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松龄肃穆地道:“是的,唯一的,我们俩人之中,总得有一个离开你才行。” 
粉脸一变,白凤公主道:“我说过,松龄,生与死,我们都在一起。” 
寒松龄沉重地叹了口气,凝视着白凤公主道:“因此,我才说他死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因为,你死了他绝不会活着,与其三个人都死了,当然不如只死一个的好。” 
白凤公主安慰地道:“松龄,只要你不怪我,我就放心了。” 
恰在这时,雷电追魂云飞龙、四绝书生宫寄霞及忆兰、忆莲姊妹等四人,先后走进了大殿,只由四人身上沾溅的斑斑血渍,也可以想像得出院子中那些三佛台属下的弟子们的遭遇了。 
大殿上的寂静、沉闷的气氛,使四个先后进来的人都觉得十分意外,雷电追魂云飞龙心直口快,他向四周扫了一眼,脱口道:“这些人怎么这般不抗打,只这么短暂的一段时间,怎么都全躺下了?” 
四绝书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头,忙阻止道:“云大哥,别再唠叨了。” 
雷电追魂道:“宫老二,我什么时候唠叨过了?你别尽跟我唱反调好不好?” 
四绝书生趋前两步,站到雷电追魂身边,低声道:“云大哥,你难道没长眼睛?” 
雷电追魂一呆,大声道:“没长眼睛,你说我没长跟睛,宫老二,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咱们相处了这许多年,你难道连我有没有长眼睛都没有看清楚?难道说你从来就没向我脸上望过一眼?鬼才相信。” 
四绝书生忍无可忍,大声道:“云大哥,你是有着一对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但却有目如盲。” 
雷电追魂怒声道:“谁说的?” 
四绝书生道:“我说的,我的云大哥,难道咱们还得干上一场,把道理打明白?” 
雷电追魂还是第一回听到四绝书生这么说,别看他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有些不可理谕,但一看到头脑灵光的四绝书生真动了肝火,他还真有些含糊呢。 
脸色一改,雷电追魂道:“宫老二,自家兄弟,何必尽说些伤感情的话嘛,有话好说,咱什么时候真个不听你的了?” 
四绝书生冷冷地道:“那你就闭紧了嘴,少说两句吧!” 
雷电追魂道:“好是好,只是……嘿嘿……” 
四绝书生道:“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吗?” 
雷电追魂忙道:“嘿嘿,宫兄弟,你知道我性子急,心里存不得半点疑问,所以,所以,瞧瞧,你料得实在很对。” 
四绝书生道:“那你就看看盟主的脸色吧。” 
视线转向寒松龄的俊脸,那张脸显得出奇的宁静,宁静得使人觉得他有些像是个得道高僧。 
此时、此地以及寒松龄的年岁,他实在不该有这种表情。 
雷电追魂忙道:“盟主,你怎么了?不舒服?” 
寒松龄摇摇头道:“没有什么。” 
四绝书生心思慎密,他看到寒松龄的目光有好几次停留在已断了气的白面修罗阎海云脸上,就猜到寒松龄的情绪变化,必然与那人有关,他道:“盟主,听说白面修罗阎海云是昔日三佛门下,盟主可曾见过他?” 
寒松龄道:“见过了。” 
四绝书生心头一震,目注僵坐在寒松龄面前的白面修罗的尸体,道:“盟主,你面前的是就是他?” 
寒松龄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 
虎目中煞气一炽,雷电追魂粗犷地道:“盟主,是谁伤了他的?” 
明通和尚以极其微弱的声音道:“是洒家我。” 
大步走到明通和尚对面,雷电追魂冷酷地道:“你?秃驴,你可知道已闯下滔天大祸了?” 
明通和尚咧嘴一笑道:“小伙子,看看我现在的处境,你就知道我在不在乎什么滔天不滔天的祸事了。” 
雷电追魂道:“和尚,人的死法不只一种。” 
明通和尚生硬地道:“除死无大难,小伙子,洒家不在乎怎么个死法。” 
雷电追魂道:“咱们试试如何?” 
明通和尚道:“小伙子,悉听尊便。” 
雷电追魂道:“燕兄,可不可以把你手中的剑交给我?” 
寒松龄低沉地开口道:“云大哥,不要那么做!” 
雷电追魂一怔道:“为什么?” 
寒松龄道:“因为他杀了阎海云。” 
雷电追魂一呆道:“你,盟主,你希望他杀了阎海云?” 
寒松龄道:“我们只有那么一条路可走。” 
雷电追魂迷茫地道:“我,我不明白。” 
寒松龄道:“不明白比真明白了好些,云大哥。”话落转向燕行云道:“行云,把剑抽出来吧。” 
明通和尚阻住燕行云道:“慢着。” 
寒松龄道:“朋友,你还等什么?” 
明通和尚冷笑道:“告诉你一件事情,寒盟主,此间的事,你以为就这么完了吗?” 
寒松龄道:“我正在等你主子来。” 
明通和尚道:“我指的不是他。” 
寒松龄道:“你想告诉我是谁?” 
明通和尚笑道:“我不想告诉你他是谁,因为,他自己会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寒盟主,他不久就会来到。” 
寒松龄冷冷地道:“尊驾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明通和尚道:“没有什么了,不过,这庙里有个少女,和那个人有关,寒松龄你平了法华寺的第一波,但另一波马上就快到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寒松龄道:“早晨。” 
明通和尚道:“时辰快到了,寒松龄,别忘了庙中有个少女。” 
四绝书生道:“你原先与人有个约会?” 
明通和尚道:“不错,别忘了,那人敢亲登法华寺,他就没把我和尚放在眼里。”话落一停道:“寒盟主,叫你的人把剑抽掉吧。” 
嘴唇启动了一下,但却没有说什么,寒松龄朝荒城孤剑点了点头。 
右腕一偏一绞,剑尖斜斜地划过明通和尚心脏,然后抽剑闪向一边。 
闷哼声中,一道血柱直冲而出,明通和尚头一偏,软软的仰面跌在地上,气绝身亡。 
朝地上的明通和尚看了一眼,寒松龄突然转向四绝书生道:“宫二哥,你们可曾看到北海派的帮主夫妇?” 
四绝书生忙道:“方才他们还在院中帮我们处理那些三佛台的徒众呢?怎么没进来呢? 
可能是怕听了我们盘问明通和尚的话不便吧。” 
寒松龄道:“去把他们请进来吧。” 
四绝书生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才到大殿门口,突见雪侠白凤仪神色匆忙地飞身射进大殿,焦急地道:“寒少侠,你快出去看看,庙外秦皇岛的铁血君王率领了十八个手下把我爹娘困住了。” 
四绝书生骇异地道:“铁血君王?” 
四绝书生宫寄霞的神情,使寒松龄心头为之一震,脱口道:“宫二哥,你见过此人?” 
话落起步向大殿外走去。 
雪侠白凤仪心急如焚,寒松龄一起步,她已飞身向大殿外奔了出去。 
四绝书生深深地吸了口冷气,道:“盟主,此人大有来历,就连三佛台也从来不敢贸然进他秦皇岛,我们实在惹不起他。” 
寒松龄道:“但我们现在已落人三佛台设计的圈套中了,铁血君王我们只怕惹定了,北海帮主夫妇身陷重围,我得先出去看看。” 
话落人已跨出大殿,双足一顿,飞身凌空向山门外射去。 
飞身跃过相隔足有二十多丈以外的山门墙顶,寒松龄落身在庙外的墙脚下,在他身前两丈左右处,北海帮主夫妇正在倾尽全力地与一个四旬上下的健壮中年人拚斗着,战况猛烈无比。 
寒松龄略看了一阵,心头猛然一震,暗忖道:“此人年事不高,武功却高深难测,北海帮主合夫妇二人之力与之对抗,他似乎仍未倾全力,难怪宫二哥说连三佛台都不敢惹他。” 
那人有一张淡金色的、长方形的脸,额宽鼻挺,剑眉朗目,颔下留着五柳长髯,身着宽舒轻盈的丝袍,一派超然出俗的气息。 
只见他双掌翻飞,轻快灵活却使人难以招架。北海帮主夫妇出手虽然快疾威猛,但却无法近得那人身边半步。 
在三人打斗圈外,正对着寒松龄的一面,一个蛾眉凤目,神采艳丽端庄,看来只有三旬上下的美丽妇人,正神态安祥地注视着斗场。由她面部轻松自若的表情,可以知道她并不担心在斗场中打斗着的中年壮士,很显然,她有必胜的把握。 
在美丽的妇人身后,分成三排:并排立着十八个昂藏威猛、如狼似虎的健壮武士,一色的红衣白袖,身佩长剑,整齐之中,自然的流露着一股纪律严明,坚强而不可侵犯的气息。 
寒松龄一落地,那美丽妇人就注意到了,粉脸微微一凝,冷声道:“前面那小后生,可是碧血盟的寒松龄吗?” 
寒松龄俊脸微微一变,冷声道:“不错,在下正是寒松龄。” 
寒松龄才一道出名姓,斗场中的中年壮士突然猛挥两掌,逼退北海帮主夫妇,以雄浑震耳的声音道:“停!”声落人已跃出战斗圈外。 
白凤仪奔到父母面前,急急地问道:“爹,娘,你们没怎么样吧!” 
北海神君低声沉重地道:“仪儿,我们还好,因为他并不想伤我们。” 
蛾眉一皱,白凤仪道:“爹,那是因为他伤不了您及娘。” 
担心地朝寒松龄望了一眼,樊梅芳道:“孩子,在场的都是行家,爹与娘也用不着掩盖,孩子,我们合两人之力,仍然差了人家一段,唉,我真担心…….”底下的话没说完,就打住了。 
白凤仪芳心一沉道:“娘担心谁?” 
樊梅芳道:“唉,孩子,你知道娘在替谁担心,你这不是白问了吗?” 
白凤仪脱口道:“娘,我们可以联手。” 
樊梅芳道:“仪儿,他们还有十八个红衣汉子!” 
白凤仪道:“娘,他们只是铁血君王手下的一些喽罗,能有多大道行?” 
摇摇头,樊梅芳道:“铁血十八卫名动武林,江湖中人无人能登得上秦皇岛,孩子,就是这十八卫士武功高绝的铁证。” 
白凤仪急道:“娘,那……那我们怎么办呢?” 
樊梅芳道:“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中年壮士自退出战圈之后,利如冷电般的目光便一直在寒松龄身上流转着,由他脸上微带迷茫的神情,可知道他对对面这个少年人的武功,心中存着怀疑,因为,寒松龄的外表,绝不像江湖上传说的那种锐不可挡、武功盖世的奇人。 
沉默、凝视、僵持的局面一直维持着,寒松龄与中年壮士,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站在山门外的四绝书生见状向前跨出四五步,朝中年壮士施了一礼道:“铁血前辈,我们又相逢了。” 
中年壮士——铁血君王头也没转地道:“我早就认出是你了,宫小子,听说寒松龄是你的盟主,可有此事?” 
四绝书生想息事宁人,闻言并不动怒,和声道:“是的,他是我们碧血盟的盟主。” 
铁血君王道:“几个毛孩子,居然也敢立帮组会,妄想立足江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四绝书生脸色一寒,淡淡地道:“铁血前辈,常言道得好,有志不在年高,以貌取人,前辈,那你就……” 
铁血君王道:“那我就错了是吗?” 
四绝书生道:“嘿嘿,前辈,方才那句话,算是晚辈说错了。” 
铁血君王冰冷地道:“宫小子,想当年你三番两次的到秦皇岛来鼓吹我与灵佛等人对抗时,你怎么就从没说错过什么,现在,哼哼,你可是觉得有了靠山了?” 
四绝书生冷声道:“前辈,你是诚心来找我们碧血盟的不是吗?” 
铁血君王道:“就算是吧,宫小子,你能把老夫怎的?” 
仰天狂笑了一阵,四绝书生道:“哈哈……铁血君王,宫寄霞武功确实不如你,但却不是那种贪生失志之人,姓宫的既然置身江湖,就没有把生死当成一回事,我之所以一再忍让,其目的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隔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而已,前辈,谦受益,满招损,你挟技自傲,盛气凌人,难道说你就看准了当今武林之中,除了三佛之外,再就没有人能与你抗衡了吗?” 
铁血君王呆了呆,怒极而笑道:“哈哈……宫小子,你是在教训我?” 
四绝书生冷冷地道:“不敢,晚辈只是建议而已。” 
铁血君王脸色一冷道:“你给我站出来。” 
四绝书生道:“很对不住,前辈,宫某不能听你的指挥。” 
铁血君王冷冽地道:“宫小子,只怕由不得你?” 
寒松龄插口道:“朋友,有我在,就没有什么由不得你之类的事情发生。” 
虽然早就看到寒松龄了,心中也猜知他就是的下名动武林,使三佛台上下为之日夜不安的寒松龄,但铁血君王却仍然以一种状似初识乍见、令人难堪的神情上下打量了寒松龄好一阵子,才道:“你是谁?小子?” 
寒松龄也报以一种漠视的神色道:“尊驾又是谁?” 
铁血君王一呆道:“你不知道老夫是谁?” 
寒松龄似笑非笑地道:“尊驾不是同样的也不知道在下是谁吗?” 
铁血君王脸一沉,以教训的口吻道:“小子,名望地位是靠多年血汗与舍生忘死所换来的,年轻人,你才活了几年,也敢在老夫面前端架子。” 
寒松龄冷冷地道:“不错,名望地位是靠自己创出来的,但名望与地位,却并不代表一切,更不能代表真理,朋友,你太过于抬高自己而漠视别人的存在了。” 
铁血君王怒声道:“小子,你就是碧血盟之主,寒松龄吧?” 
寒松龄点点头,冷冰冰地道:“不错,我就是碧血盟之主,寒松龄。” 
铁血君王凝注了寒松龄好一阵子道:“很好,寒松龄,听说你使三佛台上下日夜不安,可有此事?” 
寒松龄道:“这个寒某可不知道,因为,三佛台并没有派人来告诉我,尊驾何不直接去问他们。” 
钱血君王道:“年轻人,你狂得令人难忍。” 
寒松龄道:“彼此,彼此,朋友,寒某对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铁血君王道:“寒松龄,这也许可以称之为英雄所见略同,目前,老夫有个建议,年轻人,不知你的见解如何?” 
寒松龄淡淡地道:“尊驾还没有说出你的建议来。” 
铁血君王道:“老夫以为,咱们该撇开谁是谁非不谈,先决定一下,谁该听谁的。” 
寒松龄道:“凭双手?” 
铁血君王冷声道:“年轻人,也许说凭血汗与生命来得更恰当些,不过,老夫要事先声明,你我之间的事,与三佛台没有任何关连。” 
心中虽然并不怕铁血君王,但正当此凤雨欲来之际,寒松龄实在不想此时此地树立这么一个强劲的敌人,心中略一盘算,道:“咱们非得此时此刻决定吗?” 
铁血君王斩钉断铁地道:“年轻人,老夫知道宫小子说得很对,有人正在等着咱们火拼,但是,老夫却忍不下,年轻人,连三佛台也不敢像你这般的对待老夫,你可知道。” 
寒松龄低沉地道:“为争一口气,尊驾连此来的。目的也忘了吗?” 
铁血君王身侧那个一直没开口的中年妇人,突然急上一步道:“你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寒松龄道:“在下不能确知,但从明通和尚临死前所露的口凤,在下推测,二位是为了令媛来的。” 
美貌夫人粉脸突然一变,脱口道:“谁杀了明通和尚?” 
寒松龄道:“我杀的。” 
美貌夫人道:“为了灭口?” 
寒松龄道:“夫人,你何不把话说得更明白点?” 
美貌夫人森寒地道:“寒松龄,你有个师兄叫白面修罗阎海云对吗?” 
寒松龄微微一怔,道:“不错,夫人提他干吗?” 
美貌夫人道:“他也死了吧?” 
寒松龄道:“不错,夫人,他也死了。” 
美貌夫人冷笑道:“你杀的吧?” 
寒松龄木然地道:“谁杀的都已无关紧要了,夫人,你何不把你想说的全说出来。” 
美貌夫人冷冷地道:“你不怕难堪?” 
寒松龄道:“夫人此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寒松龄,怎么会在乎寒某如何?” 
美貌夫人道:“寒松龄,你很有自知之明,好,我当面说给你听听吧,阎海云原本就无归顺三佛台之心,想来不会错吧?他说动了明通和尚,让他归顺三佛台之心为臂助,此事也不错吧,明通和尚博得三佛台信任,据有法华寺,胡作非为,以掩行藏,使三佛台对其深信不疑,等阎海云在关外与你联络好之后,回到法华寺来,然后,你们以为事机已成熟,但碧血盟却缺少一个擅于布阵策划之人,于是,你们想到了玉女,但她是我女儿,而她又无意归顺于你,于是,你想到了先占有她,使她无法背叛你,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你又怕你师兄与明通和尚露了口凤,有损你的信誉,因此,你不得不杀之灭,寒松龄,你年纪轻轻的做事竟然这般狠毒,的确令人无法相信,但这些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对吗?” 
美貌夫人的话,说来丝丝人扣,丝毫没有牵强之处,就像事情发展的顺序,确是如此似的。 
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寒松龄觉得自己是真的深深陷入一个别人费了许多时日安排好的陷坑中了。 
他们知道明通和尚死在自己手中。 
他们也安排好了让阎海云死在明通和尚手中了。 
他们两人的死,使他无法把事情澄清,因此,他知道这个敌人他是树定了。 
寒松龄道:“夫人,令媛是有玉女之称的凤君仪吧?” 
美貌夫人道:“你知道她的名字,我并不觉得稀奇,寒松龄。” 
寒松龄道:“夫人,她曾助过我寒松龄一次。” 
美貌夫人冷笑道:“因此你知道碧血盟需要她?” 
寒松龄无可奈何地道:“夫人,你不会容许我解释吧?” 
美貌夫人冷冷一笑道:“年轻人,不是我不容许你解释,而是你自知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了,年轻人,你或许并不怕我们秦皇岛,但是,目下你却树不起我们秦皇岛这个大敌,对吗?” 
话是说得很不客气,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寒松龄黯然地点点头道:“夫人,你说得完全正确。” 
美貌夫人冰冷地道:“年轻人,那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把人给我放出来。” 
寒松龄道:“这个……这个……” 
雷电追魂云飞龙见状忍不住跨出一步。抢口道:“盟主,明通和尚临死之前,不是说他们要找的那个女子在庙里吗?咱们把她找出来,由她自己说说,一切不就自然的水落石出了吗?” 
铁血君王与美貌夫人闻言眸子同时一亮,齐声道:“人在庙中?” 
寒松龄道:“她不会在庙里的。” 
雷电追魂抢口道:“盟主,你是怎么啦,人又不是我们弄来的,找出来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啊,她女儿有嘴,总不至于当面说白成黑吧?” 
白凤公主与忆兰姐妹,也同样用迷惑不解的目光望着寒松龄。 
四绝书生道:“云大哥,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雷电追魂瞪眼道:“不行,咱们没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犯得着替别人背黑锅吗?” 
四绝书生真急了,脱口道:“就只有你最明白?” 
雷电追魂脱口道:“不是我明白,而是我忍不住了。” 
铁血君王突然生硬阴冷地盯着寒松龄道:“寒盟主,老夫要搜这法华寺。” 
寒松龄道:“假使搜不出人来呢?” 
美貌夫人冷笑道:“你会告诉我们人在哪里,是吗?”话落粉脸突然一沉,转身对身后十八个红衣汉子——铁血十八卫士喝令道:“搜!” 
齐应一声,铁血十八卫士转身奔人庙中。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寒松龄显得有些木然的冷漠面孔上,从那张脸上,谁也找不出一点情绪的变化来。 
长长地喘了口气,雷电追魂蛮得意地靠近四绝书生宫寄霞身边,道:“这下子可好了,宫老二,如何?早依我的话做,还用得着费这许多唇舌吗?” 
四绝书生冷冷地道:“早依你的话去做,的确用不着费这许多唇舌,只是,哼哼!” 
雷电追魂道:“喂喂,宫老二,你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嘛,‘哼哼’,是什么意思?” 
四绝书生道:“什么意思?依你的话,我的聪明大哥,咱们与秦皇岛可能早就火拼起来。” 
雷电追魂不解地道:“找到人他们不道歉就算咱们对他们客气了,还火拼什么?” 
四绝书生不耐烦地道:“你以为能找得到人?” 
白凤公主芳心一震,似乎也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但她却希望自己想法是错了,趋前两步,她道:“宫二哥,你是说……” 
四绝书生沉叹一声道:“公主,这是三佛台处心积虑设下的一个圈套,你想想看,他会把这么一个大漏洞忽略了吗?”话落回忆地望着天空道:“过去,我们只知道三佛台千方百计地想笼络玉女凤君仪是单纯的为了她的盖世才华,却并不知道他们还有另一个目的是想连凤君仪身后的靠山也拉出来,现在,我们虽然知道了她的父母是名动武林的秦皇岛铁血君王,但却太晚了。” 
白凤公主忧心忡忡地望着四绝书生道:“宫二哥,你是说这个结我们无法用言语解释了?” 
四绝书生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唉,公主,只怕很难解释了。” 
心中仍然不服,雷电追魂道:“万一找出来时呢?” 
四绝书生道:“问题就在于找不到人。” 
雷电追魂急声道:“你就那么有把握?” 
四绝书生冷声道:“用不着多说,云大哥,我们等着看谁错就是了,行吗?” 
雷电追魂道:”行,我们等着瞧。” 
“是要等着瞧,每个人也都在等着瞧,而且,迫切地等着。” 
日从离开山头,到日上中天,这段时间足够铁血十八卫把整个法华寺每一寸土地都找遍的了,但是,他们却在众人迫切的等待下,空着手走出了法华寺高大宽敞、而且洞开着的两扇大门。寒松龄与四绝书生原本就知道这将是必然的结果,因此,他俩并不觉得失望。 
白凤公主着急,雷电追魂是茫然与恼怒,北海帮主夫妻、父女则是暗暗的替寒松龄担心着。 
铁血君王夫妇先是震惊麻木,接着是急怒齐至,四只冷电般的目光一齐集中在寒松龄脸上,状似伤兽欲择人而噬。 
深深地连吸了几口冷气,强自压制住胸中即将爆发的怒火,铁血君王向着寒松龄连跨出两步,低沉地道:“寒松龄,咱们十八个全都出来了。” 
寒松龄平静地道:“是的,他们没有找到人。” 
铁血君王道:“你早就知道他是找不到的了,对吗?” 
仍然点点头,寒松龄简洁地道:“是的,我知道。” 
铁血君王冷笑道:“寒松龄,你怎么会这么有把握?” 
寒松龄道:“因为我知道灵佛和心魔不是普通的人,他们不应该忽略了这一着。” 
铁血君王道:“寒松龄,我知道你与三佛台誓不两立,因此,你想把事情往别人头上推。” 
寒松龄俊脸一沉,道:“尊驾的意思是……” 
铁血君王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寒松龄,你把我女儿交出来,你用不着解在什么,她会告诉我一切经过,如果,你交不出来,年轻人,你解释什么我也不会相信。” 
寒松龄断然道:“我交不出人来。” 
铁血君王阴沉地冷声道:“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年轻人,重提一次老夫对你说过的那句话,撇开真理先不说,咱们得先看看谁听谁的。” 
雷电追魂心中不安地反复思付道:“假使我不自做聪明,事情或许会有些转机,我何以永远都比别人想得少些?” 
寒松龄道:“我们非先走那一步不可?’’美貌夫人冷声道:“除非你把人交出来就成。” 
寒松龄迟缓地道:“夫人,我已经说过,我交不出人来。” 
铁血君王沉声道:“寒松龄,拖,不是办法,老夫在此等着了。” 
突然闪身跨到寒松龄身前,雷电追魂刚强地道:“庙里有人的话是我说的,人没找着,其罪在我,冲着我来好了。” 
铁血君王冷冷地挥手道:“去去去,老夫找的不是你,你何必硬要拿命来开玩笑。去吧。” 
雷电追魂火爆地道:“你指谁?” 
铁血君王指着雷电追魂的脸道:“你,小子。” 
雷电追魂倏然向前欺进一步,右手猛然向腰间一探,霍然向外挥扫出去。 
黑影一闪,长鞭似灵蛇出洞,搂头盖脸地向铁血君王颈间扫出,出鞭的同时,他左手已把短剑从怀里抽了出来。 
铁血君王虽然看起来毫无准备,但却没有丝毫惊异之色,右手向上一招,五指伸屈之间,以快得令人无法看清的手法抓住了雷电追魂的鞭鞘。 
抓住鞭鞘,铁血君王并没有停手,右臂向内一带,雷电追魂突觉马步一浮,身体不由自主地向铁血君王怀里撞过去。 
雷电追魂人虽豪放爽直,临敌经验却十分丰富,将计就计,就在身体将要靠近铁血君王身胸前之际,左臂一探,只见寒光一闪,短剑已刺向铁血君王胸口。 
就像是早就防到这一着了,铁血君王眸子中煞气一炽,左臂一指,一掌拍向雷电追魂胸前,速度之快,使人难以想像。 
实在没料到雷电追魂会闷不吭声的突然出手,寒松龄见状欲待阻止时,云飞龙鞭已抽出.惊急之下。忍不住脱口叫道:“慢着。” 
寒松龄声才发出,铁血君王左掌恰好探出。 
“砰”然一声,雷电追魂突然身不由己地向后直飞出去,要不是铁血君王拉着鞭鞘没放手,他起码得向后倒飞出去丈把远近。 
身子在空中一顿,雷电追魂垂直落回地面,向前进了两步,人才立住脚,鲜血已控制不住的从唇角直流下来。 
急步走到雷电追魂身边,寒松龄关怀地急声问道:“云大哥,你,你不碍事吧?” 
铁血君王已松手丢下鞭鞘,冷冷地道:“寒松龄,你那句话说得早,因此,他还死不了。” 
寒松龄转向铁血君王道:“朋友,请你手下留情吧!” 
铁血君王冰冷地道:“你并不打算领这份情?” 
寒松龄肯定地道:“不,我全领了。” 
雷电追魂火爆地道:“盟主,你可别忘了咱们的立场,我云飞龙可没把生死放在心上。” 
铁血君王道:“寒松龄,你可以把方才的话收回去,老夫不稀罕留下那句话。” 
寒松龄神色凝重地道:“君子无戏言,寒某话既出口,岂有收回之理。” 
雷电追魂生性急躁刚烈,闻言忍不住大声喊道:“盟主你何不干脆杀了我,我姓云的可不领他这个情。”挣扎着要向前冲。 
四绝书生凝重地沉声道:“云大哥,你并没有领他什么情……” 
没等四绝书生的话说完,雷电追魂已抢口打断他的话,道:“那盟主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四绝书生道:“云大哥,你真的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铁血君王要找的是盟主,他手下留情,并不是存心要饶你,而是冲着盟主才那么做的,你该看得出来才是。” 
雷电追魂云飞龙道:“我当然看得出来,但我以为生死事小,人格事大,因此……” 
截住他的话,四绝书生道:“云大奇,你我三人,虽非同姓兄弟,但却是患难与共,亲如手足的伙伴,你那么想,盟主与我却不会那么想,想想看,如果当时你与盟主移位相处,你真能不开口吗?云大哥,遇事总宜多想些,急躁只有自己吃亏,盟主他已经替你负担起这笔人情债,别再增加他的负担了。” 
雷电追魂顿时默默无语了。 
铁血君王冷声道:“寒松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寒松龄冷静地道:“你与我?” 
铁血君王道:“不错,我与你。”话落转身向身后的美妇人及十八卫士道:“你们都退远点,不管发生任何情况,谁都不准插手。” 
美妇人凝重地道:“你要小心,预防万一。” 
铁血君王点点头道:“你放心,这个我知道,谅他一个后生小子,也奈何不了我。” 
美妇人再关照了一遍,才转身率领十八卫士退了下去,直到三丈之外,才停下来。 
白凤公主此时已走到寒松龄身边,低声道:“松龄,你……你有把握?” 
寒松龄道:“白凤,这已不是有没有把握的问题了,而是无法避免的事了。” 
白凤公主道:“松龄,我们还有其他的人。” 
寒松龄道:“白凤,他们有,而且,实力比我们更坚强。” 
白凤焦虑地道:“那,那,那我们怎么办呢?” 
寒松龄道:“路是人走出来的,白凤,你与他们都退下去吧,也退到三丈之外。” 
白凤公主急道:“但是……” 
寒松龄道:“白凤,你已不是初人江湖了,你知道,除了这么做之外,我们已没有别的路可以走通了。” 
白凤公主缓缓地转过身子,向前走去。其他人也只得退到三丈之外。 
铁血君王冷笑一声道:“寒松龄,剩下你我了。” 
寒松龄点点头道:“是的,剩下我俩了。” 
铁血君王道:“用什么兵器?” 
寒松龄道:“尊驾说呢?” 
铁血君王道:“听说你有一柄前古神兵——寒玉绞血剑,你也是用剑的能手,对吗?” 
寒松龄道:“寒某在尊驾心目中,如果真是能手,朋友,你夫妇不会这般逼我。” 
铁血君王仰天长笑一阵,道:“哈哈……年轻人,你的话锋实在犀利,天嫉英才,年轻人,论武功、论智力,你都有超人之处,你,锋芒露得太早了。” 
寒松龄道:“那是寒某自己的事。” 
铁血君王道:“不错,寒松龄,那是你的事,老夫管不着。”话落一顿道:“那柄剑你没带来?” 
立身在寒松龄右手边三丈以外的北海帮主突然开口道:“剑在我这边,寒少侠可用得吗?” 
寒松龄转向北海帮主道:“请前辈交给我吧!” 
北海帮主扬手把剑抛向寒松龄道:“接住。” 
伸手接住抛过来的剑,寒松龄转向铁血君王道:“尊驾没带兵器?” 
缓缓把双手交叉插进两手的宽大衣袖中,然后又缓缓地抽了出来,铁血君王双手中已像用魔法般的多了两柄宽有二指,其薄如纸,长达三尺以上的狭窄薄剑。 
寒松龄俊脸一凛道:“一指龙凤剑?” 
铁血君王一怔,道:“年轻人,你眼力真不错啊。” 
寒松龄道:“一指龙凤剑出自战国时代,其薄如纸,其软如绵,非武功达至高之境,绝难随心所欲地使用。” 
铁向君王好奇地道:“年轻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寒松龄道:“此剑虽然其薄如纸,但却有断金切玉之功能,堪称盖世神兵。” 
铁血君王道:“寒松龄,你是能解辨认此剑的极少数人之中的最年轻的一位,好了,你能认出此剑最好,也省得老夫多费唇舌了,请!” 
右手握在剑柄上,连鞘的剑尖指向天空,寒松龄也凝视着。 
“请!” 
全场中的气氛,就在这一个简单的“请”字声中突然间冻结了,冻结得使人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因此,谁也没注意在法华寺山门正前方五十丈外的雪地上,此时正自举步维艰地向这边走来一个老道士及一个少女。 
彼此凝视着对方,似乎都想找个下手空隙,但却都觉得没有什么空隙可寻。 
铁血君王缓慢地向右前方跨出一步,寒松龄也跟着向右前方跨出一步,仍然是个对峙之势。 
铁血君王原本并没有把寒松龄放在眼里,但此刻真正面临着生死对决的时候,他却又突然觉得对面的寒松龄那柄指向天空的寒玉绞血剑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变化,使人莫测高深。 
一柄竖直的剑,原本挡不住一个人的身体,但铁血君王却觉得那剑有着足够的威力能封住寒松龄身边每一寸之间,不但能封住每一寸空间,似乎还有足够的能力于自卫之外突然出手进击。 
寒松龄虽然没有先下手的打算,但一双星目却也不断地在找对方的空隙,然而,与铁血君王相同的,他也觉得没有一丝一毫可供下手的机会。 
薄薄的一对剑,左剑斜抱胸前,右剑指向寒松龄,铁血君王也守住了他身边的每一寸空间。 
周遭是一片沉寂,一片令人心闷、心慌的沉寂,这气氛绝非象征着真的平静,而是一种山雨欲来凤满楼的异乎寻常的气息。 
一直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这段时间的对峙坚持而毫无行动,使铁血君王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铁血君王深知临敌不能急躁慌乱,但是,他却不能不出手,因为,他觉得当着这许多人之前,他不该被一个年轻人逼得无法下手。 
又向前跨出一步,方向仍然是右前方,他,知道寒松龄会再向右前方跨出一步,保持对峙之姿。 
寒松龄果然抬动了脚步,但却没有时间让他真个跨出一步。 
就在寒松龄抬腿的那一瞬间,铁血君主发动了攻势,虽然寒松龄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人影与寒光齐飞,快如黑夜惊电之一闪,冷芒似暗箭突至般地穿向寒松龄右胸。 
猛斜身,寒松龄敏捷如脱兔般地向右跨出半步,铁血君王刺来的薄剑就此落空了。 
身如光影般的从寒松龄身边一闪掠过,脚尖沾地,身子倏然回转,斜抱胸前的左剑已拦腰扫向寒松龄。 
按照铁血君王前冲的速度与力道,他突然在寒松龄身后不到两尺处转身出剑,实在完全违背了武学常理,也正因为他能违背一般武学常态,所以,一向是极少有人能躲过他这一招式。 
寒松龄也没想到他有这种本领,但他却觉得以铁血君王的武学造诣,他不该如此孟浪的从自己身边冲过去,因此,他觉得这中间另有文章。 
身子凌空激射而起,利剑从寒松龄脚底下扫过去。几乎贴住鞋底。 
大翻身,寒松龄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滑的弧线,落身在铁血君王身前三丈左右处,寒剑依然指着上空。 
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都在瞬息之间成了过去,快得使双方观战的人,焦急的连改变面部表情的时间都没有。 
每一张脸,此时仍然因为方才的突然骤变而紧张的绷得紧紧的。 
怎么想也想不通寒松龄为什么会有如此快,如此出人意料之外的变化,铁血君王心上好似突然被人放上了一大块重铅般的沉重起来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巧合,寒松龄对他的异常举动而生出疑心所造成的一个巧合。 
凝视着寒松龄,铁血君王低沉地道:“年轻人,你的身法的确快得使老夫惊讶!” 
寒松龄冷漠地道:“朋友,我们彼此,彼此。” 
铁血君王冷笑道:“总会决出胜负的!” 
寒松龄道:“一定得分出胜负来?” 
铁血君王冷冷地道:“你不愿意?” 
寒松龄道:“置身江湖,动刀动枪在所难免,但却得有个合理的理由。” 
铁血君王冷声道:“你仍要说你与小女的事无关?” 
寒松龄正色道:“不是寒某要那么说,而是事实如此。”’铁血君王冷笑道:“老夫此刻什么话也不相信。” 
寒松龄俊脸一寒,冷声道:“只相信手中的剑?’’铁血君王冷声道:“正是那么说的。” 
星目中闪射着寒芒,寒松龄道:“寒某已有一个照面没有出手了,朋友,这种事只能发生一次。” 
铁血君王一怔,突然震怒地狂笑道:“寒松龄,你的意思是说你已让了老夫一招了?” 
寒松龄道:“尊驾当然可以不领这个情,但尊驾曾让过碧血盟手下弟子一招,寒某不能不那么做。” 
铁血君王阴森森地道:“寒松龄,轮到你的时候,老夫绝不会让的。” 
寒松龄道:“这个在下知道。” 
铁血君王道:“那么别再瞎扯了,寒松龄,咱们就各尽所能的一分高低吧。”话落大步向前走去。 
事情既然已无可避免,寒松龄也不再多说什么,迈步迎了上去。 
白凤公主粉脸变得紧张而苍白,由方才铁血君王所露的那一手,她相信寒松龄自出道至今,从未遭遇过这等高手,因此,她比任何人都要担心。 
美妇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地轻松平和了,寒松龄方才的身手,不但震惊铁血君王,也同样的震惊了她,她已看出寒松龄的真才实学,绝不会比江湖上传说的低,因此,她也替铁血君王担着一份莫大的心事。 
铁血君王与寒松龄都在向前走,但却都走得很慢,看起来,他们每一步都像是吃刀异常似的。 
两人沉重的脚步,就像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双方围观的人的心房上似的,每一步都使众人绷紧的心弦为之大震,为之难以负荷。 
距离就在这种缓慢的脚步中缩短着,两人的目光却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对方,众人的眼睛,也同样的一瞬不瞬地凝视在两人身上。 
五十丈外的那个老道士与少女已走近到十丈内了,但却依然没有人发现,看样子,就算他们走到众人身后,只要不开声,众人也不会发现的。 
道士与少女的脚步都显得很急促、混乱而不稳,看样子,他们都急着走完这不到四十丈的距离,但却没有即刻走完的能力。 
仍然是铁血君王先动手,也仍然是第一次攻击的架式。 
铁血君王在距离寒松龄约有一丈左右处发动的攻势,那一丈多远的距离,在他脚下竟显得那么短促。只一闪,他已到达了寒松龄身边。 
也像第一次一样,寒松龄凌空二度跃起。 
铁血君王没有反身出手,人却急如脱弦之箭般的向后倒飞出三四丈,迎在寒松龄即将落足的位置上。 
满脸流露着炽烈的杀气,铁血君王沉闷的冷哼一声,迎着从两丈多高急速扑落下来的寒松龄,挥洒出漫天剑网。 
剑网织密而广阔,浩瀚如沧海巨浪般的漫无边际地向上包抄出去。 
这片网,绝找不到空隙,甚至连雨水滴落的那么一丝空隙都没有,因为,铁血君王没留下空隙。 
他,铁血君王也有能力不使空隙留下。 
寒松龄知道他不会用老招老式再把方才的一举重演一遍,因此,他早就料定了事情会另有变化,他之所以仍然故技重施地凌空跃出,只有一个目的。 
提早结束这场争斗。 
当然,他知道那可能要有一方伤亡,但这却是迟早必须发生的事情。 
人,仍然向下腹冲着,寒松龄持剑的右臂倏然向右臂胛的上方一插,剑鞘脱剑凌空而起,森冷的寒光一闪,寒松龄对准铁血君王为他布下的剑幕冲了下来。 
寒光绞成一片,人影模糊难分。 
众人的心,也同样的混乱了起来。 
“铮铮”一连串的脆响声中,寒光一敛,混乱的人影突然分了开来。 
铁血君王与寒松龄互换了位置,两人之间仍然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 
鲜红的血,染红了寒松龄左胸前的白衣,他俊脸上的神色,却依然从容自若。 
铁血君王的左右两臂,自肩胛以下,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全染成了红色,鲜血染红的。 
白色的寒剑剑鞘恰好落在两人之间,这一次,寒松龄没有举剑过去迎接。 
美妇人与白凤公主各自不由自主地深深松了一口大气,她们所关心的人虽然都受了伤,但却没有伤命,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脸色显得更凝重了,铁血君王道:“寒松龄,你运剑之快,出乎老夫想像之外。” 
寒松龄冷冽地道:“铁血君王,寒某再说一遍,碧血盟与你女儿的被擒全无关联。” 
铁血君王冷声道:“你以为大局已决定了?” 
寒松龄答非所问地道:“朋友,你已使出了全力了。” 
铁血君王心头暗自一震道:“你没有?” 
寒松龄道:“不错,我没有,因此,现在你仍然活着。” 
铁血君王讽刺地笑了一声道:“原来你是因为没有尽全力而受伤的。” 
寒松龄深沉地道:“铁血君王,高手对敌,不能留丝毫余地,这个道理你很明白,寒某之所以受伤,朋友,你心中该有数才是,寒松龄不想杀你。” 
脸一沉,铁血君王冷喝道:“放屁,你姓寒的小子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仁慈了,你有些什么绝学,敢如此大言不惭的信口乱吠?” 
寒松龄道:“‘剑飞九州雪’,铁血君王,你就是使尽全力,也只能应付得了半招。” 
铁血君王脸色一变,脱口道:“果然是有来历的一招,小子,可惜你没全部学会它,对吗?” 
美妇人的脸色开始变得沉重了,虽然,她不敢断定寒松龄说得是真是假,但是,这种事却不是可以试的。 
寒松龄道:“铁血君主,寒某劝你不要试,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珍贵。” 
铁血君王哼一声道:“寒松龄,你伤得不轻吧?” 
寒松龄没有否认,冷冷地道:“我还能举剑。” 
铁血君王道:“那很好,老夫也能举剑,旧话重提,寒松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寒松龄道:“你仍然想试?” 
铁血君王坚定地道:“老夫说过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了。” 
寒松龄冷笑道:“铁血君王,目下已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你该不该赌的问题,万一……” 
截住寒松龄未完的话,铁血君王道:“万一老夫输了?” 
寒松龄道:“不错,万一你输了,铁血君王,就算你不死你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铁血君王冷冷地反问道:“万一是你呢?” 
寒松龄坚定地道:“你没有胜过我的机会。” 
怒极狂笑一声,铁血君王道:“哈哈,寒松龄,我铁血君王这块招牌是凭血与汗堆砌起来的,如果三言两语就能被人砸得……年轻人,当今武林中,早已没有‘铁血君王’这四个字了。” 
寒松龄冷声道:“我说的是事实。” 
铁血君王怒吼道:“老夫说的就是假话吗?” 
寒松龄道:“我们之中,非得有一个倒下去吗?” 
铁血君王也冷声道:“唯有那样,我们才能知道谁说的才是事实。” 
寒松龄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来道:“拼?” 
铁血君王生硬地道:“不错,拼!” 
众人的目光仍然盯在二人身上,状似全部失去了他们自己的思想了。 
少女与老道士已近在二十丈内了,依然没有人看见他们。 
两人似乎都下定了最后一搏的决也因此,这第三次的决斗,铁血君王与寒松龄移动的脚步都很快。 
三丈的距离在二人快速的移动下,很快地缩短到五尺之内了。 
美妇人,就在银芒暴射起的那一瞬间,以快得出奇的身法冲向寒松龄身后。 
在此同时,二十丈内响起一个苍劲雄浑的声音大叫道:“玉女来了。” 
声音来得太过于突然,寒松龄挥洒出的剑招本能的中途撒手,他心中仍存着不多树敌的想法,但他却忽略了对方是否敢中途停手的事实。 
铁血君王当然也听到那声音了,但他却不敢中途收招,他也没想到寒松龄会那么做,敢那么做。 
美妇个用的是掌,虽然闻声收劲,掌力仍然推出了一半。 
铁血君王猛可里看到寒松龄收招,脸色突然一变,大喝一声,急忙运功收势,硬把已刺近寒松龄胸前的双剑向两侧分去。 
铁血君王攻势一减,剑再向左右一分,寒松龄只要向后退出半尺,便可避过,但他却没想到美妇人的那一掌竟会突如其来地撞在背上。 
原来向后跃退的身子,突然变成前冲之势,寒光一闪,铁血君王手中双剑分刺入寒松龄左右胸上。 
急忙撒开握在剑柄上的双手,薄剑一失真力,突然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尽管铁血君王手放得快,那两柄薄剑仍有三寸多长刺进了寒松龄体内。 
一切变化都来得太快,快得使人短时间内不知该怎么应变。 
所有的人,脸上的表情都惊讶无比,但却没有一个知道该怎么行动。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寂过后,白凤公主突然惊醒似的大叫一声,飞扑向寒松龄,颤栗惶恐地紧紧抓住寒松龄的双手,叫道:“松龄,你……你觉得怎么样?” 
脸上除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之外,寒松龄没有其他异样的表情,淡淡地,他说道: 
“没什么,白凤。”话落伸手抓住垂在胸前的那对软剑,欲待拔出。 
惊恐地再度抓住寒松龄的双手,白凤公主叫道:“不要拔,松龄,我求求你,不要拔。” 
寒松龄苦笑了一声道:“白凤,你要我永远带着它们?” 
白凤公主急声道:“先止住血脉再拔。” 
两人对话的这段时间,四绝书生与北海帮主及雪侠白凤仪等人,已把铁血君王围困了起来。 
铁血君王淡淡地向四周面带煞气的人群望了一眼道:“各位,你们下手吧。” 
美妇人急叫道:“谁敢动手。” 
四绝书生冷冷地道:“夫人,我们敢。” 
铁血君王沉声道:“你们下手吧,没有人能阻挡你们,我铁血君王今天认栽了。” 
美妇人飞身跃落铁血君王身边,急声道:“你……你怎么啦?” 
铁血君王道:“夫人,论技艺,今天倒下去的该是我。” 
美妇人痛苦地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忍不住;” 
铁血君主冷冷地道:“你该忍住才是,‘铁血君王’四个字是靠血汗换来的,你很清楚不是吗?” 
美妇人美目中泪珠闪动着,脱口道:“可是,你……你叫我见死不救?夫妻原是同命鸳鸯,你!” 
铁血君王沉声道:“不错,夫妻同命,但是,你可曾想过死有时比活着更恰当些?” 
美妇人流着泪道:“我们是出来救自己的女儿,难道说就在找到女儿的这一瞬间,你,你就要抛下我们了” 
恰在这时,少女与那老道士赶了过来,那少女正是玉女凤君仪,那道士,霍然竟是塞北游龙真一道人。 
向场内的铁血君王与寒松龄扫了一眼,玉女凤君仪粉脸一变,喘息着道:“我,我来晚了。” 
好似突然找到了救星,美妇人急步冲到玉女凤君仪身前,激动地探臂把她抱人怀中,泣声道:“孩子,你可回来了,但是……唉,孩子,劝劝你爹吧。” 
凤君仪黯然一叹道:“娘,江湖是非自有公论,你叫我怎么个劝法?” 
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突然变得这么冷酷无情,美妇人骇然地松开双臂,向后连退了两步道:“君仪,你是没听懂我的话还是你变了?” 
凤君仪有些吃力地道:“娘,你的话我听懂了,我也没有变,爹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 
不错,她比自己的女儿更清楚自己丈夫的性子,好像突然失足跌下了万丈深渊,美妇人手足无措地脱口泣声道:“君仪,我们就这么看着你爹他……”底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也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坚定地摇摇头,凤君仪道:“当然不,娘,但是,解铃仍需系铃人。”话落转向塞北游龙真一道人,道:“道长,君仪欠你的恩情,今生今世将永远无法奉还了,但是,我是个贪求无厌的人,我……” 
塞北游龙真一道人坦然地道:“姑娘,我们此来的目的是否相同?” 
凤君仪道:“是相同的,但是……” 
真一道人正色道:“姑娘,事情并没有到我们想像中的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这一阵猛赶,没有白费。” 
凤君仪道:“可是,家父他……” 
塞北游龙真一道人道:“贫道与寒松龄虽然没有什么深交,但我仍然深信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美妇人明白女儿的用心了,闻言急声道:“道长,错的是我。” 
没想到在武林中素以冷做著名的她会突然自动认错,真一道人微微一怔,然后宽慰地笑道:“夫人,你能知错,事情会有你满意的转变的。” 
美妇人沉痛地道:“道长,我……我们母女此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塞北游龙真一道人道:“夫人,不用谢我,假使你觉得贫道所言还有值得考虑之处的话,请你多想上一想,贫道就心满意足。”话落一顿道:“整个江湖,原是一体,不容许有独善其身之人,贫道识浅技薄,难动大局,夫人,你们却不同。” 
在这一刹那间,美妇人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许多事情,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道:“是的,江湖一体,休戚相关,过去我们怎么就从来没想到这一点。” 
塞北游龙真一道人缓慢地走到寒松龄身前,笑了笑道:“寒少侠,还认得贫道吗?” 
注视着真一道人那张白得全无一丝血色的老脸,寒松龄讶异地道:“道长,在下不但认得是你,而且一直都在想着你,因为,你一直伴在猛虎身边。” 
塞北游龙真一道人微微一怔道:“伴虎,你早就知道贫道的身分了?” 
寒松龄道:“只有猜测。” 
真一道人道:“现在证实了?” 
寒松龄点点头。 
真一道人似乎已忘了自身的生死,他好奇地问道:“凭什么证据使你那么肯定?” 
寒松龄沉重地道:“你的伤,道长。” 
真一道人道:“不错,三佛台的老二心魔伤了我,而且是致命伤,但我却以为很值得。” 
寒松龄一呆,道:“道长,谁都很重视自己的生命,你怎么却说值得呢?” 
寒松龄真一道人开朗地道:“寒少侠,当你知道你自己绝保不住自己的生命时,你会追求什么?” 
寒松龄道:“理想。” 
真一道人道:“不错,理想,寒少侠,贫道此刻就是为了理想而牺牲了,但我的理想,有一部分却必须仰仗着你来使它实现。” 
寒松龄道:“道长,我能吗?” 
真一道人道:“寒少侠,先不说你能不能,你该先问问贫道的理想是什么才是。” 
寒松龄道:“道长要说?” 
真一道人道:“我如果不说,便将永远没有机会说了。”话落一停,涣散的眼神突然一聚,他道:“使整个武林,恢复往日的平和。” 
寒松龄道:“这与我有关?” 
真一道人凝重地道:“完全取决于你,寒少侠,当然,如果你能有个得力的帮手,事情会进行的暨快,更顺利。” 
心中有些明白了,朝对面木然而立的铁血君王扫了一眼,寒松龄道:“你替我找到了? 
道长?” 
真一道人道:“是的,寒少侠,我替你找到了,有时候,敌人会成朋友,同样的,朋友也能变成敌人。” 
寒松龄道:“道长所言,似乎未尽全意。” 
真一道人道:“我以为你会想得出来才是。” 
寒松龄暗自一叹道:“那人在场吧?” 
真一道人一笑道:“寒少侠,你已知道那人是谁了,还要贫道再说出他的名字来吗?” 
寒松龄道:“的确不用了,道长,你该先调息一下养伤吧。” 
真一道人摇头道:“不用了,少侠。贫道的伤,我自己知道,如果受伤的当时,就急加调息,不急奔上这五六十里地,或许有救,此刻,只怕已太晚了。” 
寒松龄急声道:“道长,药医不死病……” 
真一道人接口道:“佛渡有缘人,少侠,贫道就是有缘人了。” 
寒松龄道:“道长……” 
真一道人道:“少侠,我们都是练武的人,自己当然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 
寒松龄默然了,怔怔地,他望了真一道人好一阵子,才道:“道长,为了我你急急赶来,而却耽误了你自己。” 
真一道豪迈地道:“少侠,你该说贫道是为了替武林挽留一股强劲的正义之师而赶来的,三佛台安排下的毒计,贫道相信绝瞒不过你,但另一种力量却将迫使你们动手,你们一碰上,这股强劲的力量便将因此而消失,三佛台,正希望你们如此。贫道奔走江湖,目的就是要找一股真正能与三佛台对抗的力量。既然发现了,贫道自知我能做的已全做完,生与死,均无关大局面了,少侠,我与你及秦皇岛均没有什么交情,我不会为你或单为秦皇岛私人的交情而舍生忘己地追赶至此。” 
寒松龄动容了。 
铁血君王也动容了。 
寒松龄道:“道长,你要我怎么做,说吧。” 
真一道人道:“弃私怨而顾大局。” 
寒松龄道:“道长指的是……” 
真一道人道:“你与铁血君王之间的事。” 
铁血君玉突然急步走到真一道人面前,沉重地道:“道长,你要我们怎么做,说吧。” 
真一道人道:“替江湖众生着想。” 
铁血君王凝重地道:“老夫办得到。” 
真一道人道:“寒少侠,你呢?” 
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迫切地盯在寒松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人在旁劝说,叫寒松龄答应,但每人脸上的那份期待与焦虑的神情,却比劝说更具说服力。 
寒松龄本意原不想树秦皇岛这个强而有力的敌人,但是,却无意假借外人之力来了却他自身的恩怨,他很愿意化去干戈,但却不愿缔结同盟。 
注视着真一道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寒松龄黯然神伤地道:“道长,晚辈很乐意答应。” 
真一道人似乎把心中唯一的一桩他最迫切要了断掉,也最担心了断不掉的心愿了却,苍白的脸上涌溢出一抹宽慰的笑意,他道:“贫道这条命总算没有白丢。话落转向铁血君王道:“凤翔天,贫道总算把你拉下水了。” 
铁血君王神色木然地道:“老道,你拉我下水的代价是你自己的那条老命,值得吗?” 
真一道人吃力地眨动了两下眼睛,语声涣散地道:“不值得的事贫道也不会做了……” 
话落突然仰天平跌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铁血君王与寒松龄抢到真一道人身边蹲了下去,各自伸出一只手臂,合力挽起真一道人的上半身,寒松龄急声叫道:“道长……道长……” 
似已油尽灯枯,真一道人软弱地道:“少侠,你……你的定力不……不如……凤老儿。” 
铁血君王仍然木然如前,迟缓地道:“老道士,我们关系不同。” 
会意地笑笑,真一道人道:“情到浓时恨……转……薄。”说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