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黏着的血肉这时候还未干透,赵宽却并不在乎。
捧着这块人皮的不是他,是马飞。
虽然两手早已染满血腥,杀人有如吃饭,但捧着这块人皮,马飞仍然有一种要吐的感觉。
刘全高举火把一旁照着,也一样不大舒服,那股血腥味一直就往他的鼻子冲。
赵宽是比较舒服的一个,但目光落在人皮上,仍不由自主的打一个冷颤,这样的经验在他到底还是第一次。
但是此时他们的心情,却都非常兴奋,因为蜘蛛是一个巨盗,在二十年前声名之大海在他们之上,曾经做过好几件大的案子,再加上月华轩失去的珠宝,若是真的给他们找到了,几辈子只怕也花不完了。
现在他们就在韩千那座庄园后院的一座八角亭子内,根据人皮地图的指示,那个密室的入口也就在这座亭子当中那张石桌子下。
赵宽一路走来已经将那张人皮地图背诵得滚瓜烂熟,这下子仍然再仔细看一遍,才走到右数第二根柱子之前,捧着那根柱子往右一转。
那根柱子当中的一截竟然真的是活动的。
此时柱“轧轧”地转动,那刹那赵宽才放下心来,这最低限度,已经证实人皮上纹的地图并非胡乱捏造,是确有其事。
他随即走到对面捧起左数第二根柱子,依样画葫芦往右一转,再左转这边第三根柱子右转对面第三根柱子。
每转一次,柱子都“轧轧”作响,他越听越开心。
最后,走到那张石桌子前,捧着那张石桌子左旋三匝,这三匝转下来,石桌子便一旁移开,露出了下面一个暗洞。
赵宽三人齐发出了一声欢呼。
就在欢呼中,赵宽一脚将那张石桌子踢起来,接一拳击下,撞上一座假山,碎开几片。
刘全接将火把舞得“霍霍”作响,一面叫道:“我们下去。”
马飞大概因为那块人皮的刺激,仍能够立即冷静下来,道:“大哥,请——”
赵宽一振披风,大笑道:“大哥可有骗你们,跟着我一定有好日子过的。”
刘全兴奋道:“我们是不是跟着到苏州去,那儿的女孩子据说是最动人的。”
马飞摇头道:“看你的脑袋这么大,懂得却是这么少,只要有钱,那儿找不到动人的女孩子啊?”
“小马这句话对极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到手,我们这儿住住,那儿跑跑,大可以尽情欢乐享受人生。”赵宽笑语声一顿,沉声道:“这当然必须珠宝到手才成,否则什么都是废话。”
马飞道:“大哥是担心珠宝已不在这下面?”
赵宽道:“在未看到之前,谁能够放心?”
马飞道:“我看不会吧,这个密室如此隐秘,就是那些柱子左转右转的没有藏宝图,谁能够将这暗门打开来。”
“这也是。”赵宽把手一挥:“小刘,拿火把在前面引路。”
刘全本来抢着要下去,这时候好像清醒了一些,考虑到安全问题,忙问道:“大哥,这下面是否有什么杀人机关?”
赵宽道:“地图上没有,应该是没有的。”
刘全道:“我看蜘蛛布置的这入口已经这样复杂,就是在弄上几道杀人的机关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赵宽道:“就是入口弄得这样复杂才没有理由再设置其他的机关,要知道蜘蛛将珠宝留给江月娥,弄得太复杂万一她记不稳,或者一个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好?”
刘全道:“是真的这样?”
赵宽冷笑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赵宽一直怎样待你?”
刘全慌忙道:“大哥千万不要误会,莫说这只是一个密室,即便是刀山剑池,只要大哥一声吩咐,小弟一样闯进去。”
马飞插道:“噜嗦什么,我们还有很多事等着要干的。”
赵宽道:“不错,杨威跟那个方聪一身本领,我们那个密室只怕困不了他们多久,珠宝就是在下面搬取也须要费时,快!”
刘全没有再犹豫,火把前伸,照亮了暗门下的石阶,拾级往下走,赵宽在刘全走了三步后才举步跨进去,马飞自是亦步亦趋,惟恐走慢了便得不到好处的。
石阶两旁的石壁上每隔丈许便嵌着一盏石灯,座上还有少许灯油。
刘全随手将之燃亮。
那条石阶有三丈长短,下面是一座相当宽敞的石室,四壁亦有不少石灯,刘全一一将之燃了起来,整座石室立时亮得犹如白昼般。
在灯光下他们看得很清楚石室中放着八个檀木巷子,分两派紧连在一起,那之上放着一张绣榻,在榻上盖着一张锦被,当中隆起来,其间仿佛躺着一个人。
锦被已褪色,那智商积着薄薄的一层灰尘,看来已很久没有移动。
刘全顾着燃亮那些石灯,并没有留意石室中的情形,到他停下手,目光转过来,赵宽马飞已一左一右立在那绣榻旁边,蓄势以待。
他走了过来,一面道:“怎样了?”
赵宽没有回答,挥手对马飞道:“拿开被子。”
马飞犹豫了一下,将人皮地图往旁边的桌子一放,双手抓住被角猛一牵,将那张锦被一旁掷了开去。
灰尘飞扬一阵,令人为之骨痹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三人目光及处,齐皆一呆。
锦被下赫然盖着一副人骨,灯光下白森森的,看着令人不禁为之心寒。
那副人骨看来很齐全,确实不怎样完整,不少部分已碎裂,两只脚俱在齐膝一断为二,胸前几根肋骨断几根,脊椎骨亦有几节碎断,方才那令人骨痹的声音也就是由这些碎骨传出来。
刘全随即叫起来:“奇怪,怎会有一具尸体在这里?”
马飞却接道:“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在这里不就是了。”
刘全道:“别人送进来难道不成?”
“当然成,我们可用不着理会这个问题。”马飞一顿又道:“死的是什么人我们一样不用理会……”
赵宽那边突然喃喃自语地道:“相信就是韩千。”
“韩千?”马飞叫出来:“也就是蜘蛛?”
赵宽道:“当年我们抓住他,我曾经用重手击断了他的双脚,高猛击碎了他的几根肋骨,江龙击的是他的后背,用的力也实在不轻。”
马飞奇怪道:“看他伤成这样子,如何逃得了,又怎能跑回来这里来?”
赵宽沉吟道:“当时我们用的力到底有多大,能够造成怎样的伤害,还不能够肯定,现在看来他的确不能再跑到哪儿去,沈春山的话倒是很对,只有江龙才能够将他弄走。”
马飞道:“沈春山说是江龙授意江月娥将他救走的。”
赵宽冷笑道:“江月娥结果却是真的将蜘蛛放走了,否则蜘蛛我看怎也不能够这样舒服卧在这些巷子上。”
刘全急不及待的道:“快些打开这些箱子看看。”
马飞看看赵宽,一见赵宽点头立即将那张绣塌推掷了出去,蜘蛛韩千的骸骨在绣塌中散落地上,也不知省钱做了什么孽,死后也不得安息,受到这般待遇。
那些箱子都没有锁上,马飞随便就将身前的一个箱子打开来,箱子内赫然放着满满的金元宝,灯光下金光耀目。
马飞刘全各自揉了揉眼睛,再看看,才将一个金元宝拿起来,一上手他们知道那是真的金元宝,不约而同,一齐欢呼。
赵宽却无动于衷,也没有伸手去拿,等他们欢呼完了才问:“这些金元宝没有问题?”
刘全应道:“不会有的,黄金的气味我一嗅便能够嗅出来。”
马飞接道:“就是这箱金元宝已够我们享受的了。”
“大惊小怪。”赵宽摇摇头:“黄金有价,珠宝却无价的。”
马飞立即点头道:“对,这么一箱的珠宝,也不知道值上多少箱的黄金。”
赵宽摆手道:“打开第二个箱子。”
“我来。”刘全将手中金元宝往怀中一塞,急急打开第二只箱子,那之内也是金元宝。
马飞不用吩咐,打开了第三只箱子,那是一箱白花花的银子。
“是银子?”刘全摇头了,他随即打开了身旁另一个箱子。
那也是银子,接着打开的两箱也是,赵宽两条眉毛不由一上一下的跳动起来,每当心情紧张的时候他就会这样。
马飞刘全相顾一眼,才一齐打开最后两个箱子,然后,一齐又欢呼起来,赵宽的两条眉毛同时停止了跳动,随着双眼亦睁大,一下子扬得高高的。
那两个内满满的放着种种不同的珠宝玉石,珠光宝气,不太耀目,却令人为之目迷,这一次,赵宽终于忍不住三步抢前,探手从箱中拿起了一件宝物来。
那是一只以翡翠雕出来的楼船,内外一共有二十四个美女,栩栩如生,好像那么大的翡翠已经罕有,雕工的精妙更就少见。
“就是这些了。”赵宽拿着那只翡翠船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的,突然问:“你们知道这只翡翠船价值多少?”
马飞刘全一齐问:“多少?”
“当时有出价黄金万两。”
“什么?”马飞刘全伸长了脖子。
赵宽接从箱子里拿出一条黄金织就,嵌满了宝石,七彩缤纷的金龙,道:“这条龙叫七宝三街。”
刘全忙问道:“是不是也值一万两黄金?”
赵宽摇头道:“当时富甲一方的盖万山甘愿以家藏的七样宝物外加一条街的地产来换这条龙,就是那七样宝物的价值已超过二万黄金。”
刘全有些怀疑道:“这只是一条金线织的金龙。”
马飞插口道:“是不是那些金线很难弄?”
赵宽样样得意地道:“你们看仔细,这些金线条条粗细一样,整条龙找不到丝毫驳口,仿佛由一条长长的金丝织出来,据说织的人乃是西域一流高手,前后一共花了三年时间,但最贵重的还是龙身上的七颗宝石。”
赵宽接将那条龙递过去道:“你对着火光看看这七颗宝石与一般有何不同?”
刘全接过,将那条龙举起来,马飞亦凑近去看,火光辉映下,只见那七颗宝石出现无数网眼,中间散射出白里透蓝的毫光,再经由网眼反射开去,散放出无数道尖针般的光芒,仿佛要刺进眼睛深处。
马飞刘全揉了揉眼睛,再看,又揉了揉眼睛,刘全叫出来:“老天,这是什么宝物,教人一看便着迷?”
赵宽道:“这就是传说中宝石中的极品,金刚钻,好像这么大颗的并不多见,前朝据说由外邦进贡过几颗,但只有这些一半大,改晚上要将这条龙弄到手,也就是献给当今天子,给自己的儿子换个一官半职。”
马飞惊叹道:“这两个箱子中看来还有不少这种宝物,就将这两个箱子弄出去,已经够我们受用的了。”
刘全担忧的道:“好像这种宝物,只怕不易脱手。”
赵宽大笑道:“你说了这许多话,最聪明的还是这一句。”
马飞道:“拆开来大概也可卖个七八成的价钱的。”
赵宽道:“有谁狠得起心肠来将之拆掉?”
马飞苦笑道:“这也是,只是这一来岂非只得一个‘看’字?”
赵宽道:“看看也是好的。”目光一扫道:“反正这许多金银,已经够我们一生享用。”
马飞道:“花光了再动这些宝物的脑筋。”
赵宽大笑道:“花光了再说,我们现在先将这八个箱子搬出去。”
语声甫落,一阵狗吠声突然传来,赵宽一怔道:“怎会有狗吠声?”
刘全猜道:“怕事外面的野狗溜了进来……”
这句话还未说完,狗吠声又起,竟然就是在暗门之外,刘全再笨也知道不妙,金龙往箱子里一放,双刀在手,一窜已到石阶下,窜上了石阶,双刀护手,窜了出去。
“上——”赵宽喝一声,与马飞双双抢至石阶旁,正要扑上去,一个人已然从暗门飞进来。
二人下意识左右一闪,那个人在二人身旁飞过,摔在地上,冬瓜般滚开半丈,不是别人,正式刘全,他双刀已脱手,胸膛塌下了一片,挣扎着爬起来,呻吟道:“那两个小子……”
下面的话未接上,便已经气绝,手脚一伸,倒了回去。
一个声音即时在外面响起来:“要不是我一脚踢得他恰到好处,你那一拳如何能够击得到他的身上?”
赵宽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杨威追来了,另一个不是方聪又是哪一个?
“好小子,竟然这么快闯出我那边密室,赶到这儿来。”赵宽咬牙切齿:“可是他们怎能够找到这儿?”
马飞看看赵宽,也很奇怪,正要问,一条狗已冲下来,向着马飞直吠。
赵宽心念一动道:“问题是出在你身上。”
“我?”马飞呆了呆。
“我在你身上放一个香囊,哪怕你跑哪里,这条狗都能够引我追过去。”说话的是杨威,一面说一面像一只油炸蟹一样从石阶上走下来。
方聪紧跟着,要越过他,总是给他的手脚挡着。
马飞呆住在那里,杨威笑接道:“我就是要看你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不然你们哪能够跑到这里来?”
语声突然一顿,他的目光亦凝结,瞪着那八箱金银珠宝,目定口呆,方聪亦一呆,却随即大叫道:“到底找到了。”
杨威如梦初觉,脱口道:“什么?找到了什么?”
方聪:“月华轩在二十年前失窃的珠宝!”
“这八箱都是?”杨威急急地追问,接着连声惊叹:“黄金白银……”
方聪道:“黄金白银不是,只是那两箱珠宝。”
方聪缓缓道:“珠宝是我的……”
杨威嚷道:“你这个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多给你四箱,难道你还不新组?”?
方聪还未答话,杨威又嚷道:“好了金银珠宝你我一人一半分掉好了。”
方聪笑笑道:“好,珠宝归我,然后黄金白银二一分作五。”
杨威冷笑道:“你说的!”
方聪:“就是我说的。”
杨威一伸双臂:“先问这两个朋友答应不答应。”
方聪:“我这是为你设想,你带着珠宝,随时给抓着坐大牢。”
杨威冷笑道:“我是吓大的。”一顿接道:“难道你就会没事?”
方聪笑笑道:“这也是我要拿走两箱珠宝的原因。”
赵宽忍不住问道:“姓方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威立即道:“我是他的义兄,他当然就是我的义弟。”方聪只是问:“你今年多大?”
杨威脱口道:“二十七。”
方聪道:“我二十八。”
杨威吃了一个暗亏,仍然不服气的道:“说说不可以?”
方聪没有理会他,转问赵宽:“阁下是否还记得月华轩的老板姓什么?”
“姓……”赵宽面色一变:“你是方老头的什么人?”
方聪道:“儿子,你若束手就缚,跟我到京城,自然知道这是事实。”
赵宽冷笑道:“有这么容易。”
方聪道:“若是你一定要动手,是不是与你都再没有关系。”
赵宽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方聪道:“你人都死了,还管那许多干什么?”
“好大的口气。”赵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浑身骨骼爆栗子的一阵乱响。
杨威一听身子便偏开,大叫道:“要分多两箱珠宝的人先上。”
方聪摇头道:“你就是不肯吃亏。”
杨威道:“我已经让你多分两箱珠宝,这不算吃亏怎样才算?”
赵宽即时道:“杨爷是否知道这两箱珠宝的价值。”
杨威随口道:“你说来听听!”
赵宽道:“这两箱不多,足足抵得上那样子的六十箱黄金白银。”
“六十箱?”杨威一双眼睛立时铜铃般瞪大,闪闪生光。
赵宽笑接道:“我们何不索性联手放倒姓方的,然后分这两箱珠宝?”
杨威好像已动心,头好像要点下来,突然又横摇:“带着这些珠宝时刻要担心坐牢,我心脏衰弱,受不了这种刺激。”
“他说的你就信了?”赵宽接道:“再说你可以拆开来卖掉的。”
“有道理。”杨威看着方聪,回顾马飞:“可是你们又两个人,到时你反口,双拳难敌四手,你叫我如何是好。”
赵宽道:“那你要怎么才肯跟我合作?”
杨威道:“我先干掉你这个属下。”手指着马飞。
马飞一呆,正说什么,赵宽已道:“这里既就变了我是双拳,你们是四手的了。”
杨威拍着胸膛道:“我这么有信用的人说话你也不相信,天下间还有什么人你能相信的。”
赵宽淡然道:“只怕到时杨爷又会说,连心腹手下你都能狠下心杀掉,跟你这种人合作岂非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杨威抓抓头:“这么文绉绉的话我是不会说的。”接叹一口气,问方聪:“我这种看来那么诚实的人他居然都不信任。”
方聪笑笑道:“你原来不知道自己看来看去都只像个小滑头。”
杨威冷笑道:“那你就像条老狐狸。”
方聪说道:“你说我,还是说姓赵的。”
“你们难道还有什么分别?”杨威恶狠狠地道:“这一次倒要看你们如何自相残杀。”
方聪说道:“你还有空闲看?”
杨威道:“怎么没有。”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方聪道:“你不要分那些黄金白银了么?”
杨威道:“坐着分不是更舒服?”
“不怕我玩花样?”
杨威道:“我动手你就不玩?”
方聪道:“你看我是这种言而无信的人?”
杨威冷笑道:“我只是相识多年,不忍看着你给杀掉。”接一指赵宽:“还不去干掉这条老狐狸?”
方聪应声一动,身形立即从杨威身旁掠过,“双龙出海”,双拳齐向赵宽攻到。赵宽暴喝了一声,双拳亦出,撞向击来的双拳。
四个拳头一撞再撞,接连撞击了七次,发出一下下轰轰的声响,随即抵在一起,两人的脚步接连移动,一直到了密室当中才松开,拳脚随即交飞。
方聪绝无疑问是一个武学天才,招式变化极多,每一个门派的招式他都好像熟悉,而又能融会贯通,一招打出来明明是少林罗汉拳的变化,但打到一半便变峨眉派的千佛掌,道打尽了竟然变成五台派的朝阳手。
非独招式变化飞灵巧幻,内外功方面亦有相当造诣,真气运行绵延不绝,脸不红,气不喘,双拳坚硬如铁,足以开碑裂石。
赵宽练的是硬功,内功的修为只有在方聪之上,但身手却没有方聪的灵活,招式变化也没有方聪的多。
方聪已看出赵宽的长处,当然亦知道自己的长处,不再与赵宽硬拼,尽量利用自己的长处,周旋在赵宽左右。
赵宽也看出方聪的内功没有自己好,原是要硬碰硬,一口气将方聪硬拼掉,方聪这一变,当然令他大失所望,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
他们打得无疑精彩百出,但声势都是比不上杨威马飞二人。
马飞一见方聪扑下便飞扑前去,一心要出其不意与赵宽一下将方聪击伤,可是才扑到一半,杨威拳头已迎上来,一轮快拳,将马飞迫回原位,他已知道马飞善用双脚,用的完全是贴身的招数,迫得马飞完全腾不出双脚来。
马飞也看出杨威的意图,只等杨威拳势一尽便跳开了,哪知道杨威拳势一尽,立即霹雳连声喝,那真的是霹雳一样,震得马飞耳朵轰鸣,以为杨威有什么绝招要施展出来,一呆之间,杨威拳势已接上,又快又狠,将马飞迫到那边墙角。
他是摸准了马飞给他一喝之下不辨东西南北,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不难将之迫进墙角去,那便只有挨打的份儿。
马飞发觉给迫进墙角的时候,已经太迟,杨威双拳接又到,只有招架,却非独双脚施展不开,双手也一样施展不开,一个不留神便撞在墙壁上,招数也因此大乱。
杨威得势不饶人,继续大呼大喝,不住抢攻,就是那激荡的回声,便已震得马飞昏头昏脑,马飞招架着忍不住亦呼喝起来。
杨威充耳不闻,自顾呼喝抢攻,马飞呼喝得声嘶力竭,对杨威一点作用竟也没有。
二人这样呼呼喝喝,打得当然热闹,又因为贴身搏斗,双拳撞击的声音也特别激烈响个不绝,打到后来,已毫无招式可言。
杨威大概因为身子比较胖,不久便满头大汗,随即喘起气来,突然收手跳开,马飞只道他已经筋疲力尽,已经吃不消,立即冲前,却在那刹那,杨威一个身子倏的凌空,一块大石似的撞了回来,这一撞既突然又疯狂,马飞才离开墙角,如何闪避得开,也招架封挡不住,一个身子立时给撞得倒飞回去,一头撞在墙壁上,虽然没有破,已撞的满天星斗。
杨威亦打了一个转,但仍然清醒,拳脚立即狠狠地往马飞身上招呼,他的拳脚虽然没有方聪赵宽的重,马飞后面却就是墙壁,每挨一记,总不免要撞在墙壁上,血肉之躯当然没有墙壁结实,一顿拳脚挨了来,骨头已不知散断了多少,终于烂泥般倒下。
杨威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就爱那个他从地上拖起,狠狠的再加几拳,看他面上毫无变化,声也没一声,才将手松开。
马飞直挺挺的倒了回去,一个头颅重重的撞在地上,轰然有声。
“总算解决了。”杨威用力的喘了几口气,拍拍手,回过头来。
那边方聪显然已占尽上风,迫得赵宽团团打转,但要将赵宽击倒,还要花一番气力。
杨威看着,举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大声叫道:“姓方的,你还不赶快将赵宽干掉。”
方聪道:“我也想赶快,可是这条老狐狸不肯。”
杨威道:“看你平日口气大,手底下原来就只得那几下子。”随即举步走了过来。
赵宽一见叫道:“两个打一个,不是英雄好汉。”
方聪却道:“跟这种人谈什么江湖规矩。”
杨威走到那些檀木箱子旁边却停下,也没有回话,身子接一纵,坐上了箱子,探手拿起几个金元宝抛动起来,他似乎练过杂耍什么,那几个金元宝在半空中团团的起落,居然没有一个掉在地上。
方聪看见又叫道:“你不是过来给我帮忙?”
杨威懒洋洋的应道:“我们说好了一人对付一个的,我要解决的不是已经解决了?”
赵宽冷笑道:“姓方的,难道你不知道他要坐收渔人之利?”
方聪道:“你意思叫我们先过去将这个渔人解决,然后再拼个你死我活?”
赵宽道:“这难道不好?”
方聪道:“好,怎么不好。”
二人随即一面交手,一面向杨威移来,杨威一见一呆,那些金元宝失了准头,散落地上,他跟着跳起身子,破口大骂:“姓方的,你这个小子立坏心肠,我就跟姓赵的联手,先解决你!”
语声未落,那边赵宽突然一退,身形凭空飞起,双脚往墙上踏,他显然并不是真的要跟方聪联手,只是咬找到这环境,双脚踏墙,借力使力,反踢方聪。
这一招威猛之极,既突然,又准确,若是使出来,方聪只怕难免给踢一个滚地葫芦。
赵宽这之后还有一招,紧接施展了出来,方聪不死只怕也得重伤,他老谋深算,却没有算到,就在他双脚要踏上墙壁之际,杨威突然烟火炮也似射来,凌空双手扳着他的肩膀一推。
他人在半空,一身内功虽好,但失去重心便施展不出来,一头立时给推得撞在墙壁上,只撞得他脑海刹那一片空白,凌空扎手扎脚地堕下来。
方聪紧接掠上,一把按着赵宽的右臂膀,杨威随亦按住了赵宽的左臂膀,两人接一声大喝就按着赵宽,将赵宽的身子撞向墙壁。
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密室仿佛都震动起来,方聪杨威二人齐松手,赵宽竟就仿佛嵌进了墙壁内,一个大字般贴在墙壁上,居然没有掉下。
杨威拍掌大笑道:“教你知道,少爷有个外号叫‘过目不忘’,在少爷面前,什么绝招也只能一次,第二次便一定给破掉。”
方聪亦笑道:“你这个破解的方法虽然笨一些,但实在有效。”
杨威目光一转,道:“早就叫你跟着我混日子,一定有好日子过的。”随即又走向那些箱子,走几步,忽又回头。“奇怪了,怎么到现在这个老小子的尸体还未掉下来?”
方聪道:“他的一双手都已插入壁内,除非将之斩下来,否则我看是永远不会掉的了。”
杨威道:“他的一双手是铁打的?”
方聪道:“虽然不是铁打的,但运起真气,可真有铁那么坚硬,若非我们及时将他再撞到墙上,使他双手的力道都发泄到墙上去,只怕还有一场好打。”
杨威笑道:“你这真的是孺子可教,又能够及时配合我的动作。”
方聪不能不承认虽然是杨威看见他按着赵宽的肩膀才按上去,但所以有这个动作却是由于杨威那一着的启示。
杨威继续走到那些箱子前面,一双手拿着金元宝左量右度的,一面问道:“姓方的你说这样的一箱黄金多少?”
方聪道:“你要弄清楚大可以倒出来一一数清楚。”
“好办法,只是笨一些。”杨威又问道:“你看我分得的这一份可用到什么时候?”
“省着用这辈子大概不成问题,若是要我帮忙花,可就难说了。”
杨威道:“我知道你又用救济灾民什么的那一套。”
“这是件好事。”
“而且你还懂得将金钱交给地方官,由他们来支配,省却很多麻烦。”杨威冷笑道:“你这个月华轩的大少爷应该也认识不少官府中人。”
方聪道:“官府中人也不全都是坏的。”
杨威道:“我只知道官府中人十个有九个喜欢中饱私囊,至于你的运气怎样,是否每一次都遇到那例外的一个,可就难说了。”
方聪道:“我的运气似乎一直都很不错。”
“那他的属下时不时也全都一样?”杨威连声冷笑:“我实在怀疑,那些钱到了灾民手上还剩下多少?”
方聪沉默了下去,他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杨威接说道:“月华轩的事先在既然已解决了,你怎么不索性自己走一趟。”
“好主意。”方聪上下打量了杨威一遍:“看来你四肢虽然发达,还不是头脑简单之辈。”
杨威挺胸突肚道:“你若是有我一半聪明,也不会花那么多的冤枉钱。”
方聪道:“你若是也能够抽空走一趟,指点一下我真是感激不尽。”
“好的,反正我也是闲着。”杨威说着突然一呆,跳起身子:“你这个臭小子,又来打我那一份的主意了。”
方聪道:“你去看看那些灾民,便发觉花得很有意义。”
杨威摇头道:“我才不去,先在我警告你这个臭小子,你若是再动我的脑筋,我立即召集南七北六十三省的绿林好汉,倒要看你如何将珠宝送回京城。”
方聪叹了一口气:“你看我像是这种言而无信,说过了便算的人?”
“你在说什么?”杨威眼珠子乱转:“也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却是只支派你那一份的黄金白银,我的这一份,一两也不须你动。”
方聪道:“这种事不能面漆那个的,勉强便没有意义的了。”
杨威想想道:“那若是我看着不忍心,怎么办?”
方聪道:“那是你的事,你若是要我帮忙,我当然也不会推辞的,来,我们先将这些箱子弄出去吧。”杨威两条眉毛立即扬起来:“不知怎的,一看见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我便浑身都是气力,这样的箱子再来八十个也不嫌多。”
方聪双手才落在一个箱子上,忽然抬起头,道:“你这身气力留着,别教不搬箱子便全都散去了。”
“什么事?”杨威瞪着方聪:“你还是要跟我打一场架才死心?”
方聪摇头:“要跟你打的不是我。”一顿接呼:“两位可以请出来了。”
石阶上立时出现了一个人,雪白的衣衫,毫无血色的脸庞,完全是一个冷面杀手的样子,他不是别人,正是高玉盛。
他幽灵一样出现,脚步移动一些声响也没有,杨威看看他,又看看方聪:“你这双是兔耳还是狗耳?”
方聪道:“是人耳。”
杨威道:“可惜你还是听错了,只有一个人。”
语声甫落,蹲在石阶下那条癞皮狗突然一阵急吠,一支箭也似窜向高玉盛,杨威要喝止,哪里来得及,只见高玉盛马步一盘,那条狗便发出凄厉已极的一声惨叫,凌空飞摔了开去。
杨威抢前要接,那条狗已撞在墙上,烂泥般倒下,一个头四分五裂。
“高玉盛!”杨威伸指大喝:“你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一直只是一个杀手。”高玉盛淡然应道:“除了人外,当然也懂得杀狗。”
“这条狗跟你有什么过不去。”
“没有,而且它还曾经帮助我找回飞霞表妹,所以在衙门那边我特别饶它一命,可惜它仍然不知趣,到这里还要上来寻死。”
杨威回对方聪道:“是不是,我早就说葛柏他们一定是他杀的了。”
方聪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当时不杀那狗。”
杨威道:“他不是已说了。”
方聪道:“你真的相信他说的?”
“那你说又为什么?”
“他是要留下那条狗,好让我们利用那条狗追到这里来替他解决赵宽。”
“可是他怎知道我将香囊放在马飞腰带上?”杨威大摇其头。
“他只是推测你可能会有此一着,其实我们甚至赵宽等人今夜的所有行动,早就已在他的计划之中。”
杨威道:“我看他不像是一个这样聪明的人,只是瞎猫碰上死老鼠……”
方聪道:“什么猫也好,都最后才出现,幸好我们虽然干掉了赵宽一伙,总算还是好好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杨威道:“我就是缚着一只手也可以将他击倒,你害怕什么?”
高玉盛冷然一笑:“而你还懂得飞,只是这一次,我看你就是真的背插双翅,也飞不出去。”
杨威不由四下看了一眼,这密室通风的设备虽然做得很不错,却只有一个出口。
也就在这时候,高玉盛后面走下了第二个人,一个淡紫色衣衫的女孩子。
“怎么真是两人。”杨威目光突然凝结,大叫起来:“江飞霞——”
下来的正是江飞霞,那一身淡紫色的衣衫令她看来更娇艳,应声一笑,动人之极,方聪看见这笑脸,却由心里寒了出来,那是因为他同时也看了江飞霞眼瞳中尖针一半的寒芒。
他对江飞霞的感观也就几乎因此而完全改变,以他目光的锐利,经验的丰富,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寒芒的存在,这就是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而江飞霞能够将这寒芒隐藏到现在,城府的深沉,亦可想得见。
江飞霞笑接道:“两位替我们解决了赵宽一伙,我实在感激得很。”
“帮你?”杨威看来仍无所觉。
方聪接道:“姑娘是真正的蜘蛛?”
江飞霞含笑点头,杨威原要大嚷方聪在胡说什么,看见江飞霞这反应,不由得目定口呆,方聪又道:“为父复仇,无可厚非,只是姑娘所用的手段,实在不敢恭维。”
杨威插口道:“他的父亲到底是哪一个?原来的蜘蛛?”
方聪道:“也就是是这座庄院的主人韩千。”
杨威道:“可是她姓江。”
“若是我没有猜错,她是从母姓,这也许是她母亲,或者是她舅舅江龙的意思吧。”
杨威嘟喃道:“我一直以为她是江龙的女儿。”
方聪道:“我也是的,一直到发觉她的母亲原来江龙的妹子。”
杨威道:“同姓也一样可以通婚的。”一顿忙又道:“我不是不接受这个事实,只是认为母女同姓还有其他很多的解释,又譬如……”
方聪知道他再说下去不会有好话,忙截道:“你接受她是从母姓这个事实变成了。”
杨威接问道:“那她的父亲……”
方聪目光转落在地上那副散乱的骸骨:“相信就是这副骸骨。”
杨威却问江飞霞:“你说是不是?”
“不错。”江飞霞神色不变。
杨威摇头道:“令尊省钱也不知做过什么孽,死后骨头还要给弄成这样。”
江飞霞神色依然,说道:“他临死之前骨头已断折不少,还受了很重的内伤,若不是这样,江龙也不会放心将人交给家母。”
方聪插口道:“他原来要独吞蜘蛛的藏宝,着令堂将人送到指定的地方,哪知道令堂却将之放走了?”
江飞霞道:“那是家母一生所做的唯一队不得其家父的事情。”
杨威道:“江龙为什么不亲自将人送走?”
方聪道:“当然是避嫌了,我看他当时一定与赵宽四人走在一起,而事后当然推说与他无关,不是说蜘蛛自己逃去,便是说蜘蛛给同伙或是手下救走。”
江飞霞道:“也当然不会相信他,但多年监视下来,甚至到他死了也仍无法先,赵宽等人才死了心。”
方聪道:“令堂一直都没有说?”
江飞霞道:“也许她恐怕说了出来,金银珠宝虽然到了她哥哥的手,赵宽等人就会找她的哥哥算账。”
方聪道:“难道不会为了令尊的安全?”
江飞霞冷笑道:“她若是真的肯为家父着想,当年还随家父离开,根本就不会有月华轩的事,我们一家人现在活得也不知多么快乐。”
“令尊对令堂的爱则是无怀疑,否则以他的聪明伸手,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江飞霞又是一声冷笑:“我从来就没看见一个他这样愚蠢的人。”
“你对父母看来都没有多大好感,难怪会这样忍心。”方聪突然叹了一口气。
杨威旁边问道:“她怎样忍心了?”
方聪却问江飞霞道:“赵宽抓取沈春山你是如何知道的了?”
江飞霞道:“我既然没有抓去,除了赵宽之外,还有什么人?”
“是怎么一回事你也清楚?”方聪追问。
“沈春山是最关心家母的一个,相信已经知道了藏宝图的秘密,势必是在赵宽面前漏了口风,赵宽才会将他绑起来,也算他口硬,怎么也不肯说。”江飞霞冷笑:“那当然是因为他知道赵宽的为人,不说还能活命,一说便会给杀掉灭口。”
方聪道:“事实是这样。”
江飞霞道:“本来他就是再活上一年半载,只要他挨得住,应该没有问题,可惜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方聪沉吟道:“是你设计赵宽迫出沈春山心中的秘密?”
江飞霞淡然应道:“我只是让他的手下知道就是将一个人的皮剥下来,那个人也不会死亡,不过痛苦万分。”
方聪恍然道:“沈春山一听之下,却以为赵宽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江飞霞道:“我算准他给折磨了这么多天,神智已有些衰弱,不看刺激,一听赵宽要剥皮,那还不为之崩溃,什么都说出来。”
方聪叹息道:“也所以赵宽才会跑到你家去剥掉令堂后背那块纹上花纹的皮肤。”
江飞霞道:“他本来可以不用剥下来的,可是他又怕给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杨威样样得意道:“却是不知道我们就是不看地图也能够找到这儿来。”
江飞霞微笑道:“杨爷的香囊追踪术原就是一绝,可惜到此为止。”
杨威目光落在那条狗尸上,叹息道:“这条狗虽然难看一点,到底不常有,你们又何不留它一条狗命。”
江飞霞道:“连人命我们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一条狗命?”
杨威苦笑了一下,方聪接道:“根据我调查所得,姑娘是个很孝顺的女儿。”
江飞霞道:“我不知什么是孝顺,只知现在所做的,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方聪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做?”
江飞霞道:“她病了这么多年,活着是一些意思也没有,死反而是一种解脱,现在既然可以下去陪伴家父,又可以助我为父报仇,应该死而无怨,而且死得瞑目了。”
方聪摇头道:“连令堂的生死姑娘也不在乎,难怪令尊骨头任由赵宽等人摆布,一样视若无睹了。”
江飞霞道:“也是如此,他才能够目睹仇人倒在两位手下,应该很感激我这个女儿。”
方聪摇头道:“由姑娘口中说出,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
江飞霞道:“若非家母犹豫不决,家父不会落在赵宽他们手中,若非家父那么多情,我这个做女儿的夜不用一出世便负上复仇的担子,没有一天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无论我拿他们怎样,九泉之下,他们都应该瞑目,不应再对我抱怨什么。”
方聪机伶伶打一个寒噤,杨威一旁突然道:“你这个仇倒是全报了?”
江飞霞道:“该死的都已经死掉,你说还差什么?”
杨威手一指:“差一个高玉盛。”
高玉盛面无表情,江飞霞道:“他的父亲高猛已经死了。”
杨威摇头道:“父债子还,这个道理难道你也不懂?”
高玉盛仍然一些反应也没有,仍然是江飞霞回答道:“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已经死掉了。”
杨威一愣,道:“胡说,你以为我看不出他仍然是一个活人。”
江飞霞道:“他的命却是我的,由我支配。”一顿接问道:“表哥你说可是?”
高玉盛缓缓道:“我的命是你的。”
杨威怔在那里,方聪笑笑道:“一个人的命已属于别人,的确与死人无异。”
“哪有这么没有志气的男人,过来!”杨威一面捋袖子一面招手。“我要为天下的男人狠狠的揍你一顿。”
高玉盛没有动,冷冷道:“猫命有九,你是猫还是狗?”
杨威又是一怔:“什么意思?”
高玉盛道:“我们要杀你,你最低限度已死了三次。”
“何来三次。”杨威嚷。
“一次是在萧观音那儿,那个小香一定要侍候你将毒酒喝下,你还以为你不会喝下?”
杨威一皱鼻子:“我的鼻子,一向很灵,毒酒到了鼻端还会嗅不出来?”
“只怕到时的你的鼻子早就给脂粉香堵住了。”
“我可是到现在还活着。”杨威揉了揉鼻子,转向江飞霞道:“那个小香到底是……”
“孙大妈的女儿。”江飞霞冷然一笑:“也就是后来你在我家中见到的那一个小芬。”
“我早就怀疑他们是一个人的了。”杨威又大嚷:“也难怪那个孙大妈一看见她的尸体便吓得昏过去。”
江飞霞道:“她年纪已不小,当然受不了这个刺激。”
杨威不住的摇头,方聪插口道:“你原是有你的计划,可是不管用,而且给高玉盛瞧出来。”
江飞霞道:“要瞒过他这个一流杀手的眼睛并不是一件易事。”
方聪道:“而且你没有把握杀掉他,连杀赵宽你也一样没有把握,所以索性利用他对你的一片痴心。”
高玉盛冷截道:“不是利用,我们全是出于真心真爱。”
杨威打了个冷颤:“你就是自己不骨痹,也想想别人会不会觉得肉麻。”
高玉盛冷冷道:“在江家庄我本该在你昏迷的时候杀掉你,这是你第二该死却没有死。”
杨威一怔,大笑道:“那是你还要借助我去对付赵宽那一伙。”接对江飞霞道:“你这个男朋友其实没有多少斤两。”
江飞霞笑笑道:“最低限度他从来都没有逃得像你那天那么狼狈,要跳下断崖去,幸好那断崖还不高。”
杨威呆了呆,冷笑道:“他也不是一样要跳下去。”
“我是追下去。”高玉盛接道:“那天我本可以杀掉你,但结果没有,前后三次,这是第四次了,我看你还是一条狗。”
杨威正要说什么,高玉盛又道:“我却是到想爱你在才知道,猫命有九,狗命只有四。”
杨威在捋袖子,道:“你过来,今天少爷不好好的教训你这个小子……”
高玉盛冷截道:“我是不会跟你动手的。”
杨威笑道:“要等江飞霞的命令?你这个臭小子,简直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
方聪忽然叹息道:“不要怪他,我们岂不是也给这个女娃子摆布得团团转?”
“我们?”杨威这一次居然没有反驳,偷眼看了看江飞霞,不由叹气道:“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好看。”
“那就是因为你已经看到了她的真面目。”
杨威回头上下打量了方聪一遍:“奇怪好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这一次也变得像个大傻瓜,还抓着我去替她拼命。”
他倒也懂得把握机会,一下子便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方聪身上,方聪也居然没有分辩,叹息道:“那想来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值得怀疑,可是当时都疏忽了过去,幸好我的脑袋后来还是逐渐冷静下来了。”
杨威道:“替她干掉了赵宽这一伙才说这句话,你难道不觉得已太迟?”
方聪道:“还不算太迟。”
杨威想想道:“不错,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凭我们的身手,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两个娃娃,一会你去对付高玉盛,我去解决那个女魔头。”
方聪道:“你得小心,她也不是容易应付的。”
杨威大笑道:“我只要一动手便将她拿下,到时倒要看看那个冷面杀手如何是好。”
方聪只是问江飞霞:“葛柏可是死在你手下?”
杨威笑截道:“她有什么本领杀得了葛柏,你别看葛柏本领稀松,等闲二三十个这样的女娃子也近不得他的身,他的臂膀也要比这个女魔头的腰粗。”
方聪淡然道:“你为什么不先听听她的话?”
江飞霞这才道:“是我杀的。”
方聪道:“我早就怀疑以他的身手,高玉盛怎能够如此轻易一掌切在他的咽喉上,果然变生肘腋,出其不意。”
杨威听着一双眼睛尽往江飞霞身上瞧。
方聪接道:“姑娘身怀绝技,真人不露相,佩服佩服。”
江飞霞笑笑道:“你也用不着提醒杨威,这个时候我们难道还会出手。”
眼我给恶狠狠的道:“你还有什么手下尽管叫出来,少爷杀两个,当一双。”
方聪道:“他们只是两个人。”
高玉盛道:“两个已经足够。”
杨威嗤之以鼻:“少爷不过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当大红了,你下来。”
高玉盛道:“我认识的人当中,脸皮最后的要算你了。”
杨威大怒道:“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小方,你上去替少爷教训他一顿。”
方聪笑了笑,道:“好,那个女的交给你了。”
杨威正要冲前去,高玉盛突然大笑:“你们说什么聪明,竟然瞧不出?”
“瞧出什么?”杨威冷笑:“你有几多斤两,守得住这一个密室的出口,两条腿快得过我们,逃得过我们的追击?”
方聪终于道:“他是说这座密室的机关。”
“机关?”杨威一呆,随又大笑三声:“有什么机关人皮地图上那还不清楚,赵宽他们进来的时候那还不弄掉,否则那还不拿来对付我们?”
方聪说道:“或许那地图早就已给改掉。”
江飞霞冷笑接道:“只是改了一处,但已经足够。”
杨威立时笑不出来,随即仰首望去,那之上并没有刀闸什么,再看脚下,地面也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方聪也就在这时候道:“也许那时一道暗门或者什么,可以将我们关在这个密室内。”
杨威大笑道:“那他们是不要这些金银珠宝了,少爷就在这里头数数元宝,玩完珠宝,何等快活。”
方聪摇头道:“可惜这些东西不能填饱肚子,否则就更快活了。”
杨威又笑不出来了,双手不由落在肚子上,那肚子里随即“咕”的一响。
方聪接道:“我们好像也已有一段颇长的时间没东西下肚了。”
杨威肚子叫得更响,突然向方聪眨眨眼睛。
方聪叹息一声道:“眨眼睛也没用的,控制机关的机括只怕就在他们身旁,你我就是动作再快,只怕也快不过他们的手。”
江飞霞笑应道:“好聪明的孩子。”
杨威接道:“好坏的女人,不知还有什么花招?”
江飞霞道:“没有了。”
杨威道:“你看他们真的有这个耐性?”
方聪道:“他们在外面日子过得快活,而且大概不用十天,我们便已饿得连爬也爬不动的了,不过,还好——”
“怎样了?”杨威急问。
方聪目光一转,道:“这里有三具尸体,我们省着吃,应该可吃一段日子。”
这番话说完,他突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杨威简直就毛管倒竖,一副要吐的样子,江飞霞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们能够尝到人肉,应该还很感激我们才对。”
杨威瞪着方聪:“我还以为在这个时候你就是没有句好话,也应该有个好主意。”
方聪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大概这几天跟你太接近了,所以连说话也变得坏起来。”
杨威这一次没动恼,挥手道:“还不快想想,看看有什么好办法?”
江飞霞已笑接道:“两位就在这里慢慢的想清楚好了,我们可要失陪了。”
“你——”杨威手指江飞霞,却是什么也骂不出来。
高玉盛随即探手抓住旁边一座墙上的石灯,道:“只要我一扳这个灯座,就会有一道铁门落下来,虽然不太厚,不太重,但一年半载,两位大概还弄不破的,希望两位能支持到那个时候。”
江飞霞接道:“有时间我们会来探望你们的。”
方聪挥手道:“两位慢行,恕我们不送了。”
江飞霞娇笑道:“方公子毕竟是书香世代,这个时候仍然能够保持这么良好的风度。”
杨威冷冷一笑说道:“我也不错的,最低限度到现在还没有扑上去阻止你们。”一顿接道:“有空闲请来坐坐,不送不送——”
江飞霞笑得花枝乱颤:“原来杨公子也懂得这样说话,得罪得罪。”她轻扶着高玉盛的肩膀接道:“表哥——”
高玉盛颔首,按在石灯上的手用力一扳,那座石灯立时脱出了墙壁,滚冬瓜也似滚下石阶。
石灯后有条铁棒从一个墙洞被伸出来,却已被弄成一团,堵住了那个墙洞。
高玉盛目光及处,面色大变,江飞霞亦花容失色,脱口道:“怎会这样的?”
杨威在高玉盛手一扳的那刹那已不由一闭眼睛,随又张开来,应声道:“铁门在哪儿,怎么看不见呢?”
方聪笑笑道:“哈哈,给我变魔术变调了。”
高玉盛沉声道:“姓方的——”
方聪应声道:“我一直就在怀疑这可能是一个陷阱,否则赵宽他们没有可能这么顺利跑来这里的。”
杨威帮腔道:“对啊,我就是不相信地图这么多年你江姑娘竟然都没有发现,早就说这是一个陷阱的了。”
“是么?”江飞霞冷笑。
杨威接道:“当时我们就已在考虑,考虑——”他想一肘撞上方聪的胸膛:“考虑什么?”
“考虑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曲折。”方聪揉着胸膛接道:“可是怎也想不到做女儿的竟然会为了替父亲报仇,不惜将母亲送进地狱。”
“可不是。”杨威接道:“天下哪有这样狠毒的女人?”
方聪又说道:“碰巧这些年来,一直跟那些盗贼过不去,多少都学会了一些机关消息的学问,一路走来一路小心着,结果……”
杨威紧接道:“发现了这座石灯的秘密。”一顿压低了嗓子:“你其实是什么时候弄坏的?”
方聪低声道:“就在你跟赵宽他们大谈条件的时候。”
“你这个臭小子,到现在才说,害少爷饱受一场虚惊。”杨威又一肘打去。
这一次方聪已经有准备,以手掌挡下,说道:“她是女孩子,又费了这许多心思。”
杨威立时提高嗓子道:“可是,我们堂堂男子汉,总不能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让你太失望,所以商量下来,还是先让你白开心一场,然后才迎头给浇一盆冷水,让你清醒一下。”
江飞霞气得脸都青了,高玉盛目光闪烁,只看如何将机关发动,方聪随即道:“我看高少爷不必再费心了。”
“对啊!”杨威接叫道:“若不是这机关再也雄不起来,我们也不会这样轻松,这样放心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接又拉起方聪的一只右手,道:“你们大概不知道,他练的是密宗大手印,少林罗汉金刚手,武当铁指功,杨门无敌气功——”
“什么?”方聪一怔。
杨威瞪眼道:“杨门就是杨家,也就是我家,我家的无敌气功你虽然还没有我这般火候,但要将那么一条铁枝弄成一团,可也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方聪也没有跟他分辩,笑笑踱了开去,杨威这一次倒也谦虚得很,接道:“我无敌,他也是无敌,架起来就两无敌,所以你们惹上了我们,就是你们的不幸,干脆就认命呢,也不要埋怨什么的了。”
高玉盛深深的吸一口气,一挥手,道:“表妹,走!”
杨威应声道:“哪走得这么容易。”
高玉盛笛子一抬,即时破空声响,一个个金元宝向他飞来,那发自方聪双手,奇劲无比,高玉盛顾不得向杨威发暗器,急急后退。
金元宝掷在墙上,竟然嵌进去,杨威看着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个败家子,幸好掷得出,拾得回。”随即拔步追上前去。
方聪同扑出,抢在杨威之前,抓在手中的金元宝掷出,随有抓起了石阶下刘全的尸体。
江飞霞才出暗门,高玉盛亦掠了出来,半身一蹲,笛往唇一按,三枚毒针迅速从笛管射出,一个人即时从暗门冒出来。
三枚毒针不偏不倚,齐射在那人的身上,高玉盛却笑不出来,他已经看出那冒出来的既不是杨威也不是方聪,乃是刘全的尸体。
刘全紧接飞起来凌空向高玉盛压下,方聪与之同时从暗门中窜出,向高玉盛扑去。
江飞霞同时一旁掠来,凌空一式裙里脚,踢向方聪的咽喉,方聪伸手欲挡,那刹那突然看见踢来的那只小蛮靴的靴底赫然嵌着一支利刃,他的反应也算敏锐,欲挡的右掌一沉,中指一弹,正弹在刃身上。
江飞霞一个身子立时被弹得倒翻开去,她的身手也不弱,凌空滚身,另一脚紧接踢出,方聪却已不在原地,继续向高玉盛扑去,杨威这时亦从暗门内窜出来。
江飞霞身形落下,立即转扑杨威,迎胸就是一脚,杨威下意识地身子一闪,让开这一脚,大笑道:“你这个小三八,有多少斤气力,少爷就是让你踢上几脚又何妨。”
方聪的语声即时传来:“小心她靴上的利刃!”
杨威已准备挨她一脚,顺手将她的脚抓住,再将她摔在地上的了,一听忙将胸膛缩回去。
江飞霞连环双脚踢至,裂帛声中,杨威的胸膛被削破了两道口子,说险,可真险得很。
“好厉害的脚。”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幸好少爷目光锐利,一眼便瞧出你靴上另有花样。”
江飞霞冷笑再出脚,两只脚踢得又高又劲,杨威不敢硬接,鸡手鸭脚的东一闪西一避,居然给闪开了连环三十六脚。
江飞霞没有踢出第三十七脚,顺势一个铁板桥,腰身一个翻滚,食中指一并向杨威点去。
“呵呵呵,学人点穴来了,少爷一身皮坚肉厚,看你如何点得进来。”杨威一闪再闪,到江飞霞第三次点到,以胸膛迎去,那之上没有要穴,他绝对有信心硬挨这一下,再顺势将江飞霞拿下。
江飞霞也就在这刹那深深的吸了口气,食中二指与之同时一指,点在杨威胸膛上,只听“嗤”的一声,杨威胸膛的衣衫迎指裂开,肌肤一样,鲜血随着飞溅。
杨威也总算知机,及时抽身倒退。
“你这个小三八,居然懂得剑指?”杨威这才收起轻视之心。
江飞霞吐气吸气,左右双手剑指齐动,窈窕的身子穿花蝴蝶般飞舞,疾舞了过来,杨威大喝,一轮快拳护住全身上下。
江飞霞剑指连点都攻不进来,真气一下接续补上,杨威双拳已“双龙出海”,齐打了过来,一面呼喝连声,震耳欲聋。
这气势果然立即压倒了江飞霞,杨威奋勇继续杀奔前去,攻势排山倒海般。
“你叫什么?”江飞霞忍不住叱道。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杨威应声又呼喝起来,而且更加响亮。
“静一静难道不可以?”江飞霞是真的给他喝得有些心烦意乱。
杨威道:“不可以!”接又呼喝上前,声音越来越怪。
江飞霞越听越不舒服,连连倒退,杨威紧迫不舍,忽又道:“谁叫你这样子恶毒?否则,只要你一声不许,我哪敢吵嚷什么?”
他这一说话,江飞霞立即迫回来,双手攻向要害,抽冷子踢脚。
杨威倒退了三步,怪叫道:“好快的身手,难怪将蜘蛛死亡帖贴在萧观音的背后,萧观音也都不觉。”
江飞霞没有作声,继续抢攻,杨威忙又呼喝起来,吵得震天价响。
他越是呼喝拳势越是强劲,江飞霞不由又心烦意乱起来,她武功虽然很不错,到底缺乏临阵的经验,尤其是拼命的经验。
杨威虽然一见势色不对就拔脚开溜,但必须拼命或者可以皮匿名的时候他还会拼个明白,想爱你在他非独有把握拼到江飞霞,而且还发现了江飞霞这么大的一个弱点,又怎么会轻易错过,怎会肯不拼下去?
他中气充足,时间可以喝上三两个时辰,却绝不以为要三两个时辰才能够将江飞霞拼倒,所以他索性放开喉咙大声呼喝,人也因此变得龙精虎猛,招式使来特别顺畅灵活,变化多端。
江飞霞很快又被迫回去,也随即改变方式,不再与杨威硬拼,绕着杨威游走起来,杨威一见又打了一个“哈哈”:“雕虫小技,也来献丑。”
他说着移步走向高玉盛,看样子是要抽冷子袭击高玉盛,江飞霞不得不回到杨威面前阻挡,再与杨威恶战硬拼。
她当然明白,高玉盛若是给击倒,凭她的本领,就是方聪不出手,也难免一死,而高玉盛与方聪看来不过半斤八两,若是加上一个杨威,非败不可。
她现在只希望能够支持到高玉盛将方聪击倒,然后再解决杨威。
她看得出想得到的,杨威又怎会看不出、想不到?所以也立刻改变了方式,装腔作势,要攻向高玉盛。
江飞霞看出杨威是故意如此,却看不出杨威是否真的要攻击高玉盛,只尽力去阻止,杨威与之同时真气运上双臂,连环撞向江飞霞的一双纤纤玉手。
江飞霞不接,杨威便冲向高玉盛,一接那种滋味当然不好受。
杨威也摆出一副恃势凌人的样子,拳脚之外,一有机会便提身撞去,就是欺负江飞霞一个身子窈窕不敢跟他硬碰硬接。
江飞霞真给他迫的喘不过气来,一急之下脱口道:“你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杨威大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现在更加不是了。”
这个人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必要时并不在乎要做什么英雄好汉,听他这么一说,江飞霞当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
杨威继续连声呼喝抢攻,他其实也很着急将江飞霞击倒,因为他已经看出高玉盛跟方聪并不是半斤八两,尽量还是高玉盛重一些,只是高玉盛不时向江飞霞这边望来,未能够集中精神,方聪才能够跟他打成平手。
连他也看得出,方聪当然心中有数,他是很想乘高玉盛分心的时候将之放倒,可是高玉盛非独招式变化巧妙,反应的敏锐尤其过人,何况还有那管铁笛,暗器一吹,方聪取得的优势便失去。
高玉盛也知道自己太分心,却心不由己,杨威的呼喝声也实在令他太困惑,不看一眼江飞霞,实在难以放下心来。
他也的确太分心,铁笛里的针用光了也不觉,仍然吹下去。
方聪见他的铁笛移向嘴唇,已经很小心,看见没有针吹出来,却知道是机会,立即抢进。
高玉盛也立即察觉,左掌右笛急护,但仍然慢了一分,胸腹已各种了一拳,闷哼声中,倒飞了出去。
方聪得势不饶人,乘势追击,身子半空中翻腾,双拳疾打向高玉盛后背。
高玉盛没有回身,铁笛从肩下伸出,突然一下兵刃出鞘声在笛上想起来。
那管铁笛也就在响声中暴长,三尺变成变成了一丈,撞在方聪的小腹上,这还是方聪反应敏锐,半空中身形硬硬拧转,避开了要害。
铁笛子仍然撞上他的小腹,撞得他倒飞了回去,高玉盛紧接落下,右手已多了一截枪尖,往管口一接,铁笛便变成一支缨枪。
他身形再动,缨枪犹如毒蛇般刺想到方聪的咽喉,方聪伏地滚身,双掌翻飞,好不容易才接下高玉盛缨枪的连环三十六刺,人已给迫到了杨威身旁。
高玉盛叱喝声中身形亦挨向江飞霞,枪势再动,急刺向杨威。
不等他缨枪刺到,杨威已倒退,一面退身子一面翻腾,闪得虽然惊险百出,到底闪开了。
方聪立即把握住机会揉身扑回,高玉盛枪势已尽,却顺势将缨枪交到江飞霞手上,翻身迎向方聪。
四个拳头迅速撞在一起,两人同时倒退一步,方聪有些诧异的说了一声:“好拳头。”
高玉盛冷笑,道:“手脚永远是最方便的杀人兵器,一个杀手不好好锻炼他的手脚,绝不会成为一个成功的杀手。”
说话间他拳脚不停,攻向方聪,肌肉的坚实,决不在方聪之下。
方聪一面硬接一面道:“这是说你是一个成功的杀手了?”
高玉盛冷笑道:“这大概还没有人反对。”
方聪笑笑道:“可惜你的感情还是太丰富,你大概也听说过,感情永远是杀手的坟墓,一个杀手动了感情,便已离死不远。”
高玉盛又一声冷笑:“你是说,我不该将铁笛,将那缨枪放下?”
方聪道:“你有兵器在手,我逊你三分。”
高玉盛冷截道:“你难道看不出,这是因为我发现不用兵器也能够轻易将你击杀?”
方聪笑笑道:“我只是看出,你恐怕江飞霞伤在杨威的手下。”
高玉盛突然道:“我却是看不出,你这个人虽然是个男人,但比女人还要多嘴。”
方聪道:“若要我闭嘴还不简单。”
高玉盛说道:“那我便几手杀了你。”
方聪道:“或是让我杀掉你。”
高玉盛没有再作声,拳脚更急更劲,方聪硬封硬挡,毫不让步,他绝对有信心在拳脚上压倒高玉盛,这种信心,当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一直以来,在江湖上他还没有遇到过一个拳脚比他更凌厉的对手。
现在他遇到了,高玉盛一样硬碰硬封,神色也竟然始终自如。
另一方面,江飞霞一枪在手,盘旋飞舞,已然将杨威迫得手忙脚乱,在抢上,她显然也下过一番苦功,用的竟然是正宗杨家枪法。
杨威躲着闪着,跳跃腾挪,突然大叫道:“你这个女人要不要脸?”
江飞霞冷笑道:“没有规矩不许我用兵器。”
杨威道:“我是说你所用的枪法。”
“这枪法有什么不对?”江飞霞枪势再紧,枪花一蓬紧接一蓬当头洒下。
杨威闪避的有些狼狈,却还是闪避过去,接嚷道:“这难道不是杨家枪法?”
“杨家枪法又怎样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学的是杨家的本领,一出杨门,便拿来对付杨家的人?”杨威又喝道:“告诉我是那个畜生传你这枪法?”
江飞霞冷笑道:“不是你这个畜生就是了。”接又一枪。
杨威贴地滚身避过,顺势抓住了刘全留在地上的双刀,他所以这许多说话,其实就是引开江飞霞的注意。
江飞霞发觉到他的意图之际,哪里还来得及阻止,枪势只有再一急,希望几下子尽快将他刺杀枪下。
没有兵器的时候刺杀他已经不成,现在又谈何容易。这几下急刺江飞霞无疑已尽力,用的又是杨家枪法的精粹,但杨威双刀在手却是如虎添翼,一趟地趟刀法施展下来,非独接下了枪势,而且一团刀花直滚到江飞霞脚下。
江飞霞一个身子急往上拔起来,杨威也拔起,一面大喝:“小心左脚!”
江飞霞左脚不由一缩,身子同时影响往右一偏,杨威双刀即时落在枪杆上,“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削向江飞霞持枪的双手。
他若是不变,双刀直削上去,江飞霞的一双纤纤玉手就是不成双也有一只给削下来,可是一看那冰雕玉砌也似的一只手,他却又实在狠不起心肠削下去,所以仍然给江飞霞一个缩手的机会。
江飞霞也不得不缩手夺枪,翻身落下,杨威紧接落在地上,双刀一探,又到了江飞霞的面前,砍猪肉的左右猛劈,口上也配合着一连串的“劈劈劈劈——”
刀锋总是在寸许距离停下,江飞霞却已被吓得花容失色,直往后退。
杨威口中一面劈个不停,双刀也不停,亦步亦趋,他只是想吓唬江飞霞一下,冷不防方聪一个身子飞来,撞上后背,身子不由得往前一冲,双刀立时扎进了江飞霞体内。
江飞霞惨叫,一个身子往前栽,杨威那刹那不由亦怪叫一声,急忙松手,江飞霞失去支持,立时带着双刀仆倒在地上!
刀柄撞在地上,刀锋没入更深,半尺长的两截刀尖从江飞霞后背穿出来,江飞霞却再没有任何反应,也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杨威方聪同时转身,手指对方,一声:“你——”
“我什么,是你撞上来的。”杨威接一手将方聪的手指推开。
方聪叹了一口气,道:“我却是给踢过来的。”
这也是事实,高玉盛看见江飞霞形势危急,亦着急起来,一阵疯狂抢攻,将方聪攻得毫无招架之力,抽冷子一脚,更就将方聪踢飞出去。
方聪及时双手挡住,卸去了所有的力道,总算没有受伤,身子却不由倒飞了出去。
他虽然差不多已等于脑后长着眼睛,这一脚力道的强劲仍然在他意料之外,不由得撞上杨威的后背。
高玉盛也实在想不到方聪这样子招架,这一脚的后果更就大出他意料之外,当场怔住,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天崩地裂的吼叫声。
杨威方聪如梦初觉,这一次反应最快的是杨威,身子一转,看似便要开溜,仍不忘手指方聪。“可不关我的事——”
方聪忙截道:“刀是他拿的。”
杨威急叫道:“是他撞上来的。”
方聪接向高玉盛道:“你若是不踢那一脚,根本不会有这件事发生。”
杨威不觉也帮腔说道:“所以罪魁祸首……”
话口未完,高玉盛已又大吼一声,疾向他们冲了过来。
杨威急喝一声:“上!”
方聪却问:“是你还是我?”
“一齐上吧!”杨威这句话出口,高玉盛已扑到来,拳脚齐飞,他的神态已接近疯狂,拳脚也一样。
杨威方聪急忙招架,交手不过三招,两人便已给打踢得飞起来,高玉盛的武功本来未到这个地步,江飞霞的死却激发了他所有的潜力。
方聪杨威再上,这一次,才两招两人便已变作滚地葫芦。
高玉盛紧接扑向杨威,只吓得杨威连滚带爬,仓皇后退。
“罪魁祸首——”杨威的手才要指向方聪,高玉盛已追到,一脚将他踢了个元宝大翻身,他的腰力也总算够强劲,一弹而起,一只狗也似狂逃了开去。
高玉盛一下子又追上,还未出手,方聪已从后扑上,向他扑击,他愤怒中反映仍然敏锐,立即回身招架,接两拳,挨一拳,一脚将方聪踢翻。
杨威及时一把扶住,一面道:“想不到你这个人还有点义气。”
高玉盛的拳头已到,方聪忙架住,道:“那么你?”
“我怎样了?”杨威一面应,一面替方聪挡开了一拳。
方聪叹口气,道:“虽然没有我的义薄云天,也很不错的了。”
杨威正要说什么,高玉盛拳脚已到,连气也喘不过来。
高玉盛暴喝声中,拳脚一阵狂攻,又将二人踢倒得飞开九丈。
方聪杨威相顾一眼,一齐再次扑上,很快又被打得飞开去,接连四次,口青面肿。
高玉盛这才再运气,双臂的肌肉就好像有几只小老鼠在里面走来走去。
杨威方聪正要再扑向前,一看这情形,不禁为之面青。
“你看他,就像玩魔术的。”杨威居然还笑得出来。
方聪道:“内功练到他这个地步的人并不多,我们两个无敌的加起来只怕也不是他的敌手。”
“只怕,”杨威咬牙切齿的:“你这个小子是不是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没有拿出来?”
方聪苦笑道:“这个时候还藏着干什么?”
“问你了。”杨威抽动着鼻子。
方聪的鼻子亦有血淌下来,抬手一抹,道:“看情形,这一次不拼命是不行的了。”
杨威道:“你拼还是我拼?”
“你也好我也好。”方聪接道:“我若是给放倒了,你替我将珠宝送回月华轩。”
“还有你的尸体?”
“当然了。”方聪道:“棺材买柳州的看,那尸体便是送过去也不会变坏。”
“放心,我一定吩咐他们落足材料,度身订做。”
“我知道你这个人看来好像很坏,其实并不太坏。”
“所以你只管放心,我若是分多你一两半两,就不是杨门好汉。”
方聪道:“不放心的是孙子。”
杨威接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没有了。”方聪随即运起真气,原地跳跃了几下。
杨威奇怪地接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有什么遗言?”
方聪没有回答,杨威叫起来:“你这个臭小子,原来准备自己拼命。”
语声未已,高玉盛一声长啸,一股旋风也似疾转了过来,方聪同时暴喝迎上前去。
高玉盛连环百零八拳,方聪硬接,同时接下二十七脚,两人的身形这才一分,也就在这刹那,杨威突然飞将军从天而降,一只猴子也似的从背后将高玉盛搂了一个结实。
高玉盛发觉要将杨威摔开的时候哪里还来得及,要反肘撞击,双臂却已给杨威的双手双膝缠阻着,方聪又怎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即冲前来,“双龙出海”,挥拳痛击高玉盛的胸膛。
他出拳既快且重,高玉盛早已领教过,这下子封挡来不及,便要扭转身子,以背负着的杨威去挡,哪知道杨威非独一座山也似压着他,而且同时向相反的方向扭动。
高玉盛一转不开,方聪双拳已打上胸膛,连环十八拳,只打得五脏离位,血气翻腾,一个身子直往后退,他也就索性暴退,全身撞向后面那座亭子的柱子。
杨威在他的背后,这一撞受苦的当然只是杨威,哪知道后脑竟也一样像长着眼睛,双脚一场,靴底及时截住了柱子,随即全力一踢,高玉盛一个身子不由得倒冲回去正好迎上方聪的拳头。
方聪咬牙切齿,双拳连环又一阵乱捶,将高玉盛一个身子硬硬的撞回去。
杨威即时又一声怪叫,双脚往柱子上一踢,将高玉盛迫回来。
方聪再出拳,每一拳都打在要害上,高玉盛口吐鲜血,一个身子跌跌撞撞的倒退。
杨威大声叫好,一个“死人提”,从高玉盛头上翻过来,大叫一声肘力撞向高玉盛胸膛,与之同时方聪亦全力一拳击向高玉盛,他打得性起,这一拳是闭着眼睛打出去。
杨威那一个死人提却是在方聪的意料之外,他算准了这一拳,高玉盛一定闪避不开,一发当然是有去无回之势。
高玉盛到底不是铁打的,在方聪重拳之下,真气一破,肺腑尽碎,杨威那一肘方聪那一拳就是不打上去,也非死不可,只是打上去,死得快一些。
杨威一肘当然是先打在高玉盛胸膛上,高玉盛的胸膛立时被打塌,一口鲜血喷出,倒撞在后面的柱子上。
方聪那一拳同时打上了杨威的胸膛,也打得杨威一个身子离地倒飞出去,撞在方聪的身上,那口鲜血,立时都喷在他面上。
拳还未打上,方聪已经发觉,那刹那却是如何收得住,脱口大叫一声:“杨威——”
杨威双手一摊,与高玉盛烂泥般的倒下。
方聪一个箭步急忙冲上去,一把抱起杨威,摇撼道:“小杨——”
“不小的了。”杨威有气无力的应一声,一双眼似开还闭。
“你怎样了?”方聪急问。
杨威含糊地说道:“我看是这么大的了。”
“不会的,你又不是七老八十。”
“你那一拳却没有八百斤,也有七百两。”
“我不是有意的!”
“那是我倒霉了。”杨威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谁叫我跟你一起玩。”
“我们是好朋友。”
“好不好还不是一样,跟你一起,倒霉的总是我,幸好这时最后的一次了。”
“别说这种话……”
“人难免一次的,你就当我睡着好了。”杨威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你够朋友,唱个个儿,让我去也去得快乐一些。”
“怪难为情的。”
“一场朋友,这也做不到,还说什么义气?”
“可是唱什么?”方聪苦着脸。
“月光光,照地堂总会唱的吧。”杨威的语声越来越弱。
方聪终于唱起来,虽然不太动听,却充满感情,杨威也就在这歌声中闭上了眼睛!
这看在眼内,方聪的歌声不由更凄苦,仰首向天,也不知是否要藉此不让眼泪掉下来。
然后他突然发觉怀中的杨威身子一动,又一动,垂头望去,只见杨威单着一只眼,腮帮鼓得高高的,显然要笑却又忍住笑不出来。
看他的样子,已忍得很辛苦,方聪不由得一怔,杨威也就在这刹那抬手一掌掴在他的脸上,大笑着跳起身子,一面道:“哪有你唱得这么难听的,再要听,我宁可去见阎王爷。”
“那你去好了。”方聪破口大骂,一把推去。
杨威给推得扑了开去,他正在乐不可支,大笑着直在跳脚,下盘虚浮,给这一推,扑出了三丈之外。
“你这个臭小子,跟少爷开这种玩笑……”方聪骂了一句,突然住口!
杨威的笑声也是突然断去,那一扑,他正扑在江飞霞的尸体上,穿透尸体的那两柄刀的刀尖立时插进了他的胸膛。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胸膛血如泉涌,伤的竟是要害。
方聪怔了一怔,失声大叫了起来:“小杨——”
“这是意外,与你无关。”杨威把手乱摇:“妈妈生前时常都教训我,勤有功,戏无益,是不是?玩什么?”
语声未落,他已倒下去,嘴角绽着笑意,确实再也笑不出来。
“小杨——”方聪嘶声大叫,争步冲前。
眼泪终于从他的眼眶淌下来,在急风中飘飞。
──《贼赃》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