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琳明了了其中的道理后,不禁哑然失笑,暗道:“这小伙子的鬼名堂可不少哩!”
小王爷见于诸连伤自己两员高手,攀交之心溢浓,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地道:“小友不但鞭法神奇,而且机智也是高人一等,请问小友是当今第几高手?”
“第几?”于诸眼珠一转,想了想道:“大概是第二吧!”
小王爷以为这小伙子自吹自擂地自承为天下第一,是以闻言颇感意外,愣了一愣,又道:“那谁是最天下第一呢?”
于诸大声吼道:“你仔细听着!天下第一就在我车厢里坐着。”
外面如此剑拔弩张,车内之人竟然不动声色,小王爷不由惊服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定力。
而江之琳也微微吃惊,万料不到于诸会在得胜之余,还将自己抬了出来,而且擅自加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封号。
小王爷一见车厢内毫无动静,疑惑地笑道:“小友是在说笑吧!”
于诸一本正经地道:“谁与你说笑,不信你自己看。”
说着,竟然回手撩起了车厢垂帘。
事出突然,江之琳无所遁形,只得硬着头皮与小王爷打了一个照面。
小王爷一见江之琳,神情一凛,四目交视良久,方淡淡一笑道:“你就是那个伤了我国主帅托托儿和大将铁塔真的‘菜人’么?嗯!委实可算天下第一高手。”
江之琳欠身答道:“前次贵国大将因要残杀辽国妇孺,所以在下才挺身解救……”
小王爷抢口道:“他们学艺不精,受伤是他们的事,我可不管,不过我向来也以天下第一自诩,天下绝不能有两个第一,我们来比一比谁是真的天下第一可好?”
江之琳摇头道:“你在番外,我在中原,咱们互不相犯,何况在下从未自诩为天下第一……”
小王爷豪迈地一笑道:“可是我看不惯你的意态,我要向你挑战。”
江之琳仍是摇头道:“我不接受。”
小王爷讥笑道:“那你是个怯弱者。”
江之琳毫不被激怒,淡笑答道:“我不承认,目下宋金联手灭辽,你算是我国的贵宾,我不愿对贵宾无礼而有失国体。”
小王爷对江之琳的一番大道理,微感一愣,良久方道:“这与国体无关,我与你争的是武林中的地位。”
江之琳摇头冷然道:“我一向不作沽名钓誉之事,这种争名夺利的事,我更不屑为!”
小王爷一见挑不起对方的战火,颇为愠怒地道:“如果我现在要杀你,你也束以待毙么?”
江之琳沉静地道:“为了自卫,我也许会出手,但也许不会。”
“也许不会?”小王爷喃喃道。
江之琳点了点头道:“是的,因为我根本怀疑你是否具有杀我的能力。”
小王爷原想激起江之琳的怒火,想不到自己的怒火倒被对方激发了。
小王爷虎目生火,玉面含青,沉叱道:“你这个汉人太狂了。”
喝声中,身形跃起,如龙腾虎跃般向车厢扑来。
“叭!”于诸神鞭一挥,鞭风在空中掀起一道风墙,逼得小王爷卸势退下。
于诸这才一收长鞭,喝道:“慢着!你如果败了,你就要从天下第一变为第二了,那我可不答应,天下第二是小爷我……”
小王爷叱道:“小子,你不要打扰……”
于诸神色不屑地摇头道:“那不行!你得先与我比比,你若连天下第二都胜不了,如何能够格与天下第一高手过招。”
小王爷一向颐指气使,受人恭维,何曾像今日这般连番遭人奚落,一时七窍冒烟,怒不可遏地向周围武士叱喝道:“上去!与我将这狂小子拿下!”
武士们受小王爷之命,焉敢不从,齐发一声喊,纷纷仗剑揉身而进。
“叭!叭……”连声鞭响中,武士们东倒西歪,惨嚎连声,一瞬之间,连伤十余人,其余早已惊震走避。
小王爷一声暴喝,扬掌就向于诸劈去。
于诸方待扬鞭,一股劲风突至,挥出的长鞭,竟然折了回来。
于诸稳在车座上,原打算以逸待劳,以柔克刚,不想这小王爷掌风势如排山倒海涌至,如今连闪躲的余地也没有,于诸不由大骇。
事有凑巧,折回的鞭梢,重重地抽中马腹,马匹痛不可当,发一声狂嘶,飞奔了出去。
马车一移动,小王爷这股掌风,正好击向车厢。
江之琳早有准备,右手“平沙日落”,左手“流石飞沙”,两招“小戈壁飞云绝沙掌”同时劈出。
“砰”然巨震,气流急旋,江之琳心力一荡,车厢连幌数幌,若非那两只奇重无比的箱子镇住,可能马车已被这记巨震震得翻覆了。
江之琳不由暗赞一声:“好深厚的掌力!”
马车突然奔驰,并非于诸的本意,是以,于诸想尽了办法都勒不住那匹负痛怒奔的马,精疲力尽后,只得听任放蹄狂奔。
马车出得北门,一个劲向东北方驰去。
经十里铺,过崧桥,马蹄才渐渐放缓。
于诸定了定神,气喘吁吁地道:“被那番奴耻笑咱们临阵脱逃倒还事小,看样子咱们今晚要夜宿荒郊了。”
这一带江之琳极熟,因道:“不要紧,朝前走约莫二十里,就到十二圩,那里有野铺,今晚只得将就一晚了。”
于诸不再答话,缰辔一带,使马儿放着平稳的小碎步,朝前奔去。
江之琳撩起垂帘,月光雪亮地照进车厢里来。
江之琳低头一看,神情不由一愣。
车厢内叠放的两只大木箱,上面一只,显然因车行疾速,颠动过剧,将箱盖震得掀了开来。
那箱内赫然放着一个乌黑的铁球。
这铁球无论大小、颜色,或是握手环链的形式,都与那朱汝之女朱玉姑娘所使用的一般无二。
接着,数道灵光自脑筋过:“朱玉在千松岭下的山南寺中,以流星槌迎战小郎神仇书时,先以假槌使之轻敌,然后以真槌震其五脏六腑……”
“于诸今日对付燕山一雕宇雄,使用双鞭,一虚一实,一弃一诈,诱使宇雄上钩……”
“嗯!两者手法相同……”
“嗯!还有!这小妞儿会易容术……”
“朱玉?于诸?对了!于诸不正是朱玉两个字倒过来的谐音么?”
江之琳心中豁然开朗,暗暗骂道:“这鬼女孩胆子真不小……”
但继之心里又赞道:“这鬼女孩的两手鞭法,真可说得上神乎其技……”
江之琳一面好笑,一面轻轻将箱盖仍旧盖好,插鞘插上,暗暗地盘算,今晚如何捉弄这鬼女孩一番。
二十来里路一幌就过,转眼十二圩到了。
十二圩一共才几十户人家,一家野铺,专供骡马客人住的,不到深秋,难得有客人上门。
这辆精致的马车一到野铺门口停下,野铺主人简直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当江之琳、于诸两人进得店中,这才确定天上掉下来一笔大买卖,忙不迭地笑脸相迎。
一时,老婆娘、大闺女、小小子,全家出动,喂马的喂马,烧汤的烧汤,这个张罗吃的,那个打扫卧铺,好不容易整理出一间差强人意的客房和几盘野味,一大盘玉米馍馍。
净了身,用过饭,于诸皱起眉头来了,过去几天,于诸都以自己睡相不好而与江之琳分房而眠,但今天店主人说什么也只能腾出一个房间,因为其他房内不是堆满了麦谷,就是放满了豆饼。
江之琳看在眼里,暗暗发笑,毫不流露声色。
饭后,江之琳和衣往炕上一躺,拍了拍身旁的余位道:“于老弟!咱们今天又赶路,又打架,够累了!还不快躺下来歇歇。”
于诸不自然地支吾道:“俺先坐坐,江大哥先睡吧!”
江之琳将身一翻,面对着于诸,以一只手支颐,和颜悦色地道:“于老弟!你说你是种田人,我不信。”
于诸神情一愣,但随即一笑道:“当然不完全种田,有时也放放牛,或是溜溜马。”
江之琳笑了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那两手神乎其技的鞭法,是在养马放牛时无形中练成的了?”
于诸双手直搓,答道:“当然,当然。”
江之琳霍地自炕上坐起,沉声道:“于老弟!那你怎知我是天下第一?”
于诸神情微微一凛道:“因见江大哥腰系佩剑,英姿勃勃……”
江之琳解颐一笑道:“还有你那名字,叫起来颇不顺口,我想给你改一下。”
“改一下?”
江之琳点点头道:“是的,叫诸于多好。”
“诸于?”于诸傻愣愣地笑道:“江大哥真会说笑,我姓于不姓诸呀!”
江之琳板起面孔,寒声道:“承蒙你叫我一声江大哥,有一件东西要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自怀中掏出“辛山农庄”的掌门金牌,用手高高举起。
于诸如见神咒,“扑通”一声,跪倒尘埃。
江之琳沉叱道:“知罪么?”
于诸俯首道:“弟子知罪。”
江之琳收起金牌,喝道:“还不赶快起来。”
于诸默然起身,垂手而立。
江之琳沉脸如故道:“朱玉姑娘!你违反门规,私自潜行,以诈术欺瞒掌门,该当何罪?”
朱玉满以为自己易容术高明,想不到却被江之琳识破,只得一硬头皮道:“该当‘五马分尸’之罪。”
旧话重提,尤当此种场合,江之琳不由发笑道:“权且记帐,看你能否将功折罪?”
朱玉赧颜道:“多谢掌门宽恩。”
江之琳道:“朱玉姑娘,你那易容术,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不过遮掩了姑娘的秀丽本色,实在可惜。”
朱玉一听江之琳赞誉自己易容术高明,衷心欢欣,立意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技术,用手在脸上一抹,立还本来颜色,再取下头上毡帽,一缕青丝垂肩,端的秀丽动人,只是与身上那束小男人穿的短装,极不相称罢了。
江之琳笑问道:“朱玉姑娘!我离庄之时,曾下令任何人不得离庄一步,你却甘冒不韪,易装潜行,是何道理?”
朱玉一味玩弄着衣角,螓首垂胸,腼腆地答道:“我只是想上汴梁看看那位芸姐姐的人儿,是否长得和那帧瓷像一样。”
仅仅是这么点理由么?江之琳未免暗笑在心。
朱玉小嘴一嘟,又接道:“再说……再说,掌门心地太好,容易吃人暗亏,弟子们均放心不下。”
江之琳剑眉一剔道:“你怎么知道我心地太好?”
朱玉答道:“上次在千松岭……”
话声中,似乎觉得不太妥当,突又一顿。
江之琳疾声追问道:“千松岭怎样?”
朱玉吞吞吐吐地又道:“千松岭与四方上人四个门人较艺时,在那种紧要关头,你还让人家一招,幸亏对方非邪恶之徒,否则顺水推舟,你岂不是死得冤枉。”
语气是何等关切呀!江之琳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已然为“情”所累,再不能处处留情了。
当下,眉头一蹙道:“所以你易容随行,意存保护是么?”
朱玉期期艾艾地道:“你的武功冠绝今世,天下无敌,可是,目下江湖上,斗智不斗力,论谋不论剑,多双眼睛,可以多看出一分艰险,多识破一分虚诈。”
这一番话,出自一个十六七岁涉世未深的朱玉姑娘之口,委实大出江之琳意料之外,叹了一口气道:“朱玉姑娘,难得你有这份心,江某当永志肺腑,夜深了,咱们睡吧!”
这一声“睡吧”!不由使朱玉颊上飞霞,螓首垂胸。
江之琳忙不迭从炕上一跃而下,指了指土炕道:“朱姑娘上炕去睡吧,我权且睡在这靠椅上。”
朱玉推让道:“哪有弟子……”
江之琳抢口道:“朱姑娘,当我手执金牌行令时,你我才有门人与掌门之分,其余时间,我不希望你把我身份看成特殊,再说,你白天赶车也够累的。”
朱玉连连推让道:“不可以,不可以,我父亲知道要骂的。”
江之琳轻噢一声,问道:“是令尊命你易容随行的么?”
朱玉摇摇头道:“不是,不过,他老人家可能知道做女儿的心意,而没有出面阻拦罢了。”
江之琳沉叹一声,不再言语,良久,方低叱道:“朱姑娘,你再不上炕去睡,我要行使掌门之权而行令了。”
朱玉赧颜一笑,背转身又伸了一伸舌头,才含羞答答地爬上炕去。
江之琳吹熄了油灯,和衣往靠椅上一躺。
朱玉也许日间驾车太累,上炕不久,即发出匀和的鼻息,睡得非常香甜。
而江之琳却不同了,旧情如海浪般翻腾:“叔父的教养,那比亲娘还亲的婶母,那……芸姐……”
“还有……骆珊……耶律华……嗯!眼前的这小可人儿朱玉……”
“自古情债最难偿!”江之琳深深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江之琳到底是正人君子,虽有女同房,仅咫尺之隔,鼻息相通,但却未起半丝绮念。
乱想一阵,也就朦胧睡去。
更鼓频传,转眼又是五更轻敲,金鸡报晓了。
二人起身后,匆匆梳洗一番,朱玉仍是易钗而弁,一副驰车下人模样。
此去汴京,是条康庄大道,朱玉驱车直进,二日行程,汴梁到了。
入城,正值傍晚,开封城内仍如往昔,灯市如画,街上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摩肩接踵,熙攘不绝。
江之琳并不迳自回家,先在东观“迎宾阁”歇下,上街买了一袭锦衣华服换上,真个是临风玉树,英姿焕发。
朱玉则易装为一书僮模样,清秀绝尘,两人一前一后,安步当车,踱到了离“迎宾阁”不远的“顺风镖局”。
二人到“顺风镖局”一打听,林月樵武师竟于半年前辞去了,至于去了何处,镖局内一无所悉。
出得镖局,江之琳不由立生“花如锦簇灯如画,只是人事已全非”的惆怅神情。
茫茫天涯,伊人何处?
江之琳本想连夜回家,但继而一想,自己当初夤夜不辞而行,如今又是张灯回去,潜行偷回,岂不被邻人作为话柄,于是,决定第二天早上,再回去拜见叔父。
二人默默然回到旅栈,这旅栈上房是明暗两间,朱玉心机灵巧,一见江之琳神色怅然,也不愿打扰,道了一声晚安,迳自回里间睡去。
江之琳也熄灯和衣而眠,思潮起伏,哪里能合得了眼。
更递漏转,时间在江之琳冥想中过去。
又是三更三点,梆鼓三敲。
除了花圃内偶传几声虫鸣之外,万籁俱寂。
蓦然,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传来,江之琳不由一凛。
这一声响动极轻,若非江之琳心神凝注之际,绝难察觉。
江之琳仍是静静躺在床上,纹风不动,视觉与听觉却全力注意着那一纸窗。
蓦然,少停半晌,一道身影,在窗外一幌。
今夜是十七,月色甚明,人影清晰地映在纸窗上,一闪而没,江之琳俊目一瞥,已看出来人身裁纤小,轻功上乘。
又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纸窗被无声地拨开,窗外人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一张望。
江之琳只见来人以黑巾覆头蒙面,难窥其容。
来人见室内了无动静,放开了胆子,就要伸腿进入房内。
江之琳早已蓄势待发,一见机不可失,猛然挥出一掌,身形随之跃起。
来人身手矫健,智心敏慧,猛一弹足尖,身形已倒飞出去。
江之琳随一掌之后,身形也穿窗而出,半空中身形一折,跃身来人去路之前,左手扣向来人左腕,右手就要去扯对方蒙面之巾。
来人不及闪避,只得双腕猛抬,往面门一封。
从来人的婀娜身形及轻灵之闪避,江之琳已看出是一女子,是以不敢遽出重手,只欲扯下其面巾,一睹此人是谁?
主意已定,身形往左一滑,屈指如钩,点向对方“笑腰穴”。
来人只得一回腕,猛切来指。
江之琳觅得良机,右腕翻处。
“嘶”地一声,对方蒙面黑巾,应声而落。
江之琳与对方一打照面,险些惊呼失声。
原来此人正是白马庄骆岩的千金——骆珊!
骆珊冷冷地道:“想不到吧?”
江之琳黯然一笑道:“非始料所及。”
骆珊似乎已失年前那种活泼的情怀,只冷冷地问道:“一向可好?”
江之琳感慨地答道:“时时在生中遇死,死里求生,如此而已。”
骆珊叹了一声道:“看来你已功成名就,如今只有你操别人的生死大权,而无人能控制你的生死了!”
江之琳虽也有些沾沾自喜,却不流露于形色,闻言谦虚地道:“这是你的夸赞,也是你的赐与。”
骆珊苦笑道:“我的赐与?此话从何而起呢?”
江之琳缅怀往事,无限惆怅地道:“我吞食九茎芝之初,若非骆姑娘冒死相助,恐怕早已作了他们的一道‘菜人’了。”
骆珊嘿了一声,语冷如冰地道:“我夤夜来此,并非为这几句话而来。”
江之琳一愣道:“你变了?”
骆珊冷冷地道:“‘人情善多变,世事本无常。’不足为怪。”
江之琳黯然道:“在芸姐之事未料理之前,恕我不能……”
骆珊凄然一笑道:“骆珊非为此而来,你不要会错了意。”
江之琳张口慌然道:“那你是……”
骆珊仰望明月,声冷如九秋之霜,低声道:“年来你的行踪,如冥冥飞鸿,杳如黄鹤,我不时为你默祷,总算……”
江之琳欷歔地道:“如海情深,我当永志不忘,而且你我还有约期。”
骆珊似乎对江之琳的话充耳不闻,继道:“我刚好途经开封,下榻在此,可说是不期而遇,本应叩门趋访,不宜越窗而进,但我所以如此做,只是恐你同行女伴误会。”
“女伴?”江之琳不由一怔。
骆珊冷笑道:“瞒得过别人,但却瞒不过我骆珊的两眼。”
江之琳疾声道:“请你不要误会,她只是……”
骆珊一声清叱道:“不必多费口舌解说,我只是觉得你如此做,有负你那位矢志不移的芸姐罢了。”
江之琳忙探问道:“你知道芸姐的下落?”
骆珊避而不答,却反问道:“你知我今晚的来意吧?”
江之琳蒙然摇头。
骆珊两眼盯着江之琳,一字字如敲金击玉般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俩的三年之约取消了。”
江之琳神情一愣,急问道:“为什么?”
骆珊黯然道:“清算不完的恩怨,在我俩之间,形成了一道不可超越的鸿沟。”
江之琳连连摇头道:“没有啊!我只觉得你有宏恩于我。”
骆珊摇摇头道:“不要再提那些以往之事,另外我有一事相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江之琳肯定地点头道:“我一定答应你。”
骆珊秀目一亮,泪中含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只求你以后别过份为难我父亲。”
江之琳诧声问道:“令尊?我怎会去为难他呢?”
骆珊黯然点头道:“会的,你也许将恨之入骨,但求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过份为难他老人家就好了。”
江之琳真不知自己何以要恨骆岩入骨,是以慨然点头道:“你放心好了。”
骆珊面上绽露一丝苦笑道:“那就好了,今日一别,会期未卜,也许你我再会,都已两鬓如霜了。”
江之琳神情激动地道:“你何苦如此呢?我们之间并无什么鸿沟啊!何况你那番盛情,我尚未补报。”
骆珊神色一正道:“记住!施比受有福。”
话声中,骆珊身形突起,人已越垣而去,只余下一个“福”字的尾音,在夜空中飘荡……
凄惋……哀绝……
江之琳浩叹一声,默然回头。
蓦见一道黑影,自花圃暗隅中移来,江之琳定睛一看,原来是朱玉。
江之琳惋然道:“朱姑娘,你都听到了?”
朱玉嗯了一声,又问道:“甚么叫做‘施比受有福’?”
江之琳苦笑道:“你不会懂的,露水重,回房睡觉去吧!”
是的,起露了,空气中润润的。
而江之琳心里,却升起了一阵雾,对于往事前尘,更感朦胧而迷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