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宇宙万物俱有阴阳两性。
在天为日月,在地为水火,在人为男女,在身为心肾,在方向为东西南北,在卦爻为乾坤坎离,在时间为子午。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调和,一切才能够保持平衡,否则,天翻地覆,后果不堪设想。
在中国的远古,神话时代。人已有正邪之分,争斗不绝,绵延数百年,终于有一个结局。
邪派的人被称为妖人,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大概因此而天理不容,玄门正派的侠客替天行道,在数百年激战之后,终于取得最后胜利。
他们大都是菩萨心肠,将邪派的妖人制服,并没有将之毁灭,只是将之封在一个大鼎内,藏在一个死火山的口中,由之自生自灭。
那个大鼎也就是夏禹治水所用的大鼎,是神话时代的一件神器,能大能小。
千万妖人都被封在这个禹鼎的鼎壁中,好像浮雕一样,虽然经过那么多年,但并没有销蚀,仍然在挣扎,哭泣嘶叫。
就因为这么多年,他们已接近绝望,发出来的声音已远没有当年的恐怖,却是日渐阴森。
那个火山口周围数百里俱无人烟,当年的正派高人选择这个地方,绝无疑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稍为有法力的妖人都难逃此劫,能够将禹鼎内的妖人救出来的妖人可以说绝无仅有,所以这数十百年下来,可以说天下太平。
妖人这个称呼在世上几乎完全消失。
太平盛世,修道的正派高手日子当然过得非常悠闲,每一个都几乎有一种消磨时间的嗜好。
应天青选择的是绘画,他一心一意要画出一个绝世无双的美女。
他非常年轻,绝无疑问是一个天才,所以很快便已修炼到散仙的境界,能够御剑飞行,瞬息千里,也可以博得一个“万里飞虹”的外号。
他先天八卦数三,因动而生火,后天卦数九,乃是玄门罕有的九三郎君,天生为外阴内阳之体。
所以他虽然外貌俊美如女子,给人的一点也没有女子的感觉,举手投足,任何神态都散发着一般男性也没有的阳刚气息。
他虽然潜心修道,到底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对女性并非完全不感兴趣,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找不到一个理想的女性。
这也许亦属于一种固执,他一心就是追寻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也相信世上一定存在。
他差不多走遍天下,然后他开始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一个这样完美的女人。
他见过很多人争相传诵,公认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女人,总觉得完全不是那回事。
美与丑,原就是没有一定的标准,除了外貌还有内心,有诸内自然形于外,所以有些外貌应该是非常美丽的女人,给人的往往是一种丑恶的感觉。
应天青总算明白这个道理,放弃追寻,精神放在绘画上,企图画出一个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女人。
他绝无疑问是一个绘画的天才,花鸟虫鱼都能够画得栩栩如生,但是要画出一个那样的女人,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当然他有他美丽的观点。
体态轮廓他原以为最容易绘画出来的,可是到拿起笔画才发觉不是。
百数十次之后他才能够画出自己心目中认为最美丽的轮廓。
到了双手,所画的次数也更多了,十根手指画来虽然很容易,但想到那纤纤十指所能够展现的美态,便成为困难。
那双手完成,在他的心目中已几乎没有什么动作做出来不是完美的。
困难越来越大,眉毛、鼻子、嘴唇、以至耳朵,每一样都令他煞费思量,最后到了眼睛。
只要再加上眼睛,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便完成。
开始的时候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再花上双倍的时间,可是到这个时限,他仍然未能够画出来。
之前他见过许多很美丽的眼睛,有些他甚至认为已接近完美。
他的记性很强,每一双眼睛的轮廓都清楚记得,他甚至还记得那些眼睛所蕴藏的感情。
可是到他将那些眼睛画出来,便发觉与他已画成的画像完全不配合,然后他才知道那些眼睛没有一双是真正的完美。
然后他着手画他想象中认为完美的眼睛,但是任他怎样努力,始终画不出来。
他终于承认,最能够表现一个女人的美丽与内心的感情的,只有那一双眼睛。
经过连串的失败,他终于考虑到再次下山,踏遍天下,找寻一双世上最完美的眼睛。
就在这时候,金神君师徒来了。
金神君姓金,原来的名字知道的人相信不多,他也从来不提。
神君是他的外号,也不是短短的两个字,他的外号很长,一共十九个字。
--惊天动地诛邪灭妖定四海镇八方无敌金神君!
这个外号既长且夸张,说是江湖中人替他取的,其实是他拟好了,告诉江湖中人的。
每想到江湖上还没有,又颇有威势的外号,他便会加上去,越加越长,变成这样。
只听这外号,江湖中人已退避三舍,事实他行走江湖以来,能够击败他的徒弟的已没有,更休说与他交手。
他只有一个徒弟,传说是一个哑巴,听到哑巴说话的人绝无仅有。
其实哑巴并不是哑的,非独能够说话,而且口齿灵活,一开口便没完没了。
就因为口舌招摇,哑巴惹上杀身大祸,不是金神君路过相救,早已一命呜呼。
就为了报答金神君,他从此败在金神君门下,也为了明白多言招祸,他从此三缄其口。
金神君却不知道这个哑巴并不是哑的,所以救哑巴不过是路过偶然。
后来他才发觉哑巴筋骨奇特,绝对是一个练武的天才,才决定收哑巴为徒。
他本身也是一个天才,过目不忘,博闻强记,懂得的练功秘诀多得很,可是他本身却不是一个练武的材料,练来练去,充其量只是八九流的货色,他自己很明白,所以早已想到找一个天才加以训练,将自己所有的心得变成事实,发扬光大。
哑巴并没有令他失望,而且很清楚他的为人,遇事总是跑在金神君前面,消灾解祸,令所有人看来,都觉得金神君这个高手是真正的高手,武功深不可测。
金神君最欣慰的就是这件事,也因此才有心情替自己安排更多具威势的外号。
哑巴的身上背负着十八般武器,表面上是金神君所有,其实用这十八般武器的只是哑巴。
金神君并不知道哑巴已明白自己的底细,在哑巴面前一直以高手自居。
哑巴当然不会拆穿他这个秘密,他准备为金神君做任何事,即使丧命。
金神君非独是他的再生父母,也是他有生以来唯一对他那么好的人。没有金神君他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
金神君的朋友很多,但令他引以为荣,引以为知己的只有一个应天青,那完全因为应天青的平易近人,不拘小节。
一有空他便会找应天青,以他的博闻强记当然能够给应天青很大的帮助。
应天青在画那个最完美的女人方面,金神君亦提供很多宝贵的意见,可是,金神君的耐性并不好,待不了多久便离开。
这一次路过,金神君自然要探探应天青,他原是以为应天青已画妥那个世上最完美的女人,发觉他还在画着,当然奇怪。
应天青发觉他到来,转身放下笔笑笑问:“什么风?”
“东风……”金神君往那幅没有眼睛的画看一眼,目光才回到应天青面上。
“我还以为你聚精会神画画,原来不是这回事。”
应天青无可奈何的一叹息:“即使是怎样聚精会神也想不出什么来。”
金神君摇头:“怎会?一个人只要聚精会神,全心全意,没有什么做不好的。”
他的目光再回到画上:“还是眼睛。”
“只是眼睛。”应天青微喟:“我总算明白最能够表达一个人的感情的就是眼睛。”
金神君打一个“哈哈”:“这个道理你现在才明白,我可是早已明白了。”
应天青完全不怀疑他的话,一声叹息:“你若是早一些告诉我这件事,最低限度我可以找几个有一双完美眼睛的女人。”
金神君又打一个“哈哈”:“这么简单的道理哪一个不晓得?”
应天青苦笑:“我就是不晓得。”
“你画这个眼睛好像有一年多的了。”
“差不多两年。”应天青随口问一句:“时间多少有什么关系?”
“你是疯子,花这么多时间去画一双眼睛。”金神君一再摇头。
“你看我是不是疯子?”应天青苦笑。
“当然不是了。”金神君打着“哈哈”:“我还不清楚你这个人?要做一件事便要做到底,而且一定要成功。”
“可是这件事我有一种感觉,完全没有成功的希望。”应天青突然显得很落寞。
金神君一怔,连忙安慰他:“不会的,以你的聪明才智,有什么干不来的?”
“你看看这些眼睛。”应天青拉开了旁边的幔幕。
那之后尽是画着眼睛的画纸,数达千百,每一双眼睛都画得栩栩如生,神情活灵活现,放眼望去,就像是千百个美女张着眼睛望来。
金神君当场呆住,哑巴亦不例外,一看再看,以一种敬佩的眼神望着应天青。
他很想冲口而出,大赞应天青的毅力,但最后还是忍着没有做声。装哑巴以来他第一次有这种想说话的冲动。
要画那许多眼睛需要多少心机时间?只要想想便不难明白应天青的苦心。
金神君看着看着,却突然一声:“好美丽的眼睛。”
“你也不能不承认这些眼睛很美丽吧。”应天青盯着金神君。
“哪一个说这些眼睛不美丽,”金神君摇着头:“不是瞎子就是疯子。”
应天青没有说什么,看着那些眼睛,叹息一声。
金神君奇怪的看着他,再问:“难道你见过比这些更美丽的眼睛?”
“若是见过,问题就不会到现在也仍然未能解决了。”
“我不明白。”金神君转顾哑巴:“你这个小子也不明白吧?”
哑巴当然点头,事实他也不明白。
应天青再看看他们:“你们以为哪一双眼睛最美丽?”
哑巴只是看着金神君。
“看来都差不多。”金神君只是这句话。
“那你认为看来最美丽的拿来配到画像上看看。”应天青很认真的。
金神君看看他,再看看那些眼睛,终于抬起手来:“唔,那一双……”
与他的手指出同时,应天青的手亦伸出,凌空一探,SK。
“你拿去放进那幅画中看看。”应天青接着将那幅画交给金神君。
那幅画上的眼睛大小与画像正好配合,画纸已接近透明,放在画像上正好补上眼睛的空白。
那幅画像没有眼睛当然觉得不足,可是多了那双眼睛又变了另一回事。
画像的所有全都完美,那双眼睛未放进去之前,看来很美丽,甚至有完美的感觉,可是放进去之后,便完全显得格格不入,一比之下,竟觉得丑恶起来。
金神君不由怔住,不由自主将那幅眼睛拿开,再看,眼睛是美丽的。
“你到底在玩什么魔法?”他瞪着应天青。
“我知道你的感受。”应天青叹了一口气:“你若是还有怀疑,可以再试。”
“怎会这样的?”金神君奇怪地看着手中那双眼睛。
“只因为画像的所有都已完美,你手中这双眼睛仍然有缺陷。”应天青又叹一口气。
“可是我看不出。”金神君再细看手中那双眼睛。
“有比较便能够分得出来。”应天青目光回到那没有眼睛的画像上。
金神君回头看那千百双眼睛:“这许多眼睛也没有一双配得上那幅画像?”
“你若是仍有怀疑,可以一张一张的配着看。”应天青懒洋洋地回答。
金神君大摇其头:“你应该不会骗我的,我若是花这个时间,岂非呆子?”
应天青忽然问:“以你的见多识广,可曾见过比这些更美丽的眼睛?”
金神君毫不犹豫的一句:“当然见过了。”
“在哪里?”应天青喜出望外。
“忘了。”金神君摸着胡子:“总之有这样美丽的一双眼睛。”
“你仔细想清楚。”应天青着急的。
金神君其实是没有见过,可是冲口而出,已收不回来,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不是不知道我记性很坏,尤其是对女人。”
“想清楚,你一定记得起来。”应天青以恳切的神态看着金神君。
“糟了……”金神君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最近到过什么地方?”应天青再问。
“昆仑山……”金神君又是冲口而出。
传说中昆仑山是群仙聚居的地方,金神君对这地方一向神往,所以老是记着记着这个地方。
应天青当然又是信以为真,接上一问:“那是昆仑山附近的了?”
“好像不是。”金神君抓着头发,眉头大皱,他知道若说是,应天青必定会立即去昆仑山。
“你应该记得起来的。”应天青索性将金神君送到榻上,令金神君盘膝坐下。
金神君不由苦笑,只好认真的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闭上眼睛在榻上呆着。
应天青随即将哑巴拉到一旁,只恐影响了金神君的思考。
好一会,金神君才张开眼睛,应天青那边一眼瞥见,连忙问:“怎样了?”
“真的省不起来。”金神君又抓着头发:“也许看到什么,突然会又省起。”
应天青追问:“要看到什么?”
金神君叹一口气:“你的性子一向不是这样急的,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应天青苦笑一下:“你应该明白的。”
金神君摇头:“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花这么多时间画这幅画像。”
应天青淡然一笑:“我却是明白你为什么花这么多时间调教哑巴。”
金神君怔住,他当然明白应天青这是以哑巴来作比喻。
应天青看看他,笑道:“你什么时候想到告诉我好了。”
金神君点点头:“这个当然。”一顿忽然又叹一口气:“你看来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现在却变得很没趣了。”
应天青笑问:“你这是要告诉我来这儿看我很没趣?”
“所以我要跑了。”金神君挥手向哑巴打一个招呼。
哑巴不用吩咐,上前跟住金神君后面,往大堂外走去。
未出大堂,应天青已追上:“反正是闲着,我送你们一程。”
金神君一声冷笑:“这个小子还是不相信,一定要我马上省起来。”
“最好在你离开这座庄院之前便已经想到。”应天青这句话才说完,面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大堂外便是前院,并没有什么特别,应天青的视线是在前院的上空。
金神君和哑巴的视线不觉亦上移,然后亦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天上的乌云这时正从四面八方的聚在一起,随即奔马似的向西方移动。
乌云当中有一个光影也在移动。
金神君看着不由一声:“怎么太阳变得这么小?”
“这不是太阳,是月亮。”应天青说着手指向另一方:“太阳在那儿。”
金神君循指望去,果然看见一较小的光影在那边移动。
“那怎会是太阳?你没看见这个月亮比那个太阳更光亮?”说的也是事实。
应天青摇摇头:“这个时辰,太阳应该在那个方向,大小也应该是那样。”
“不会吧。”金神君仍然怀疑:“这个光亮你又是怎样解释了?”
应天青沉吟着:“天象有变了。”
金神君目光再一转:“风起云涌,乃是常事,有什么大不了。”
“太阳跟月亮太接近了。”应天青掐指细算:“之前的一次天狗食日乃是在三年前,应该不会这么快又再发生的。”
金神君一怔:“你说什么?天狗食日?这种话不是你说的。”
不等应天青答话,他又接上:“这不过是天象变化,哪来的天狗?”
应天青淡然一笑:“已有的老话大家都明白,为什么要改变?”
说话间,月亮已向太阳逼近,白云奔流更急速,风也急动起来。
庭院中树叶纷落,“沙沙”飞舞,光影流动,应天青仰首望天,面上的神情更疑惑。
金神君突然一句:“好像有些寒意。”
应天青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金神君看看哑巴:“以我们这种高手,怎可能有这种感觉?”
应天青嘟喃着:“气温的确有些反常,而且变化大得很。”
他当然远没有金神君那种感觉,但好像他这种高手,即使是更轻微的变化也会感觉到,何况这变化这么大。
连他也感觉寒意,这寒意绝无疑问是很重的了。
他抬头再望去,只见那太阳的光茫越来越弱,相反月亮却是越来越光亮。
这种光芒也毫无温暖的感觉。
金神君也留意到了,很奇怪的嘟喃着:“这么这月亮光亮得竟然令人有阴寒的感觉?”
“月亮就是月亮,在深夜的月亮最大最圆最光亮的了,可曾有温暖的感觉?”应天青说。
“日间总会不同的。”金神君打着哈哈。
“这个道理我也不明白。”应天青仰首凝目再看。
天上那一轮月亮这时候已接近太阳,整个移进去,停留不动,周围的乌云翻滚得更狂劲,四面八方的乌云这时候又继续向中央聚来,百川聚海的聚向月亮与太阳的深处。
“果然是天狗食日。”应天青目不转睛地说:“可是,这样子的可不曾见过。”
这也是事实,寻常的天狗食日,云气绝不会变化得这么大,现在就像太阳与月亮当中有个深渊,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乌云不住的向当中吸进去。
那乌云就像是无尽的,源源不绝地涌来,不绝的飞投进去。
天昏地暗,月亮移进太阳当中,周围本来有一圈光晕,这一圈光晕这时候越来越弱,突然又强盛起来,好像有什么在当中爆开,然后千百万股光流向四面八方流窜,蔚为奇观。
金神君看着一吓:“那是什么?”
“阳气吧。”应天青应一声。
“阳气?”金神君很奇怪。
“日为阳,月为阴,日光就是阳气了。”应天青这些话出口,自己也有疑问。
“这是阴盛阳衰,阳气抵挡不住,要落荒逃命?”金神君这些话并没有考虑过,只是信口说来。
应天青听着双眉一扬:“正是这样,这种现象可是从未见过。”
“只怕不是好预兆。”金神君这话又是脱口而出。
应天青一怔:“应该说是。”
金神君亦一怔:“我只是随便说话,你怎么相信?”
应天青沉着声音:“自古以来,天象大变通常都是凶恶之兆。”
金神君口里说:“我可不相信。”心里其实是深信不疑。
这时候,那一条条光流在半空中游窜的越来越急速,仿佛被那些乌云压迫得无地容身似的,终于又聚在一起,向一个方向投去。
应天青看着又是一怔:“那不是幻波池的所在?”
“幻波池?”金神君叫出来,他当然知道幻波池是什么地方。
应天青双眉不觉皱起来:“看情形真的有什么事情又要发生了。”
金神君追问:“是什么事情?”
应天青摇头:“天晓得。”一顿接问:“你是否感觉又寒冷了几分?”
“不错,有这种感觉!”金神君机伶伶打一个寒噤。
天地间的确越来越寒冷,被月光遮去的太阳已只剩一个微弱的光圈。
金神君看着脱口一声:“全食了。”
应天青突然亦叫出来:“看那些云气。”
金神君已看见,不禁由心里寒出来。
那些乌云一变再变,在天空翻翻滚滚,仿佛千万只怪兽在张牙舞爪,然后非常突然的,那千万只怪兽向四面八方狂窜,一只紧接一只,接着团团急转起来。
一个奇大无比,翻翻滚滚,黑而深的大漩涡紧接在空中出现。
“龙卷……”应天青面色一变。
天地间的寒气这时候更浓重了。
千万股阳气窜进幻波池同时,陷空岛的陷空老祖亦从封闭的山洞中破关冲出来。
他的年岁以数百计,鬓发俱白,长逾丈外,两条白眉亦长及胸膛,只看外表,已令人觉得不同一般,非比寻常。
事实他正是玄门正宗之首,乃正道之尊,早已是正义的象征。
他当然道行高深,闭关打坐在他来说已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天下太平已久,他亦早已脱离俗世,闲着无聊,除了闭关打坐,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消磨时间。
再说,闭关打坐对他还有一些好处,其间若是能够打破界限,洞悉玄机,再进一层,登峰造极,当然更加理想。
只是到现在为止,要入定对他来说是一件难事,想到那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对打坐入定已经提不起多大的兴趣,这自然影响到他对打坐的耐性。
所以,天象一发生变化他便察觉,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子,入关之后非独没有什么感觉,物我两忘,甚至受不得惊扰。
他完全感觉到阴盛阳衰的寒意,冲出来看见天象这样变化,更就是由心底寒出来,这种感觉在他来说已实在太遥远,可是这下子突然而来,非但清楚,而且尖锐。
他急急飞掠到山峰之巅,看见阳气流窜向幻波池那边,终于省起了一件事。
他的面色同时大变,探手抓起了一把树叶,随手一搓已经变成碎屑,扬进空中。
那把树叶的碎屑紧接燃烧起来,化成百十股轻烟,飘飞出去,每一股轻烟都透着发亮的淡红色,非常稳定,仿佛是实质,不会被风吹散。
那也就是陷空老祖的讯息,通知玄门正宗所有的高手,大祸临头,立即到陷空岛。
讯息发出,陷空老祖立即赶回闭关的石洞内,将他加以改良的一具候风地动仪搬出来。
那候风地动仪原是预测地震之用,当中一共有八个龙头,哪个方面地震,向那边方向的龙口的玉珠便会吐出来。
陷空老祖在玉珠上更加刻上精细的方向指示,到底什么地方地震自然更加清楚了。
这个候风地动仪也就放在一幅大地图上。
那幅地图占据了山洞的整块地面,缩地成寸,千百里山河尽在其中。
候风地动仪放置的位置也就正是山洞的所在。
陷空老祖绝无疑问是一个奇才,也所以才能够弄出这许多东西来。
那幅地图的比例完全正确,没有他御剑飞行的本领,根本不能够清楚山川市镇的正确位置,其间要花上多少心思,亦不难想象。
他弄出这许多东西很多没有派上用场,候风地动仪以及那幅地图也是现在才用上的。
然后他蝙蝠也似的升起来,背贴着山洞的顶壁,静观候风地动仪的变化。
他已经感觉到地壳在震动,希望能够借着地动仪的显示,找到震源的所在。
天地之间,每一个地方都阴阳调和,所以生机蓬勃,唯一例外的也就是幻波池。
那可以说是天下至阳至刚的地方,也就是地肺的所在,这下子乌云遮盖天空,天狗食日,阴气大重,阳气游窜,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也就只有幻波池。
天狗食日无疑不多见,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陷空老祖也不知见过多少次,却没有一次这样,月亮停留在太阳当中这么久。
也因此阴气才大盛,而将阳气迫得游窜八方,实在是前所未有。
陷空老祖不知道阴气大盛会有什么恶果,但阴阳不调到这个阶段,他却肯定绝不是一件好事。
陷空岛这个时候应该炎热,但竟然一片阴寒,其他不炎热的地方可想而知。
天地间的生机是必大受影响,只是陷空老祖还有一种预感,更可怕的事情势必会跟着发生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陷空老祖却是怎也想不出来,只有寄望地动仪能够显示出事情将会在什么地方发生,从而推算出到底是怎样。
地壳事实在震动,由阴气聚成的那股漩涡变成了龙卷,“轰轰隆隆”地向地面冲击,所过之处,树木房屋尽被摧毁,人畜无存。
那条龙卷继续飞卷,迅速飞向阴气最重的地方,也就是玄门正宗囚禁群妖的那个死火山。
龙卷飞进火山口内,绕着那个封着群妖的禹鼎飞卷,本来已森寒的地方更加森寒,
一道电光即时划空而过,直击进死火山口内,经过龙卷,更见凌厉。
霹雳声中,电光疾击在禹鼎上,那个禹鼎立时片片碎裂,向四面八方散射,封在禹鼎内的群妖同时逸出来,欢呼声中,冲天而出。
在龙卷飞卷进死火山口的时候,他们已醒转,那股阴寒已令他们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生机。
他们一齐冲出,那股妖气当然强劲,整个死火山立时倒塌,一时间天崩地裂的,震撼整个宇宙。
与之同时,陷空岛山洞中那座候风地动仪正向南方的那个龙头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玉珠来。
玉珠滚动,正好落在地图上那死火山的方向,陷空老祖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一张脸立时沉下来。
有生以来,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面色变得这样难看。
陷空老祖也不是过虑,危机的确在孕育中。
尘埃落定,死火山内并未回复平静,那一股龙卷仍然在飞旋,只是已明显的弱下来,凝聚成一团,在洞内游移,突然化成千丝万缕,钻进洞壁内。
洞壁上嵌着一块禹鼎碎片,虽然是一块碎片,也已有丈许高下,上面是一个女人的浮雕。
那个女人的浮雕并非群妖之一,只是禹鼎上一个神话故事的浮雕之一。
故事当然是动听的,那个浮雕却并不完整,原来是仙女的那个女人浮雕并没有面目,那团阴气透进去,女人的浮雕才有了生气。
浮雕随即动起来,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态,只是没有面目,给人的感觉只是神秘而带着恐怖。
那团阴气也显然发现了女人的浮雕并不完美,稍为逗留便泄出来,仍然是一团阴气,却已经变成女人的形象。
陷空老祖无疑神机妙算,但相信怎也算不到那股阴气非独有灵气,而且具有魔性,摧毁了那个禹鼎同时,更深受群妖的妖性影响,脱出了天性,由妖性代替,妖而魔,变成了一个阴魔。
阴阳在人为男女,这团阴气需要一个人的形象的时候,自然转向那块有女人浮雕的女人碎片投去。
她自觉威力最大,所追求的自然是一个完美的形态,禹鼎上那个女人的浮雕当然不能够达到她的要求。
她一冲而出,随即又飞投进空中,再变成一股龙卷。
这时候,月亮已然投进幻波池,虽然乌云尽散,也难复之前的光华。
这也就是神话时代中天下最黑暗的时候。
陷空老祖的讯息迅速传遍天下,其中两股送到应天青居住的地方。
这两股分别是通知哑巴与应天青。
陷空老祖的讯息无疑也深具灵性,天下有多少个真正的玄门高手便分成多少股,迅速送到那些高手的所在。
哑巴已是高手的阶段,当然亦分得一股。
金神君并不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看见两股讯息送来,便当其中一股是自己所有。
他没有什么不好,就是自欺欺人,有时候他连自己也骗了,以为是那么一回事,别的人当然分不出,何况哑巴一直在旁替他掩饰。
这也是哑巴的一点善心,不想金神君难堪,也当然无可厚非。
练习玄门正宗的人当然都知道有陷空老祖这个头儿,知道有讯息这回事。
金神君也不例外,但讯息突然送来,他还是不免为之一愕。
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这么多年来,陷空老祖的讯息都没有出过,除非是真正的玄门高手,心灵感应,否则很难立即适应,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金神君发觉,要接那股讯息的时候已经迟了,以他的造诣,当然很难将飘过的那股讯息抓回来。
可是那股讯息从他身旁飘过,立即折回,悠然飘到他手里。
他也立即感觉到讯息所传递的是怎么回事,喜出望外的叫出来:“老祖推测有大祸降世,召我们立即赶到陷空岛。”
应天青当然知道,抬手将讯息送回,却是呆立在那儿不动。
“还不动身?”金神君催促。
“我还是留在这儿。”应天青双眉深皱。
“老祖突然相召,事情必定非同小可。”金神君这句话紧接出口。
若是他本人,绝不会这样说话,也不会迅速有这种感觉,这完全是哑巴的关系。
那股讯息也是哑巴到手再送出,送还金神君手中,然后哑巴再重复那股心灵感应。
金神君当然全不知情,但心直口快,有那种感应便说那种话。
他要说的其实是哑巴要说的。
应天青也看不出金神君有多少本领,他现在想着的是另一回事。
“有那么多朋友到陷空岛已经足够了。”他接着一声叹息:“我必须先完成这幅画。”
“你那么多年完成不了的事,不会这么巧现在可以完成吧?”金神君语重心长的一句:“大事为重。”
应天青仰首向天:“我有一种感觉,很快便可以完成这幅画,很快。”
他的语声已接近咒语。
金神君看看他,摇摇头:“莫名其妙。”
应天青嘟喃着:“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这种感觉,突然而来,一定有原因的。”
“可是大事为重。”金神君叫出来。
“天下太平,不会有什么大祸发生的,我也没有这种凶兆,以老祖及你们的本领,还没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应天青笑了笑。
“这倒是不错。”金神君打了一个“哈哈”:“但无论如何,老祖突然相召,我们师徒不跑一趟,如何说话。”
“路上小心。”应天青随口一句,仰首向天望。
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上天会给他一定的灵感,使他能够将心愿完成。
这也就是所谓第六感,每一个人都会有,来自何处,也没有人知道。
所以有人叫这种感觉做天意。
天意莫测,为什么突然会带给人一种成功的希望,有谁能够明白?
应天青也不明白,可是他也不想放弃这个成功的机会,在目前来说这也是他唯一的心愿。
金神君虽然不太明白应天青的心情,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正如应天青所说,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是陷空老祖与他们解决不来的。
哑巴也没有犹疑,随即祭起了一道剑光,将金神君与自己裹起来,飞投开去。
这在金神君也不是第一次,驾轻就熟,靠着哑巴,乘着剑光飞出。
应天青目送他们远去,心神又回到画上,等候那灵感到来,有所启发。
SK,但剑光飞射,瞬息万里,金神君、哑巴很快便已来到陷空岛。
玄门正宗的高手差不多齐集了。
金神君当然很兴奋,他一向自以为本身已置于高手行列,却是第一次与这么多高手在一起,看见这么多传说中的高手。
极乐真人、霹雳子、百禽大师这三个传说中的玄门高手也到了。
极乐真人一张笑脸,据说已领悟到人生极乐的真谛,已毫无苦恼,所以无时无刻不快乐,打从心底笑出来,那笑容已然凝结成形。
他的本领怎样也无人知晓,但被称得上真正的高手也应该有相当的功力。
他一样会杀人,惩恶除奸,在他来说也是一件乐事。
霹雳子是一个火药专家,已经将火药用至化境,据说火药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随手使来,得心应手,惊天动地。
据说就因为他与火药混为一体,他的肌肤也变成火药似的颜色,黑而亮。
百禽大师无疑是装扮最奇怪的一个,头上顶着一个雀巢,三四只雀鸟栖身其中,另外一群雀鸟盘旋左右。
据说他懂得鸟语,可以跟雀鸟沟通,已成为雀鸟中的王,能够指挥雀鸟做任何事。
因此他从雀鸟中领悟到其中一种内功的真谛,再将这种内功转移到雀身上,连追随他左右的雀鸟也变成了高手,不比一般。
其他的玄门高手也都是各具特色,装束固然千奇百怪,所用的兵器也是。
但好像哑巴那样十八般武器带在身上的却是绝无仅有,十八般武器也无疑是一般的武器。
金神君叫哑巴将十八般武器带在身上原是装门面,就是用不上摆出来也吓人,现在看见那些玄门高手所用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兵器,不由心底一寒。
那些玄门高手都是以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们。
就因为十八般武器太普通,功力若不是已经有相当的造诣,实在用不上。
玄门正宗到最高境界也就是化腐朽为神奇,所以用回一般武器的绝无疑问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
十八般武器都可以随便用来的玄门高手也可说并不多。
当然,到了极乐真人、霹雳子、百禽大师那个阶段,根本已不用将兵器带在身上,那兵器已与他们形神相聚,由有形化于无形。
陷空老祖到什么阶段,当然更难以想象了。
金神君并未明白这个道理,看见那些玄门高手无一用一般武器,自然心里很不是味儿。
哑巴却完全没有感觉的,他事实在金神君的指点下,再加上天赋过人,早已练至玄门高手的阶段,十八般武器与形神合而为一,原就是不用带在身上,只是金神君吩咐,不敢不从命。
他也没有要做玄门高手的心态,所以面对这许多高手,神态一样自如,只是看见极乐真人、百禽大师、霹雳子,才有一种看见高手的感觉。
到陷空老祖出现,他却是不由得肃然起敬。
陷空老祖有这股魅力,而他当然亦感觉到,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陷空老祖目光落在哑巴面上亦不由自主停留了一下,以他的功力,当然看得出哑巴是一个奇才。
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人令他有这种感觉,加以留意的,一个是哑巴,另一个就是应天青。
当然,应天青令他更着意,好像应天青那样的奇才到底是百年难以遇上一个。
他却是不大喜欢应天青,只因为应天青仍然有俗念,倒是现在这个哑巴,令他有一种天生璞玉的感觉。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再想太多。
他的目光在一众玄门高手面上扫过,随即以凝重的语声问:“各位大概已知道我请各位到来的目的了。”
霹雳子马上接一句:“天狗食日,不是好现象,我看要出事了。”
极乐真人大笑着摇头:“这般奇景,难得一见,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百禽大师不由插口问:“极乐,听你这样说,你还未找到极乐吗?”
极乐真人面上的笑容稍减:“极乐也不外如是。”
这样说当然是承认他找到的极乐并非极乐。
霹雳子好像也看出来,打一个“哈哈”:“人心不足哦。”
极乐真人笑问:“你对已练成的一身火药已经满足了?”
霹雳子只是打着哈哈,极乐真人接问百禽大师:“百禽,对这天狗食日,你怎么样看?”
百禽大师不大开心的摇头:“方才阴气太盛,寒气侵入,那些不大机灵的雀鸟大都完了。”
霹雳子一颔首:“这样说来对我那些火药也多少有些影响,有些好像已不大灵光。”
陷空老祖这才开口:“大家应该都已留意到阴气极盛,阳气被迫流窜,投进幻波池。”
那群玄门高手显然功力还未到这个地步,齐皆摇头。
霹雳子当然留意到:“那是天下至阳至刚的所在,阳气若是要找地方躲避,没有地方比那儿更适合的了。”
“天下至阴至柔的地方大家相信都不会忘记。”陷空老祖语声变得更凝重。
玄门高手听着心头齐皆一沉,他们有些虽然年轻,未曾参与当年的诛妖大战,但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当年玄门高手将众妖封进禹鼎内,就是藏进那个死火山口,无火之地。
多了那一股妖气,那个地方就变得更阴寒,变成了天下至阴至柔的所在。
“方才由阴寒聚成的那一股龙卷就是卷进那个地方,而且引发雷火霹雳。”陷空老祖接下去说:“我以候风地动仪测度无误,所以急请各位到来。”
极乐真人面上仍然有笑容,接问:“老祖是担心禹鼎有失?”
陷空老祖微喟:“若是我所料无差,禹鼎只怕已经破碎了。”
所有玄门高手齐吃一惊,霹雳子脱口追问:“那封在鼎内的群妖会不会都跑出来?”
陷空老祖点头:“禹鼎既破,当然不能再囚住群妖,只怕能够跑的都已经跑出来了。”
霹雳子大叫:“我们立即去阻止。”
陷空老祖沉吟着:“若是给他们跑到外面,是必天下大乱,我们最好就是趁他们仍是虚弱之身,将他们全都抓起来。”
霹雳子摇头:“不能抓,必须都杀掉!”
陷空老祖一句:“有伤天理。”
霹雳子大大的叹一口气:“抓不住被他们跑到世上,屠杀生灵,那又如何?”
陷空老祖不由点头:“这也是。”
霹雳子嘟喃着接下去:“我也知道妖人也是人,杀之只恐影响我们的道行,可是权衡轻重,只好有所放弃的了。”
陷空老祖有些惊奇的看着霹雳子。
他放缓语气道:“霹雳子不见多年,非独脾气收敛了很多,说话也有调理得多了。”
霹雳子咧着嘴巴说:“我只是有话说话,可不管那许多条理什么。”
陷空老祖目光一扫:“群妖被困在禹鼎中那么一段时间,如今虽然脱身出来,难免虚弱,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把他们消灭。”
他说得很认真,果真是一代宗师,名门正派的领导人物,当机立断。
极乐真人反而有点犹疑:“老祖,大开杀戒,未尝不是一件乐事,但能够不杀也是一件乐事。”
陷空老祖笑了:“杀与不杀既然都是乐事,为什么不杀,以致让那许多人不快乐呢?”
极乐真人呆一呆,大笑连声:“是极是极……”
百禽大师随即叹息起来:“我连雀鸟的性命也珍惜,又何说其他?”
陷空老祖笑笑:“那些妖人不死,那些雀鸟迟早都会被他们拿来充饥的。”
百禽大师一听这说话,立时两条眉毛扬起来,对他来说,那些雀鸟的生命与人同样珍贵。
“也罢,只好杀了。”他叹一口气,那些妖人平日的所为,生性的凶残他当然清楚,当年的人妖大战,当然少不了他们一份儿。
陷空老祖目光再转:“其他朋友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人做声,这些名门正派的高手一向以一见陷空老祖为荣,现在看见百禽大师、霹雳子、极乐真人这三个高手中的高手也都没有意见,当然再无话说。
陷空老祖随即点头:“那么,大家动身好了。
这句话说完,他浑身上下便闪出了一道剑光,他就拥着这剑光往南飞去。
霹雳子接着一个“哈哈”,手一扬,霹雳声中,一团触目的红光迸射,人也射进红光中,疾SK往。
极乐真人亦同时祭起剑光,紧随霹雳子后面,很快便与霹雳子并肩一起。
百禽大师跟着双手一举,无数雀鸟从他头顶的鸟巢、身上所披着的百鸟披风中飞出,往外SK,他的身子也同时飞起来,随着那些雀鸟往南方飞去。
那些名门正宗的高手看在眼内,自然大为羡慕,也不敢怠慢,纷纷用起随身法宝,追随在陷空老祖四人的后面。
陷空老祖的语声即时传来:“我们四人先行一步,大家路上若是遇上妖人,莫要手下留情。”
各人齐应一声:“老祖放心……”
语声未落,在他们前面那四团光华迸射,一下子迅速去远。
那些名门正宗的高手虽然知道追不上,亦不想太落后,全力施为,诸股剑光飞射,法宝祥光飞舞,急急狂追上前去。
金神君在哑巴的剑光护送下亦迅速追前,哑巴的修为事实已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虽然负担金神君,亦能够在第一线的位置。
金神君自然心花怒开,自觉自己亦是高手,飞在一般高手的前面,也没有催促哑巴加快。
哑巴事实也尽了全力,十八般武器再加上金神君的重量,他若非全力施为,又怎能够这么快。
那片刻,漫天祥光剑气,本来黯淡的太阳也仿佛因此而再亮起来,当然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那么多名门正派的高手同时在空中飞翔,也实在是前所未见,比第一次的诛妖行动壮观得多了。
第一次的诛妖行动正邪恶斗多年,互有死伤,名门正派的高手当然没有现在的多。
经过多年的太平日子,名门正派代有奇才,数目实在已多了很多了。
他们人才鼎盛,要对付数目有限,而且已被封在禹鼎多年,必是无复当年功力的群妖,当然是稳操胜券,不胜无归。
阴魔的存在无疑是他们意料之外,幸而无论阴魔的威力如何,目前都不在那附近。
陷空老祖第一个进入那死火山内,虽然是预料中事,但眼看事实,亦难免摇头叹息。
那个禹鼎到底是远古的神器,当年大禹赖以治水除妖,乃是天下罕有的神奇法宝,放在这至阴至柔之地,再配合当年所有名门高手的修为,伸展整个火山口,收尽群妖,令天下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以那个禹鼎的威力,要将之弄破是没有可能的事,也所以在未看见事实之前,陷空老祖仍只是怀疑。
极乐真人随后而到,拾起了一块禹鼎的碎片,不由叹息一声:“这禹鼎真的碎了。”
他一张笑脸难得有忧愁的时候,也不知多久没有浮现忧色、叹息出来的了。
陷空老祖接上口:“将这个禹鼎弄碎成这样子可不是一件易事。”
霹雳子一旁落下,他之前已绕着附近飞翔一周,听得说话,一声嘟喃:“我就是拼尽所有火药也起不了这作用。”
陷空老祖点点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威力如此凌厉,以致禹鼎也难逃此劫?”
极乐真人目光霍地一闪:“只要不是活着的东西,一切还不大成问题。”
能够解救群妖的若是活物,当然就不会是一般妖物,必定是魔无疑。
魔界乃是邪界中的最高境界,来自魔界中的魔,威力绝对在群妖之上,也绝不是一般玄门高手可以应付得来。
这陷空老祖岂会不明白,沉吟着叹息:“我也希望不是活物,若然是活物,可就麻烦了。”
他们虽然是玄门中的高手,极乐真人等到底是还是人,陷空老祖亦未到神仙的境界,能否应付魔界中的恶魔连他也怀疑。
正邪当年的一战,正派玄门高手应付的只是群妖,没有魔。
在他们的意念中,虽然知道有魔这种东西,但真正的魔却是未曾见过。
百禽大师是最后进来的一个,听说亦甚表怀疑:“我以为魔界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陷空老祖笑了笑道:“这种东西应该是有的,虽然我未曾见过,可是我相信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一顿突然一喝:“孽障,还不出来!”
语声未毕,他目光所及的两堆乱石便碎开,冒出了两个奇怪的人来,其中一个肤色灰暗,连眼睛也是灰白的,就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尸、
另一个一身鳞甲,尖耳削腮,就像是一头穿山甲,从乱石里冒出来便往旁边的石缝中窜去,一窜而进,奇快无比。
霹雳子即时把手一划,一枚黑色的珠子便射进那条石缝内,霹雳一声,火光迸射,石缝被炸成一个石洞,那个一身麟甲的妖人血肉横飞。
他的血赫然是青绿色的。
霹雳声回响不绝,但连随被三下笑声盖去。
那三下笑声发自极乐真人口中,岂止震耳欲聋,简直就像是炸药轰进耳中。
那个获释也似的妖人也就是有这种感觉,脑袋立时被震裂,冒出白色的血丝来。
极乐真人随即来到那个活尸也似的妖人面前,双掌一鼓,连串“拍拍拍”的掌声,每一个都是掌心雷,将那个妖人的生机完全震断。
掌声一样回音不绝,与他方才的笑声、霹雳子的火药爆炸声一样,对陷空老祖、霹雳子、百禽大师等玄门高手一些影响也没有,甚至连百禽大师所养的雀鸟也不受影响,安然无事。
可是对那些妖人都是致命的武器,现身出来的难逃一劫,未死的亦心神激荡,根本待不住。
一个背插翅膀的妖人实在再受不了,双翼一展,从藏身的地方飞出,飞向火山口外。
这一飞来得极其突然,可是百禽大师所带来的群鸟还是抢先一步,飞进半空,四面八方一下子包围着那个妖人,疾啄下去。
那个妖人才飞出火山口,雀鸟已将他的翅膀啄穿,再也支持不住,凌空掉下来,正好掉回那个死火山口内,几片其利无比的羽毛紧接划至,割穿了他的咽喉,接着将他迅速迅速割成了碎片。
霹雳子身形再转,掠进了那个妖人的碎片中间,三味真火一引,便将那些碎片烧成灰烬。
陷空老祖看在眼内,一声:“善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霹雳子听说大笑:“若是一定要入地狱,我便不杀的了。”
极乐真人接上一句:“地狱也许是一个快乐的地方,进去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百禽大师却问:“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不是也有那么多雀鸟?”
霹雳子笑骂:“你还是只知道雀鸟,快看看这附近还有什么妖人,马上解决。”
百禽大师双袖一振,拥着一群雀鸟疾往死火山口外飞去。
霹雳子跟着一团黑气飞出,极乐真人看着笑笑:“幸好这团黑气带着祥和之光,否则不难以为是妖气冲天。”
笑语声一落,他便拥着剑光疾射而出。
陷空老祖嘟喃着:“仍然留在这里的妖人当然功力有限,容易应付得多,其他的可不会的了。”
他自然担心那些玄门正宗高手的遭遇。
方才那三个妖人遇上他们这些高手中的高手,以功力之弱,尚且不是束手待毙,其余能够离开这个地方的,遇上赶来的玄门正派高手,难免有一场恶战。
这自然又令他想起当年大家以禹鼎对群妖一战的惨烈。
“妇人之仁……”他这句话随即脱口而出,再看看散碎在地上的禹鼎碎片,俯身拾起了其中一块。
那一块也就是阴魔曾经进入,上有仙女浮雕的那一块,阴魔虽然已离开,但一股阴气仍然在,这股阴气当然远比死火山内的浓重。
陷空老祖手一触,立时触电似的,但他仍然能够将那块禹鼎拾起来,以他的修为,功力当然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
他的面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耳目那刹那将功能发挥至尽。
他看不到周围有什么特别,也听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声响,死火山内肯定已一个妖人也没有,若是有,他仍然听不到,看不见,那绝对不是妖,已是魔。
陷空老祖并没有魔接近的感觉,他绝对相信自己的感觉,自己的修为。
他的目光再回到那块禹鼎上,看不到那股阴气,拿着的手却仍然感觉到那股阴气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疑惑地再拿起另一块禹鼎的碎片。
那块碎片并没有带给他任何感觉,他更加奇怪,以他的经验,当然推测得到那必是有什么东西曾经寄留在第一块他拾起的禹鼎碎片上。
那绝无疑问已经离开,但寄存于那块禹鼎上的力量仍然是那么大,那东西若是仍然寄存,威力之大可想得知。
以那么大的一股力量,能将禹鼎击碎亦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
陷空老祖想着想着,不由想到那东西的形状,他想到闪电奔雷,然后他发觉他想的不过是一种力量的表示,并不是什么东西。
突然他由心里寒出来。
这种寒心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未有过,在他的感觉来说,实在太遥远。
“那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他的思想也出现前所未有的疑惑,但一任他怎样想,也感觉不到。
他双手不由结了一个佛印,企图从思想的困惑中抽出来。
到他这种修为的玄门高手中的高手,这已是很简单的事,用不着再借助什么形式,所以不由自主地佛印一结,他亦苦笑出来。
心神一定他目光再回到那块禹鼎上,盯着那个仙女的浮雕,他想到那就是那个东西要寄存的原因,却想不到那有什么值得寄存。
当然他怎也想不到那个阴魔是在找寻一个完美的形象来显现。
这阴魔的出现已经是他的知识经验范围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