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背着一个大包袱走来:“师父,都准备好了。”
钱可通轻声走近问:“没有大意遗漏吧?”
大发打开包袱,大声应:“木剑、墨斗绳、生鸡血、黄符、糯米,对付僵尸的东西都在了。”
四个仵工听说奇怪的看着钱可通。
钱可通强装笑脸,喝一声:“胡说八道,现在叫你去对付僵尸啊?”
大发一呆:“师父——”
钱可通声音更低:“你是要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大发奇怪的:“师父不是说过,风光的事一定要大声传开去?”
钱可通冷笑:“现在你觉得很风光啊?”
大发垂下头来,钱可通接问:“你师叔方面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大发回头一望。
吴兴的屋子仍然大门紧闭,大发笑笑:“到现在还未见他现身,一定是昨天太丢脸,太没有意思,不敢再面对师父。”
“总之小心。”钱可通再揭起车帘子看一眼才举步行前去。
大发亦行前。
那四个仵工当然亦离开,他们这边一走,三个小孩便追逐着走过来,突然有所发现的停在马车后面,其中一个手一指:“看——”
他们是看见吴兴藏在车子底下。
吴兴不由冷汗直冒,伸手指嘴唇上,示意三个小孩子不要作声。
三个小孩子仍然奇怪的看着他。
钱可通的声音即时传来:“大发,你再去看看车厢,看看棺材放得好不好。”
吴兴听着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大发那边应一声:“师父,已经很好的了”。
“人懒就是没办法。”钱可通喃喃地说。
吴兴方松一口气,一个小孩子便探头进来,低声问道:“叔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吴兴一个头简直要变成两个。
大发即时探头看一眼,看见三个小孩子,呼喝一声:“小鬼,让开。”
他没有留意那三个小孩子的神情,接喝一声,鞭子一落,驱车前去。
吴兴一口气这才松下来。
马车到了郊外,钱可通亦松一口气,一声:“现在我才放心。”
大发挥着鞭:“师父还在担心师叔?除非他背插双翼,懂得飞,否则如何追得及?”
钱可通笑笑:“我就是算准了他连买马的钱也没有。”
他却是算不出吴兴藏在车子底下,这时候已然从车子底下爬出来,翻上车厢。
这当然不容易,马车往前疾驰,一个不小心掉下来便变成滚地元宝,不知道滚到哪儿去的了。
进了车厢,吴兴伏在棺材上,手往钉子一抹,一声冷笑,随即探手从腰间拿出一个鎚子,一柄凿子,接将凿子插进棺盖缝隙。
马车这时候一下震动,只差一点没有将他抛出去,他稳定了身子,随即把鎚子往凿子上敲。
凿子的一端是木柄,他也是顺着马车震动发出声响的时候才敲下去。
钉子迎着凿子一下子便断掉,吴兴有备而来,当然是不会出错的。
夜渐深。
马车奔驰在荒野上,挥鞭赶车的大发已经疲态毕露,钱可通仍然金睛火眼的,看见大发慢下来,立即连声催促。
大发到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师父,在镇里是怕师叔捣蛋,来到了这里,总可以休息一会儿吧?”
钱可通仰天望一眼,冷笑:“过了今夜,你怎样休息也可以。”
“师父,死人哪会这么容易变成僵尸的?”
“你错了,要变僵尸马上便会变,人死入土为安,入土不安,死也气不绝,随时都会变僵尸,学茅山术学得皮毛,好像你这样,跑去赶死,一个不留神出错,行尸也会变成僵尸。”
“还不是尸一条。”
“死尸是个死相,行尸只会不停的跳,变了僵尸可就不同了,力大无穷,随便一捏——”钱可通双手作捏状,“没有人吃得消。”
大发不由打一个冷颤。
钱可通再抬头:“今日是阴年阴月的阴日,还未到阴时,可是,你看看那个月亮。”
大发不由抬头。
夜空一轮明月。
“多圆的月亮。”大发不觉说一句。
“七月十五,不圆才怪,你再仔细看清楚。”
大发瞇着眼睛再细看,突然有一种感觉,那一轮明月好像有一种惨绿的光芒散发出来。
“怎么越看越寒心的?”大发不由打一个冷颤
“寒心吧?你说这样的月光若是正照着柯银洋的尸体,会有什么后果?”
“尸变?”
“真是要变马上变。”
“幸好棺材钉稳了,尸体怎也不会暴露在月光下。”
大发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怎也想不到车厢内吴兴已经将最后的一颗钉子凿断了。
吴兴随即将棺盖往后移,棺材内的尸体这便露了出来。
然后吴兴将车帘子掀开,月光立时照在尸体的脸上。
“不用客气,尽量吸取这月光的精华。”吴兴嘟喃着一面伸手招扬,唯恐那月光不照进来的。
尸体的眼盖就在时候霍地张开。
吴兴看在眼内,既惊又喜,一屁股坐在棺盖上,将竹帘子拉得更高。
车子震动,月光也在尸体的脸上不住的晃动。
一轮明月这时候更凄冷了。
大发不觉又往天空望一眼,在他的眼中,那一轮明月更显得阴森恐怖,惨绿色的火焰仿佛在圆月的周围燃烧着,看多一眼,更像要烧到他心深处。
他不由又打一个冷颤,心神一分,驾驭的马车险些往侧撞去。
钱可通一眼瞥见,连忙喝一声:“小心——”
大发一把勒好缰绳,慢应一声:“已经在小心着。”眼还是不由向天边望去。
看多一眼他便心宽一分。
钱可通即时大喝一声:“小心——”
前面的路面上赫然横搁着一条枯粗树干,钱可通看见的时候,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到大发有反应,勒马抽缰,如何还来得及?
马嘶声中,拉车的马前蹄奋起,往侧转出,但车轮还是不免撞在树干上,“轰”然一声,车子虽然没有翻倒,那一下跳动也非常剧烈。
车厢内棺材的盖子立即飞出,撞开车厢挂着的帘子,往外飞出,骑在棺盖上的吴兴亦飞了出去,随着棺盖飞撞在路旁草丛中,人随即被棺盖压在下面。
钱可通看不见棺盖吴兴,但听声响亦知道出乱子,大吃一惊。
大发也不是聋子,勒住马车,脱口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钱可通没有理会,跳下马车,大发亦跟着跳下。
车厢已被撞碎,没有盖的棺材暴露在月光下,大发一眼瞥见,冲口又一问:“怎会这样的,到底是哪一个捣蛋?”
钱可通恨恨的一声:“除了你那个师叔,还有哪一个?”
大发四顾一眼:“人不在啊。”
钱可通冷笑:“当然不在,将棺材弄成这样子,还不远走高飞。”
大发嘟喃着:“这个人怎可能溜到车厢内?”
钱可通又一声冷笑道:“你若是小心,依我说话,检查清楚,怎会让他躲在车上?”
大发这时侯也省起马车在镇内那些孩子的有异。
这一看,他不由面色大变,脱口一声:“糟——”急步抢前,左手一抹尸体睁开的眼盖。
他的手松开,尸体被抹回的眼盖又睁开,目光下闪闪生光,虽然没有生气,却说不出的恐怖。
他连忙再将尸体的眼盖抹上,接喝大发:“快,生鸡血!笔!”
大发一阵手忙脚乱,打开公事包,拿出生鸡血、笔,钱可通笔点生鸡血,接将生鸡血点在尸体的眼盖上。
点上了生鸡血,他虽然将手松开,尸体的眼盖也不再张开。
大发不由问:“不会再出事的了?”
“不会?现在开始,事才多呢。”钱可通抬头望一眼,天上的月亮,打一个寒噤。
大发接一声:“那我去拾回棺盖。”
钱可通摇头:“来不及的了,我们必须立即赶去那边树林,做好准备,否则阴时一到,不堪设想。”
大发不由问:“怎样不堪设想?”
“还问这么多?”钱可通接喝一声:“快!”
大发马上跳回车座上,挥鞭驱车。
马车急驰而出,站在车上的钱可通一个三脚不稳,险些摔倒,他一把抓着棺材边,稳住了身子,摇头一声:“姓吴的,你也算阴毒了。”
马车去远,吴兴才推开棺盖爬起来。
灰口灰脸,揉着腰背,但面上却有笑容。
“毒?还有更厉害的呢!”他看着马车的去向,笑得更开心。
他已经弄清楚钱可通的意图,当然又有了对付钱可通的办法。
马车进了树林,钱可通立即吩咐停下,随即跳下来,拿出准备好的法宝。
第一样便是罗盘,选好了方位,黄符在手,一阵念念有辞,他将黄符一划,黄符蓬然着火燃烧,接往地上画去,一股火焰便从地面冒起来。
大发正在火的另一边,不由吓一跳。
钱可通一而再,再而三,引起了七堆火焰。
大发看着不由一声:“师父,你要放火烧山,有伤天理啊。”
“你懂得什么?”钱可通冷笑:“我已经用罗盘量度妥当,这块地日间最少有四个时辰被日光照射,阳气最重,再用七星火一烧,确保平安。”
那七堆火焰也就在这时候消失。
大发大感奇怪:“怎会这样的?”
“阴气重就是这样,要不是这些地阳气重,火根本烧不起来。”钱可通手中燃烧着的黄符随即往身后地上画去。
火焰在地上冒起来,但立即消去。
大发看着叫出来:“其他地方阴气果然重。”
钱可通冷笑:“那还不动手搬棺材过来。”
“对对——”大发急急奔向棺材那边去。
钱可通这一次也没有搬出师父架子,连随过去助手,两人合力将棺材抬下来,抬到阳气最重的地方,竖起来,靠放在树干上。
大发累得喘气,钱可通亦汗流浃背,那是上好的棺木,当然重得很。
大发喘过气,接问:“师父,怎么棺材要竖起来?”
钱可通叹息:“棺材没有盖子,平放四面聚光,不直放怎成?”
大发似懂非懂的点头,钱可通再拿罗盘一照,嘟喃着:“阴时月正西,棺材一定要正向东面,才可以完全避开月光。”
大发不等他吩咐急急移动棺材。
钱可通一分一厘也不放松,到完全正确,才叫大发停下手,接上前将一张黄符贴在尸体的额上,遮盖着尸体脸庞。
然后他将一块白布在棺材前面以树枝张开,再将一盏汽灯放在白布后面。
灯光将白布照耀得更惨白,阴阴森森的。
他跟着将一块穿了一个圆洞的木板放在汽灯前面,灯光被木板挡去,只是穿了一个圆洞的地方透光,照耀在白布上。
白布上于是出现了一个光团,有如一轮明月。
大发跟随钱可通多年,却几曾见过这许多东西,看着奇怪:“师父,这摆布我可完全不明白。”
钱可通也没有卖关子,解释:“尸体已给月光照过,怎也有些心思思,有拜月的倾向,我这样弄一个假月亮给他,是叫他白拜一场,好让他死心。”
大发脱口大赞:“好,想不到师父你非独不会呃神骗鬼,连僵尸也可以呃骗一番。”
钱可通干咳一声,板着脸,大发连忙闭嘴。
再细看一会儿,钱可通才一声:“好了,现在总算是万事皆备。”
“那可以安枕无忧了。”大发伸一个懒腰。
“你当然希望可以好好睡觉。”
大发一声:“多谢师父。”
“看着尸体——”钱可通喝一声。
“师父,用不着这样紧张吧,”大发接问:“这时候还害怕什么?”
“就是你那个师叔。”钱可通大皱眉头:“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就多了。”大发冲口而出:“这一次你事情弄坏了,柯金水拿着你签的合同,跟你打官司,我看你不免要进牢子里,那时候,还不是师叔的天下。”
“卑鄙——”钱可通怒骂一句。
“人争一口气,没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
“对。”钱可通板着脸
大发接一句:“所以师父你就是要怎样报复,我也赞成的。”
“废话!”钱可通表面上当然不会承认会对吴兴采取什么卑鄙的报复手段。
大发抬头看着:“阴时还未到啊?”
钱可通亦抬头望去,只见那一轮明月就像在惨绿的火焰中燃烧。
“到了。”他倒抽一口冷气。
一声狼嗥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大发不由心一寒:“好像是狼叫?”
“除了狼难道还有其他东西这样叫的?”钱可通喃喃地,“月圆之夜,很多东西都会兽性大发的。”
“人呢?”大发接问一句。
“人没有兽性,又怎会有衣冠禽兽这种成语呢?”钱可通冷笑。
“对,难怪很多人骂儿子开口第一句便是:你这个畜牲——”
钱可通目光一转:“这条尸还是疯狗咬死的。”
大发当然听出钱可通语声中的忧虑。
一声狼叫又响起来。
钱可通不由打一个寒噤,抬头望天:“幸好今天地朗气清,惠风和畅,要是雷打电闪……”
语声未已,天地间突然一亮,钱可通一呆,目光再一转。
一道闪电正从那边夜空疾闪而过,随即霹雳一声,天地震动。
闪电划过长空,正落在墓地上,霹雳声中,墓地上一堆泥土翻起,旺财一身泥污的从一个洞内冒出来。
“什么事——”他脱口叫出来。
今夜他跑来这个墓地,又是要打劫阴司路,不防给那一声霹雳吓一跳。
随即又是雷霆电闪。
旺财双手乱挡,一阵手忙脚乱,喃喃地道:“不会这样吧,千辛万苦才找到一块这么好的山地,现在竟然行雷闪电,千万不要吹风下雨才好。”
一阵大风即时卷起,泥土飞扬。
“风来了。”旺财拨开吹在脸上的泥土,“还是快一些弄妥这件事。”
他接向坟墓挥手一个招呼道:“得罪了。”
坟墓的碑石上刻着“爱妾倩文之墓”,还有一张瓷烧的照片,是一个少女。
雷霆电闪中,旺财一头钻回洞穴内,急急爬到棺材的前面,鎚凿并用,棺材头凿开,一面嘟喃着:“兄弟旺财,近日倒足了霉头,饭也没得吃,不得不打劫阴司路,一发死人财。”
棺材前面的木板被凿开,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便出现在旺财眼前。
旺财拿电筒一照道:“脚美,鞋子也美。”
再往上照,照亮了倩文这具女尸丰满的身材,漂亮的面庞。
尸体显然新葬不久,还没有腐变,也没有腐臭的气味。
再看见倩文额上嵌着用金链子镶造的一颗明珠,旺财不由叫出来:“这回发财了。”
他再也忍不住,急急的爬前去,棺材并不宽敞,虽然容许他的身子穿过,但往前移动同时,难免会接触倩文的身子。
“得罪得罪,有怪莫怪。”旺财一叠声的陪罪,再移前,右手错按在倩文的胸膛上,忙又松手,连声:“对不起,对不起。”
他爬着爬着总算爬到适当的距离,摇手便要摘取倩文额上那颗明珠,一摘不成,再往前爬,双手绕到倩文的脑后,要将金链子解开,面部与倩文的面部非常接近,一个不留神,后脑撞在棺盖上,头往下垂,嘴唇便正印在倩文的嘴唇上。
旺财连忙抬头,伸手在嘴边一搧再搧,虽然没有臭味,他总有那种感觉。
雷声即时暴响,旺财一惊,头一动,嘴唇又印在倩文的嘴唇上。
一道闪电即时凌空刷过,落在地上,再往前飞闪,射进了地洞。
闪电划过地洞再入棺材,落在倩文的脚上,倩文立时有如触电的一震。
闪电也就沿着俏文的双脚闪射沿伸到俏文的嘴唇。
旺财正要将嘴唇移开,闪电已至,竟然将倩文的嘴唇与他的嘴唇黏结在一起。
闪电消去,那股力道仍然存在,旺财震荡中正将嘴唇移开,却是怎么也移不开,嘴唇与倩文的紧黏在一起,他将头仰起,倩文的头亦被拉起来。
闪电这时候又闪至,倩文全身电闪发亮,电光由她的嘴唇再贯进旺财体内,一股奇怪的力量即时就爆炸开来,就像是火药。
那个坟墓立时被爆开,倩文、旺财随同棺材爆出坟墓之外,泥土飞扬中落地上,也这样子震开分开。
旺财着地不由一连打了几个滚,倩文亦同时打滚,动作竟然与旺财的完全一模一样。
旺财伏在地上,倩文亦伏在地,到旺财清醒爬起来,倩文亦爬起来。
旺财当然难免一阵惊惶失措,倩文的反应跟旺财完全一样。
好一会儿,旺财才完全清醒过来,把头一阵晃动。
倩文的动作完全一样。
旺财总算发现倩文的所在,到他发现倩文的动作与他一样,这份惊吓更就是难以言喻,奇怪中难免恐惧。
他呆看着倩文,倩文亦呆看着他。
阴时已至,森冷的月光下,倩文更显得鬼气阴森。
“你到底是人是鬼?”旺财忍不住问这一句。
倩文嘴唇移动,与旺财说话的移动一样,就是没有声音发出来。
旺财不由伸手往倩文眼前一晃,倩文的动作一样。
他到底不是笨人,总算发觉这一点,但仍然要再一试,移动脚步。
倩文亦移动脚步。
旺财心里惊骇,再一眨眼睛,倩文亦一眨眼睛。
“我的妈——”旺财脱口叫出来,手一指倩文。
倩文亦手指,口张开,一股白烟便从口内喷出来,旺财再也忍不住,转身发足狂奔。
倩文亦转身起步,紧追在旺财身后。
跑进林子里,旺财脚绊着树根,摔一跤,倩文亦一样反应,脚下却没有绊着树根,也因此一看来特别显得怪异恐怖。
旺财随即爬起来,身子一跃,爬上了那株树,一口气爬高丈八,才松一口气,往下望去,不见倩文在树下。
“哪儿去了?”他左望右望,无意往脚下望去,才发觉倩文正爬在他脚下。
他大惊而叫,急往上爬,倩文亦紧跟着往上爬。
她的样子并不可怕,可是那种如影随形,动作一致的恐怖感,却更加可怕。
旺财爬着爬着手一抓空,便从树上摔下来,摔得腰背也弯了。
倩文同时松手往下掉,动作亦与旺财完全一样,到旺财忍痛爬起来,往前逃,她一样紧追在后面。
这一次旺财连停也不敢稍停了。
吴兴这时候进入树林,向停放棺材的地方接近。
他脚步移动非常小心,藉着树木掩护,唯恐被钱可通、大发二人发觉。
经过马旁,马没有反应,好像已睡着一样。
吴兴再往前移动,来到破烂的马车后面,探头往外看去。
钱可通坐在一方石,这时候,突然有所发现的,眼珠子左一滚右一滚,缓缓伸手抓向放在旁边的一条枯枝。
吴兴不禁有些怀疑,他实在难以相信钱可通耳目这样敏锐,竟然已发现自己的所在,却当然不敢再移动,若钱可通有所行动,马上拔脚开溜。
钱可通枯枝在手,突然一下子跳起来,手中枯枝往挨在一旁睡觉的大发当头打下。
枯枝一断为二,大发立时大叫着跳起来:“什么事,什么事?”
吴兴这才松过一口气。
钱可通看着忙脚乱的大发,一声冷笑:“睡觉?”那截断枝又当头敲去。
大发一闪避开,双手捧头:“师父,你是要命!”
钱可通冷笑:“我怎样吩咐你的,小心看稳,不要让你那个师叔捣蛋。”
“有你看着成了。”
钱可通手中枯枝扬起:“你是师父还是我是?”
大发马上手一指:“师父,断了。”
钱可通一看:“哦——”反手丢掉断枝。
大发才展开笑脸,冷不防钱可通一巴掌掴来,将他掴飞丈外,摔在棺材前面,大发也是给掴的头昏脑涨,睁眼看见靠在棺材中的尸体双脚,不由得一惊,身子一缩,抬头望去。
尸体安静的靠在棺材内,面上仍贴着黄符,不见面庞,也因而并不恐怖。
大发松过口气,抚着脸站起来:“师父,财神爷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钱可通冷笑:“是要到出事了才着急么?”
大发四顾一眼:“周围水静河飞,可是平安得很。”
钱可通又一声冷笑:“要变了你才知道厉害。”
“要变便变,变魔术啊?”
“你懂得什么?这个时候再让他照上月光,一见血便会复活。”
“哪来的血?”大发摇头。
一阵呼救叫声即时传来。
钱可通、大发一齐循声望去,只见树木丛中黑黝黝的,并无发现。
“有人叫救命。”大发目注钱可通。
“师父可不是聋子。”
“我们跑过去看看。”大发兴致勃勃的。
钱可通伸手截下:“多管闲事,说不定是你师叔的调虎离山计。”
这句话静夜中吴兴倒是听得清楚,反手抓着头发:“怎么我就是省不起这调虎离山之计?”
他事实没有钱可通所说的聪明。
连声“救命——”这时候又传来,吴兴转首望去,只见倩文追着旺财走来。
旺财并没有发觉吴兴所在,只顾向前奔,倩文紧随不舍,动作与旺财仍完全一样。
吴兴看着当然奇怪,不觉探头出来。
钱可通并没有发现吴兴,只是看着迎面奔来的旺财。
从他的角度,倒是看不见追在旺财后面的倩文,大发也一样。
看见是旺财,大发不由嚷出来:“师父,原来是那个小子。”
“师父不是瞎子。”钱可通瞪着眼,目不转睛。
旺财笔直向他走来,越来越接近,他看着不由架式摆开,蓄势待发。
旺财这时候当然已发现钱可通、大发,喜出望外,脱口大叫:“钱真人——”
钱可通没有回答。
旺财继续接近,大叫一声,一个虎扑,他是看出钱可通无意出手,却是看不出钱可通因为角度关系,并没有看见倩文,把心一横,只望从钱可通头上扑过,乘机脱身。
钱可通看准来势,猛一脚踢出,正踢旺财心窝,将旺财踢飞出去。
一飞丈外,旺财扎手扎脚的摔在马车上。
倩文与之同时就像旺财那样扑向钱可通,师父到底是师父,反应敏捷,钱可通仓惶中仍然及时避开。
大发这时候却已看见倩文,美女一个,如何肯错过,张开双手,只等她投怀送抱。
他正立在钱可通身后,倩文若是原势扑来,钱可通既然避开,他应该便可以抱个正着。哪知道倩文还未扑上,便像旺财那样,扎手扎脚的倒摔了出去。
大发不由傻了脸,愕然望去,倩文正好摔倒在旺财身旁。
旺财接着爬起来,倩文动作一样,他揉着胸膛,倩文亦一样。
旺财终于发现倩文在身旁,下意识手一指,倩文同时手指着他,他开口,倩文亦开口。
他说不出话来,倩文口张开,却是一口森寒的阴气喷出。
钱可通立时发觉,眼睁得更大。
旺财亦不由打一个寒噤,惊跳而起,跃上马车,一翻而过,倩文动作一样,紧随不舍。
那辆马车的车厢原已散掉一半,两人这样一轮奔跑,东碰西撞,更支离破碎。
钱可通没有理会马车,只是盯稳了旺财、倩文二人。
大发不由叫起来:“这是干什么的,我们这辆马车要完了。”
旺财哪里有空理会,大发转望钱可通,只见钱可通眉头大皱。
“师父,用不着皱眉头,这小子我早就看出,欺善怕恶,我去摆平他。”大发说着走前,冲着旺财,大喝一声道:“站着——”
旺财倒是给这一声喝醒,回头一望,向钱可通奔来。
钱可通不等他跑到面前,架式已摆开,准备给旺财一下厉害的。
旺财一眼瞥见,不敢接近,只是绕着钱可通兜圈子,倩文当然动作一样。
大发不觉跟着旺财半身一转:“师父,这小子分明是跟你戏耍,给他一下狠狠的。”
钱可通尚未有反应,旺财已叫起来:“钱真人救命,救命——”
大发马上截住:“别听他的,前次他叫救命,险些令你们同门相残,这一次说不定目的在要我们师徒二人反目。”
旺财忙叫一声:“大发兄——”
“别称兄道弟,我大发可不是笨人,不会受骗的,一句‘大发兄’要我改变对你的成见,哪有这么容易?”大发随即挡在钱可通面前。
旺财一再要跟钱可通说话都被大发挡着,钱可通要看清楚旺财、倩文,亦因为大发挡在面前,总是看不清楚。
旺财心里着急,一面企图向钱可通接近,一面嚷:“钱真人,这一次我可是真的摆脱不了,这个女人总是要跟着我。”
大发马上叫:“啊,勾引良家妇女,现在欲罢不能,摆脱不了。”
旺财摇着头:“她是那种东西。”
“啊,不是良家妇女。”大发冷笑,“也算你还有良心,但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她既然是妓女,以原始本钱换取生活所需已经凄凉的了,你还要骗财骗色,简直是连畜牲也不如。”
旺财急嚷:“她是死尸——”
大发一怔,目光往倩文一转,打一个哈哈:“我三岁学茅山,四岁跟死尸玩,哈哈……师父,他以为我从未见过死尸吧?”
钱可通只是冷淡的一句:“你是十二岁入门,拜我为师的。”
大发马上回答:“这到现在,也是经验丰富的了。师父,你说,哪有死尸这样活的?”
旺财接一句:“最糟的就是我怎样动,她怎样动。”
“胡说八道,你们是串同的。喏,现在你怎样动,我不也是怎样动?”大发随即跟着旺财与倩文的动作一番摆弄,在钱可通身外团团转。
钱可通立时为之眼花撩乱。
旺财啼笑皆非,又一声叫道:“钱真人——”
大发接一句:“钱真人——”一顿笑接:“喏,连声音我也学得似模似样呢。是不是,师父——”
钱可通回以一巴掌,将大发打飞出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