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忘我方丈自得“明修”“明恒”秘报,淫女及萧一剑决定在铁索桥下秘洞之中居住三年的消息之后,已决定了今夜的行动。
他立即喻令寺僧,准备了俗家人物必不可缺的种种物品,要亲自送交淫女和萧一剑留用。
这件事他没瞒明觉,因之明觉方始再三劝说忘我方丈不能冒险而入虎穴,但是忘我方丈意念已决,明觉只好退求其次,坚欲伴行。
师徒刹那光景,已抵铁索桥头,明觉皱眉说道:“方丈,弟子几乎忘记一件大事,方丈功力虽是无敌天下,不过这索桥仅有一线,又怎生能够保得平安到达秘洞呢?”
“老衲对那秘洞是轻车熟路,不会失误。”
“弟子仍怕难免万一之事发生,设能容许弟子一旁相助……”
“我曾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不得闻问,还不给我躲向一旁!”
“弟子只想帮着方丈将两袋东西系下索桥,并非是要陪伴方丈进入秘洞。”
忘我方丈想了一下点头说道:“也好,不过你要记住,我在下面接到这两只口袋以后,会摇动索绳三次,那时你就立刻躲向一旁,不得迟延。”
明觉大师答应一声,当先由身畔取下所带长索,紧紧系于铁索桥上,随即恭敬地对忘我方丈说道:“长索已经系妥,恭请方丈……”
忘我方丈摆手止住明觉的话锋,缓步登上铁索,别看方丈虽然双目夫明,他在铁索之上却比明跟人走得还要牢稳。
刹那已达缠系长绳的所在,忘我方丈俯身试了一试长绳,立即顺绳欲下。
明觉却在此时飞身铁索桥上,挥手囊中取出了一件上巧的东西,俯身递与忘我方丈说道:“方丈请将此物放置身畔,若遇必要只须将它向地上用力一扔,弟子即能在眨眼光景接应方丈。”
此时忘我方丈已经身悬绳上,不便多说,眉头皱了一皱接过明觉递给他的小巧物件,顺势置于肥大憎袍衣袖之中,随即滑顺而下。
明觉在索桥上面来回数次,将两口袋东西也垂坠了下去。长绳果然三摆三摇,明觉无可奈何地退下铁索长桥,隐闪一旁。
他心中始终忐忑难安,暗中约计时刻,大约过了一个更次的样子,突然一条人影自崖下冲起,稳立在铁索桥上,正是那忘我方丈。
明觉不由放下悬心,飞临桥头接应,忘我方丈已闪身飘下索桥,迎上了明觉大师低声说道:“你回寺去吧,她们没在秘洞之中。”
“难道明修明恒所说是虚?”
“不是,洞中已经堆有杂物不少,想必是她们尚未将应用东西制办齐全,故而尚未宿居其内。”
“既是如此,方丈何不请回明夜再来?”
“我们所带之物,及彼等已备的邰份东西,老衲已经替她们安置妥当,设若我人不在内相候,她俩目睹之后,必然认为机密已泄,就许变更初计,是故老衲在未见她俩之前,不能离开。”
“不过方丈……”
“没有什么不过,老衲不会发生事故的,伏虎禅林必须你来照管,立即回寺去吧。”
“方丈必须应诺弟子每夜初更至五鼓,前来恭候才行,否则弟子宁受重责,誓不离开方丈一步!”
忘我方丈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虽非我传艺弟子,却是伏虎禅林僧徒,竟敢一再违驳老衲谕令,敢是认为老衲可欺?”
明觉闻言变色,恐惶地合十俯首答道:“弟子不敢,方丈莫气。”
“明觉你听着,老衲并非无情,亦无如此蠢笨,事若当真凶险无救,老衲怎肯以身相试,既信老衲有降魔之能,理应遵谕而行,还不立即回寺等待?”
明觉不敢多辨,强忍悲伤说道:“弟子遵喻这就回去,方丈,方丈……”
“什么事?”
“弟子伏祈方丈此行万事顺利,恭敬方丈多多珍重。”
“老衲自会当心,回寺去吧。”
明觉陡地扑伏于地,深探一拜,随即仰颈震声说道:“我佛为证,设若寺主身遭万一之变,明觉誓沦无边地狱,不惜走遍天涯晦角,必将食彼恶撩之肉,饮彼之血!”
说罢他拥身而起,飞纵而去。
忘我方丈耶黑黑的无珠眼眶,颤张不已,脸上神色哀凄至极,可惜明觉去远未能目睹,否则他必然了解忘我方丈不是忍心之人了。
忘我方丈木立久久,方始长长地嗟呼一声,再次登上铁索长桥,以赴死之志,涌身跳下万丈悬崖。
月隐,星移,东渴泛光,万山映霞,旭日跃跃升起,又是一天。
伏虎禅林的巨钟,突然连响二十四声,一干僧侣闻声惊变,立即紧掩山门,各弃职守,齐集在大佛宝殿之上。
明觉大师在僧侣们静穆侍立殿中之后,扬声说道:“明觉身奉方丈慈谕,有急事告知众位师兄,方丈静堂,自即时起,不准任何师兄妄自登临,三日之内,方丈不见门下及外客,并谢绝随缘施主。
在此三日之内,凡经‘大光明境’出堂之师兄,日间一概暂停本身职责事务,跌坐养足精神,初更时候,仍集大殿听喻!
其余师兄,仍按所派职务工作,不得怠忽,不得妄论一切!”
合寺僧侣闻喻即行,虽是无不疑虑,但却无人追问原由。
明觉事后,单单将明修明恒召进静室说道:“两位师兄可知适才谕令寺僧之事的原由?”
明修明恒自是回答不知,明觉探手自肥大的僧衣袖中,取出了明修兄弟放置“碧绿火珠”
的两个皮囊说道:“师兄们仍将此囊携带身旁,初更时候,请随明觉至‘铁索长桥’接应方丈。”
明修明恒此时方知忘我方丈不在寺中,不由追问其详,明觉无法实告经过,只是郑重说道:“方丈行时曾一再严渝明觉,明觉不敢违谕妄论内情,不过方丈此行凶险至极,是故明觉方始召集寺中武技功力足可自保之师兄,每夜初鼓至五更在‘铁索长桥’两端埋伏,以便万难之时接应方丈……”
明恒聪慧过人,闻言立即接口问道:“师兄,为何单单要在‘铁索长桥’的两端埋伏?”
明觉竟然一时无法答对,明修和明恒互望一眼之后,明修说道:“是否方丈因为听得明修之言,竟然独自前往‘铁索长桥’下面萧一剑与那女施主双双……”
此时明觉无法隐瞒,只得将事之经过说出,明修沉思有顷说道:“以明修思考再三所得,那女施主及萧一剑,尚非方丈对手,所可虑者,方丈双目失明恐中奸计,冉就是方丈已存舍身之心,如此非但我等无法违抗谕命,就能,怕亦无济于事了。”
明觉闻言不由焦急地说道:“这样说来,难道我们就罢了不成?”
“师兄莫急,以明修判断,妄动不如不动,设非方丈存心舍身,必已谋定始动,后果想来不致……”
“我不要听想来之辞,万一呢?万一不幸怎么办?”
明恒恭诚地接口说道:“师兄所虑不错,因此接应方丈之举是势在必行,不过人手不宜太多,明恒认为,由师兄及明恒弟兄三人前往足够。
明恒不才,尚敢夸言能够敌挡得了那萧一剑,师兄及明修,双双合手,百数招内,当不致败于彼女……”
明修此时又接口说道:“师兄,明恒之言不错,人多非只无补于事,搏战起时,尚须分心照拂,不如我们三人合力攻退皆易。”
明觉一面点头一面皱眉说道:“不过我已谕令大众初更,齐集大殿听渝,至时……”
明恒正色接话说道:“此行人手虽然不宜过多,但为万一设想,沿路接应却不可少,一干师兄恰好在沿途隐身,设若目睹火珠腾空自爆,立即明烛接应方丈归寺,师兄意为然否?”
明觉点头认可,事既已定,三人遂各自趺坐用功养神,以备夜晚接应忘我方丈。
是夜初鼓,伏虎禅林之中三十二位高手,齐集大殿听谕。
明觉按照日间与明恒商妥的计议,分派定当之后,即与明修明恒各携宝刃飞驰向“铁索长桥”而去。
一夜空空耗过,天明回转寺中。
次夜依然如故,惆帐而归。
明觉已不能耐,静堂之内,他对明修明恒说道:“我已不能忍耐,今夜侯至三更,不问有否动静,我决定一探深崖秘洞了。”
明修明恒俱皆无言可答,空空埋伏铁索桥旁,方丈渺无消息,除去秘洞一探之外实已再无良策。
久久之后,明恒说道:“看来除去一探秘洞虚实之外,再无其他办法可想了,明恒不才,愿向师兄讨令先下索桥。”
明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可知道那要比隐伏桥旁侍敌危险得多?”
”知道,明恒甘愿一试。”
“明觉身为众僧之长,不敢遇险则避……”
明恒不待明觉话罢,郑重地说道:“就因为师兄乃众僧之长,设若方丈有些好歹,这千年古刹和为方丈复仇之事,皆须师兄主持,此非遇险则避,乃权衡利害非此不可,望师兄以伏虎禅林为重,令明恒先探秘洞。”
明修怎肯让胞弟独身涉陷,声言他要先去,结果三人争执难决。
最后明觉豪放地说道:“我等本来谁都应该先下,但却必须有首有从,这么办好了,咱们猜拳而定。”
明恒想了一下,突然说道:“我决定不争此事了。”
明觉闻言一愣,明修略一迟疑,也淡然说道:“明修也放弃必欲先下索桥之义。”
明觉又是一愣,环眼连眨,继之手指着明修兄弟哈哈大笑了起来。
明修明恒也相继大笑不止,一时声震院庭,久久始停。
明觉笑罢,扬声说道:“咱们谁也别想跟准捣鬼,一言为定,今夜三更,三条长索,三人齐下如何。”
明修明恒同声说道:“师兄意决,我等遵行。”
他们决定了今夜的行止,巳抱同死共难之心。
夜初更,明觉大师召集寺僧,传喻说道:“方丈已然远行,谕令明觉,明修,明恒继之而去,归无定期,伏虎禅林暂由知客兄监管,一切秉承寺规办理。”
然后他单单留下一干高手,严嘱彼等自此要分外当心,并中止沿途没伏之事。
他与明修明恒,并未立即动身,决到三更时候,直下“铁索长桥”。
讵料上天惯违人愿,他们一连看候了两天不见动静,那知偏偏就在今夜的初更,铁索桥下秘洞之内,发生了事故。
萧一剑和那淫女,决定秘洞偕居三年之后,立即开始置备所需之物。
不过山区之内,一时难以齐全,遂双双下山购备一切。
期间恰好是忘我方丈携物进入秘洞之时,是故双方始终没有磋面。
萧一剑及淫女,无巧不巧,在明觉等决定三更探洞的这夜更前,返回峨嵋。
她俩将所携之物运至索桥,系绳而下。
原来在“铁索长桥”下面,不足五丈地方,突出了一块山石,山石平滑如削,占地约有丈大。
是故有人若自索桥坠下,地点要是恰在这块山石上端的话,必然会落身在这丈大的平滑山石上面。
不久之前,梅傲霜就是因为熟悉地形,才不惧明修明恒(辛氏兄弟)的火珠暗算,落身石上面再次登临“铁索长桥”的。
石后有一秘洞,洞口仅供一人通行,洞内情形,除到过其中的武林人外,无人详知。
萧一剑和淫女曾经探查过秘洞,决定暂居三载,想必洞内洁静丽宽敞。
今夜,她俩已将所需之物备全,进入秘洞之后,萧一剑伸手右壁上端,耶里他曾经插放了一枝火炬,以备照明之用。
讵料伸手处,火炬竟然不翼而飞,失去了踪影!
萧一剑当时井未惊骇,俯身在地上探摸。
他认定火炬必然自壁间滑落地上,因此俯身摸索不已。
当他俯身刚刚去找寻火炬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太笨,为什么不先晃着了火熠子再去检拾滑落地上的那枝火炬呢?
但是在他摸索了半响之后,却不敢再去晃着火熠了,他悄悄地站起,对身旁的淫女耳语说道:“九娘,上次我插在石壁上面的那枝火炬丢了。”
“地下也没有?”
淫女悄声反问,萧一剑仍然附耳说道:“没有,九娘,咱们怎么办?”
“此时此际只有先退出去再说,明朝白天再来。”
萧一剑用手捏了淫女一下,双双悄然预备退出秘洞。
那知适当此时,秘洞深处突然有人说道:“女檀樾请恕老衲不告而进之罪,壁间火炬在老衲来时坠落地上,只因老衲双目失明,无法插放原处,故而随手放置壁间,请女檀樾与萧施主莫存疑念,老衲代将火炬点燃,持之进洞如何?”
话声中,远自洞内深处,冉冉飘飞过来一朵火花,其准无比,飞在右石壁上那高插着的火炬上面。
火炬立即点燃,光射洞中,壁间明亮异常。
萧一剑不禁暗中咋舌,休说对方出手的火花又准又稳,只看那枝火炬直插入石壁尺余的功劲,此人已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了!
萧一剑从对方话意之中,听出洞中之人是那伏虎禅林的忘我方丈,不由瞥目瞧着九娘。
九娘先对萧一剑点了点头,然后迈动纤足边走边道:“我也正想再会方丈一面,这到真是太巧了。”
萧一剑手持火炬跟在九娘的身后,直走向秘洞深处。
在火炬照明之下,她俩目睹洞中百物已全,并且布置的尽善尽美,不禁咦了一声,忘我方丈已自坐处站起说道:“老衲既知女檀樾有心在此静修功法,别无可敬,不自量力已代女檀樾布置妥善。”
九娘横扫了一切物件一眼,淡然说道:“方丈,这都是你自己摆的?”
“不瞒女檀樾说,物由狂僧明觉助我系下洞口,布置却是老衲独力完成。”
“我早已发现和火怪们动手的那个和尚是他,哼哼!”
“女檀樾不要想得太多,狂僧今非昔比,已是我佛最具善根的弟子了!”
九娘咯咯一笑说道:“劳动了方丈的佛驾,我应当怎样来谢你呀?”
“女檀樾可能是赐老衲个座位?”
“哟,这不是奇谈了吗,方丈进都进来了干么一定还要再说声请坐呀?”
“事可从权,但却不能越限!”
“方丈真了不得,使人无话可答,那你就随便请坐吧。”
九娘话说到这里,却转对萧一剑道:“萧,你来,我绐你郑重地介绍一位名震天下的武林奇客。”
萧一剑瞥了九娘一眼,漫应一声,九娘指着忘我方丈说道:“这位忘我方丈,如今虽说已然忘记了自己,但是我却不敢记忘他的过去,方丈就是昔日名震武林,人称‘笑面银豺’欧阳易的欧阳大侠,那‘武林至尊’老不死夫妇的左睛,都是被方丈当年生生挖下来的!”
萧一剑闻言大惊,他实在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双目失明的方丈,是昔日不可一世的武林奇豪!
他出道江湖,就为找寻一人,此人当年曾经意图进入“不归谷”中,是否曾经进去过谷内,目下此人的生死,是萧一剑急欲知道的事情。
不过现在当着九娘的面,他却不能向问,只好借机说道:“萧一剑不知方丈竟是欧阳大侠,实该万死……”
忘我方丈不等萧一剑话罢,挥手说道:“萧施主,欧阳易死了,死在‘不归谷’中,活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佛门弟子忘我和尚,施主不弃,请叫老衲法号为是。”
萧一剑不知应当如何答话才好,九娘却矫笑一声说道:“欧阳大侠也好,忘我方丈也罢,我要问的却是来意!”
“女檀樾入座之后,老衲即将告知来意。”
“好,咱们就坐下谈。”
九娘说着示意萧一剑当心准备,并且立即坐在了忘我方丈的对面,忘我方丈突然口开问道:“女檀樾可能暂时收起敌我之心,开诚一谈?”
“哟,方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敢吗?”
她说完了“敢吗?”二字之后,冷冷的哼了两声。
“女檀樾,你应该知晓,老衲在‘不归谷’中,曾和‘无情仙姬’共过不少日子的患难……”
九娘恨声接口说道:“结局呢,你这曾共患难的朋友平安离开了‘不归谷’,可是她……”
萧一剑虽说已知九娘并非无情仙姬,但却不知她到底是谁,如今正好静听两人争论,来了解过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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