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张道士出现在雷老大花老二马老三平日惯去的小酒馆内。
他当然没有被雷老大扼杀,也是雷老大带他到这儿来,现在也就在他身旁。
当然,只有张道士一个人看见。
张道士一杯下肚,再倒一杯,酒杯当然自动升起来,一阵骨骨声中,杯落回桌上,杯中却已经滴酒无存。
张道士当然看见雷老大喝酒,苦笑一下,转头一声:“小二——”
一个小二懒洋洋地走过来:“还有什么要?”
张道士压低嗓子:“跟你打听一件事,这附近可有什么义庄的?”
“义庄?”小二怀疑的看着张道士。
“是啊——”张道士连忙解释:“这样的,我有一个老朋友,途中突然中风死了,我又不便带着他的棺材上落,所以打算暂留在那儿。”
小二“哦”一声,立时与道士扯谈起来,这个小二是好管闲事的一种。
雷老大那有这个耐性,回头一看,见万人迷就座于旁边,便有了主意,飘过去手一探。
旁人眼中,万人迷的衣衫便突然升起来。
万人迷也有所觉,偷眼看见张道士坐于旁边,此外并无他人接近,以为是道士故意引诱,立时一句:“我就在隔壁农场候教。”
张道士不由一怔:“什么——”
小二亦不由看万人迷一眼,一声:“发花癫。”
万人迷有些奇怪,回过头去,才转身,衣衫又揭高,越揭便越高,她心头冒火,一巴掌反拍过去。
张道士冷不提防便打得飞摔地上,万人迷随即站起来,一手在腰上一叉,另一手一指:“你这个老小子,不想付钱,又要占本姑娘便宜。”
张道士这时候已看见旁边在阴阴笑的雷老大,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有抚着脸苦笑。
万人迷冷瞟一眼,腰肢左一扭,右一摆,往店外走出去。
小二看着摇头:“好没由来。”
张道士也就在这时候喃喃向雷老大:“大爷,别开这种玩笑啊。”
店小二应声回头,只见张道士一个自言自语,不由又一句:“白痴——”
张道士苦笑一下,刚想坐回去,原坐着的凳便给雷老大抽开,这时一屁股摔翻地上,四脚朝天。
雷老大乐得一阵大笑,突然省起了花老二马老三两个:“这两个老小子平日总是喜欢在这附近游荡,今天哪儿去了?”
花老二马老三两个倒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这时候正在乱葬岗附近找寻雷老大的尸体,以便入土为安。
找了大半天仍然找不到,两个人也实在有些累了,花老二抓着光头,嘟喃道:“到处都找过了,你说,老大的尸体哪儿去了?”
马老二摇着头:“可不是,连那具特制的棺材也失踪。”
“会不会是那个道士捣蛋?”花老二难免有些怀疑。
“绝对有可能。”
“我们跟老大结拜一场,怎也叫做兄弟,不替他打点后事,怎也过意不去。”
“找那个张道士问清楚。”
“哪儿找?”
“那儿便那儿!”马老三怪生气的。
花老二不觉抬头一望,叫出来:“不好,不知不觉,太阳快下山了。”
马老三立时火气全消,打一个寒噤:“你我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入夜这种地方,那种东西说不定会全都冒出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急步离开。
夜幕终于低垂,张道士带着雷老大,终于来到了义庄内,道士一步一回头,第一次回头,后面并没有什么,再回头,雷老大便在后面出现。
“唔,这儿这么多尸体,你自己挑好了。”张道士随手一摆。
义庄之中棺材的确停放了很多,新旧都有。
雷老大目光一扫,阴声怪气的一句:“一定要合我心意的。”
“当然了,否则我作得了主?”张道士叹一口气,走向右列第一具棺材。
雷老大飘然跟上。
“看这个怎样?”张道士漫不经心地将棺盖拿起来,掉头一望,突然怪叫了一声。
棺中的尸体面目腐烂,赫然长满了蛆虫。
雷老大亦吓得一声鬼叫,一个跟斗倒翻了出去。
张道士手中棺盖与之同时砰然坠地,又吓了两人一跳。
左面第一具棺材卧着那条尸体亦受这震动一下而震动。
尸体非常完整,面青唇白,一片肃杀,卧着的棺材还是新的,盖子则搁在一旁。
张道士雷老大由右面开始,当然没有发现这具这么完整的尸体。
雷老大惊魂一定,倒翻而回,喝一声:“第二个——”
张道士不觉闭上眼睛,捧起第二具棺材的盖,偏开脸:“看看怎样?”
“你看吧。”雷老大摇头。
“大爷,现在是你借尸还魂,不是我。”张道士大大的叹一口气。
雷老大一呆,无可奈何的摇头望去,一望一呆。
棺材中卧着的是一条女尸。
“怎样?”道士再问。
“不成!”
张道士双手一松,棺材盖蓬地落回原位,随口问:“是不是又很恐怖?”
雷老大没好声气的说道:“是艳尸来的。”
张道士一怔,捧起第三具棺材的盖,仍然闭上眼不敢看:“这个又怎样?”
“好像生虫胀的,你要吧。”
张道士只有再去搬其他棺盖,一路下来,雷老大都是不合意。
他们终于来到了左面第一具棺材前,张道士动作惯了,随手就是一捧,捧了一个空。
雷老大即时怪叫起来:“是你了!”
张道士不由张眼望去,看到了那一张冰冷肃杀的面庞,亦为之一呆,道:“这个——”
“年青、英俊、魁梧——”
“冷面杀手的样子。”
“我就是喜欢。”
张道士打量一番道:“看来才死了不久。”
“不用多说,就是这个。”
张道士看着雷老大,再问:“你考虑清楚了?”
“还考虑什么,快——”雷老大连声催促。
张道士无可奈何的从怀中取出一本既黄且旧的书,一声:“雷老大——”
雷老大不觉伸手放在书面上。
“我问你,你是否真心喜欢他?”
“是——”
“你发誓——”
“我雷老大发誓与他同偕白首,永不后悔,绝无怨言!”
“可以了——”
雷老大收回手,恭候在张道士面前。
“先坐坐。”
“还等什么,难道会有人反对?”
张道士尴尬的翻开书:“我先要重温一下以前的笔记。”
“什么?”
“你知道的,我刚下山,借尸还魂又是这么复杂的东西,很难全记着的。”
“这你岂非拿我的命开玩笑?”
“所以一定要小心。”张道士一正面色:“你要记着,只有三次机会。”
“三次之后?”
“完了——”
“什么完了——”
“当然是你的魂魄。”
雷老大一惊:“那你小心从事。”
张道士手一摆,雷老大慌忙转到他身后,他翻开书本,喃喃地:“借尸还魂,是这一页了。”随即招手:“拿灯来。”
雷老大飘然过去,捧着张道士带来的那盏油灯飘然回来。
笔记读完了,张道士马上采取行动,罗盘一看,先将棺材搬到适当的方位,然后取来黄符七星香。
雷老大一旁干瞪着眼,对这些他完全不懂。
张道士左看右看,在棺前蹲下,伸指依着黄符上的字比划,一?面看书。
雷老大不由一个倒栽葱,头下脚上的看看张道士。
“符对了——”张道士比划完,站起来,正好与雷老大的头撞在一起,雷老大一头倒翻了出去,道士亦不由打一个转。
“快——”雷老大随又催促。
张道士抚着头,喃喃地自顾指点着棺前的七炷香:“七星香,位置对了。”
他再转棺材旁边,掉头一望。
那具尸体正卧在棺内,身着黑白纸钱十二张。
“阴阳钱十二张,也齐了,元神钱一个,该放在这里。”
张道士接将一个铜钱压在尸体的眉心上。
雷老大一旁张头探脑:“哪来这许多麻烦。”
“借尸还魂啊,你以为是赶尸那么简单?”
“还未成?”雷老大不耐烦的催促。
“就是这么多。”张道士把书合上。
“那我怎办?”
张道士指着棺材末端道:“你站在那儿。”
雷老大飘然跃上。
“喏,一会我念咒作法,到适当时候,大喝一声——”
“怎样?”
张道士一翻:“棺材里的尸体便会弹起来,那你便要把握机会撞进去,一撞,进去了。”
“那便成了?”
“不,到时候我便拿起七支七星钉。”道士取出七支半尺长的铁钉:“向准了尸体,钉钉钉钉钉,将你的魂魄钉稳在里头。”
雷老大伸手一比铁钉长度,瞪大了眼睛:“这岂非我又要钉盖?”
“我办事,你放心。”张道士叹一口气:“我也想知道有什么结果的。”
雷老大一呆,咬牙切齿的:“你要小小心心,做得似模似样,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诺,开始了。”张道士七枝铁钉夹在指缝间,左三右四,神态也紧张起来。
雷老大自然更加紧张。
“准备好了。”张道士接问。
雷老大手一抬,一声:“成了。”
张道士扣着铁钉的双手一上一下挥动,口念咒语,脚踏七星步,如痴如醉的绕着棺材打转。
他走的脚步与所采的七星香方向完全相同。
雷老大聚精应神看着,站在棺材的末端,也不知是灵魂轻飘飘还是什么,令人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七星香一阵明一阵暗,突然冒出了七股白烟。
张道士刚好来到雷老大身后,同时大喝一声。
躺在棺材内的尸体即时双眼长睁,应声弹起来,雷老大把握机会,鬼叫着撞过去。
双方一撞,雷老大反弹开去,扎手扎脚的,打一个跟斗,撞落在一具棺材内。
张道士没有在意,铁钉同时钉向弹起来的死尸,以为雷老大的鬼魂已进入死尸内。
“钉——”张道士信口一声大喝。
尸体即时一拳挥出,正中道士,将道士打翻出去,道士只以为鬼魂出乱子,一跳而回,又是一声:“钉——”另一枝铁钉钉出。
尸体再一闪,又一拳,张道士再被击开,雷老大同时扑过来,再撞向尸体,亦挨了尸体一拳,飞捧开去。
道士这才发觉雷老大的鬼魂并未进入尸体内。
雷老大魂魄一稳,又待扑上。
道士终于知道有问题,急喝一声:“慢住——”
雷老大怔住:“我还未进去。”
尸体这时候发出一声冷笑。
雷老大道士齐皆一怔,张道士伸长了脖子:“你是人?”
“人鬼你也分不出?”尸体又一声冷笑。
“那怎么你卧在棺材里?”
“我喜欢卧在那儿便那儿?”尸体语气冷傲。
雷老大捋高袖子,道:“斗胆,作弄我?”
“是你们骚扰我。”
“你死过没有?”雷老大喝问。
“没有。”
“我是鬼——”雷老大的魂魄飘了起来。
“我看得出来。”尸体的语气保持冷漠。
“鬼你也不害怕?”雷老大左一飘,又一闪,怪神气的。
尸体冷冷的一笑,说道:“死在我手上的冤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天生一双鬼眼,每天晚上多少都看见几个,算得了什么。”
雷老大怔住,尸体一跃出了棺材,向道士一挥手:“滚开!”
张道士连忙让开,雷老大接喝一声:“干掉他——”
张道士看一眼尸体,反而倒退,雷老大大叫扑上,只几拳便被打飞回去。
张道士不由举起手中铁钉,尸体目光一转,盯在那之上:“没有钱我不会杀人,杀鬼也是,但有时也会例外的。”
张道士一怔,脱口一声道:“职业杀手?”
“我叫冷血——”
张道士大惊失色,雷老大那边一听,亦傻了脸。
冷血随即举步往庄外走出去,这一次非独张道士,连雷老大也不敢阻止了。
冷血头也不回,终于走出了庄外,张道士雷老大面面相觑,雷老大面色开始由白变青。
张道士突然伸出两根指头:“你还有两次机会。”
雷老大怪叫一声,伸手扼向张道士的脖子。
张道士着了慌,忙摇摇手:“有话好说。”
“连死人活人你也分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雷老大大声咆哮。
张道士道:“你也看见的,他真的是死人一样。”
雷老大怒叫一声,伸手又扼住张道士的脖子。
张道士突然叫出来:“他是北五省最有名的杀手。”
“我也是杀手,现在要杀你。”
张道士连忙又叫道:“他到这儿来一定是要杀人,杀的也一定是高手,那条尸体——”
雷老大心头一喜,松开手,张道士已整个被他举到半天,这一下跌下来当然不易受。
他喘着气,接下去说道:“也许合用的。”
雷老大点点头,张道士忽然一笑,“也许,死的是他自己。”
“对,一山还有一山高。”雷老大又兴奋起来:“最好就是这样了。”
张道士一面爬起来,一面问道:“你是这儿的老大应该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高手。”
“没有的,这附近一向都是我最凶。”话说到这里,雷老大突然住口。
张道士已叫出来:“方鹏——”
“这小于算得了什么,我只是一时失手,要知道,老虎有时也会打瞌睡。”
张道士自顾嘟喃:“难道冷血要来杀的就是方鹏?”
雷老大口快快的一句:“那这个冷血完了。”
冷血事实也就是方家世代仇人冷家的后人,他果然找到来了。
老鼠门外接见,一吓,又时奔回来,冲入院子。
方老头显然早有准备,悠然坐在院子的椅上,方鹏就侍候在一侧。
老鼠走到方老头面前,已不住喘气。
“什么事?”方老头气定神闲:“那……那个冷血来了。”老鼠急急报告。
“请他进来,”方老头一些也不意外的,待老鼠离开,才吩咐方鹏:“记着,我们方家的武功与冷家刚好相反,方家以快取胜,冷家则是以静制动,所以冷家的人耐性都很可怕,等闲待上两三个时辰,到对手筋疲力竭才出击。”
“你说过很多次的了”方鹏叹一口气。
方老头点头:“所以我不时要你苦练,就是要培养你耐战的能力,两三个时辰下来,你仍然有气力,他不能击倒你,便输定了。”
“我赢了有什么好处?”
“我们父子都得以逃过难关,不用送命,多好。”方老头拈须微笑:“到时候,真的可以开怀畅饮了。”
“也有我的份儿?”
“酒是大人喝的。”方老头板起脸。
“赏金也有吧?”
“年青人钱多在身,很容易学坏。”
方鹏摇头,喃喃地道:“那你去打好了。”
方老头似听到又似未听到,一声:“什么——”那边已传来老鼠一叠声的“请请——”
方老头回头望去,果然看见了冷血。
冷血目光寒霜一样,停下脚步。
方老头半站起身子又坐下:“你就是冷血了?”
“我就是——”
“我——”
“化灰我也认得出你,我爹就是死在你手下。”
“我不杀他,他就杀我!”
“不必多说,方老头——”冷血一招手:“来——”
方老头的手往方鹏一指道:“阿鹏,上——”
方鹏没有动,只是一声:“爹,他是叫你——”
“畜牲!”方老头一怔。
冷血冷笑:“别花时间了。”
“对对,爹,还不快上?”方鹏怂恿着。
方老头气愤愤地站起来。
冷血那边已将上衣脱下,随手抛开,一身肌肉强壮得惊人,还不停的跳动,架式摆开,随便几下拳脚,风声呼啸。
方老头立时为之脚软,看看冷血,看看方鹏:“畜牲——”不由周围打转。
方鹏笑笑:“爹,一个喝酒,有什么乐趣呢?”
“好吧——”方老头无可奈何的答应道。
“那赏金?”
“一两银子——”
“十两!”
“一两!”
“一个价钱,十两!”
“八两!”
方鹏摇头。
“九两——”
“好吧!”方鹏随手脱去衣服,丢开,一身肌肉的结实,并不在冷血之下。
他向冷血一招手,冷血不动,反向方鹏招手,方鹏一笑上前。
两人终于交起手来,冷血只是封挡,甚少出击,方鹏则跳跃腾挪,绕着冷血出拳,一拳急一拳。
冷血沉着应付。
张道士也就在这时候爬上墙头来偷看,他用的是一柄长梯子,就是太长了,“曳曳”的在动,不由他的脚发抖。
他看了好一会才抖着双脚走下来,着地脚步一软,坐倒在地上,不由抬起一条脚,不住地揉搓,那条脚仍然在发抖。
“也不知怎样搞的,好像做大戏一样,一打便半个时辰,累得我站也站不稳了。”张道士一面埋怨。
一声喷嚏即时一旁响起来,竹梯“曳曳”声再响。
张道士回头一望:“你的伤风还未痊愈,别上去吹风了。”
雷老大的声音传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怕你传染我罢了。”
“这样打下去,难保打到天光。”雷老大声音来处,只见悬空一顶竹帽。
鬼魂白昼不能现形,而且还得避开阳光直射。
“不会吧。”张道士摇头。
“你怎能确定。”
“他们两个是人,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张道士的话不无道理。
方鹏冷血却真的像铁打的,不觉日苦斗了两个时辰。
冷血有汗,但不多,方鹏一身汗落淋漓,动作已缓下,微带气喘。
冷血终于面露冷笑。
打的人辛苦,看的人也是,老鼠已累得坐在地上,方老头却是探着腰,细看二人,眼睛突然睁大。
方鹏脚下一软,倒栽下去,冷血看准机会终于全面出击,威猛之极,连连击中方鹏。
他正准备下杀手,方鹏突然又龙精虎猛起来,抓紧了机会,扭腰翻身回击,连中冷血几拳。
这几拳很重,冷血也不由口吐鲜血。
“你支持得这么久。”冷血有些怀疑道。
“你大概不知道我爹爹近年来做了练马师,练人就像练马一样,我本来只能跑短途,现在韧力增强,多长也支持得下去。”方鹏一面出手一面回答。
“算我走眼了。”
“那便活该你输得仆倒地上。”方鹏喝叱声中,接连几下重击,终于,将冷血击倒地上,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接着不方鹏再在他要害上连挥七拳。
冷血一口血接一口血喷出,终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方老头开怀大笑:“好好——”起身走过去,伸脚踢了冷血几下。
冷血毫无反应,方鹏伸手一拨冷血仍睁大的眼睛:“不用踢了,我已经将他人道毁灭。”
方老头大笑不停。
在墙头上探头张望的张道士这时候突然往外倒翻了出去。
那是雷老大在摇梯子,总算张道士反应快,半空中双手一阵乱抓,终于稳定下来,急急爬下。
竹帽飘然移近,雷老大的声音急问:“怎样了?”
“完了——”
“那一个?”雷老大着急追问。
“冷血——”
“好极了——”雷老大开怀大笑。
“好极了,好极了。”方老头当然开心得要命,大笑着突然一顿,面色一变,刺激过度,他的心脏病又要发作了。
方鹏老鼠一眼看见连忙上前扶住。
“爹——”方鹏摇摇他:“别这样兴奋。”
方老头喘了几口气,面色平复过来:“没事没事。”
“老鼠,你扶我爹进去休息,我先去弄妥那条尸体。”方鹏俯身将尸体扛在肩头上。
好像冷血这样有名的杀手,官府又怎会不悬红追缉,所以方鹏立即将尸体送到衙门去。
他到底也是一个聪明儿童。
尸体放在桌上,捕头手拿冷血的通缉画像绕着一转再转,终于点点头:“倒有几分相似。”
方鹏一手将冷血的头发抓起来,以冷血的脸向着捕头,道:“怎么几分,完全一样。”手一放,接上口:“喏,方才你也验过他身上的特征遗物,也说九成九的了。”
捕头将赏格往后一抛,伸手一拍方鹏的肩膀:“好本领,真是年青有为,连天下第一杀手都给你抓起来了。”
“已经干掉了!”
“他死了?”捕头奇怪地反问。
“你看清楚。”
“不多像,喏,他现在还拒捕呢。”捕头突然拿起冷血尸体的右手,往自己面上拍去,随即喝一声:“大胆——”反手一拳击在冷血的胸膛上。
方鹏傻了脸。
捕头接向手下两个捕快:“你们看到的了,冷血突然苏醒,出手拒捕,被我一拳打杀。”
那两个捕快立时齐声叫:“头儿好本领。”
“你们——”方鹏两个字出口,捕头已附耳低声:“你不外要拿赏金,我可是想升官。”
方鹏恍然,一拍捕头肩膀。
捕头笑笑:“一会验尸官到来,你懂得怎样做的了。”
“我明白。”
捕头转吩咐其中一个捕快:“你准备纸张,这样写着,杀手冷血为乡民方鹏发现,设计弄醉送官,酒醒反抗,为捕头朱大肠当场击毙。”一顿接又补充:“于击毙之前加多英勇两字。”
“遵命——”捕快当然唯命是从。
一阵脚步声即时传来,捕头又一拍方鹏肩膀:“验尸官金手指来了。”
话口未完,一个怪模怪样,江湖卖药医生般,一身白衣的老头儿走进来。
“尸体呢?”金手指左望右望,显然是视力大有问题。
“这儿——”捕头伸手抓住金手指的手。
金手指反手往捕头的手腕上一按:“还有脉膊。”
“这只手是我的,喏,这双手是冷血的。”捕头抓住金手指的手指按在冷血的手腕上。
金手指立时打一个寒噤:“怎么这样冷的。”
“冷血的杀手也许就是这样子,怎样了?”
“完了——”金手指很肯定的回答。
“你肯定?”
金手指闷哼一声,老气横秋的:“你不是不知道我叫金手指,有病的人被我手指一触,便知病源在什么地方,药到回春,死人嘛,经我一指判断,便是华佗再生,也没有方法救治,起死回生。”
“这,麻烦你画个押了。”
捕快马上将死亡证送上,金手指眼睛几乎贴到纸上才签妥。
捕头松一口气:“大功告成。”
金手指也不多说什么,负手往外走,左望右望,老气横秋的,其实左右都没有人在。
方鹏这才问捕头:“赏金呢。”
捕头走过去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啊。”方鹏眉飞色舞。
捕头摇头“你还是不晓得。”
方鹏笑笑:“算了,收九十两。”
捕头手一拨将十五两银子拨回:“八五怎样?”
“街外钱,没问题。”方鹏正将银两一包,一只手突然放在那之上,回头一看,方老头赫然在身后。
“爹!”方鹏傻了脸。
“喏,本来九两银子赏金,现在给足十两。”方老头随即将其他银两拿起来。
方鹏苦着脸,方老头却笑逐颜开:“走吧,我们父子回去,好好喝几杯,庆祝一番。”
方鹏无可奈何的跟在他的身后,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方老头也会跑到衙门来。
捕头这时候亦取出二两银子向左右两个捕快:“这一份是你们的。”
两个捕快赶紧收下,一个接问:“头儿升官,我们不用说也升官的了。”
捕头点点头:“现在你们先弄妥那条尸体。”
“是不是依照规矩,拿去义庄?”
“死人有什么分别,管他生前怎样厉害?”
尸体送到义庄的时候已经入夜,两个捕快将冷血的尸体抛进棺材内,看看周围,一片阴森,急步离开。
这种地方没有人愿意多逗留。
他们一走,张道士便从一具棺材后冒出头来,雷老大的鬼魂亦在那边墙壁上出现,飘然在冷血的棺材上,得意忘形,手舞足蹈。
张道士随即走了过来。
雷老大一个跟斗,翻落棺材旁边,摇头一看:“你也恶够了。”接一仰头,大笑不已。
张道士那边又拿出笔记,一面揭一面嘟喃:“借尸还魂啊。”
雷老大收住笑声:“怎么你记性这样坏的。”
“万事小心,出错的机会便少。”张道士看着雷老大,又看看棺材内的冷血:“看来,你跟这个冷血也很有缘份。”
雷老大禁不住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