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山,幽森森。
山上的夜,融滙着静和幽,夜中的山,结合着粗犷和恐怖。
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荒废的古刹,颓倒、凄凉,两排的神像,瞪着、瞧着,披着满身的尘土。
地面上,丛丛的蔓草,远远的一直延伸到大门外,灰蒙蒙、白惨惨的梁柱,依稀透露出往日的光彩。
油灯一盏,闪闪烁烁,空气是出奇的静,呼吸压榨似的静,殴中一张檀木神桌,却血淋淋排着两列狰狞骇人的头颅。
十二个头颅,有的肌肉抽搐,有的含怒圆睁,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有谁同时敢去追查这原因?
一声轻啸,遥遥自远处传来!
啸声细若游丝,尖锐刺耳,震人心弦。
啸声一歇,殿中金光一闪,一位恍似鬼魅幽灵般的锦袍人,已经出现在神坛的前面。自眼腈以下,蒙着一条青色面巾,身上所穿的锦袍,是用最好的湘绣缀着金线绣满了花草,华美而庄严。
自殿外鱼贯走进九位红巾黑衣人,步履轻若鸿毛,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显然一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他们饮神息气,分着二列站在神桌前,目不旁视,就像僵尸般凝立在当地。
秋风轻啸,彤云舒卷着。
阴寒幽冷的一声谵笑,锦袍人露出青巾外那双骇人的眼睛,冷然一扫檀桌上的头颅。
那笑声,音调虽低,但却震入那九位红巾黑衣人的耳膜,心弦……
笑声未了,站在第二列第一位红巾黑衣人突然举手一掌,打碎了自己天灵盖,半声闷哼
倒毙下来,那红红白白的脑浆洒满一地。
这莫名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但看那锦袍人眼里,只是冷哼了一声,接着又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冷笑声。
他笑声未毕,只听“啪,啪……”接着连响,又有六个红巾黑衣人自劈天灵,相继倒於地上。
这时只剩下站在第一列的最前一位红巾黑衣人,及最後的一人。
二人怔怔地望着锦袍人,蒙面红巾中露出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冷酷锐利的眸子,突似两股直透人心的利刃,锦袍人漠然道:“第一号杀手,你心中不舒坦?他妈的,还磨蹭格啥!”
站在最前列的红巾黑衣人仍是一言不发。
锦袍人不耐烦了,幽邃的道:“你小子不愿上路,就让我来成全吧……”话声未毕,锦袍人已一指点向前列那人的命门穴上。
那人闷哼一声,倒下地去。
锦袍青巾人这时发出慈和的语声,道:“九号杀手,你真能干呀,又狠又毒,箫魂党光一家十七口,杀尽斩绝,连个黄毛头都没留下。”
他又接道:“但你乃是一位武林极负盛名的铁血掌,一旦你小子这种狂杀的德性,傅出江湖武林,那么你也难逃武林公道,死得比他更惨。还是嗜品一下,特赠你这瓶点滴断肠的‘千红滴’。”
面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第九位红巾黑衣人一声不响,接过那一小瓶“千红滴”,仰着头喝了下去……
只见那“干红滴”只滴出三四滴,这位红巾黑衣人便倒卧在地面上了。
神秘诡谲、残酷、恐怖,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到此告一段落。
嘿嘿两声,锦袍青巾人双目掠扫了一下地面上九具尸体,和神坛上十二颗人头,一声得意的冷笑,伸手揭开了那条青巾。
只见这位狠毒、阴辣天下无二的锟袍人,却是一位面如满月,发挽宫髻,柳眉杏目,年约三十六七岁的美妇。
谁会想到?
这位风韵犹存,蚌珠未黄的美妇,会是一位杀人不见血的女魔头呢?
那刚才粗犷的语声,敢情是装出来的了!
突然,古刹外一声微风轻响……
锦袍美妇慈祥的声音,问道:“是兰儿吗?”
一声银铃般的声音,道:“师父,是兰儿!”
丽影一闪,大殴中已多了一位身穿银色衣裳,脸若皓月,眉如翠黛,樱唇瑶鼻,肤如羊脂白玉,弹指可破,绝世容颜,刚健阿娜兼而有之的美丽少女。
点点头,锦袍美妇一笑,道:“兰儿,我们走了!”
语音中,两人联袂出了古刹。
此时古刹大殴中,又陷入一片沉寂,虽然没有先前那样恐怖阴森,但凄惨的气氛更是充满大殿之中。
过了片刻,忽然一声厉啸之声传来……这啸声来得较那锦袍美妇所发出的啸声更快,一闪即到。
古刹大殿中,如幽灵般又出现了一位锦袍青巾人,他的装束模样竟和先前那锦袍美妇一模一样。
这锦袍青巾人来到大殿中,看到地面上的尸体,像似怔了一怔……一声冷哼……又电也似的飞奔了出去。
口口
口口
口刁
夜深沉,秋风更烈。
殿外松林一阵阵呼啸刮过树梢,声音起自天际。那大殿中躺着九具尸体,突然!挺身站起两个人来。
这两位红巾黑衣檬面人,正是那吃下“千红滴”的第九号杀手,和送上“杀人指”的第一号杀手。
他们两人同时站立起来,口内各自发出一声惊讶的“咦”声……四道骇人的电眸,互相放射着……
良久良久……谁也没发出一声语音,也没移动丰点身子。但他们内心却同是一个想法,他怎么没死?
沉默的恐怖笼罩着第一号杀手,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第九号杀手,亲眼看见他被锦袍青巾人一指戳中“灵台”死穴,怎么他还会复活过来?心忖:“这家伙的武功,着实他奶奶的有几下子硬的了。”
要知一个人死穴被点,那是绝对无生还之望的,除非对方预先凝运真气闭住穴道。
不过是锦袍人那种厉害的手法,他以气闭死穴道,怎么会不被察觉,因此他的功力,经一番的苦链已到炉火纯青之境。
第一号杀手见对方不答,陡然扬手揭开面巾,露出一张俊秀的面目。双眉斜飞,丰神如玉的俊睑,看来不过弱冠之年。
只是他脸色惨白,像似一指之伤尚未痊愈。
陡然欺近一步,这位少年低沉的问道:“朋友是伪装凶手,或是真的道上的红巾杀手……”
冷冷的,第九号杀手道:“那么阁下何不问问自己?”
显然他们两人都是深恐被对方识破自己的来历身份,他们互相戒备,彼此猜疑。
那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乃是一位江湖经验极深的人,由这一句话,他已知对方和自己同是一个伪装货。
只是他想不到武林中竟然也有人和自己一样,这么大胆的和“飞花醉月”玩血和命的游戏。
乾咳一声,又是一声冷笑,接道:“朋友何不露出庐山真面目,让我瞧瞧?”说着话,身子一晃,左手倏出,五根手指往九号杀手脸上的红巾抓去。
九号杀手侧身避过,九十九掌融贯为一掌猛拍而出……呼的一声,一股狂飕,猛撞过来。
脸色苍白少年见他一掌之力,雄浑已极,心下疮惊,退了三步,微微一笑道:“阁下武功硬朗得很,无怪能逃过‘飞花醉月’的杀手。”说着,他又欺身而进,呼呼!双掌凌厉至极的连攻了四掌。
九号杀手冷哼一声,最妙的是解开四掌快击,反踢出一腿,迫得那少年又是後退五步。
脸色苍白少年,自小成名江湖,他两次被对方逼迫退後,不禁激起怒意,冷冷一笑,第三次抢身欺进,身形如行云流水般,交插错步而进。
蓦然一式“六丁开山”,竟是降鬼掌法中最毒辣的一招,用足大摔碑掌力,猛然开膛裂腹地劈击过去。
掌力压体,重如山岳,九号杀手禁不住吃了一惊,脚步斜探两尺,右手倏然似下还上地敲击少年“筋池穴”,眼看快要够上部位之时,忽地一翻腕,制拿那少年手肘间的了曲尺穴’。
这两下变化,又快速又奇特,简直使人摸不着头脑。
脸色苍白少年,估计不到对方有这种精妙难测的招术,一惊之下,又暴退了三四步……
脸上突泛起一层杀机,脸色苍白少年撇撇嘴,冷笑道:“高明高明,他奶奶的,兄弟真遇到高人了!”
说着,他又要纵身扑上……
突然横跃出六尺,第九号杀手淡淡说道:“我们既然都不是红巾杀手,远无仇近无怨的,何必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微微一怔,脸色苍白少年本已燃起杀机,听了对方的这一番话,暗道:“是啊!我现在伤势尚未恢复,一旦继续交手,这伤可能要较长时日才能治好。”
於是,他呵呵一声朗笑,道:“阁下说得不错,不过我们同是虎口余生之人,你若藏头露尾未免太过小气,是不是。”
那人本欲转身走去,闻聋转过头来,将睑上红巾揭去。
只见这人也是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少年,好像不作兴去修修门面,上唇下颚长着短短的胡须。
他虎目凛然有神,含蕴着一股男子汉的魄力,虽不如脸色苍白少年的俊俏,但却有着一个男子粗缓条型的健壮美。
剑层一扬,脸色苍白少年一看,暗道:“江湖武林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年轻高手,怎么自己一点不知道。”
微微一笑,他接着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兄弟梁毅,刚才甚是鲁莽,这真是不打不相识,望兄台见谅。”
刚健少年道:“久仰久仰,阁下就是武林尊称,‘闪电金箭’梁毅兄了。”
“区区姓秋,名叫枫。”
“闪电金箭”梁毅,一听此人之名甚感陌生,暗道:“他可能是位刚出道江湖的人。”
想着、轻笑道:“好说好说,秋兄见笑了,那外号乃是武林朋友叫着玩卜不值钱的!”
突然双手抱拳,秋枫说道:“兄弟尚有紧身琐事,後会有期,就此告别了。”说着,转身便走。
朗声t笑,“闪电金箭”梁毅急忙走上几步,道:“秋兄,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却一见如故,秋兄要去何处,兄弟一道行程作个伴如何?倘若遇上事故也有个帮手。”
秋枫似是甚受感动,目光凝注在梁毅的脸上,慨然说道:“梁兄义薄云天,兄弟有幸能得相交,盛谊隆情,当永铭於兄弟肺腑之中……”
微微一顿,他又道:“只是兄弟有一句话先要说明,梁兄和我在一起,徒增杀身之祸,因为在下此时是要去寻找那飞花醉月。”
梁毅一听,不由心头一惊,忖道:“这家伙不知和‘飞花醉月’有何深仇大恨,竟然敢去寻他算帐?”
呵呵一阵慷慨激昂的大笑,梁毅接着道:“人生如朝露,生命有若白驹过隙,兄弟若是惧怕那‘飞花醉月’,今夜也不会露上一手了。”
秋枫一听他这番慷慨之言,虎目蕴满泪水,他一伸手,紧握著梁毅的手腕,声音带着激动,道:“梁兄,小弟把话收回,致歉了,现时江湖道,能遇上像兄台这样血性的朋友可难啦。”
微微一笑,“闪电金箭”梁毅道:“秋兄,你要去找‘飞花醉月’,这魔头在江湖武林只闻其名,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秋兄是否知道他的本来面貌?”
张目射出一股极为痛恨的仇光,秋枫咬牙切齿地道:“我已看清了地那丑恶的真相,若不是我亲目所睹,也不敢相信地是阴狠、毒辣天下无其二的‘飞花醉月’。”
眉头一皱,梁毅道:“秋兄,‘飞花醉月’乃何方神圣?”
他想道:自己被他一指戳中“灵台”死穴,虽然我事先已运内劲戒备,但也被他点得晕死过去。
所以“飞花醉月”如何处治秋枫等以後的事情,自己无从知道,难道他真看清了“飞花醉月’的面目?
恨恨的,秋枫答道:“这魔头就是武林中人人称赞,最慈善仁心的‘红心’帮主。”
梁毅惊声道:“是‘仁慈圣母’陆暖尘?”
秋枫切齿道:“就是这假仁伪善的毒妇,我秋枫有生之日,定要揭开她那丑恶的真面目,让武林千百万同道,给她一个制裁公道!”
蓦然,一声冷森森的声音骂道:“好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公然指駡人人称赞的‘仁慈圣母’。”
语声中,一个身材枯瘦矮小的灰衣老头,缓缓走了过来。
闪电金箭梁毅一见这老叟,礼衬的问候道:“敢问这位便是‘红心帮’西方旗凃坛主?”
双目射出一道霜双电光,凝视在秋枫的身上,矮小老头冷冷问道:“刚才大言不惭,就是你小子吗?”
秋枫这时脸上泛出一股极为痛恨厌恶的色彩,他不答不理。
原来这相貌不扬的乾枯老叟,乃是名震武林“红心帮”下四方旗,西方旗坛主“千臂叟”凃凉山。
冷笑一声,“千臂叟”凃凉山见秋枫不作答,不觉激起一股怒火,一抓如电拿扣秋枫左腕脉门。
“闪电金筛”梁毅,知道“千臂叟”一抓无法扣住秋枫,他身躯直纵过来,一掌猛向凃凉山右臂弯斩去。
他说道:“慢着,梁毅有话跟你老说!”
“千臂叟”凃凉山冷喝一声,抓向秋枫的右腕一翻,由拿变掌击向梁毅。
梁毅挥掌,硬接一击。
两股掌力一撞,彼此欺进之势都为之缓了一缓。
梁毅趁势跃退了一步,微微一笑道:“凃坛主掌力雄浑,出手快捷,娘的,高明之至。”
“千臂叟”凃凉山眉头一皱,刚才他这一掌已出了五成劲力,而这年轻小子竟能接得住
他那双精眸一瞪梁毅,说道:“你小子便是铁旗帮掌门铁佛的高足,‘闪电金箭’梁毅?’
呵呵轻笑,梁毅道:“不敢不敢,末学後进,贻笑大方了,敬请鼎鼎大名的凃坛主多多指教。”
“千臂叟”凃凉山本来满腔怒火,但一听对方是中原威名赫赫铁旗帮主铁佛爱徒,一股火气只得暂时压制下来。
由此可知梁毅的靠山来头是如何之大了。
但凃凉山一腔怒火却发泄在秋枫的身上,冷冷道:“小子,你要知道就是你师父也不敢这样辱骂‘仁慈圣母’,我问你这狂妄小子是谁的弟子?”
淡淡的,秋枫答道:“糟老头,你不要问我的来历身世,光动舌头,能办得了事?接掌!’
他身躯一闪,直踏中宫而进,左掌当胸劈下。
“千臂叟”凃凉山在江湖中也是武林宗师身份,加之他投身“红心”帮下,江湖武林中人都对他敬重几分,他从未遇上有人这么轻视他。
秋枫掌势凌厉劈下,他一吸小腹,倏忽间退後三尺,避过这一掌。秋枫借势欺进,双掌连环劈出……
掌影飘飘,眨眼之间,一连拍出了七七四十九掌,滙戍一股掌风。
凃凉山是一位武林高手,对敌经验丰富,但秋枫劈出的掌势,招招谵异,力道强劲,有如开山巨斧,锐厉非常。
他竟然被秋枫迅若电火的连掌快攻,迫得倒退了三四步。
梁毅看了秋枫这连绵的掌法,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他斫施出的掌法,竟完全是中原武林各大宗派的武学。
但细看却又不像,他掌法并没有正宗武学那么光明正大,而全是走偏道,极尽诡谲穷工变化之妙。
要知最近中原武林同盟,特地选出一位後辈子弟,让各派掌门分别传授本派绝技,以便将来成为一位正大无私,公然排解武林纠纷的人物。
“闪电金箭”梁毅便是这一个幸运儿,他接受了中原武林各派绝学,当然他认得秋枫的武技有些竟是九大奇特招式。
“千臂叟”凃凉山生平会过无数高入,但却从没有见过像秋枫这样刚柔兼之的诡异掌势。
他深知这年轻人武功高强,不敢有丝毫轻敌之心,赶忙功运右臂,一招“大鹏展翼”,横扫过去。
秋枫左臂封架阖凃凉山横击过来的掌势,右掌疾向凃凉山前胸按去。这一招,变化奇奥,令人大出意外,而就势发掌,快速绝伦。
“千臂叟”凃凉山骇出了一身冷汗,猛一吸丹田的真气,身子疾向後退了三步,厉声一笑道:“好好好!老夫纵横江湖三四十年,没想到今日遇到平生劲敌,老夫再领教你小于几招试试!”
说罢,呼的一掌,“神龙出水”直击过去。
凃凉山这出手一击,已用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
秋枫横向一侧让开,反手一招“冰河开冻”,横裏击去。
凃凉山像似已动了真怒,左手一招“穿云掌”硬接了秋枫反手一击,厉啸一声,欺身而上。
他双掌轮施,一掌紧似一掌,加强功力,啸声如雷,周围沙石皆被两人掌风带得到处飞扬。
这一次交手卜秋枫完全处在被动地位,但他在这种宛若干层波涛骇浪的掌风里,却仍然章法不乱,一招一式化解开来。
眨眼间,两人已经拆了四十余招。
凃凉山内心惊讶已极,自己攻出数十掌,但对方却不见还招攻击,而他出手化解自己招式的手法,却是前祈罕见的奇谵招式。
而且他每出一招,手法却奇慢,像似漫不经心一样。
正当他心神微分之际,突见秋枫双目神光湛然,一欺近身,两手齐出,左掌右指,交相迫攻,倏忽之间,劈了五掌点出四指。
这五掌四指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毒辣无比,指袭大穴,掌取要害,每一招都是制人於死地的绝招。
凃凉山被那一气呵成的快攻,迫得连连後退,躲过九招,人也刚好退了九步。
他这时脸上无光,凄凉轻叹一声道:“兄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奥武功,老夫无比敬服,可是老夫要警告你一句:年轻血气方刚,最是好勇斗胜,这种血溅五步的凶杀,最是无聊,看你并非不屑之辈,将来可能会闯些门道来,愿你好自为之,咱们後会有期。”说罢,身影已经没入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秋枫默默的忖思,凃凉山刚才所说的这番话,觉得意味深长。
突然一只手掌搭在他的左肩,耳际传出梁毅的声音,道:“秋兄,你真有几刷子哪,兄弟真自叹弗如,敢问秋兄刚才劈出的五掌四指,是否暗含了拂穴截脉手法?”
摇摇头,秋枫道:“抱歉之至,兄弟不知道。”
梁毅听得心中大多不乐,一个人所学的武功,怎会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功呢?分明他是不愿透露了。
梁毅暗暗忖道:“你不愿说,但我梁某人并不是一个寡闻浅见的人,你出一招一式,我都看得很清楚。”
微一转身,秋枫突然问道:“梁兄,你怎么有那只‘杀人指’?”
“闪电金箭”梁毅微微一笑道:“那是兄弟师父给我的,为了混入武林红巾杀手中,丧失那只疯狂武林人心的‘杀人指’,也在所不惜。”
秋枫在这一瞬间,脑海裏掠起一幕血淋淋的往事………
一个慈爱的老人,老泪纵横,发出一种极悲痛的语音,断断续续道:“枫儿!师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有余辜……
因为那‘杀人指’,令我陷身罪恶的深渊,我帮‘飞花醉月’指使许多成名武林的人去做杀人的勾当,而今我却被‘飞花醉月’陷害了……
枫儿,师父虽然是泯灭人性的杀手,但我对你的爱护却是无微不至,你要记住,凡拥有‘杀人指’的人,都是极残狠阴毒的人……”
话尚未说完,他已气绝身亡。
秋枫默默无语的走着,而他脑海裏却不断廻思着那凄凉的语音。
突然,秋枫惊啊了一声,脸上神色骤变。
他的双目突然闪出一道红光,一闪即逝。转身向梁毅一抱拳说道:“梁兄,兄弟此刻有着难言之痛,只得暂别了。”
觉得秋枫目光有异,梁毅忙叫道:“秋兄,你要去那裏?”
秋枫道:“咱们後会有期,善自珍重。”
他展开身形,疾速奔去。
他不管梁毅的叫声,此刻他心内极为哀伤、凄凉,他又要再度接受一次极为痛苦惨酷的折磨。
他恨,恨自己为何染上这种怪异的恶疾!
这时秋枫只感丹田处,一股热流已经缓缓上升……他的虎目神光,已缓缓变成赤红的色彩。
秋枫知道自己的恶疾已经快要发作了,他尽力飞驰着,一口气奔出了十几里路,这裏是一片阴森森的墓地。
秋枫突然口中发出一声野狼般的怪叫!双眸发出一股喔红的闪光,睑上罩着一层凶恶骇人的青气。
他身形突然停止下来。
口口
口口
口口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在这顷刻间,一种令他难以抗拒的痛苦使秋枫已由人变为禽兽!
他口中不断发出兽类的吼声在这荒冢累累,残碑断碣的阴森森的墓地上,听来更令人心寒胆战。
是猴啼,是狼嚎,是鬼叫……
秋枫忽而手舞足蹈,忽而在地上打滚,因为这样他会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痛快。
他心情是羞惭?
是愤怒?还是自伤?
天上星月渐没,苍空磷火明灭。
他的心情也就像天空中的磷火一样闪烁无定,一忽儿暴怒如雷,一忽儿心伤欲绝,忽然间胸腔裏好像空空洞洞,脑子裏不能思想,像似整个世界遗弃了他!
他在地上打滚,挣扎呼号,荆棘刺伤了他的手足,刺伤了他的头面,他没有痛楚的感觉
一股火热的气流,流遍全身每一处毛孔,他的血哌像似要暴裂,这股热流冲上他的头顶脑门,使他变成这种骇人的疯狂举动。
星隐月沉,黑夜将尽,而秋枫这种疯狂怪态也慢慢的停上了。
他虎目中的泪水已经迷糊了视綫,他倚靠在一座青冢上,望着荒草蔓延、残碑林立的坟墓。
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变成一准白骨。
秋枫的这怪病,本来是六个月发作一次,但这次发作却提前了三个月,因而他想,自己的生命将会渐渐的缩短了。
秋枫记得这怪病的发生是在三年以前,也就是他师父死前的第六个月,师父在传授自己内功之时,点了自己三处穴道。
据师父说:要使练习一种邪派的内功,是要以逆流气血运转血气之理,来增强自己的功力。
可是师父在没有解开自己三处穴道之前,便惨然被害了。
凄苦的一声叹息,秋枫道:“师父呀……你知道枫儿已遭受到十三次这种残酷折磨吗?不知在何时,我便会猝然暴毙……那么你老人家的血仇,枫儿就无法报了。”
秋天的晨风,雄有无限的凉意,但复仇的怒火,骤然阎在胸中燃烧起来,秋枫仰天长啸,啸声犹如龙吟,直街云霄,廻音荡漾不绝。
这一声长啸,似是发出了他胸中壅塞的闷气,人也由沉痛哀伤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天色已是晨曦微露时分……
秋枫稍微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晨风吹来,拂面清爽,但却给这墓地陡增了不少凄凉意味。
此刻他耳目似较昔日更为灵敏,突然他的耳中似乎听到微弱的呼吸……
心头一震地,秋枫暗道:“难道这墓地上,还会有人?真是怪事!”
秋枫双目凝注在十余丈外的墓地上,只见一层茫茫的晨雾,丝毫不见有人影,他站起身来,缓缓向那个地方移去……
猛然他看见一座青冢残碑前,像似依靠着一个人影,一动也不动。
眉头一皱,秋枫嗓子嘶哑的叫道:“什么人?”
但对方却似没有听见一般。
秋枫又走近四五丈,惊啊一声……
只见这人是位身着黑衣,面蒙红巾的武林杀手,他身上鲜血滴滴,只见胸部一处创口,还微微流出鲜血来。
秋枫脑际急速的忖道:“这次‘飞花醉月’命令九位红巾杀手去杀人,在那古刹中已自毙了七人,而自己也杀掉那位铁血掌,梁毅大概也毙了一人,那么这位又是谁?”
这位红巾杀手,突然微微睁开双眼,望着秋枫一声轻哼,头又钩了下去。
显然他是不支了?
秋枫虽然深恶痛绝这种杀手,但他看到那目光中凄凉哀怨的光芒,心中不由起了一丝怜悯和同情。
要知这些杀手,何尝不是为人所迫、再忖自己的师父何尝又不是这种杀人的恶首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飞花醉月”能够骊使他们去杀人?而这些杀手一个个都是成名江湖武林的人物。
秋枫走近两步,右手轻轻揭开他面上的红巾,只见他脸色惨白,形容消瘦,面颊清陷的中年人。
深深的喘息不停,这位红巾杀手突然又睁开眼睛,嘴唇微动道:“我……身上有‘杀人指’……”
他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下面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秋枫赶忙蹲下身子,将耳朵贴近他嘴边,又听一缕孱弱的声音道:“……万人争夺,不惜身败名裂,我虽然罪有应得,但我之死却无法救龙堡堡主姬清罗……心中难安,死不瞑目
世多阴险,人人皆是欺世盗名之辈,你将我身上一封信呈给龙堡堡主姬清罗,‘杀人指’,酬谢你。”
语至此处,他已断了气,秋枫苍凉的悲叹一声?
他由死者怀中取出一封信,另外一张油皮纸包着一件东西,打了开来赫然是一只鲜红如血,触及奇冷的一只右大姆指。
心头乍的一惊,秋枫付这:“怎么又是一只右大姆指,梁毅献给‘飞花醉月’的‘杀人指’不就是右大姆指?
据说这‘杀人指’,共有十只,乃是左右手的手指,难道梁毅那只手指乃是假的‘杀人指’不成?”
秋枫不禁仔细端详这只疯狂武林人心的“杀人指”。
艳丽的阳光照在这只腥红的手指上,闪出极为美丽的色彩。
突然秋枫看到这只手指,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一幅笔墨难以形容的美丽图纹,他不知道这是幅什么图?
在秋阳照耀下,他渐觉手中的“杀人指”,有一股奇寒冷气,直上手臂,透入肺腑,感到一阵极其舒适的清凉。
轻轻叹息一声,他喃喃自语道:“无怪天下武林人物,不惜流血争抢这‘杀人指’,虽然它的真正价值秘密不得而知,但单就这美丽的颜色看来,定是价值连城的古玩,而那驱暑消热之功,更是一件世所罕见的宝物。”
秋枫将这只“杀人指”,重新包好放入怀中。
他看了看那封信,只见是张牛皮纸做的封套,上面写着:“龙堡堡主姬清罗大侠展”。字迹苍劲有力,铁笔银钧,端得是一手极好的书法。
秋枫望了死者一眼,凄凉的一叹,就在这墓地,给他掘了一个坟墓,将他埋葬了。
一阵忙碌过後,已是午牌时分,他默默的向死者祈祷了一阵,凄然的离开这片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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