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房间之前,萧烈已然做好了准备,甚至已兼顾到每一种可能,每一种变化,以他经验的丰富,当然知道在什么情形之下说什么话。
但到他进入房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儿已停止哭泣,而且十分坚强地站起来,一面以袖拭泪,一面走过去,在一方瓦枕内拿出了一幅地图。
萧烈只有呆看的份儿。
沈胜衣亦没有开腔。
青儿将一张地图在一张几子上摊开,萧烈忙剔亮一个火折子,燃着旁边那盏油灯。
这角落顿时光亮起来。
“这是水绘园的详图。”青儿的语声也稳定下来,“我爹爹花了一个月才将这地图绘好,以备不时之需。”
地图上每一处地方都有注释,沈胜衣仔细看了一遍,手按在那座写着水明楼的楼台上,道:“这座水明楼就是秦百川所住的地方。”
青儿点头道:“秦百川除非不在水绘园,否则大多的时间都是留在楼中。”
萧烈插口道:“那囚人的地方想必就在附近。”
青儿道:“是的,只有这样才方便监视。”语气出奇的平淡。
萧烈不由一声:“难道不是?”
青儿道:“水明楼一半是建筑在水上面另一面……”
沈胜衣道:“那是说,绝不可能有地牢什么的了。”
“而且为了美观,四周都是雕花格子,不堪一击。”青儿一顿接下去:“秦百川是一个很讲究享受的人,又怎会允许居住的地方设置囚人的东西。”
沈胜衣追问:“那他一向是将人囚在什么地方?”
青儿手指地图北面画着的一座塔:“我们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儿是囚人的地方,但除了这儿之外,再也没有发现第二个地方适合囚人。”
沈胜衣道:“这一座塔是……”
“用白石砌成的,高六层,建筑在一个池塘中,南面连接着九曲飞桥,那也是唯一的通路。”
“石塔离岸边有多阔?”
“五六丈总有的,”青儿看看沈胜衣:“你能不能一跃而过?”
沈胜衣摇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萧烈道:“这个小子轻功最好,甚至登萍渡水全都懂。”
青儿叹息道:“我可不知道是否跃过去便成,只知道那道九曲飞桥一踏步上去,便会发出声响来。”
“然后又出现什么变化?”萧烈不由自主地追问。
青儿道:“不知道,那一次我无意中看见蟋蟀走在那桥之上,除了‘叮当’响声,并没有其他发现。”
“蟋蟀是他们的人,走上去当然不会有什么变化,敌人可就难说了。”萧烈摸擦着胡子道:“你们没有找机会探探?”
“北院一带是禁地,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经过。”青儿苦笑一下。“若非什么都装糊涂,又的确初来乍到,只怕绝不会警告了事。”
萧烈道:“你们的身份以我看他们是早就知道了,否则不会这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杀害你们。”
青儿无言点头,萧烈又问:“这座石塔之外没有其他的地方了?”
青儿道:“除了水明楼,其他的地方,我们都到过,并没有哪儿值得怀疑。”
萧烈转向沈胜衣。“小沈,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胜衣道:“你立即护送青儿回去双鱼塘,还有她父母的尸体……”
“那你呢?”萧烈忙问。
沈胜衣将地图收起来,放入怀中,道:“我到水绘园走一趟。”
“探一探那石塔?”
沈胜衣颔首,“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够将湘云就出来。”
萧烈立即嚷起来:“我虽然不是为这件事来的,这关头,你却叫我回去双鱼塘……”
沈胜衣截道:“青儿父母被杀,必须尽快让老楚知道,水绘园那边未必有收……”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们从长计议……”
“等不得,蟋蟀被杀的消息给送回去,秦百川一定加强戒备,我必须在消息未送到之前迅速之前赶到去,在他们以为我们对水绘园一无所知之前到那座石塔搜一个明白。”
“你以为我的轻功真的那么不济?”
沈胜衣道:“这件事目前只适宜我一个人前去。”
萧烈道:“你现在总得找一个人接应接应。”
青儿接道:“我一个人回双鱼塘去好了,反正要杀我的人都已经死光。”
萧烈看看青儿,脱口道:“我最喜欢你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青儿娇脸微红,沈胜衣看看他们,摇头道:“这附近的情形如何,谁也不知道,青儿若是赶不及回去,老楚不能够做好准备,我将人救出,纵使能够避开秦百川的人的追杀,秦百川一怒之下,属下一伙若是倾巢而出,直袭双鱼塘,措手不及,势必会引起很大的伤亡。”
“看你,越说越严重了。”萧烈大大叹了一口气,“你说怎样便怎样,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
沈胜衣笑笑接道:“而且你出入叮叮当当,跟你走在一起简直就变成一个活靶了,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吓也被吓个半死。”
萧烈笑骂道:“要这个金铃不响还不容易,要你少废话才是困难。”
“这才不困难,”话说到一半,沈胜衣身形已动,话说完的时候,人已经穿窗而出,越过院子,到了高墙之下。
那道高墙当然挡他不住,也不见他怎样动作便已越强消失。
一阵马蹄声响接在墙外传来。
离开水绘园还有约莫半里,沈胜衣便已将坐骑缓下来。
雨过天晴,今夜的月色特别好,远远沈胜衣就能看见水绘园一只怪兽也似爬伏在那儿。
偷风不偷月,透雨不偷雪,沈胜衣虽然不是一个偷儿,好像这样的道理总是懂的,所以对于今夜的月色,并无多大的好感。
他策马绕到庄院北面,在数十丈外的一个杂木林子前停下,将马扎在一株树下,稍理衣衫,才向庄院那边掠去。
在动身之前,他已经算准角度距离,身形落地,都在暗影之中。
离墙十丈左右,有三座暗桩,楚一刀都清楚画在地图上,并加以注明,还拟好了一条适当的路线,沈胜衣也就是依着这条路线再加上他敏锐的判断,稍作修改,尽量利用附近的暗影,迅速掠前。
到了左数第一个暗桩后面他才停下来,往暗影里一倒,才放下心。
那些暗桩都是一个个小石室,却被筑成一个土丘似的,不容易被发现,秦百川也显然有话吩咐下来,每一个石室都安置了两个手下,轮流戒备。
沈胜衣投身的那座石室也没有例外,守卫也很服从,一个睡着了,而另一个伏在附近,正在发呆,到底值夜不是一个有趣的事情。
他虽然在发呆,但若非沈胜衣早已这里有暗桩,随便过来,一定会被他发现。
如此深夜,就是衣袂的声音也足以将他惊动。
沈胜衣靠着土丘蹲下,考虑了一会,终于转过去,一指点出。
那大汉眼前人影一闪,知道有人偷袭,但莫说兵器,连叫声也未及发出来,并已被沈胜衣封住了穴道。
沈胜衣一把将他往石室里一推,手一探,接将睡着的那个大汉的穴道也封上,然后才退出,掠至高墙下,壁虎般贴着墙壁游窜上去,非独快速,而且一些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壁虎功练到他这个地步的人只怕不多。
以他的轻功本可以飞跃上去,可是那一来,不难会惊动旁边那两座石室里的大汉,现在虽然慢一点,却安全的多。
高墙之后是一个院子,翻过这个院子的短墙,便看见那个水池。
水静无声,池中那座石塔披着月光,倒映水中,幽美中还带着一些神秘。
周围也是一片寂静,沈胜衣借着花树掩护,绕池一匝,解决了一个暗桩,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角度,随即从腰带上取出两块半尺宽,尺许长的木板来。
这两块木板在他看过楚一刀的那幅地图,离开楚一刀那里的时候他便已带在身上。
要找到两块这样的木板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只是不想到了池边还要去费神去找这些东西,不能够专心一意去救人。
环湖有四个暗桩,有两个本来是有的,两个是新置的,但没有逃过沈胜衣的耳目。
这许多年出生入死,论江湖经验的丰富,比得上他的人已没有几个,一般的暗桩已很难算计着他。
解决了那个暗桩,沈胜衣已能够完全放开手脚,一口真气运过,手中两块木板立即飞出,不带风声,飘然向池面落下,他颀长的身子亦同时飘然掠出。
第一块木板才触及水面,沈胜衣的脚尖便点在木板上,将近的身形借着这一点又掠出,掠向第二块木板,也是在那一块触及水面同时点上去,身形随即往上拔起来,手一探,已抓住石塔的第一层飞檐。
他原可以翻过栏杆落在回廊上,可是楚一刀既不能够肯定,他也就不能不考虑回廊的石级也能够发出声响来。
往飞檐上一搭,他的身子便往上一窜,又拔起,探手抓住了第二层飞檐,就这样一抓一窜,不过片刻,他已窜上了最高的一层。
每一层石塔的石门都闭着,圆窗子嵌着雕花的石格子,除了第六层,其他五层都一片黑暗。
第六层的灯光也不怎样明亮,从雕花的石格子望进去,这最高的一层也非常宽敞,陈设更华丽,通往下层的楼梯两侧,各有一座琉璃灯,都亮着。
凄迷的灯光下,流苏低垂,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身形窈窕的紫衣女人,背卧在那里。
沈胜衣并没有忘记楚湘云最喜欢就是紫色,衣服更就不用说。
偌大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个女人。
沈胜衣居高临下,回顾一眼才继续移动,向门那边移去。
门亦是在暗影中,沈胜衣双脚勾着屋檐,倒转身子,以剑抵在石门上一推,那扇石门竟然便推开来,只是发出轻微的“格”一声。
石门虽然沉重,但下嵌铁珠,又是沿着光滑的石沟滚动,开来并不费力,沈胜衣随便以剑一推,便已有足够的空间容许他通过。
他也没有再推,身形倒窜下来,探手正好扣着是石框,在双脚落地之前,窜进了塔内,双脚也这才落下,一些声响也没有,可见塔中地面并没有问题。
塔中也毫无反应,那个女人还是那样卧着,显然根本就没有听到石门移动的声响。
沈胜衣来到床前,将流苏掀开一角,才轻声呼唤:“湘云——”
床上那女人应声转身,十二枚暗器急射沈胜衣,右手一支软剑接刺向沈胜衣咽喉。
这个女人当然不会是湘云,她的身材虽然窈窕,相貌却丑陋如夜叉,就是白天,突然遇上,亦难免吓人一跳,此时此地,再加上那种灯光,更加恐怖。
沈胜衣更就像给吓得当场昏过去,直挺挺一下疾倒在地上。
这个人的胆子怎会这样小。
也幸好沈胜衣是这样倒下,他若是只一跳,那些暗器是必全都打在他身上,刺向咽喉的一剑亦未必躲得开。
现在他这样一倒,暗器与剑便全都落空,那个女人的反应也不慢,半空中转身,软剑斜截向沈胜衣的胸腹,左手暗器又准备袭击。
沈胜衣同时出剑,身形接有如僵尸般弹起,在双剑相交的同时,扣住了那个女人的左腕。
那个女人左手立时麻木,暗器丢满一地,形状怪异,与蟋蟀所用的一模一样,她那份凶悍犹在蟋蟀之上,也不管那许多,软剑随即削向沈胜衣的面门。
沈胜衣的剑始终压在那个女人的软剑之上,软剑一动他的剑立即一翻,将那个女人的右手齐腕削断,接将剑架在那个女人的软剑之上,喝道:“人在哪里?”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咽喉往剑上一送一拖,鲜血激溅,当场丧命。
沈胜衣这边一呆,那边楼梯上已然冒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着地一滚,立时一蓬暗器射向沈胜衣,身形却倒翻而回。
沈胜衣右手一带,那个紫衣女人的尸体挡在身前,挡下了射来的暗器,接将之往楼梯那边一送,身形亦紧接着掠了过去。
一蓬暗器与一支软剑旋即从那之下射下来,那个黑衣女人一滚之下,赫然是伏在楼梯上,发现扑下来的不是沈胜衣,暗器已尽打在那个紫衣女人的身上,剑势亦已老,沈胜衣的剑随即一侧刺至,剑尖半寸刺进了她的眉心。
那个女人尖叫一声,滚进黑暗中,沈胜衣亦随着紫衣女人的尸体滚跌下去。
楼梯一折,更加黑暗,黑衣女人腰背撞在栏杆上,倒翻过去。
黑暗中立时响起“嗤”的一下尖锐的破空声,接一下,第三下响起,已是射向沈胜衣的胸膛。
黑暗中显然藏着一个暗器高手,每发出一枚暗器都正中掉下去的物体,沈胜衣身形虽然轻巧,又是按栏飘然滚过去,仍然被察觉。
他的剑及时刺出,“叮”的将射来的暗器击下,一连串暗器紧接向他射来。
连接十三枚暗器,他身形才着地,一个火折子在他手中亮起来。
尖锐的哨声同时在塔外响起,一下比一下急促。
沈胜衣没有理会,眼睛习惯亮光之时,又同时接下了七枚暗器。
那些暗器都是来自于一个老妇人的左手,那个老妇人一身近乎唐朝的衣服,白发披肩,戴着一个夜叉面具,盘膝坐在一张长几之前的蒲团之上。
长几上放着一排排的暗器,老妇人的右侧刀架上,放着一柄倭刀,长愈四尺。
在她身后的床上,坐着一个紫衣少女,望着沈胜衣,俏脸上,眼瞳中一片惊喜之色,檀口轻咬着一个指头,娇妩中带着三分稚气,看来又是那么紧张。
这还不是湘云?沈胜衣轻吁一口气,眼前的情形就是只要他击倒那个老妇人,便可以将楚湘云带走。
塔外的竹哨声这时候更加急促,老妇人突然不耐烦地一拂袖,轻声诅咒道:“该死的,就是懂得拿竹哨子乱吹。”
湘云也就在这个时候作了一个手势,沈胜衣看在眼内,立时明白过来。
——那个老妇人是一个瞎子。
老妇人也就在这时候冷冷地道:“年青人到底是年青人。”
沈胜衣不由一怔,老妇人若是一个瞎子,怎知道他是一个年青人。
老妇人一顿,随又道:“不是年青人,又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独个儿闯进这座塔来送命?”
沈胜衣这才明白老妇人全凭想象,道:“胆大才闯进来是事实,送命倒未必。”
一面说一面向湘云作了一个手势。
湘云点点头,轻轻的拉过了旁边的被子。
老妇人笑了,笑声有如夜枭般难听,笑着道:“好狂的年青人,你知道面对着什么人?”
“正要请教。”沈胜衣这句话倒是由衷之言,以老妇人身手应该不会是无名之辈。
老妇人沉声道:“水月胡夷。”
沈胜衣沉吟应道:“东瀛水月一刀流?”
胡夷一呆,嘟喃道:“这里是中原。”接一声长叹,看来她在东瀛武林必然有一席位,所以记起现在身在中原,便自如此感慨。
沈胜衣接道:“据说水月乃是东瀛的忍术流派之一。”
胡夷冷笑,“你可是瞧不起忍术?”
沈胜衣道;“忍术也是武术的一种,身为武人,又岂会瞧不起武术?”
胡夷点头。“这才是话,水月流的刀法,也绝不在任何一派之下。”她面上虽然带着面具,从她的语声说话亦不难听得出她心中那一份得意。
“应该是的。”沈胜衣横移一步,“以我所知,东瀛武林与中原武林一样,一个门派要出头,必须要有几下子。”
“人也是的。”胡夷这句话,无疑是说她在东瀛武林已出头,也有几下子。
“恕我孤陋寡闻。”
“这里毕竟已远离东瀛。”胡夷非常之感慨。
沈胜衣又横移一步,移动得非常慢,一些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塔外哨声仍然不绝,同时逐渐亮起来,沈胜衣转头往下一望,只见更多的灯笼火把向这边移来。
胡夷即时又冷笑道:“这里已经给包围起来,年青人,难道你还想将人救出去?”
沈胜衣道:“这正是我到来的目的。”
“好大的胆子。”胡夷点点头。“我儿子告诉我,楚万里已请来一个年青的高手,叫做沈胜衣,难道就是你?”
“正是——”沈胜衣再横移半步。
胡夷笑起来。“据说你是年青一辈最负盛名的剑客。”
“我从来不以为是。”
胡夷道:“我儿子从来不敢在我面前说谎,他也表示有机会要与你一决高下,这也是他要在中原武林扬名的好机会。”
沈胜衣不由一声叹息,抱着这种目的来找他较量的人也实在太多。
胡夷亦叹息,“可惜今夜你到来,他偏又必须外出。”
沈胜衣再移动半步,左脚前右脚后,前箭后弓,左手火折子接将旁边一盏油灯燃着。
胡夷一顿又道:“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么巧。”
沈胜衣接问:“请问令郎又是哪一位?”
胡夷道:“这里的人都叫他蟋蟀。”
沈胜衣意料之中,道:“我们已经在楚一刀哪里较量过了。”
胡夷一怔,脱口道:“结果怎样?”语声随即一顿。
结果当然是蟋蟀败了,否则沈胜衣怎么能够跑到这里来?
沈胜衣的回答更尖锐。“他已倒在我的剑下!”
胡夷虽早已考虑到这个结果,但仍然不由得浑身一震,沈胜衣也就抓住这刹那,身形箭也似的射前去。
床上的湘云同时将被子拉起来,挡在身前,她武功本来不错,看见沈胜衣,以前对胡夷的恐惧已烟消云散,身手便回复敏捷。
胡夷的反应非常迅速,放在桌上的二十四枚暗器刹那射出,在最后一枚暗器出手同时,四尺倭刀亦出鞘,双手落在刀柄上,那刀便闪电般劈出。
二十四枚暗器十二枚射向沈胜衣,十二枚射向湘云,秦百川显然有话交代下来,必要时宁可将人质杀死也不能让来人将人质救出去。
他算无遗策,只是算漏了胡夷的那一份骄傲。
若非胡夷自信没有人能闯过她的暗器那一关,一开始便将湘云的性命控制在四尺倭刀下,沈胜衣如何敢采取行动。
当她知道来人是沈胜衣的时候,沈胜衣已经拟好了出手的角度距离,即使胡夷的始终保持平静,亦难以阻截他的行动,能够抓住胡夷心神震动的刹那,当然就更好。
射向他的十二枚暗器只有六枚追得上他的身形,他的剑一出却非独将这六枚暗器击下,还将射向湘云的六枚暗器也击下。
剩下的六枚,都射在被子上,那都是十字形暗器,如何穿得透被子。
沈胜衣向那边移动,其实连胡夷在那种情形下,将会掷出几子上的什么暗器,都已经计算在内了。
胡夷的倭刀与最后一枚暗器,差不多同时到达,劈的不是沈胜衣,而是湘云。
沈胜衣虽然来不及替湘云截住那六枚暗器,却及时截下胡夷这一刀。
刀尖与剑尖一撞,迸射出一蓬火花,刀尖距离被子只不过间发只差,激烈的刀风已然将被子激荡得疾扬起来。
沈胜衣剑一挡一挑,将胡夷的刀封在外门,再七剑,迫退了胡夷三步,身形横移,挡在湘云的身前。
胡夷怪叫,引刀急劈,沈胜衣的剑却有如银蛇一样,紧缠着她的刀,总是在她的刀劈到一半的时候便将之截下。
一而再,再而三,胡夷的刀始终无法一气呵成,怒气却已然直冲脑袋,满头白发猛地飞扬起来,再一声怪叫,身子倒飞了出去。
沈胜衣的剑追不上,这不是胡夷的轻功比他更好,只是他是在想不到胡夷竟然退得这么急,这么远!
胡夷一退三丈,后背撞在雕花的石格上,蓬然一声,石格子碎裂,四下纷飞,胡夷的身子却倒射而回,借这一撞的弹力,返扑沈胜衣,浑身的真气亦完全凝聚在这一刀之上。
这一刀当然已有足够的空间施展,一气呵成,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凌空急斩沈胜衣。
这一刀也绝无疑问是有去无回之势,沈胜衣若是不接这一刀,移步往旁退开,绝对可以避开。但在他后面的湘云,便得丧命在这一刀之下。
但他若硬接,纵然他的力量在胡夷之上,亦难免被这一刀震伤。
若换是别人,这刹那难免手忙脚乱,沈胜衣毕竟身经百战,临阵经验丰富,心思之灵活,应变之敏捷,到底不是一般的高手可比。
那刹那,他首先一把将湘云手中的被子夺过,疾向劈来的一刀掷去。
半空中无借力之处,要将被子这种柔软的东西一刀劈为两半,并不容易,那柄刀必须极之锋利,刀势也必须极之迅速。
胡夷的刀已经做到这个地步。
被子迎着刀锋豆腐般一分为二,刀势未绝,继续斩下来。
那刹那胡夷,沈胜衣都明白,劈势虽未绝,锐气已在被子被一分为二的同时消散,这一刀与胡夷方才的第一刀并无分别。
沈胜衣的剑却在这时候全力迎上去。
胡夷一口真气运展,还未运到四尺倭刀上,刀剑已然交击,霹雳一声,胡夷连人带刀被震飞了回去,飞出了她方才撞碎的石格子外。
沈胜衣如箭离弦,追射出去,又一剑劈下,胡夷落在石栏杆上稳住了身形,倭刀高举,还未劈出之际。沈胜衣的剑已劈下。
夜叉面具在剑光中一分为二,鲜血爆射,胡夷惨叫中身子倒翻过石栏杆,直往下飞坠。“通”的一股水花激溅,胡夷的尸体直坠进池里,那边一群黑衣汉子看在眼里,齐皆发出了一声惊呼,周围已经被火光照耀得光如白昼,他们又怎会看不出坠下的是什么人。
秦百川也在那边,看的更清楚,眼角的肌肉立即收缩,目光箭似射向塔上的沈胜衣。
他不是一个容易受惊的人,只是他实在太清楚胡夷的武功,也所以他才会将湘云交给胡夷看管。
宫天锦,郭杰在他左右,郭杰双手已按在刀囊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宫天锦神色不变,仍是那么冷峻,只是右手已移到了剑柄旁边。
沈胜衣亦发现了这三个人,转身本待要走回塔内,还是停下来。
秦百川的语声随即箭也似的射至:“沈胜衣——”
他一开口,周围便静下来,语声虽然不太响亮,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沈胜衣应道:“我想这位大概就是秦庄主了。”
秦百川说道:“水绘园上下与你有何过不去?”
沈胜衣道:“我也不想进来的,可惜我是楚万里的朋友,这么巧又经过附近。”
“要知道一个人太多管闲事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已经管了。”
秦百川沉声道:“将人放下,放你一条生路。”
湘云这时候正从塔内走前来,沈胜衣看了他一眼,才应道:“我这么辛苦才将人抢到手,你只凭一句话便要我将人放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秦百川道:“你要什么条件?”
沈胜衣笑笑,道:“你既然知道我这个人,便知道我这个人是买不动的。”
秦百川冷笑:“凭你的武功,一个人要闯出水绘园也许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带着楚万里那个宝贝女儿,我绝不以为你能够成功的。”
沈胜衣摇摇头道:“我们并没有打算闯出去。”
秦百川道:“你是说你们要留在塔上,等待机会。”
沈胜衣道:“这个石塔易守难攻,而且我们相信也不用等上多久。”
秦百川轻“哦”一声。“你们等楚万里的救兵?”
沈胜衣道:“他难道不会来?”
秦百川道:“我没有说他不会,但他要攻进水绘园,只怕不是三五天的事情。”
沈胜衣道:“我们的耐性很不错。”
湘云插口道:“而且这塔内也有足够的食物。”
秦百川道:“那些倭奴的食物你们受得了吗?”
湘云道:“只要是人能够吃的东西,我们便会吃。”
秦百川突地一笑,“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耐性一向都很好。”
沈胜衣道:“所以你能够完成那幅五百罗汉图,我却没有那个耐性了。”
“你也知道五百罗汉图?”秦百川笑容更盛。
沈胜衣道:“楚万里的耐性恐怕没有你的一半。”
秦百川道:“一半的一半总会有的。”
沈胜衣道:“所以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在一天半之内攻进来。”
“你们当然会里应外合。”
“当然。”沈胜衣又笑笑,“秦庄主不妨等到那时候,看看结果。”
秦百川忽然叹了一口气,“我的耐性好像忽然间没有了。”
沈胜衣道:“目前你又能够怎样?”
秦百川反问:“你以为我能够怎样?”
沈胜衣道:“若是知道就不问你了。”
秦百川道:“你真的很想看看我能够怎样么?”
“呆在这石塔上实在没有意思。”沈胜衣弹剑作龙吟。
秦百川道:“你不住让我采取行动,当然有你的打算,但你打算浑水摸鱼,希望混乱中闯出来,可就错了。”
沈胜衣只是苦笑,秦百川又道:“水绘园的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在我的指挥下更绝不会出什么乱子。”
沈胜衣淡应道:“是么?”
秦百川又道:“我的耐性不错是很好,但好奇心也很重,实在很想看看你如何能够死里逃生。”一顿把手一拍,接喝一声。“弓箭侍候!”
百数十个黑衣汉子应声上前,手中火把往地上一插,便将背着的弓箭解下来。
弓都是强弓,那些箭的箭头都是裹着油布,赫然都是火箭,看来秦百川早已考虑到石塔若是落在敌人的手上,应该如何应付。
水绘园既然是由他一手设计,每一个地方的结构他当然都了如指掌,很容易找到弱点的所在。
这一点沈胜衣也当然应该明白,可是他仍然诱使秦百川采取行动,难道他成竹在胸,早已有了应付的办法,而且能从对方的行动中得到好处?
难道他竟然比水绘园的主人更明白这座石塔的结构,而加以利用。
秦百川不相信,沈胜衣的态度却令他的信心动摇,也正如他所说,他的好奇心也很重,要试一试,看看沈胜衣又如何应付。
湘云同样怀疑,并有点担心往塔下看看,轻声道:“沈大哥,他们是要将那些火箭射进来,烧掉这座石塔。”
沈胜衣居然还笑得出来。“这个距离,他们的箭很难射的到我们置身的这一层,何况我们还可以更上一层?”
湘云苦笑道:“这座石塔的最下两层都是堆放着易燃的东西。”
沈胜衣道:“那烧的只是最下两层,这是座石塔,将它烧塌,总要几天。”
湘云道:“火势蔓延上来该怎样?”
沈胜衣道:“也要有几个时辰才会到这一层,若是我们将四五层易燃的东西全部丢掉,那么久更费时了。”
湘云道:“总会烧上来的。”
沈胜衣道:“我们大概不会留在这座石塔上多过半个时辰。”
湘云道:“可是你方才说……”
“那是说给秦百川听的。”
湘云一怔,喜形于色,“我明白了,爹早已带了人在水绘园外接应随时准备攻进来。”
沈胜衣道:“若是如此,现在已经攻进来了,怎会仍然呆在外面?而且,这是秦百川的地头,那么多人到来,怎会毫无消息,又仍然这样轻松,在塔下和我们谈条件?”
湘云诧异道:“你准备怎样应付?”
沈胜衣道:“你的耐性不是一向都很好吗?”
湘云苦笑道:“我只是担心因为我连累了沈大哥,万一沈大哥……”
沈胜衣道:“我既然来了,你就不要再说这些。”
湘云仍然忍不住又问:“沈大哥,你真的有办法闯出去?”
沈胜衣笑道:“若是没有办法,还不吓的坐倒在地上。”
湘云说道:“我是说真的,必要时,沈大哥你莫要理会我,独个儿离开好了,反正我对他们仍然有利用的价值,他们是绝不会伤害我的。”
沈胜衣摇头,叹了一口气:“没见你有多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湘云愕然道:“什么样子?”
沈胜衣道:“这之前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沈大哥,现在连沈大哥的话也怀疑了。”
湘云笑靥一红,轻声道:“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胜衣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对我失掉了信心,不能够配合我的行动。”
湘云摇头道:“不会的,沈大哥要我怎样做吩咐好了。”
秦百川的语声这时候又传来。“两位,这是两位最后的机会了。”
沈胜衣目光往下一扫,只见那些黑衣汉子箭已经上弦,箭头显然全都向着石塔下层。
秦百川接道:“不过不要紧,一会石塔染着了,两位受不住,还可以大呼救命,抛掉兵器,往池塘跳下,至于我是否会饶恕两位,则要看我到时的心情了。”
沈胜衣道:“秦庄主好像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
秦百川笑笑,“我只是可惜这座石塔,你们应该看得出,我建筑这座石塔着实是花了不少的金钱和心血,现在一烧,真有点不舍。”
“这的确可惜的很,秦庄主除了烧塔,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也许有,可是我想不出来。”秦百川接把手一挥。
竹哨声立响,箭头应声齐点在火上,油布迅速变成一个火球,弓弦声响中,百数十只火箭一齐往石塔的最下两层射去。
破空声大作,火箭一支紧接着一支,大都准确地射进石塔门户石格子内,也不过片刻,石塔的最下两层已熊熊的燃烧起来,风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石塔的第三层亦很快着火燃烧,火舌吞吐流窜,不住从门窗冒出。
整座石塔再片刻看来就像是放在一个大火炉上,浓烟四起,火势越来越猛烈。
沈胜衣湘云在火箭射向石塔同时,已然一齐退进塔内,秦百川看着他们消失连声冷笑。
旁边的郭杰看着忍不住道:“庄主,姓沈的如此镇定,只怕真的有了应付之策。”
秦百川冷笑应道:“我就是要看他们如何应付。”
宫天锦插口道:“楚万里的人也许已经在附近等着,一见火起,立即杀奔前来。”
秦百川道:“方才我已派出了三十六骑在庄外逡巡,一有发现,立即回报,楚万里到来之前,我们这边亦已做好了防备,随时迎头痛击。”一顿接又道:“再说他那边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中,要大举出动又瞒过我们的耳目,又谈何容易。”
郭杰道:“庄主算无遗策,佩服。”
秦百川摇头,“吹牛拍马灌米汤都是一种高深的学问,你还得学学。”
郭杰一怔,苦笑。
秦百川接道:“我若是算得准,沈胜衣就不会在这里出现,胡夷就不会死,那个女娃子就不会落在沈胜衣手中。”
宫天锦说道:“蟋蟀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秦百川颔首。“他若是找不到楚一刀,这时候便应该有消息回来,相信是虽然找到了,沈胜衣已先一步到那儿,以他的武功,当然不是沈胜衣的对手。”
宫天锦缓缓道:“这个姓沈的我总要跟他会一会,拼一个明白。”
秦百川道:“有机会的,你若是将他击倒,名自然传遍天下,利只怕也随来。”
宫天锦笑道:“我当然是不会跟沈胜衣那样,到现在仍然是有名而无利。”
秦百川目光转回,“你现在当然得希望他吉人天相,活着闯出水绘园。”
宫天锦笑笑,“我却是到现在还看不出他如何能够闯出去。”
“这也是我目前最感兴趣的一件事。”秦百川拈须微笑,悠然在身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宫天锦,郭杰亦在一旁坐下来,应该节省力气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浪费任何的气力。
才回塔内,沈胜衣立即吩咐道;“湘云,你替我将所有的暗器拾起来,放到几子上。”
湘云没有问沈胜衣拿来干什么,如言去拾起那些暗器,沈胜衣就在塔内逡巡起来。
浓烟很快从石阶涌上,沈胜衣将被子拿过,堵住了石阶出口,才在几子上拣了二十四枚暗器,插在腰带上,又引着湘云上最高的那一层,随即将那张床的床板搬到塔门之前,搁上石栏杆。
湘云看见很奇怪,走进去,终于忍不住问:“沈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沈胜衣道:“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这么快便采取行动,只是一会我背你跃出去的时候,你得将我抱紧。”
湘云一呆,顿时一张脸红到脖子去,沈胜衣只当做没看见,他知道只有怎样才能够让湘云安下心来。
他又道:“一定要抱紧我,否则掉下去可就糟了。”
湘云“嗯”的低应了一声。
“来——”沈胜衣回剑入鞘,又蹲下半身。
湘云一咬唇,终于伏在沈胜衣的背上,心头鹿撞,但仍然紧抱着沈胜衣。
温香软玉,沈胜衣心神亦不由一醉,他到底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不过随即便稳定下来,真气运转,双手抓着床板猛一推,那块床板飞跃石栏杆,飞出了塔外。
他背着湘云同时掠出,双脚往栏杆上一蹴,追着那块床板疾射了出来。
力道距离他算得很准确,虽然背着一个人,但身形仍然箭一般,而迅速追上那块床板,双脚蹬在床板上,床板被蹬得倒飞而回,他将落的身形往前射出,落向矮墙前面的一株高树横枝。
水绘园的人看在眼内,惊呼声中,有人立即将弓箭射向沈胜衣二人。
箭还未射到,沈胜衣已落在横枝上,身形一弹而起,飞掠过那道矮墙。
快剑,烈酒,狂奔急掠都是一种刺激,但刺激到这样,沈胜衣还是破题儿第一趟,湘云更就已闭上眼睛,连看都不敢看。
周围虽然被灯笼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但只要力道弱一分或强一分,落脚的地方稍为错误,后果都不堪设想。
沈胜衣翻过了短墙,那颗几乎已到了咽喉的心才放下来,双手俱都捏了一把冷汗,身形才落下,又往前掠出。
守在那儿的四个黑衣汉子立即挥刀扑来,沈胜衣暗器左右出手,射倒了前面两人,身形一落又再起,再往前冲。
再射倒四个黑衣汉子他才来到那道高墙之前,双手连发,三柄短刀般的暗器飞射在高墙上,在壁上钉稳,他背着湘云接往上拔起,以那三柄短刀为阶梯,猿猴般迅速上到墙头。
追前来的人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只有宫天锦,郭杰例外。
他们的反应其实也不算慢的了,一听到那边惊呼声暴起,立即离椅掠出去。
秦百川比他们更快,连人带椅飞出去,掠出了三丈,那张椅子才半空掉下。
他们总算看到了沈胜衣的凌空飞渡。
“好胆量——”秦百川一声惊叹,怔住在那儿,他知道莫说是宫天锦,郭杰他们,就是自己也难以追得及。
他深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错误。
“这个人疯了。”郭杰说着又追前去。
宫天锦却道:“他没有疯,我们却快要疯了。”身形始终抢在前面。
那些黑衣汉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呐喊着一齐追了出去。
秦百川仍然立在原地,仰首望着那座石塔,倏地笑起来,嘟喃道:“我可就没有这个胆量,这所以为什么我想不出这办法,老了,到底老了——”
一阵难以言喻的苍凉立时涌上他的心头。
秦百川的判断绝少错误,这一次也没有例外,宫天锦轻功虽然在郭杰之上,到他追上墙头的时候,沈胜衣已射倒了墙外暗桩的三个黑衣汉子,往前掠出了十丈。
宫天锦仍然有信心追上去,可是他看到了策骑迎面冲杀向沈胜衣的两个在庄外逡巡的汉子,一颗心却不由沉下来。
那两个汉子手执长矛左右冲上,其势看来是锐不可当,只可惜,他们还没冲过去,便已被沈胜衣的暗器射下来。
沈胜衣一跃上了一骑,又一枚暗器打在另一骑的臀上,立时狂奔了出去,沈胜衣同时将坐骑勒转,奔出。
郭杰这时候亦上了墙头,看在眼内,苦笑道:“看来我们只好眼巴巴地目送他离开了。”
话没说完,沈胜衣两人一骑已消失在黑暗中。
奔出了里外,沈胜衣才将坐骑放缓,回望湘云,“怎样了?”
湘云一个身子不断在颤抖,与沈胜衣目光接触,一张俏脸又羞红起来,才将抱着沈胜衣的双手松开,倒像有些恋恋不舍。
“我们这么快跑到这儿来了。”她的语声亦是在发抖,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到底怎样的?快告诉我。”
沈胜衣有些奇怪道:“你不知道?”
湘云道:“我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也幸亏这样,否则准要吓得松开手,掉下来。”俏脸说着更羞红。
沈胜衣笑问:“你知道我又是怎样的感受呢?”
湘云道:“你说啊。”
沈胜衣道:“一样胆战心惊,却又不能不张开眼睛看。”
湘云道:“幸好我闭上眼睛,不知道害怕,否则好像水绘园那些人一样叫起来,只怕你也要下个半死。”
沈胜衣兴奋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子跳跃过。”
湘云叹息道:“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艺高人胆大,只有沈大哥的本领,就是想到了这个办法,也不敢付诸行动。”
沈胜衣道:“嗯?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甜了。”
“这是事实。”湘云双手不觉轻扳上沈胜衣的肩膀。“你其实不必冒这个险的,方才我倒没有想到什么危险,现在想来,万一你为我受了伤,真的……”
沈胜衣笑道:“我现在既然没有受伤,你还说这些话干什么?”
湘云道:“我就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又将脸颊贴在沈胜衣背上。
沈胜衣心头一颤,岔开话题说道:“我倒是不知道秦百川遭此挫折,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对付你爹,此次他一定受不了。”
湘云没有作声,沈胜衣接道:“他现在一定很生气。”
秦百川这时候正在笑,那种笑容令人不寒而怵。
所有人噤若寒蝉,宫天锦,郭杰也没例外,比起其他人,他们更明白秦百川的心情。
秦百川忽然问:“我们现在应该怎样?”
郭杰应道:“立即杀奔双鱼塘,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百川摇头。“万一他们早已有防备,我们岂非正好坠进陷阱中。”
郭杰道:“那我与宫天锦偷进去,干掉他们一些人,好叫他们也知道厉害。”
秦百川又摇头,“杀几个无名小卒又有何用?”
郭杰道:“那我们去干掉楚万里。”
秦百川挥手:“这个人现在杀不得,我们暂时仍然只是要他的财富还不能要他的命。”
宫天锦目注郭杰,忽然道:“为什么你不建议去杀掉沈胜衣?”
郭杰一怔,秦百川却接道:“除了打打杀杀,我们难道就没有一些和平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宫天锦道:“现在再要将楚湘云抓来,只怕比杀掉楚万里更加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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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百川接道:“何况现在双鱼塘中又多了个沈胜衣……”
宫天锦道:“其实如果有机会把我们与楚万里之间的矛盾让他知道,他的态度会不会……”
秦百川摇头,“但可惜他是一个侠客,侠客有侠客的行事作风。”(录入者:以上这几句对话是录入者所编。)
宫天锦恍然道:“在他这个侠客的眼中,楚湘云始终是无辜的。”
秦百川道:“这是事实。”
宫天锦道:“也只要他将楚湘云救走,我们无论对他说什么,结果也都是一样。”
秦百川笑笑,道:“当然了,即使他知道楚万里是一个怎样的人,知道楚万里已准备向我们袭击,也只会袖手旁观,绝不会阻止楚万里的行动,绝不会帮助我们。”
宫天锦点头道:“楚万里这人老谋深算,他大概也已经防备了沈胜衣可能会知道真相,中途放手不管的了。”
秦百川道:“所以他没有从旁协助沈胜衣,一直到现在才采取行动。”
宫天锦道:“也好……”
“不好——”秦百川摇头:“事情由开始到现在我都能够事事抢在楚万里的前面,算无遗策,现在横来一个沈胜衣,非但所有的步骤大乱,更被楚万里反夺先机,由被动变为主动,反客为主,现在又抓住了这个空缺。”
郭杰道:“水绘园的人真是不少?”他的目光仍然充满了疑惑,事实仍然有些不相信秦百川的推测。
秦百川看在眼内,摇头道:“楚万里已在这里长了根,我的势力一直就比不上他双鱼塘那边,否则也不用掳掠他的女儿,要胁他就范,现在我们的势力分散,他却是全力来攻,这一战我们就是败定了,问题只是在能够保得住多少的实力而已。如果保住了实力,以后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再卷土重来。”
郭杰道:“他的大部分属下不是都在我们的监视中?”
“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是他的大部分实力,他也一直没有向我们显示过实力,现在是他要显示的时候了。”
郭杰好像仍然在怀疑,秦百川也没有再加以分析,只是道:“现在你们怀疑,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否事实。”
说话间,三人脚步不停,急急步向水明楼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