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见到季雁萍将“鬼儒”的尸体,抛上中间主位,北海派精华纷纷离坐而起,剑拔弩张,将三人围住。
季雁萍等三人,虽然处在这种敌众我寡,人数悬殊的环境下,但态度依旧是那么镇定,无丝毫畏惧之色。
季雁萍星目环扫冷冷笑道:“各位何必这样张牙舞爪,想要替北海死者报仇的话,不妨现在就出手。”
在场之人,个个都是以往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向来自觉武功极高,他们除了臣服北海之主以外,心目中谁也不服。
季雁萍只不过是一个弱冠的少年,如今公然向他们挑战,这些自以为老一辈的人物,如何受得了。
季雁萍的话刚落,就听一个阴沉的声音道:“小辈胆敢到此卖狂,接我一口酒试试!”声音来自季雁萍左侧。
季雁萍闻声侧头,只见无数的白绫朝着他整个胸口,激射而来。
凤玉娇睹状心须为之一震,暗忖道:“此人能将一口酒化成小滴喷出,速度又是如此之快,功力之深厚,可以想见一般,如此看来北海禁区,确是藏龙卧虎之地了。”
季雁萍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他有恃无恐,心中并不惧怕。
眨眼银线已到,只见季雁萍轻轻的把双袖一挥,冷然笑道:“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阁下收回去吧!”
他那衣袖挥动看来并不快速,亦无风动,但那射来的酒滴微微一顿,却突然以相反的方向激射回去,较方才激射过来的范围大了许多,分向附近的四五人射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直把大厅上的一干高手,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酒怪”郝伯通以气功逼出的酒箭,会如此轻易的被这少年化解,而且,还以相反的方向回击。
附近的高手,纷纷出掌反击,一时大厅之上,喝声四起,杯盘狼籍,那“呼呼!”的掌风迎面生寒。
这时左侧人群中,一个光头矮胖的老者,正面红耳赤的瞪着季雁萍。
他肥猪般的脸上,那双怪眼本来已够凶的了,这一发怒更是凶光闪射,令人心寒,此人正是江湖上狠辣出名的“酒怪”郝伯通。
“酒怪”郝伯通猛然跨上一步,冷“嘿!”一声道:“季小辈,你虽然接下了大爷一口酒,但却逃不过大爷的双掌,接招!”一招“虬树盘根”向季雁萍腰部攻到。
此人练的似是外门工夫的气功,但见他掌出风生,犹如排山倒海,显见他是用了全力。
近旁的群雄纷纷向四周跃开,让出比斗的场地。
季雁萍冷哼一声,刚欲出手,突听一声娇叱,白影闪处,凤玉娇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接了下来。
“轰!”然一声,旋风激荡,桌翻椅倒,“乒乓”之声不绝於耳。
“酒怪”郝伯通此时二度受挫,退出四五步,当他后退之时,由於用力过猛,青石地上浮现四个深陷分许的足印,此人功力确实惊人。
凤玉娇却借那回弹之势,落在一张翻转了的桌子腿上,以“金鸡独立”之势,站在上面,姿势美妙,干净俐落,看来甚是轻松,其实他内心对“酒怪”郝伯通的武功,也暗自震惊不已。
“酒怪”的凶目中,已布满了血丝,这是他到北海以来,第一次如此丢人现眼。
凤玉娇飘下桌脚,冷漠的道:“你们是识时务的,快把此间主人找来,不然,只怕这石洞中就是尔等的葬身之地。”她人长的娇媚,足以令人目眩,但她的语气却是令人心寒。
大厅上冷哼怒喝之声不绝於耳,恰在此时,内洞突然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道:“祖师驾到!”声音有一种慑人的威严。
大厅中的高手闻声个个肃立无声。
“酒怪”郝伯通盛怒之下,竟无所闻,暴喝一声,向凤玉娇攻到。
凤玉娇刚欲出手,闪眼间,只见一道如风的黑影已向“酒怪”郝伯通拍去,干脆就不出手,静以观变。
“砰!”的一声大响,旋风激荡,“酒怪”郝伯通连退四步,抬眼一看,不由脸色大变,呐呐的道:“是!是!是您老人家?”
只见在“酒怪”郝伯通前面,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独目老人。
此人年约七十,身材矮小,独目中冷电如刃,透人肺腑,那冷沉的面孔,在黑袍的衬托下,更显得没有一点人情味。
独目老人冷森森的道:“郝伯通,北海戒律定了几年了?”
“酒怪”郝伯通畏缩的道:“是!是在下没听到您老的声音。”
独目老人哈哈冷笑道:“他们怎么听到了?”阴沉沉的盯了“酒怪”郝伯通一眼,转身朝内洞走去。
“酒怪”郝伯通一代江湖枭雄,竟被独目老人盯得汗下如雨。
“天魔女”站在季雁萍身侧,此时神色微带不安,传音季雁萍道:“萍弟,此人就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残老’,此间主人既能收服这两个人,武功必然已达不可思议的境地了,我们可得小心应付。”
季雁萍此时也觉得事不寻常,只是他对二女心中仍存有介蒂,闻言淡漠的道:“两位姊姊当初本就不该来此,不过,此时乘‘翼手龙’离去还来得及。”话落向前走去。
季雁萍的语气虽然十分缓和,话中含意却令人心寒,因为他不再企望获得女子的恩爱。
“天魔女”急步上前拉着季雁萍的手,泣声道:“弟弟,你别屈煞我与凤姊!我们……我们的心对天可表。”紧抓住季雁萍的手不放。
凤玉娇这时已退到两人身侧,她虽然听不到两人说些什么,但由“天魔女”那凄惋的表情,她也可以猜到十之八九,当下不由幽幽的看了季雁萍一眼,潸然泪下。
蓦地——
大厅中传来震耳喝声:“我等参见祖师!”
三人闻声同时一惊,季雁萍抬眼看去,只见内洞中缓步走出四个人来。
左侧的黑衣老人,是刚才出来过的“残老”,右侧是个面目清秀的缺臂少年,不用说此人定是“缺少”?
“残老缺少”的内侧,是两个瘦削的青袍老人,他们毫无生气的脸上,双目却精光如电,使人有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季雁萍不认得这两个人。
“天魔女”却为之心动,因为这两个人的名气,高在那“残老缺少”之上,他们正是神鬼皆愁的“活魂”、“死魄”。
大厅中此时鸦雀无声,落针可辨,气氛肃煞中,令人窒息。
季雁萍这时正在盘算自己是否有把握胜得了五人中最中间的北海主人。因为此人相貌很像他师父曾对他提过的一个江湖奇人——“恨天叟”。
这人身着黄绫锦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双目中棱芒如电,令人心寒,观他气势,确实有一代宗师之风。
五人行动看似很慢,实际上,在季雁萍等人扫过之间,他们已然到了大厅之中。
“缺少”急步上前,把桌上“鬼儒”的尸体,抓到桌下,然后默然的退回原位。
北海主人掠过大厅每一个角落,最后目光落在季雁萍脸上,棱芒闪射的盯在季雁萍身上,似要逼开他的目光。
季雁萍星目一睁,突然暴出从来没有过的奇异光芒,反盯着此人。
大厅中依旧的那么沉静,只是此刻的气氛又增了一层杀机。
良久,良久,北海主人突然呵呵一笑,道:“季雁萍,你确实是一个武林奇材,看了令人心爱。”话落一顿,道:“来人!与季少侠把桌位排好。”
那些旁立的高手,立刻闪出两人,正欲上前排桌子。
季雁萍冷冷的阻道:“不必,不必,在下来此是敌是友你此我更清楚,何必如此麻烦。”
那老者闻言,脸色丝毫不变,状似真正不懂的问道:“季少侠少年英杰,我北海派与你又无怨仇,当不会无缘无故前来寻仇的,莫不是我派中有人得罪少侠?”话落如利刃般的目光向一干高手扫去。
大厅中的高手,与他目光相触的,无不面上变色,人人感到自危。
季雁萍见此情势,心中对北海派的戒律之严,也暗自佩服不已。
大厅中沉默一阵,季雁萍冷然道:“你我敌对之势已成,又何必假惺惺?”
那老人闻言,立刻不悦的道:“季少侠这话也未免太牵强了,老夫可没有把你当敌人看待。”话落脸色为之一变,精目中冷光一闪,沉声道:“刚才谁找过季少侠的麻烦,自己站出来。”
季雁萍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好会做戏!”
群雄此时面面相觑,刚才他们确实都有与季雁萍一拼之想,只是没有动手,一时间不知道这样该不该算是找麻烦。
“残老”的目光缓缓向“酒怪”郝伯通扫去,然后停住在他脸上。
“酒怪”郝伯通与他目光一接,登时面色变得死灰一般,举步十分艰难的向中间跨出,朝老人恭身道:“卑职刚才与季雁萍对过掌,但那是他挑……”
“酒怪”郝伯通“挑战”的战字尚未出口,老人已先接口呵呵大笑道:“你很诚实,作人就该像你这样。”
“祖师过奖了!”“酒怪”郝伯通依旧不安的接口。
那老人此时脸色突然一变,笑容全无的冷冷道:“是以老夫特别给你一个机会。”话落看也不看郝伯通一眼,扭头对“缺少”道:“缺少,你给他几招?”
那缺臂少年闻言一怔,连忙恭身道:“祖师要弟子给他几招?”
显然的,他们从来没有对过手,“缺少”武功虽然高绝,而“酒怪”郝伯通也不是庸手,他怎有把握能在几招以内至胜呢?
那老人温和的笑道:“你武功很高,当不会需要五招吧?”语气虽然温和,但却使人有一种寒气逼迫的感觉。
“酒怪”郝伯通死灰般的脸上掠过一丝无法隐藏的喜悦之色,显然他有十足的把握,“缺少”五招之内制不住他。
“缺少”冷漠的脸上,表情瞬息万变,这对他无异是生与死的考验。
老人说过用不到五招,当然他不能要五招,到这种地步,实际上已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了。
群雄数十道目光全集中在“缺少”脸上,静待他的回答。
“缺少”猛然把牙关一咬,恭身朝那老人禀道:“弟子只要两招就行!”
老人温和的笑笑道:“你很清楚本派的戒规,我不重提了,去吧!”
“缺少”木然举步向“酒怪”郝伯通走了过去,他脑海中盘旋着那条戒律!
“执法不严者,杀勿赦。”
大厅中此时充满了杀气,令人有置身鬼域的感觉。
蓦地——
“酒怪”郝伯通暴喝一声道:“老夫得罪了!”声落招到,“天摇地动”全力向“缺少”拍出一掌。
这是他生死的一战,当然是全力以赴。
但见掌出列风呼呼,排山倒海,烕猛无伦的攻向“缺少”。
“缺少”心神不定,虽然武功了得,但等他闻声知警时,已无反击的机会了。
但见他,猛一煞身,以令人无法捉摸时速度,避开“酒怪”郝伯通的一掌,向右侧避去。
“酒怪”郝伯通心中早已打好不使他有机会反攻的计策,一连攻过五招。
是以,“缺少”才向右一闪,“酒怪”郝伯通已全力追上,举手招出“开天劈地”,向“缺少”胸口击到。
这时大厅中传来“活魂”萧常庆的声音道:“第二招。”
“缺少”脸上此时已现汗迹,如果在这最后两招之内,他无法将“酒怪”郝伯通制死於大厅之上,自己势必要替他而死。
电光石火间,“酒怪”郝伯通排山倒海的掌风已到了“缺少”胸前。
突然,“缺少”清秀的脸上,杀机一现,侧身微微一错,右手招化“力搏蛟龙”抓向“酒怪”郝伯通攻来的右掌门脉,左脚出招“大鹏展翅”,踢向“酒怪”郝伯通的小腹。
一招两式,快如闪电,但却不带半点风声。
此时“酒怪”郝伯通如拼上挨他一脚,硬把右掌拍出,则鹿死谁手实难预料。
但在早先的观念上,“酒怪”郝伯通就对“缺少”生出畏惧之心,一见他全力拍出一招,哪敢硬接,前足一蹲,飞身向后掠去。
仅此一着,却已注定了他的命运。
“缺少”一招扳回先机,精神登时为之一震,冷叱声中,招化“残天缺日”单掌如风般的划出无数奇妙的弧形,使人难以判断是虚是实。
“活魂”萧常庆,冷冷的喝道:“第三招!”
“酒怪”郝伯通从来没见过“缺少”的武功招式,一时间不知从何着手,心中闪电忖道:“拍他一掌,再反身后退,大概可以拖过四招。”主意一定,一招“雷电交加”向身影模糊的“缺少”拍去。
“酒怪”郝伯通招式才出,身子尚未后退,前面已不见了“缺少”的影子。
“酒怪”郝伯通久经大敌,见状就知不妙,用在前腿的力急忙换到右腿,准备前跃,但仅只交换的刹那间,却已太晚了。
只听颈后一声冷叱,道:“在下得罪了。”“缺少”趁机腾空的身子,已急降而下,双腿招化“魁星点斗”,踢向“酒怪”郝伯通“玉枕”死穴。
飞身、避招、腾空、出腿,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如同在同一时间内完成的,此人武功,的确高妙至极。
“酒怪”郝伯通连半步都没跨出,“玉枕”死穴上已中了一脚,“拍!”的一声仆倒地上,连一声惨哼都没有发出,已然魂归地府了。
“缺少”落地心中暗叫一声:“侥幸!”挥袖抹去脸上汗迹,向原位走去。
“死魂”阴沉沉的厉声道:“恭喜你达成任务!”
“缺少”冷冷的回道:“在下担待不起。”看也不看“死魂”厉天民一眼,迳向北海主人恭身禀道:“弟子已完成使命。”
老人淡淡的笑道:“你似乎对我的话没有信心,实际上你只要两招就能制胜了。”语气虽然平淡,却已听得“缺少”面上变色,显然此人每一句话都含有极重的分量。
“缺少”急忙应道:“弟子知错了。”
老人只是笑了笑,未再多说。
这时那些旁立的高手中,走出来两人,将“酒怪”郝伯通的尸体拖了下去。
老人温和的朝季雁萍笑笑道:“季兄,你此刻该相信老夫所言了吧?”
季雁萍冷漠的笑道:“在下实言相告,此来北海的目的是要找司徒圣算算下毒之仇,以及……”
北海主人眼睛深处掠过一丝阴毒的光芒,表面上却故做惊异的道:“什么?司徒圣胆敢背我向你下毒?”一顿,沉声喝道:“把司徒圣叫来!”
此人表情逼真,令人无法不相信他所言非实。季雁萍心中嘀咕道:“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群雄此时心中也都暗自奇怪,何以祖师今天大背常规,不但不对侵入之人施行惩罚,却反而找起自己人的麻烦来了。
但尽管他们心中疑惑重重,却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不大工夫,从里洞中走出那自称是司徒圣的中年文士,他一见季雁萍,双目中立刻掠过一阵喜悦的光芒,对季雁萍那仇火熊熊的目光竟视若无睹。
司徒圣缓步昂首向北海主人走去,状如一个慷慨就义的义士。
北海主人望着司徒圣,冷冷的道:“司徒圣,是你背着我向季雁萍下毒的吗?”
司徒圣停步恭身道:“季雁萍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是你的敌人,却不一定是北海派的敌人,你胆敢公报私仇?”
司徒圣主意早已决定,闻言全然不惧的道:“不!是你的敌人而不是我的敌人!”
司徒圣的话,使季雁萍为之一怔,无法分析得出他话中之意。
北海主人似乎没想到司徒圣胆敢不回他的话,反而故言其他,面色一沉,冷声道:“我问你的是什么?”
司徒圣仍不回答,继续道:“别人只知你是‘恨天叟’,但却无人知道你真正的名字,除了我跟随你二十多年是唯一例外之人!”
季雁萍心中更加疑惑,不过,此人是“恨天叟”却已不成问题了。
“恨天叟”沉着的脸上为之一变,冷喝道:“快说,你为什么要下毒?”
司徒圣冷然的笑道:“恨天叟,是你叫我‘草上飞’下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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