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缓缓道:“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应该拿一个怎样的价钱,赚得并不多,幸而很快便发现,几年下来钱也实在赚得差不多,不想再干下去。”
燕十三道:“那么这一次到来,其实你们是不愿意的。”
“的确是这样,可是我们不能不到来,你们现在所看见的也就是我们的全部。”
“因为对方给的价钱很高?”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们其实并不在乎。”乌鸦冷冷道:“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的了。”
练青霞插口问:“那是你们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中,不得不答应。”
乌鸦摇头,突然问:“毒气的事你们当然也很清楚。”
练青霞目光一闪,摇头:“我不相信是你们弄出来的。”
乌鸦道:“我们当然没有这种本领,却绝对清楚毒气的威力。”
练青霞接问:“你们跟制造毒气的人多少有些往来,有些关系。”
“我们曾经被安排观看毒气的威力,但安排的是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
“这又怎样了?”练青霞追问。
乌鸦道:“跟着我们被通知在我们的部落中已经安排了这种毒气,要是不服从命令,毒气便会被引发,整个部落便会毁灭。”
“你们可以离开的。”
“我们人在中原,如何赶得及,而且我们在明,对方在暗。”
“所以你们只有答应。”
“事关我们所有亲人的生命安全,要是他们都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这许多年的卖命,无疑白费心机。”
练青霞沉吟道:“也许那未必是事实。”
乌鸦只是问一句:“你是否能够证明?”
练青霞摇头:“那么你们打算怎样做?”
乌鸦道:“我是话说在前面,除了将我们杀光之外,并没有其他办法。”
练青霞道:“你们都死光了,你们的亲人难道会觉得快乐?”
“人总是要死的,若是我们的死亡能够令生存的人过舒服的日子,还有什么遗憾?”乌鸦缓缓拔出了一柄奇怪的弯刀,举刀向天,突然沉声歌唱。
那些黑衣汉子每一个都跟着他那样举刀歌唱,一脸的肃穆。
燕十三、练青霞都听不出他们在唱什么,但听着都难免有一种苍凉的感觉。
练青霞忍不住问燕十三:“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视死如归。”燕十三这四个字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奇怪。
练青霞不由自主的点头:“你原来也懂得他们的言语。”
燕十三苦笑:“这只是一种感觉。”
练青霞“哦”的一声:“我也有这种感觉,你有什么好办法应付?”
燕十三不假思索的道:“没有。”
“看来还是严拾生走运,最低限度他现在不用伤这个脑筋。”
“这个人的运气一向不错。”燕十三目光一转,方待看如何突围,歌声已停下。
一张张铁网随即从那些黑衣人手中飞出,半空中交结紧扣在一起,变成一张巨网,当头向燕十三、练青霞罩下来。
数百十个黑衣人同时四方八面涌出,手举弯刀,一齐向练青霞、燕十三迫近,脚步移动得并不快,一个紧靠着一个,一面面墙壁也似的。
看看这迫近的人墙,燕十三不由眉头大皱:“他们真的要拼命。”
练青霞一面四顾一面道:“等他们迫近,我们也便只有拼命了。”
燕十三叹了一口气,身形一动,疾向前掠去,迎着他的一面人墙立时变成了刀墙,弯刀齐举,砍向燕十三,呼喝声接起,声势骇人。
燕十三身形一变再变,弯刀中穿插,双手食中指连弹,无一落空,都正弹在那些黑衣人持刀的右手穴道上,那些黑衣人手中弯刀立时脱手,燕十三双袖接卷:“叮当”声响中将刀卷飞一旁,身形接闯进,双手食中指不停,连封了七个黑衣人的穴道。
那七个黑衣人木头般呆在当场,燕十三身形拔起,从他们头上翻过,扑向第二面人墙。
那面人墙也是迅速变成了刀墙,刀光如闪电:“霍霍”的舞动,燕十三一下抢不进去,左右又是两面刀墙迫来,后面跟着另一面刀墙迫至。
与此同时,那边金铁交击声响,练青霞已经挥刀与一群黑衣人战在一起。
燕十三目光及处,长叹一声,他看出练青霞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就是经验不足,这样战在一起,除非心狠手辣,将那些黑衣人都砍倒,否则便只有白花力气,而一眼他便已看出练青霞仍然在犹疑,刀上留有分寸,那些黑衣人却是拼尽全力,一心在拼命。
他这边心念一动,便陷身重重刀墙包围中,要往上拔起来,头顶上空的铁网已低压至他的身形再难以往上施展的高度。
铁网若是再低压,身形别说往上,就是原地施展也困难,手脚施展不开,最后便难免要以气力搏斗,以那些黑衣人的团结,他与练青霞纵使狠起心肠,将迫近来的黑衣人都杀掉,只怕要付出相当代价。
之前他知道有乌鸦这样杀手,却是不知道他们有铁网这一着,现在知道已身陷其中,除了下杀手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
铁网外的黑衣人,这时候一手抓着网缘,一手抓着弯刀往网上压,亦是全力施为。
那个头儿乌鸦看在眼内,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手抓弯刀,亦向燕十三迫近,看他的样子,已准备全力一击的了。
燕十三感觉到乌鸦的杀气,脸上却突然露出笑容。
乌鸦立即发觉,目光一转,只见两个青衣少女飞鸟也似凌空落在铁网上,手中各一柄长剑,匹练也似的剑光过处,铁网被剖开了老大的一个缺口。
燕十三随即一声:“走——”身形往上拔起来。
练青霞的反应也不慢,紧接从缺口穿出。
乌鸦身形亦快,贴着铁网窜到了缺口处,往上疾翻了出去,弯刀斩向练青霞后背。
练青霞回身挡一刀,身形被震开,乌鸦亦向相反的方向震开。
“好刀——”乌鸦眼中立时露出狂热的光芒,弯刀包裹着身子,凌空翻滚着斩去,刀势并不凌厉,却是隐藏着凶毒的变化。
练青霞不知怎的就是有这种感觉,叱喝声中,双手执刀,挥出了凌厉的一击。
霹雳声中,乌鸦再被震开,弯刀的变化亦被这一刀击散,他身形落在铁网上,脸上露出诧异的反应,呼喝声中,又挥动弯刀冲前。
铁网上那黑衣汉子这时候亦纷纷扑前,挥刀斩向燕十三与那两个青衣女子,在铁网下面的也不怠慢,纷纷从下面窜出。
两个青衣女子毫无惧意,带着一脸犹带稚气的笑容挥剑迎来,穿花蝴蝶也似的,天真烂漫,她们所用的两柄长剑绝无疑问都是传说中的宝剑,那些弯刀碰上去,马上断为两截。
挥剑断刀同时,她们乘虚而入,挥手封住了对方的穴道,认穴准确,出手又快,无一落空。
燕十三人在铁网上,身形当然亦回复矫捷,凌空飞舞,遇上他的亦无一例外,都被他封住了穴道。
乌鸦没有在意,一心要在刀上跟练青霞分个高低,到他在意的时候,那些黑衣汉子已全都倒下,两个青衣少女正仗剑向他走来。
他心头不由一急,燕十三就在这时候毫无声息的从他背后掠至,探手点向他后背的穴道。
练青霞的刀配合得恰到好处,同时封住了他的刀势身形,他虽然发觉,已无从闪避,一阵麻木的感觉猛袭上心头,人便倒了下去。
燕十三看着乌鸦倒下才松一口气,练青霞目光却转到那两个少女脸上。
左面那个青衣少女随即一声:“叫我纤纤。”
“叫我盈盈。”右面的那个亦展开笑容。
纤纤接一句:“燕大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可是,燕大哥不要我们报答,不要我们为奴为婢,我们只好跟他做朋友。”盈盈跟着还补充了一句:“做他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练青霞黛眉轻皱。
盈盈没有再理会她,回顾燕十三:“燕大哥,我们不是不想早一些到来。可是纤纤沿途贪看什么轩什么齐的书画,耽搁到现在。”
纤纤马上嚷起来:“其中没有你的主意?”探手一拳便击去。
盈盈闪身避开:“幸好我们都来得及时。”
燕十三笑问:“你们一路上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奇怪的只是这附近十室九空,剩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纤纤想了想又道:“据说他们都去挖瓷土了,可是我们到周围产瓷土的地方看,都看不到人。”
盈盈接道:“那边还有许多烧瓷器的窑子,但听到这边传过去的歌声,我们都来不及细看,赶着到这儿来了。”
燕十三接问:“那边的窑子可是有什么特别?”
盈盈道:“好像有人在进出,但因为相距甚远,看得并不仔细。”
燕十三道:“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练青霞移动脚步,举起又放下,突然道:“你们就只是这些话了?”
她目光落在盈盈、纤纤脸上,盈盈诧异地应道:“练大人还要知道什么?”练青霞冷冷地道:“没有便赶快动身,别这样呆在这里。”
这句话出口,她自己也奇怪,不知是怎的,对盈盈、纤纤她就是少了一份好感,这种话平日她是绝不会说的,盈盈、纤纤毕竟并不是她的下属。
盈盈、纤纤也立时感觉到练青霞的敌意,相顾一眼,便要说什么。燕十三那边身形已然展开。向前疾掠了出去。
练青霞冷哼一声,身形亦展开,盈盈、纤纤也不慢,左右一齐掠出。
练青霞目光一转:“你们可不是我的下属。”
盈盈轻笑一声:“我们只是追随燕大哥。”
纤纤笑接道:“幸好我们是江湖人,什么也不用理会,否则现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盈盈又轻笑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官府中人大都是气焰迫人。”
练青霞闷哼:“你们在说哪一个?”
“糟了,我们忘了练大人也是官府中人。”盈盈突然嚷叫起来:“你说啊,怎么是好?”她是问纤纤,目光却投向练青霞。
练青霞面色一沉:“你们江湖人就是目无法纪,不知上下。”
纤纤好像害怕的一缩肩膀:“你看,练大人生气了。”
盈盈带笑以责怪的口吻道:“还说呢,平日我总要规行矩步,你老是说我们江湖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
纤纤道:“现在还来得及啊,练大人对于法纪什么应该是很熟悉的,我们怎么不乘这个机会,好好请教一下。”
盈盈道:“我们好像什么地方开罪了她呢。”
练青霞到底忍不住截道:“你们这样跟我说话,便已经是大大的不敬。”
这句话出口她知道又错了,盈盈随即又嚷起来:“你听,怎么是好。”
纤纤叹了一口气:“这你还不叩头赔罪?”
盈盈亦叹了一口气:“我就是连怎样叩头也不懂。”
练青霞脚步一顿:“你们这是干什么,在拿我寻开心。”
盈盈慌忙摇手:“小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做。”
练青霞瞪了盈盈、纤纤一眼:“总有一天,让你们知道官府中人……”
她没有说下去,纤纤佯作惊恐的追问:“知道官府中人的什么?”
练青霞没有回答,她承认应付江湖人的确是欠缺经验,尤其是两个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完全不将官府放在眼内的少女。
盈盈等了一会,亦佯作惊恐的道:“人说穷不与富敌,富不与官争,我们这样开罪了官府中人,以后只怕天下之大也无处立足的了。”
练青霞终于忍不住一声:“你们还要说。”
盈盈、纤纤不约而同闭上嘴巴,却随即又忍不住“噗哧”的一声笑出来。
练青霞实在气不过,再跺脚,身形展开,追向燕十三的方向。
这片刻燕十三已经不知所踪,练青霞很清楚他的去向,她原就是要等他去远了,好好的教训盈盈、纤纤一顿,可是,到这下子她却发觉,这时候做这种事,未免太无聊。
盈盈、纤纤却没有这种心态,看着练青霞离开,相顾一眼,又一声娇笑。
“我看她也不像一般官府中人,哪知道还是一般官府中人的见识。”盈盈一面展开身形往前掠,一面嘟囔着。
“我不也是走了眼。”纤纤亦有些感慨的:“看来官府中人就是官府中人,天生的性子。”
“燕大哥却是要跟她走在一起。”
“我看是她一定要跟着燕大哥,纠缠不清。”
“你说到哪里去了,什么纠缠不清的。”盈盈的身形缓下来。
“我说你想到哪里去了。”纤纤笑骂:“她要强迫燕大哥做什么是没有可能的事,只有跟着燕大哥捡便宜,不是纠缠不清又是什么?”
盈盈突然摇摇头:“看她也不像是一个坏人。”
“官府中人又怎会是坏人。”纤纤失笑。
“我是说她不会弄什么手段。”
“你说她像不像是说方才那种话的人?”纤纤接问。
“实在不像,但她就是说了。”盈盈又摇摇头:“我们看不透,燕大哥难道也看不透?”
“会不会燕大哥看上她,迷了心窍?”纤纤突然这样问。
“你想到哪里去了?”盈盈奇怪的看着纤纤。
“难道你完全不觉得那位练大人长得实在很漂亮?”纤纤再问。
盈盈一怔,思索着:“说真的,她实在很漂亮,可是燕大哥不是这种人。”
“那我们问问燕大哥是否喜欢她不就清楚了。”纤纤冲口而出。
“好的,一会你记着问清楚燕大哥。”盈盈怂恿着。
“什么,你叫我问燕大哥这种事。”纤纤突然嚷起来。
“是你要问的。”
“哪有这种事。”纤纤瞟着盈盈:“你要弄清楚,你去问好了。”
盈盈立即问:“你完全不想知道?”
纤纤犹豫着没有回答,盈盈失笑:“你还是想知道的,我们抽签决定哪一个去问燕大哥怎样?”
纤纤马上反对:“不好,你就是懂得在签上动手脚。”
“哪有这种事?这个签可以交给你弄的。”盈盈接问:“这样公平了。”
“还是不成,十次总有九次是你抽不中坏签的。”纤纤笑了笑:“算我没有你的运气那么好。”
盈盈无可奈何的一笑,继续往前掠。
她们完全没有考虑到燕十三会遇上危险,就是练青霞也没有。
燕十三并不肯定在那些瓷窑一定能够找到线索,只是每当麻烦要出现他总有些预感,只要能够开溜,他总是想办法尽快开溜。
这也是事实,若是他仍然留下来,练青霞、纤纤、盈盈三个不免要找他评评道理,而这种道理却不是他所能够明白的。
类似的经验他也实在不少,可是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女孩子碰在一起为什么总是有那许多麻烦。
他的身形很快,但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乌鸦一般的出现令他不能不对制炼那种毒气的人重新估计,懂得利用那种方法迫使乌鸦一伙杀手的绝对是一个聪明人,那种毒气也实在太恐怖。
制炼那种毒气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实在想不透,只有恐怖的感觉,在目前他必须要做的只是尽快找到线索,将那个人找出来。
瓷窑可能有线索,便跑到瓷窑,即使没有,他也要跑一趟,在目前他有的是时间,却茫无头绪,所以来到了烧窑,发觉危机迫近,他一点也不担心,反而高兴。
有危机也就是有头绪,只要他能够躲过危机又能够将头绪抓住便不虚此行。
从来他也不怕什么危机,正好到现在为止他一直都是逢凶化吉,运气一直都很不错。
烧窑是制造瓷器必须的地方,以燕十三的见识广博,当然绝不会没有这种见识,却是从来未见过这么多的烧窑,眼前所见,简直可以用“一望无际”这四个字来形容。
其中有些烧窑大得简直不可以想像,也就像是一只只怪物蹲伏在那里。
要找遍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件易事,燕十三正觉得头痛,便感到危机的存在,然后他突然看见一条人影窜进了那边一个奇大的烧窑内。
他的身形立即拔起来,箭也似射出。
那个烧窑的拱门正对着一面砖墙,燕十三来到拱门面前,探头才看一眼,便知道中计。
烧窑的正中倒着一个披着衣服的木架,方才他看见的只是这个木架给丢进去的错觉。
这目的当然是要引他到这里来,他心念一动,一闪身子便要倒拔出去,也就在这刹那,对着拱门的那面墙突然移动起来。
看见那面墙壁移动,燕十三不由有一种错觉,以为那面墙壁是假的。
那面墙壁也实在太大,若是真的,没有可能移动得那么快,可是到他的双掌抵在墙壁上,感觉到那份真实,不由寒由心出。
他一股内力立时运转,透过双掌送到墙壁上,一心要将墙壁推回去。
以他的内力,应该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可是那面墙壁非独没有被他推回去,而且继续迫近:“轰”的一声,将拱门堵住。
他眼前迅速一片黑暗,那种感觉就仿佛掉进地狱中,一股内力提处,再往墙壁上推去。
墙壁纹丝不动,跟着又是“轰”
“轰”的两声,他虽然看不见,却不难想像得到这面墙壁之后又被推上两面墙壁,以三面墙壁的重量,他要将之推开冲出去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个力气将这么重的墙壁推动?他想不到,却难免一阵心寒,这个力气无疑又是令他有恐怖的感觉。
然后他突然想起传说中天上的巨灵神、金甲神。
连他也奇怪为什么竟然有这种感觉。
那三面墙壁事实也是由两个传说中的天神那样的两个大汉推动,他们的身材异常魁梧,相貌威猛,一个身穿金光闪闪的盔甲,另一个的盔甲则是银光闪动,护手布满了尖刺,披着的披风也是,脚步过处,地面上都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他们的气力也绝无疑问到了极惊人的地步,那么重的三面墙壁他们推动起来就像是轻而无物,毫不费力的。
一面紧接一面,到了第三面墙壁也推上,他们才相顾一笑,松手退下来,随即剔亮了两个火折子,投进旁边的火窑内。
火窑是烧火用的,火在火窑燃烧,热力便迅速传送到旁边的烧窑,据说这样热力才均匀,烧出来的瓷器也特别美观,卖的价钱也当然高很多。
火窑内一般烧的是煤炭,现在这一个还加上来自波斯的火油,一触即发,迅速燃烧起来。
金甲人与银甲人目睹火起,不再逗留,身子一弓,整个身子裹在布满尖刺的披风内,其他各部分迅速嵌合在一起,立时变成了金银两个布满了尖刺的圆球,往前疾滚了出去。
金银盔甲绝无疑问都有一定的重量,他们若是一步步移动,肯定不会快到哪里去,但这样子滚动,却是比奔马还要迅速,眨眼间便已去远。
燕十三在烧窑内听到金银甲人滚过地面的声响,就是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滚过,只知道那种东西在迅速去远,对他的生命没有威胁。
与此同时,他亦已发现他的生命已经非常危险,逐渐接近生死关头。
他听到了烈火燃烧的声响,也感觉到热力在逐渐增强。
以他的见识当然知道置身在一座烧的窑中,若是不及早离开,不难被活活烤熟,但是怎样离开?以他的见识,还是束手无策。
烧窑周围除了那边的拱门,全都是密封,拱门给堵上,出路便断绝。
在还未亮着火折子之前燕十三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到火折子亮着,一颗心便不由沉下去。
他目光四顾,身形拔起,一掌向窑壁上击去,窑壁应掌震动,传回来的是坚实的感觉,借势往上再拔起,向窑顶拍掌,感觉也一样。
到他落在地上,便感觉热力四方八面迫来,甚至连手中的火折子也变得灼热,然后就是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的身子一转再转,不由自主的往拱门那边移动,深深的吸一口缝隙透进来的清新空气,又倒退回去,往窑壁上敲动,只希望能够找到一处薄弱的地方,全力一击破壁而出。
每击动一下传来的都是绝望的感觉。
练青霞赶到烧窑的所在,金银甲人已经远去不见,她当然感觉不到方才燕十三感觉到的危机杀气,甚至于什么感觉也没有。
纵目四顾并无人踪,她方要高呼燕十三,纤纤、盈盈亦已双双赶到来,一眼瞥见,到口的话不由咽回去。
盈盈、纤纤也没有理会她,自顾往前走去,她呆了一会,不由移步跟上前。
以盈盈、纤纤对燕十三的熟识,应该知道燕十三走到什么地方去。
盈盈、纤纤似乎看出练青霞的心意,走不了多远,相顾一眼,停下脚步。
盈盈再左顾右盼一番才问:“纤纤,燕大哥不是说要到这附近一看究竟?”
“不会错的了,可是这么多烧窑,天晓得燕大哥跑进哪一个?”纤纤看看练青霞:“你我才两个人,不是官府的人多势众,要找起来可是不容易。”
盈盈道:“那我们放声大叫好了。”
纤纤摇头道:“我们可又不是大呼小喝惯的,声音又能有多大?”
练青霞又怎会听不出她们在说自己,到底忍不住,冷冷道:“这里只有我一个官府中人,我也不是你们所说的惯于大呼小喝。”
盈盈没有理会练青霞,自顾对纤纤道:“你看,人家耳朵这样尖,还要胡乱说话,就不怕给抓往官府里,吃些官府的厉害。”
纤纤一伸舌头,随即问:“不说也说了,以你看怎么是好?”
盈盈还未答话,练青霞已沉声道:“这不是斗嘴的时候,我只是担心燕十三会不会遇上危险?”
盈盈道:“燕大哥一身本领,运气一向都不错,无论遇上什么危险都会逢凶化吉的。”
纤纤接道:“正如方才,好像要被困在铁网里的了,我们不是及时赶到。”
盈盈又道:“即使我们赶不及,也只是麻烦一点,要脱身有什么困难?”
练青霞看着她们:“你们一点也不担心?”
盈盈、纤纤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不再理会练青霞。
“难道你们不觉得有些不妥?”练青霞有些悔的,语气也重起来。
纤纤只追问:“盈盈,你是否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妥?”
盈盈大摇其头:“我的感觉可没有那么敏锐,你怎么了?”
练青霞冷截:“你们不合作,我也不勉强,除非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地方,否则燕十三一定在附近,但竟然不现身跟我们招呼,是必有什么……”
“也许他耳朵也很敏锐,听到我们的说话,赶快躲了起来。”盈盈话是跟纤纤说。
“可不是,燕大哥从来就不知道官府中人那么厉害。”纤纤活出口,倏的抬手掩上嘴巴:“不好,又说错话了。”
练青霞听着心头冒火,却又说不过她们,一跺脚,掠上了其中一座烧窑上。
那些烧窑大都是那么高,她立在那个烧窑上,也一样不能够看清楚整个地方。
盈盈、纤纤相继掠上另一个烧窑,张目四顾,也是一样看不到什么,张口方要叫,看看练青霞,不由又闭上嘴:“燕大哥”三个字到了咽喉又咽回去。
练青霞也是,闷哼一声,身形再展开,掠向另一个烧窑。
她们若是放声大叫,燕十三不难会听到回应,那她们亦不难听到,循声找到燕十三的所在。
以盈盈、纤纤双剑的锐利,要将窑壁破开,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现在她们这样一个个烧窑找下去,即使找到燕十三的所在,表面也未必看得出来。
对烧窑她们到底懂得不多,封闭那个烧窑的那三面墙壁也未必会引起她们的怀疑,那三面墙壁到底不是随便可以移动的东西。
烧窑内的热力,这时候已到了一般人难以忍受的程度,燕十三也只是好一点,他已经找遍整个烧窑,非独生路,连生机也找不到。
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拱门那边缝隙透进来的空气也变得稀薄。
燕十三正感到绝望,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转身望去,只见那边的地面缓缓隆起来,同时龟裂,冒出了一个头发疏落,接近半秃,相貌有些滑稽的小老头儿。
“舒服极了——”小老头伸一个懒腰,半坐起来,一身泥土纷落。
燕十三看得怔在那里,小老头儿目光接落在他面上,也有些奇怪的问道:“小伙子,是哪一个告诉你,用这种方法疗伤的?”
燕十三如梦初醒,不禁脱口道:“疗伤?”
小老头儿接问:“你难道不是中了寒冰针之类的暗器,要借助烧窑的热力将体内的恶寒迫出来。”
不等燕十三答话,他突然又说道:“看来你也实在不像,我心中就是只有这件事。”
“老前辈——”燕十三这三个字出口,小老头儿又截道:“论辈份你这样称呼没有错,这附近一带,没有哪一个不是我的晚辈。”
燕十三不由向他追问道:“老前辈,你到底……”
小老头儿探手一摸半秃的脑袋:“我样子变成这样,难怪你认不出来,可是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是这附近的人。”
燕十三再一句:“尚未请教老前辈高姓大名。”
“童青——”小老头儿笑了笑:“认识我的人都会在我这个姓名之上再加一个称呼。”
“神手童青。”燕十三笑起来:“老前辈原来就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巧手……”
“神手就是神手,怎会是巧手?”童青郑重的更正。突然又一声叹息:“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还要斤斤计较这些。”
燕十三接问:“老前辈是因为中了寒冰针才藏身这里……”
“你以为住在这里很舒服?”童青再伸一个懒腰:“好一阵热气,我就是没有这个胆子,否则早便来一阵急烧,一下子将寒气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