思,故作猜不出来的样子。
绿衣小女孩儿见郭晓涵久久猜不出来,不由气了,立即轻蔑的说:“真笨,这么大的人竟猜不到!”
郭晓涵觉得不能让小女孩看不起,立即以恍然大悟的口吻说:“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大仙鹤!”
绿衣小女孩儿已经认定郭晓涵是个最笨的人,不由气得伸长了脖子大声说:“告诉你,是我的德林小师兄!”
郭晓涵一听,不由哈哈笑了,接着说:“师妹喜欢师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实在太笨了,竟然想它不起……”
绿衣小女孩儿小脸儿一红,娇叱道:“你坏——我非打你不成!”
“成”字刚一出口,业已飞身前扑,两只小手儿一分,迳向郭晓涵胸前击来。
郭晓涵无心和她再纠缠,既然问不出什么,不如早些离去,于是又哈哈一笑说:“小妹妹,再见了,请不要生气!”
边说边飘然而退,旋身直向突崖下奔去。
绿衣小女孩儿一见,面色大变,赶紧刹住身形,惶急的大声说:“站住,站住,那里去不得!”
郭晓涵见绿衣小女孩儿神色惶急,心知有异,随之停住了身形,不解的问:“为什么?”
绿衣小女孩儿立即焦急的说:“我师祖正在坐关,任何人不能前去!”
郭晓涵惊异的“噢”了一声,转首游目一看,果见突崖下面一排落地云松后,隐约现出一座洞门。
心中一动,再度引出他一探小女孩儿来历的好奇心,于是不解的问:“小妹妹.你师祖是谁?”
绿衣小女孩儿见郭晓涵仍立在那里不动,直急的跺着小脚,催促他说:“喂!你过来嘛!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郭晓涵已看出小女孩儿是个鬼灵精,如果不要胁她,决对不肯说出师祖是谁,于是沉声说:“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自己进去问他。”
绿衣小女孩儿一听,神色大变,不禁慌了手脚,立即焦急的低声说:“我告诉你,你别去,我的祖师是‘静玄仙长’!”
郭晓涵一听,心中暗吃一惊,想不到这座小小绿谷,竟然是武当上代唯一长老“静玄仙长”的清修之地。
继而一想。
顿时惊觉自己已犯了武林大忌,决定迅速离开此地,以免招惹是非。
就在他举步正待离去的同时,一个意念,闪电掠过他的心头——他想到“静玄仙长”曾赴海外,而且还带回师父亲笔书信一事。
于是——
他飘身来至小女孩身前,谦和的低声问:“小妹妹,你是说你师祖‘静玄仙长’正在那座洞里坐关?”
绿衣小女孩儿见郭晓涵纵了过来,似乎放心了不少,立即轻快的点了点头。
郭晓涵又语意恭敬,异常关心的问:“他老人家坐关多久了?”
绿衣小女孩儿毫不迟疑的说:“快三年了。”
郭晓涵一听,面色突变,不由惊任了!
一丝不祥之兆,直上心头,恩师“独醒子”去年远赴海外,至今音信毫无,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女孩见郭晓涵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不由催促他说:“喂!你还不走吗?”
郭晓涵略一定神,惶急的望着绿衣小女孩儿,明知不可能,但仍抱着希望问:“小妹妹。‘静玄仙长’年前可曾中途出关,远赴海外……”
绿衣小女孩儿见郭晓涵神色有异,一直在盘问她,有些生气的说:“奇怪,我师祖坐关三年,从来没有离开过洞府一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海外!”
郭晓涵绝望了,他已无心再问下去,强抑激动心情,面对小女孩谦和的说:“小妹妹再见,打扰你了!”
边说边直奔突崖。
绿衣小女孩儿一见,面色大变,一声清叱,飞身追了过去。
但是——
她的身形刚动,郭晓涵已达崖前,腾空而起,直线上升,眨眼已达岸上,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绿衣小女孩儿何曾见过这等轻身功夫的人?
不由惊得急刹冲势,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郭晓涵身影消失的崖上,业已惊呆了。
郭晓涵心情激动,悲忿交集涸而他穿林越谷,登岸绕峰,尽展“御风飞行”,身形快如电掣,恨不得立刻赶回丰渔村,找“浪里白条”问个明白。
当然——
他并不恨“浪里白条”萧猛,因为他知道,“浪里白条”这样做也是出自善意。
继而一想,“浪里白条”已有半年多未去华山,师妹说,这是很少有的现象,由此判断“浪里白条”现在恐怕也不在丰渔村了。
记得“浪里白条”说过,收到恩师来信时,横波姑姑也正巧在场,现在想来,只怕也是虚构。
郭晓涵反覆的想着,不觉已至东麓。
离开武当山区,已是傍晚时分。
于是就在山下小镇上匆匆进食,继续前进,直向谷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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