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苍头厉声道,“我就是只剩下一只左手,也能够将你折磨至死。”随即伸手封住了邱大业的穴道,不让邱大业的嘴巴再能够合拢。
邱大业完全明白他是防止自己嚼舌自尽,却就在同时,提一口真气,一个身子往上拔起来。那柄刀立时割开了他的小腹,斜斜地割断了他的腰,鲜血瀑布般狂泻。
老苍头一跃到了邱大业的尸体旁边,一脚踩在尸体上,然后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他的动作立时停下来,转头望去。
那边墙壁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当中的一块疾倒了进去。杨万寿挥拳,只一拳便将那块墙壁击碎。
那块墙壁是以刀削出来,所以才会那么齐整,刀握在沈胜衣手中,却是小倩所有,小白龙的家传宝刀,削铁如泥,以沈胜衣的内功,要将墙壁削开,自然是易如反掌。
沈胜衣连削四道墙壁,再循霹雳声削到这里时,已经来不及救人,他目光落在邱大业的尸体上,摇头,将刀交回后面的小倩。
”真的是你——“小倩盯着杨万寿,叹了一口气。
杨万寿居然笑出来:“你们能够找到这里,总算没有令我太失望。”
沈胜衣道,“我们很快便发现那是一个迷阵,立即离开,在殿堂听到你由铜管传出来的声音。”
杨万寿一怔,“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可惜将声音送进去的那组铜管给砸破了,否则我总该有些发现,另做打算。”
沈胜衣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杨万寿道,“我却是认为那是你的运气,一直以来你的运气都很不错。”
沈胜衣道,“你应该也是,否则你的秘密怎能够保守到现在?”
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看来是只到现在,要转运的了。”
小倩插口道,“沈大哥。。。。。。”
杨万寿截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小倩道,“因为我是风神门下?”
“你到底不是一个太笨的人。”
“坏脾气也不错,所以到现在仍然活着。”小倩淡然道,“到这个时候,我倒是奇怪,你竟然还有勇气将我看做风神门下。”
杨万寿道,“你本来就是。”
小倩道,“你若是将我们当做风神门下,又怎会陷害我们,要我们破戒。”
杨万寿道,“无论如何,你仍然欠风神门一条命。”
小倩道,“你又忘记了。”
杨万寿一怔,“忘记了什么?”
小倩道,“我们七个人破戒之后,你不愿意以门规立即将我们处死,认为难以服众,还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七个人,却只是一个机会。”
“不错,你们只容许一个人活下来。”
“七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而我也活着回到这儿来了。”小倩按着刀,出奇的镇定。
杨万寿道,“沈胜衣也仍然活着。”
小倩道,“只要弄清楚事实真相,沈大哥的生死已不是问题。”
“你是说你要背叛风神门?”杨万寿目光如炬,盯着小倩。
“你必须明白,我们七个人到底也是人:“小倩很冷静地道,“你既然不将我们当做人来看待,也不必要求我们像人一样知道报恩效死。”
杨万寿大笑,“你终于承认要背叛风神门,是一个叛徒。”
小倩道,“到这个时候,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说什么师徒恩义的好,你就是不觉得卑鄙,我们也觉得齿冷。”
“你们?”杨万寿大笑,“你以为沈胜衣一定会与你携手并肩共赴患难。”
沈胜衣道,“在进来之后,我们一直都走在一起,生死与共。”
杨万寿道,“一个貌美如花,一个风流倜傥,天造地设的一对,难怪有生死与共的话。”
沈胜衣沉声道,“到现在为止,你给我的印象还不致坏到卑鄙小人的地步,以你一个在江湖上也算的是有头有面的人,大概也不致卑鄙到要利用那样的说话打击对手,来取得可乘之机。”
“这是教训我了。”
“是什么也好,你若是风神门一门之主,就是死,我以为你也应该死的像一个门主宗师。”沈胜衣语声更沉,缓慢而清楚。
杨万寿沉默了下去,那个老苍头即时一步踏前,“这是风神门的地方。”
沈胜衣道,“你又是风神门的什么人?”
“行刑堂堂主,杨铁心。”
“你是要告诉我们,你铁石心肠?”
“没有人在跟你说笑。”杨铁心沉着脸,“私闯风神门便已是该死。”
沈胜衣淡然道,“我们要死,已死过很多次的了,可是到现在仍然活着。”
杨铁心道,“你以为你的运气真的是那么好?”
小倩替沈胜衣回答,“沈大哥到现在不是仍然活得很好?”
杨铁心断喝,“叛徒住口。”
小倩道,“你既是行刑堂堂主,要叛徒住口,应该有很多办法。”
杨铁心面色一变,身形暴退,左手一探,将钉在墙上那柄长刀拔出来,杨万寿似乎没有看见,一些反应也没有,甚至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
杨铁心拔刀在手,身形急掠而回,一刀当头向小倩劈下,小倩的刀立即迎去。
刀未劈下已然起变化,小倩的刀也随着变化,她的变化显然并没有杨铁心的复杂,但因为杨铁心左手用刀,又有伤在身,血气没有那么流畅,速度有一个限度,还是被小倩看破其中变化。
小倩连接三十刀,突然道,“你就是教我刀法的那个师父?”
“你若是懂得尊师重道便吃我一刀!”杨铁心又是一刀当头劈下。
小倩挥刀架开,道,“这之前我会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杨铁心说话间刀势不停,每一刀都是劈向要害。
“我若是这么迂腐的人,根本就不能成为风神门的杀手。”小倩接刀还刀,她说的也有道理,一个注重原则的人,的确不能够成为一个成功的杀手。
“那我便杀掉你这个叛徒。”
杨铁心刀势如虹,这个人在刀上的确有相当造诣,这虽然是苦练出来,天资亦是一个问题,他用刀若不是用得这么好,也难以教出小倩那样的好手,小倩一些也不敢大意,这个师父对她在心理上来说,始终有一股压力,但她亦知道,若是不能够应付这个师父,沈胜衣便难以安心对付杨万寿。
杨万寿虽然没有动,但杀气奔腾,已经呼之欲出,这个人的武功到底怎样,她虽然不清楚,到底是风神门主,就是这个身份已经令人魄动心惊。
沈胜衣也没有动,小倩、杨铁心虽然在他身旁不远动手,对他竟似一些影响也没有。
杨铁心这一次已不能够将对付邱大业那样,迅速将小倩迫退,他到底惯用右手,断去右手对他来说影响的确也颇大。
可是他的刀仍然越用越快,抢在小倩刀势的变化之前,突然一转,横指向沈胜衣。
这一刀既急且险,眼看沈胜衣很难闪避得开,沈胜衣左手的剑突然一闪,正撞在刀尖三寸上,这一着就像是打在蛇的七寸要害,刀势立时一乱,空门骤现,小倩一刀夺隙而入,急落!
血光暴闪,杨铁心的左手齐腕而断,连刀飞出,“夺”地飞插在一旁墙壁上,面色同时惨变,转身滚身,双脚急踢而至,左右靴尖上各弹出一柄弯刀!虽然出乎小倩意料之外,但仍然来得及闪避,沈胜衣左手剑与之同时斜刺里一点,正点在杨铁心眉心上!
没有血,杨铁心给这一点,浑身猛一震,一个身子倒飞出去,烂泥般倒在一面墙壁下,血这才从他的眉心射出来,他仍然是一声也不发,就那样气绝。
杨万寿也仍然若无其事,不知道是否找不到可乘之机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到杨铁心倒下,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才道,“你大概想不到我手下竟然有这么笨的人。”
小倩冷冷道,“我以为你会为他的忠心一片感到难过的。”
杨万寿笑道,“好像我这种人,已很难再为什么人什么事感动的了。”
小倩深注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他就像是我们一样,的确很笨。”
杨万寿道,“到底是笨人,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沈胜衣又如何?”
沈胜衣淡然道,“我只是看出你这个手下的一片忠心。”
杨万寿道,“他若是在适当机会表达,对我来说会好一些。”
“护主情切,值得原谅。”
杨万寿大笑,“我是否原谅他,现在来说也没有分别的了。”
沈胜衣道,“你要他在你出手之后才出手?”
杨万寿道,“他就是先出手,目标也应该是你,以他的经验,目标竟然选错,该死不该死。”
沈胜衣方待答话,杨万寿又道,“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尊师重道,要小倩吃他一刀,也简直就是笑话,风神门的杀手是怎样的一种杀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小倩插口道,“他怎么会忘记,你当然也很清楚。”
沈胜衣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表示意见。
杨万寿接道,“沈胜衣左手剑横扫江湖他也不是不知道,却竟然以左手用刀偷袭沈胜衣,是不是该死。”
沈胜衣这才道,“他若是有右手可用,相信他一定会用右手。”
杨万寿点头,“不管怎样,我们现在似乎都无须再为一个死人来争论。”
沈胜衣淡然道,“我们根本没有心情跟你争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你这样争论有什么用意。”
杨万寿道,“也许我就是要告诉你,任何人都有出错的时候。”
沈胜衣道,“你是说这件事在处理方面出错,以致弄到这个地步?”
杨万寿反问,“你知道什么原因?”
沈胜衣道,“会不会是你太贪心了?”
杨万寿似乎有些意外,打了一个哈哈,“好一个沈胜衣,到底没有令我太失望。”
沈胜衣道,“你却是令我失望了。”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怎么还要说这种话。”
沈胜衣接问,“你真的就是风神门的主人?”
“我也希望不是,可惜这是命运,生下来我就是风神门的主人,要放弃也不成。”
“实在不像。”沈胜衣叹了一口气,也所以他才会到现在才明白。
杨万寿接问,“令尊是否一个你这样的侠客?”
沈胜衣摇头,“他不是。”
杨万寿再问,“但令尊若是风神门的主人,又是只得你一个儿子,你以为你在令尊死后,会变成什么?”
沈胜衣道,”应该就是风神门的主人。”
“我这个风神门的主人就是这样变出来的。"杨万寿摇摇头说,“命运是这样安排的,我虽然不喜欢,却也非要接受不可,家父虽然死了,风神门还有许多所谓长老在,一切他们会遵从家父临终的指示,替我这个新主人打点妥当,我要做的只是看看这送来的报告,若是有人违背戒条什么,便下令将之依门规处置。”
沈胜衣道,“当然你也会出出主意什么的。”
杨万寿道,“家父是一个很拘谨的人,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再经过那许多长老提供意见,先后修正,需要补充的地方已可以说绝无仅有。”
沈胜衣道,“还是有的。”
“那却是补充与否无关痛痒,好像我这样一个人才,若是将一生光阴放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是不是一种浪费?”杨万寿连叹了几口气,那种表情显然不是装出来,完全是发自内心。
沈胜衣淡然道,“你认为是那就是了。”
杨万寿叹着气接道,“我也想不出风神门还有什么事需要动手,在这里我简直就像个白痴。”
沈胜衣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像是一个在家里享清福的老太爷。”
杨万寿道,“那要好得多了,最低限度闲时可以找一个老朋友瞎聊一顿,或者找一个小丫环来开开玩笑,或者剪剪草,栽栽花。”
沈胜衣不由问道,“平日你在这里到底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只是对着先祖一手创下的基业发呆,要学习的什么十五岁之前早已滚瓜烂熟。”
“你可以到外面跑跑。”
“那些长老认为太危险了,墓地固然要保密,我这个风神门主人的身份也一样,一个不小心给人知道,风神门便完了。”
“这也是,在江湖上风神门到底是一个杀人组织,尽管有七戒,在别人眼中未必是那回事,而仇家之多更就是不在话下。”
“所以除非不知道风神门的所在,否则就是死在风神门手上的那些人的后人,便足以将这附近一带夷为平地。”杨万寿叹息接道,“也所以我并不怪那些长老,不管他们是为了风神门的将来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
小倩忍不住插口问,“你不是一直在杭州城中?”
杨万寿只是看着沈胜衣,自顾道,“幸好最固执的那两个长老都不太长命,约束我没有多少年便呜呼哀哉。”
沈胜衣只问,“都是寿终正寝?”
“表面上看来都是的。”杨万寿又笑了笑,“风神门杀人的方法虽然层出不穷,验尸的方法却非常原始,只得一种。”
沈胜衣道,“这座古墓既然这样秘密安全,死在古墓中的人一般看来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也许会有怀疑,却是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这个主人的身上。”
“然后你便迁出了这座古墓。”
“这说来已是那两个老顽固死后两年的事情,我总算说服了大部分的人,容许我到外面去看看。”杨万寿摇头,“这又是难以容忍的事情,以我主人的身份,要做一件事居然要征求下属的同意。”
“于是跟着又有人死亡了?”
杨万寿大摇其头,“我从来做事就不会这样急,何况还有其他好办法,一顿笑接道,“最初我以为只是我一个人讨厌住在古墓里,后来才知道其他人也一样,一接触外面的世界,立时都众不思蜀,所以我提议将根据地搬入城中,大家都不太反对。”
“你当然也要费了很多心思口舌才能够达到目的,而为了掩饰你们的身份,你们不能不在城中兼做其他许多正当生意。”
杨万寿笑道,“幸好我们都是聪明人,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很快就明白金钱的威力,又能够巧妙的利用金钱打通关节,这当然还因为我有与生俱来超凡脱俗的豪气。”
沈胜衣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好像这种老江湖,杨万寿那份豪气若是装出来,一定不会发觉。
“杭州城中每一种生意好像都有你的一份。”沈胜衣轻叹。
“也许这才显得我是个做生意的奇才,才像一个大富豪,既可以掩饰我的本来身份,又可以掩饰我真正的财富来源。”
“生意方面你倒是做的光明磊落,完全是大富豪的性格。”
“利润方面这当然会不多,但只要不赔钱,就能够做下去,到现在,杭州城中只要是我名下的店子,没有不赚钱的。”
“口碑传开了,虽然利薄,但多销积聚之下,却还是非常可观,当然,开始的时候并不容易。”
“当然了,任何人对生意都怀着一种敌视的心理,要他相信那的确便宜是公平交易,需要一段时间,幸好风神门一直以来的开销并不大,积聚的财富足以支持开始一段时间的亏蚀,在选择以及发展方面,我也总颇具慧眼,绝少出乱子。”
沈胜衣点头道,“你的确是那方面的奇才,杭州诚中的人都承认你实在是一个殷实的商人,你的朋友也都认为你不好的只是两个习惯。”
“一是说话太多,藏不住秘密。”杨万寿笑道,“你当然明白,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要藏起来的秘密已够多,要别人不去追究,唯一的办法就是装作光明磊落,什么秘密也都藏不住。”
杨万寿大笑,“一个心直口快,坦荡荡胸无城府的人,你既然连秘密都不想让他知道,又怎还会再追查他的秘密?”
沈胜衣微喟,“那些告诉你秘密的朋友都因为你的心直口快弄得非常尴尬,你却又表现的一派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样子,在尴尬之余,他们却仍然以为交到了一个光明磊落的真正朋友,尽管恨得牙痒痒,一方面还是觉得你可爱。”
“也因此他们对我完全信任,就是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们也不会追究,甚至会助我辟谣,我因此成了杭州城的大好人。”杨万寿不由又打了一个“哈哈”,“这个道理虽然很简单,明白的人到底并不多。”
沈胜衣道,“若是有你那么优厚的条件,相信也会很容易明白的。”
杨万寿道,“这也是,不说别的,就我这个样子,已经不像一个坏人的了。”
沈胜衣接道,“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你的好奇心太重,太好管闲事,在杭州发生的任何事,无论是否与你或你的朋友有关,你都是管上一管。”
杨万寿笑问,“你现在知道又是什么原因的了。”
沈胜衣道,“这样你的消息才会更加灵通,事无大小,别人总会跟你说一说,那就是什么地方出了乱子,你也会急早提防。”
杨万寿接道,“也因为我的好管闲事,别人便不敢管我的事,也以为我没有时间再去做什么事,当然,这使得生活变得更多姿多彩,也是我要好管闲事的一个原因。”
“能够做到这样当然必须有财有势,人要认得差不多,武功也要好。”沈胜衣说道,“至于你的结交江湖朋友,除了要他们助你好管闲事之外,当然也只有借助他们掩饰自己的身份以及增加消息的灵通。”
“也因此,我变成了杭州城的土霸王,江湖上的朋友也都庆幸我天生一种性情,我不喜欢走远路,混来混去都是在杭州,否则江湖上早已波澜翻滚。”杨万寿笑笑,“你现在当然已明白那所谓性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胜衣道,“你必须留在杭州处理风神门的事情。”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若是再有原因,若非真的有一种性格,便该是一种恐惧。”
杨万寿的笑容僵结,“你是怎么样看出来的?”
沈胜衣道,“从你的阻止我们到这儿。”
沈胜衣道,“这儿必然是有关于你的什么秘密,你将之藏在这儿,当然是你认为这儿比你知道的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杨万寿道,“风神门在这儿长根,我在这儿长大,在这儿住了差不多三十年,又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你想在我的心目中还有什么地方比这个地方更安全?”
沈胜衣目光炯炯,接道,“还有什么话,你何不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杨万寿惊叹道,“你这双到底是什么眼睛,竟像要看到我的心深处。”
沈胜衣道,“只是经验。”
杨万寿苦笑道,“不错,除了因为在这个地方平安长大,有一份根深蒂固的安全感之外,还因为有一个固执而小心的父亲。”
沈胜衣道,“一个小心而固执的父亲一定会有许多出人意料的安排,以使他的后人安享一生。”
杨万寿道,“他是思虑过度,突然暴毙,临死之前根本没有时间交代什么。”
沈胜衣恍然道,“你是担心他有什么东西留下来,威胁到你的安全。”
杨万寿道,“他死后我已经很小心的找过很多遍的了,每一遍都给我找到一些东西,有些是他生前预先立好的遗训,甚至推断到我遇上什么麻烦会跑到地下殿堂那儿,之后又应该如何应付。”
“父母爱子之心,可谓无微不至。”
“他却是忘记了这并非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只将自己当做诸葛孔明再世。”
“你认为怎样?”
“平心而论,实在很不错,可惜他忘记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天才。”
“看来他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做你的风神门主,终此一生,而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做下来——”
“可以说绝不会有今天。”杨万寿笑笑,“我不能不承认风神门的杀人买卖做得很秘密,几个转折又转折,简直就无懈可击。”
“风神门收养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就养成了一种服从,要不是将他们迫得太紧,相信他们也不会做出对不起风神门的事情。”
“这完全可以肯定。”杨万寿双手一摊,“我其实也不想迫他们,可惜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的不安分,其实只是不想留在这儿,到外面闯一番天下?”
“我没有这么大的志向,只是想摆脱一切束缚,为所欲为,我想做现在的万寿无疆,杭州城土霸王杨大爷。”杨万寿大摇其头,“哪知道,我才提出这个念头,便遭到风神门中的长老阻止。”
“我看他们只是劝止。”
“这已经令我很没趣,最要命的是他们不停引用先父的一句名言,‘风神门的主人离开这座古墓,风神门便会灭亡。’我时常都奇怪,会不会真的这么严重,一直到现在我还在找先父的种种遗训。”
“主要是怎样说?”
“我要是到了外面,一定就会抵受不住外面的种种诱惑,从而疏忽风神门的事。”
“风神门在蛇无头不行的处境下业务一定会倒退,而因为业务倒退,门下的杀手难以为生,难保就会做出违背门规的事情。”
“就是这样了。”杨万寿大大叹了一口气,“此外还有许多其他的,我要动的念头全都在先父意料之内,所以说他是孔明在世也不为太过。”
沈胜衣道,“也许你想要做的当年他亦曾想过,对年青人跳跃的生命来说,这种地方的确不适合他们,令尊到底是有过年青的时候。”
杨万寿抚掌大笑,“跟你说话实在有意思极了,用不着花时间多解释。”
沈胜衣接道,“你所不同的,大概就只是在性格方面,令尊比较固执而保守。”
“所以他很容易就将那一股冲动压下来,但最要命的还是他那一份小心谨慎,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能够确定他留下来的所有遗言事都已给我找出来。”杨万寿不由自主的又摇头,“若说到小心谨慎,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还有一段距离。”
沈胜衣道,“我相信你已经考虑毁掉这地方。”
杨万寿笑道,“又岂止考虑,我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只等待时机成熟。”
沈胜衣道,“这所谓成熟的时机,相信就是将风神门下的杀手完全杀掉之后.”
“我几乎完全成功的了。”杨万寿目光落在小倩面上。
小倩忍不住问,“你难道不可以解散我们?这我们大家也不会拒绝。”
沈胜衣接道,“做那一种工作的人日久都会感到厌倦,他们应该也不会例外.”
杨万寿道,“我曾经考虑过,只可惜,我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门中的长老又太多,而我又好像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我的心情你应该明白的。”
“你身为门主,地位在风神门至高无上,也当然会特别孤独,一个人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下,胆子当然大不起来的。”
杨万寿点头道,“到我认为时机合适,那些长老死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问题又来了。”
“那些长老都是寿终正寝?”
“不全是。”杨万寿笑道,“但看来都是,风神门杀人的方式很多,我这个风神门主不多不少也总会懂得一些,而花上相当时间,又是那么熟悉的对象,要制造意外又有什么困难。”
“你这是自毁基石。”
“也是自寻烦恼。在上的人越少,生意便越难做,很多时我不得不亲自出动。”
“那是因为你不能够一次解决所有问题。”
杨万寿点头接道,“所以生意还是要做的,否则让别人知道风神门出乱子——”
他没有说下去,沈胜衣却完全明白,那个消息若是传开,就是风神门的杀手便已经难以控制。一出现漏洞,风神门这个严密如鸡蛋的组织很快就会只剩下一个空壳。”
“本来几个或者很多人负责的事情,都落在你身上,也够你辛苦的。”沈胜衣接道,“你当然不会再提升任何人。”
“当然了,所以我只好改了风神门杀人的价钱,但生意还是很好。”
“跟着你当然是设法断绝生意来源,以省麻烦。”
“最困难的也就是一点,风神门的杀手大都已习惯挥霍,杀人所得若是不足以维持生活,日久难免会另想办法。”
“已经有这样的杀手?”
“一个是赵东楼,还有一个是龙五。”杨万寿突然笑了笑。
小倩诧异道,“镇远镖局失去的那二十万两银子其实是龙五取去的?”
“这不是第一次,只是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二十万两银子也吞得下了。”杨万寿接摇头,“但比起赵东楼,他还是差一些。”
沈胜衣道,“这个人据说是死在丽春院红妓的房间内。”
“没有比这种事更花钱的了,所以几乎每一次他都是杀人兼搜掠。”杨万寿又摇头,“他以为做得很小心,没有人知道的。”
小倩道,“可是当日你却说他从无犯过。”
杨万寿没有回答,小倩也没有再问下去,她当然已想到杨万寿当日那样说,其实是迫他们中的一个人承认同门相残,触犯风神七戒。
沈胜衣沉吟着接道,“你一面这样解散风神门,一面在杭州城发展,倒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难怪你不能够在外跑。”
杨万寿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我可以全心全意在杭州发展,变成杭州的名人,那日后,风神门就是有什么变化,别人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沈胜衣道,“你已经做到了,这之前我们还在担心你的生命安全。”
杨万寿道,“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这难道就是天意?”
沈胜衣接问,“风神门只剩下这些人的了?”
杨万寿道,“我的计划是易吃的先吃,慢慢吃,不用急,吃光了,才吃难吃的,可惜我的耐性不太好,吃掉那些长老后便开始发急了。”
沈胜衣道,“然后你终于找到机会,利用小倩七个人的弱点,要他们破戒,再自相残杀。”
“我的确贪心了一些。”杨万寿微喟。
沈胜衣道,“你接近成功的了。”
“就是低估了你的能力。”
“话所以又得说回来。”沈胜衣很冷静的问,“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没有。”杨万寿摇头,“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只可惜你的名气太大,武功又太好。”
沈胜衣无言,杨万寿接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够胜任,我也很清楚你的运气是不是真的这样好。”
沈胜衣摇头叹息,杨万寿又道,“事实证明你的运气的确不错,比我还要好,可惜,我认识的人中,再没有合适的人,否则我是不会冒这个险。”
“交朋友实在不是一件乐事。”沈胜衣摇头叹息,“连你这样的朋友都不可以信任,还能交到什么朋友?”
杨万寿道,“经过这一次,你应该知道好像我这样豪爽的人若非疯子,必定大有问题。”
沈胜衣道,“我认识当中不少你这样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问题。”
杨万寿大笑,“那你就以我为榜样,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
小倩立即道,“这一战不用战了。”
杨万寿道,“我承认他还有以后,等如承认自己已到此为止。”
“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任何人都有说错话的时候。”杨万寿突又大笑,“我死在这样的高手剑下,亦未尝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沈胜衣看看他, 无言转身,举步往外走,小倩稍微迟疑,亦步亦趋。
杨万寿一怔,大呼道,“你们要怎样?”
沈胜衣淡然应道,“我在古墓外等你。”
杨万寿道,“还等我什么?”
沈胜衣道,“一门之主,总有些事情交代的。”
杨万寿道,“你难道不知道,所有风神门的人,忠心的不忠心的……”
沈胜衣道,“他们却是忠心的,虽然或有破戒,但并没有做过伤害师门的事,只是你这个门主要离弃他们。”
杨万寿嘶声道,“我讨厌这些负担,他们对我只是一种负担。”
沈胜衣道,“没有他们风神门绝不会有今天,若说负担,住在你杭州城中那座庄院的江湖人何尝不是,他们并没有替你赚过钱,你却要奉养他们。”
“那是不同的。。。。。。”
“没有什么不同的,他们是人,风神门那些杀手又何尝不是,风神门不救他们,亦未必会死亡,只因为被风神门收养,以杀人为业,变成了风神门赚钱的工具。”沈胜衣摇头,“你需要冷静的想清楚。”再次举步往外走。
杨万寿嘶声大叫,“沈胜衣!”一双眼睛与之同时暴睁,双拳紧握,指节“格格”作响。
沈胜衣头也不回,只是应道,“我等你半个时辰,你可以出来,也可以不出来,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便离开,日后除非你再找上我们,否则我们都不会再过问你的任何事。”
杨万寿没有再作声,只是瞪着二人。
沈胜衣脚步不停,小倩走在他身旁亦一样头也不回,终于在弯角消失。
杨万寿亦终于崩溃,坐倒地上。
古墓外阳光普照,沈胜衣一步跨出,吁出了一口气,小倩亦是,阳光虽然令她的眼睛短暂一阵的不舒适,却同时给她一种既温暖又光明磊落的感觉。
她的脚步也因此轻快起来,雀跃着抢在沈胜衣之前,身子转了一个圈子才在一方断碑上坐下。
沈胜衣在她身旁坐下来,笑笑问,“怎样了。”
小倩道,“很好,我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舒畅。”一顿她一掠那把秀发,抬起头,“你也许不知道,我以前最讨厌的就是阳光,能够不走在阳光下就不走。”看她的神态,说的绝无疑问是真话,做坏事的人,对阳光总有一些避忌,光天化日之下,坏事也所以总是少一点。
沈胜衣道,“杀手是一种黑暗的行业,就是不在黑夜也必在暗中进行,阳光一般都是拿做光明磊落的象征。”
“我已经有这种感觉。”小倩仍然仰着头,承受那一片明亮的阳光。
沈胜衣接道,“虽然阳光底下也一样可以做肮脏的事情,但做的人相信也不会做得怎样舒服。”
小倩倏地一声叹息,“门主……”
“在杭州城中表面上他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也显然很想做到那样子,所以我让他在阳光下解决这件事情.”
小倩接问,“他那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沈胜衣道,“只是要摆脱风神门的阴影,说错,错的其实并不是他。”
小倩道,“上天其实不应该将他安排在风神门,让他成为风神门的继承人。”
沈胜衣淡然一笑,小倩叹息着接道,“我有时也实在有些怀疑,到底有没有天理。”
沈胜衣笑道,“也许上天就是不想风神门再存在,所以安排一个这样的人继承风神门。”
“那又怎会有风神门的存在?”
“不要跟我谈天理,我跟你一样,一直在怀疑:“沈胜衣带笑叹息。
小倩看出沈胜衣笑中那一份无可奈何,也只听他这样说,小倩已知道类似这样的事情之前他已经遭遇过很多。
“其实他不应该这样着急去做这件事情的。”小倩转过话题,“我们一直都蒙在鼓里,他大可以盘算过万无一失,将我们一个个的个别毁掉,就像之前他做的一样。”
沈胜衣道,“风神门杀手到底对风神门的事情知道多少,彼此间有没有联系,我不敢肯定,相信他这个门主也一样,也许在要毁掉你们之前,他已经发觉什么不妥。”
“你说已经引起我们哪一个的怀疑?”
“这只是推测,但凭心而论,他这个计划实在非常不错。”沈胜衣叹息着道,“只可惜他找错了对象。”
小倩道,“你的运气实在很好,当然也因为你的武功——”
沈胜衣道,“而且我已经学会了仔细观察,对人或事,有时我会看得很准,但大多数在遇事的时候,我都没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正如这一次。”
小倩道,“可是到危险接近的时候你还是能够发觉。”
沈胜衣道,“这其实——”一顿他没有再说下去。
小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的深处。
沈胜衣没有避开小倩的目光,却显得有些儿不自在,好一会,他才道,“这又是另一种本领,但仍然可以解释是运气,当然,运气好武功不好也没用。”
小倩道,“门主不应该选择你的。”
沈胜衣道,“他是考虑到那个人武功运气若不好,你们很容易便将他杀掉,到自相残杀的时候,不难会揭露其中秘密,转而威胁到他的安全,武功运气都好的对手便不同了,你们七个人一击不中,不难便身受重伤,如何逃得过同伴的袭击。”
小倩叹息道,“不错,受伤的无论遇上哪一个,对方都必会是将之一下解决掉,省的麻烦,而既然受伤在突然一击之下,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有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在对峙下才有话说。”
沈胜衣接道,“无论他是否选择我,情形相信都没有多大分别,武功好又一直都活得很不错的人,运气应该都不会太坏的。”
小倩道,“门主相信也考虑到这一点,而不幸,你给他的印象一直都很深。”
沈胜衣道,“我们一直是很不错的朋友。”
小倩道,“有一个武功这样好,名气这样大,又这样够义气的朋友,应该是一件很值得快乐的事情,若是没有我们这些人,你们的友谊应该会继续下去。门主也一定会非常高兴地跟你在一起。”
沈胜衣笑笑,“不一定,说不定哪一天他突然有些怀疑,以为我或者什么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还是会利用我杀那些人,或者怎样的。”
小倩诧异道,“会这样?”
“这件事在现在发生与在什么时候发生并没有分别。”沈胜衣笑容依旧,看来却又是那么无可奈何。”要记忆一些事情有时并不容易,要忘记一些事情更加困难。”
小倩怔怔的看着沈胜衣,她完全明白沈胜衣的说话,却不明白沈胜衣怎会有这种感慨。
沈胜衣淡淡地一笑,“我其实绝不是一个完人,之前也做过很多错事。”
小倩道,“你到底只是一个人,不是神,神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沈胜衣道,“所以我只希望其他人都一样,不要因为曾经做错事便认为一生已没有希望。”
小倩道,“门主应该听听你这番话,但我绝对相信这之前你已经多少已说过,只是他没有在意,或者不以为……”
沈胜衣道,“在现在来说,到底已经迟了。”
小倩叹息道,“做一个像你这样的侠客实在不容易,连那样的朋友都不能够信任,还有什么朋友能够信任?”
沈胜衣道,“但我绝不会因此而不再交朋友。”
小倩完全明白沈胜衣的心情,无言颌首,沈胜衣目光回到古墓的进口,嘟喃着接道,“我可以忘记这一次的事,但他是绝不会忘记的。”
“门主就是相信你,也不会相信我,为了确保他身份的秘密,不惜泄露出去……”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我只是他的朋友,你们却是他忠心的门人,又好像那些长老他应该知道绝不会背叛他,可是他还是要除去他们。”
“只为了要完全摆脱风神门的束缚。”
“要他放心除非知道他秘密的人都完全死亡,知道他秘密的人现在相信就只剩下你我了。”
“所以我们今天的就是离开这里,日后他还是会找到来。
”既然是怎样也不能避免,何不就今天解决?沈胜衣忽然倒卧在石上。
小倩目光一闪,道,“对这一战你很紧张。”
沈胜衣道,“因为我完全看不出他的武功如何,那除非只是一如他表面那样普通,否则便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这方面我是完全也不清楚。”
“风神门能够教出你这种杀手,这个风神门主除非天资所限否则武功应该在你们之上,唯一不如的只怕就是经验.”
“但他曾杀过几个长老。”
“到底怎样很快我们便清楚的了。”沈胜衣悠然阖上眼睛。
小倩看出沈胜衣是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以应付与杨万寿的一战,他虽然表现的若无其事的,却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见他这样。
若非他已看出杨万寿不是一个普通的对手又怎会这样?小倩实在很想多跟他说几句,但想到这样会影响他的情绪,到底还是忍下。
她抱着双膝,怔怔的坐在那里,心绪却没有平静下来,思前想后,感慨之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沈胜衣的话,“在想什么?”
她一怔回头,沈胜衣已张开眼睛,笑接道,“已经过去的算了。”
小倩只是问,“你怎么不再休息一下?”
沈胜衣道,“他要来了。”
小倩一惊,目光转向那边进口,却是不见有人,沈胜衣接道,“我这样躺着有一个好处,能够听到地下的声音。”
小倩诧异道,“是什么声音?”
沈胜衣道,“有人走过。”
小倩苦笑道,“我就是精神不够集中。”这时候她亦已听到脚步声,由古墓进口那边传来。
沈胜衣与之同时坐起身子,稍理长剑,站起来,动作虽然简单,在小倩眼中,那刹那已经无懈可击,只有高手才能够在短暂的刹那完成一切,全身上下都在备战的状态中。
她也站起来,摇头道,“之前幸好我一直没有向你袭击,否则早已死在你剑下。”
沈胜衣道,“你知道我怎能这样?”
小倩道,“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错了,只是因为我习惯了被袭击。”沈胜衣笑了笑,“我其实活得并不太舒服。”
小倩道,“别人却只是看到你威风的一面,一个人太有名其实并不是一件太值得高兴的事。”
沈胜衣道,“当然,名气就是一种负担,背上了,又很难放下。”
“死而后已——”接上话的是杨万寿。
小倩、沈胜衣目光早已集中在古墓的进出口,肯定杨万寿是由那里出来,对杨万寿他们当然也不可能陌生,可是这时候出现的杨万寿,头戴一顶高冠,胡须也修剪过,身上换过了一袭古服,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装束,而搭配得宜,气势也因此极大。
他双手捧着一柄古剑,上面并没有太多的装饰,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沈胜衣、小倩看着他一步步走出来,已感到一股迫人的气势!
杨万寿出门七步停下,沉声道,“风神门第七代门主杨万寿。”
沈胜衣倏然应了一声,“沈胜衣——”
“小倩……”小倩亦应一声,上前一步。
杨万寿目光落在小倩面上,语声更沉,“很好。”
小倩道,“风神门的养育……”
杨万寿截道,“无论是你的主意亦或是我安排陷阱,你既已破戒,又不接受破戒惩罚,便是风神门的叛徒,恩义什么,不必说了。”
小倩无言,杨万寿目光转向沈胜衣,缓缓接道,“按照风神门的规矩,门主需要以门主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便得穿上门主的装束,但我虽然以门主的姿态出现,并没有强迫你必须将我当做一门之主看待。”
“我明白。”沈胜衣淡应。
杨万寿接道,“这一战也没有什么所谓公平,谈不上荣辱,只是生死存亡的一战,有多少本领,应该毫无保留尽量施展。”
沈胜衣道,“你要用暗器便用暗器,要用火药便用火药就是了,用不着说清楚。”
杨万寿道,“风神门杀人的方式一共有九十七种,每一种我都全会用上。”
沈胜衣淡然道,“可惜我不能清楚告诉你我一共有多少种杀人的方式,这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杨万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曾经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杀手,杀手是一个狭窄的行业,消息灵通如风神门有很多事都知道的,当然,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侠客,那除非有足够的物证人证,否则都很难令人相信。”
沈胜衣只是问,“那你有没有?”
杨万寿道,“当然没有,就是有,也不会公开出来将你毁掉的,跟一个你这样的侠客做朋友,多少也会沾点光荣。”
沈胜衣道,“这种光荣不沾也罢。”
杨万寿道,“大概是因为我实在不是一个好人,所以很自然的想到要找一些江湖上有名的好人来充充场面,好叫别人也将自己看做好人。”
沈胜衣道,“这种心理不难明白。”
杨万寿仰天接道,“但坏人到底是坏人,怎样装也是没用。”
沈胜衣没有作声,他完全明白杨万寿的心情,也相信环境不是那么复杂的话,杨万寿这个好人始终会做得成的,事实,在杭州城中,在一般人的眼中他已经是一个老好人。
杨万寿的头终于垂下,目光落在捧着的古剑上,道,“这柄剑叫承影,是越王八剑之一!”
沈胜衣目光陡亮,道,“我知道有这柄剑,只是不知道仍然存在,落在风神门内。”
杨万寿拔剑,那果然是一柄宝剑,龙吟中剑气迫人,剑光在阳光下更是夺目.
杨万寿左手将剑鞘抛开,接捏剑诀,道,
“越王八剑传说无坚不摧,这并非事实
,但削铁如泥,倒并非夸张。”
语声一落,他半身突转,剑光过处,在他右侧的一株也算得大的树身齐地七尺处断去,“轰轰发发”地倒下来,断口齐整之极。
那柄剑一些损伤也没有,剑光仍然是那么明亮,方才剑光射进树干,只是“刷”一声,杨万寿用在剑上的内力显然并不多,却削的这么利落,可见那柄剑真的非常锋利。
沈胜衣脱口一声,“好剑……”
杨万寿接道,我以这柄剑与你交手,当然占尽了便宜,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无妨。”沈胜衣异常镇定。
杨万寿自顾接道,“此时此地,已是无公平可言,只要能够杀你,无论什么办法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用出来。”
沈胜衣道,“我完全明白这一战的性质,你要怎样便怎样,不必顾虑。”
杨万寿道,“你虽然宅心仁厚,我若是厚颜求存,要一条活路绝不成问题,可惜我从来都不会轻信任何人,也不要别人知道的太多。”
沈胜衣道,“我知道的不错已太多,换转我是你,也不会放心。”
“我要活得心安就不能让知道太多的人存在,你虽然信用极佳,我却是如刺入目不去不快。”
沈胜衣道,“我若非已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会在这里等你。”
杨万寿道,“这件事情我们就在这里做一个了断,今日不是你们死,便是我死,生死之间,别无选择。”
沈胜衣剑一划,道,“请——”
杨万寿目光一闪,道,“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沈胜衣道,“你大概不会送我一柄“承影”那样的剑才跟我动手。”
杨万寿大笑,“我不是一个那么笨的人。”目光转向小倩,“你怎样——”
小倩冷应道,“这并非公平的一战,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出手。”
杨万寿目光转落在小倩的刀上,突然道,“好刀——”
小倩冷笑道,“所以你要小心了,这柄虽然未必比得上越王八剑,也不会轻易被削断了。”
“可惜你的武功不配用这柄刀。”
小倩道,“我也不是这一战的主力,只要能够发挥这柄刀的一半威力便已足够。”
杨万寿点头,“不错,若是我的武功与沈胜衣一样,你就是只能够发挥这柄刀的一成威力,已足以改变战果,使沈胜衣稳操胜券。”
小倩道,“能够发挥的威力我当然不会只发挥一成的。”
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道,“可惜你并不清楚我的武功与沈胜衣的距离怎样。”
小倩道,“我只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沈大哥武功即使不如你,临敌丰富的经验不难补救武功的不足,再加上我这柄刀。。。。。。”
杨万寿笑顾沈胜衣,“你的运气的确好得很,本来是我养的狗反助你咬起主人来了,有啥话说。”
沈胜衣淡然道,“这种话也不是你说的,虽然我并不在乎你怎样说话,却不希望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一个卑鄙小人.”
杨万寿道,“你若是一个君子……”
“我不是一个君子,但也绝不是一个卑鄙小人,只知道怎样做才无愧于心。”
杨万寿大笑道,“我现在又发觉你这个人的一样优点了。”
沈胜衣截道,“你要说什么我很清楚,我做事也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意见。”
“这你已经说过了。”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只是两件事。”
“一是战,一是逃:“杨万寿大笑不绝,“没有第三件的了。”
沈胜衣道,“别人有,你不会有的,否则你也不会花这许多心思来毁掉风神门。”
杨万寿一怔,又大笑,“我现在唯一悔恨的就是做的太过分,不能够与你公平一战。”
沈胜衣道,“我也为自己可惜。”
杨万寿摇头道,“好像你这样有性格的人到底不多。”
沈胜衣道,“你若是有我那许多的经验,你也会变得很冷静、很固执,绝不会那么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改变初衷.”
杨万寿道,“也许——”一顿大笑接道,“一直以来都是只有别人上我的当,若是我也上了别人的当,对我来说应该会是一种好事。”
沈胜衣无言,一直以来他也不知上过多少别人的当,他虽然并不怨恨却也绝不引以为荣,上当原就不是一件乐事,而最令他难堪的还是那些要他上当的很多都是他的朋友,甚至好朋友。只是到现在他仍然还没有对朋友失望。
杨万寿看着沈胜衣,道,“能够交到你这种朋友实在是一件乐事,可惜我的出身不同,由开始我便已考虑到有此一天。”
沈胜衣道,“这是命运。”
杨万寿道,“也许我应早对你说清楚,凭你的经验不难替我想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但我若是这样做就不是风神门的门主。”
沈胜衣淡然道,“你若是将自己当做风神门的门主就不会想到毁灭风神门.”
杨万寿怔在那里,沈胜衣叹了一口气,道,“当局者迷,怎样冷静的人有时也不会例外。”
杨万寿忽然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胜衣摇头,杨万寿接道,“我若是倒下,无论风神门还存在的一切变成怎样,都与我无关。”
他的剑终于指向沈胜衣,阳光落在剑上,闪耀着夺目的光华。
沈胜衣剑随身转,他的剑虽然普通,但与人合在一起,也仿佛因此变得辉煌起来。”
“好!无懈可击!”杨万寿冷然一笑,“可惜我用的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剑。”
语声甫落,杨万寿连人带剑飞出,沈胜衣立即挥剑迎上,小倩那边刀也动了.
“承影”果然是宝剑,削铁如泥,杨万寿用剑之快,也竟然不在沈胜衣之下,剑刺到一半距离,已然三十六个变化。”铮铮”的连串异响,沈胜衣退了三步,剑尖断了一寸,这无懈可击的剑式在削铁如泥的宝剑下到底被削出了破绽来。
杨万寿没有追击,一剑横扫,将小倩旁来的一刀震开去,沈胜衣一剑随即迫回。
剑光刀光闪耀,非常迅速,这一次声响却反而极少,也只有高手才能够看出其中的凶险。
三人一触即分开,再一次,连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沈胜衣的剑断了一寸又一寸,连断七寸,面色居然一些变化也没有。
小倩的刀也出现了几道痕迹,却只是白痕,到底小白龙这把家传宝刀并不是寻常可比。
杨万寿面上本来已没有笑容,连断沈胜衣的剑七次,终于出现了,他笑问,“姓沈的,你这把剑到底有多长?”
沈胜衣淡然道,“你断的只是剑!”也就在杨万寿说话那瞬间,夺隙而入,从不同的角度刺出了三剑。
杨万寿连封二剑,还有一剑削断了他那顶高冠,一把头发立时散下来,飞舞在空中。
杨万寿笑容立敛,左手捋剑诀长剑连划,剑势接展开,封住了来剑、来刀,突然间一击,接连三剑都击在小倩刀上,击在同一个位置。
那柄刀终于被击出了一道口子,杨万寿再一剑劈上去,不由小倩不闪避。
沈胜衣断剑与之同时迫至,杨万寿脚踏七星,完全不将之放在眼内,沈胜衣一剑快一剑,脚步随即近及杨万寿的变化。
只要再一剑,杨万寿自信便能够自断口一剑将小倩的刀劈断,可是被沈胜衣一迫,竟然施展不出那一剑来。
脚踏七星,沈胜衣也是,扣住了他的身形,越扣越紧,也越扣越近。
杨万寿完全明白沈胜衣的动机,是要以身形变化来补充兵器的不足,而剑虽然断,所谓短一分,险一分,越接近,便越能发挥出来。沈胜衣现在已开始接近,杨万寿也立即感到断剑的威胁,身形立即拔起来。
断剑追不上他的身形,他拔起的姿势怪异而飘忽,就像一片纸片风吹的突然往上一翻,飘舞在半空,剑尖也正好抵住了沈胜衣长剑的断口。
沈胜衣长啸声中,剑接连三击,杨万寿的身形竟仿佛又轻盈了许多,剑未到,身形却已被剑风吹飞,一飞再飞,第三次飞出,双脚便已触及一块墓碑。
那块墓碑有两丈多高,杨万寿双脚才触及,立即移动,踏着墓碑往上疾走。
沈胜衣紧迫而至,剑势如箭疾,在墓碑上刺出了三个洞,仍然追不上杨万寿.
每刺一剑,沈胜衣的身形便往上拔高一次,第三剑刺出,杨万寿已然从墓碑顶翻过,与之同时沈胜衣的剑往墓碑上一按,身形却倒翻了回去。
那块墓碑几乎同时断下。
杨万寿剑一划,削断墓碑,一掌接拍在断碑上,将那块断碑震倒飞出去,飞撞向沈胜衣,而若非沈胜衣及时一按倒翻,断碑便会立即撞在他身上。
他身形半空中翻滚,断碑从身旁飞过,“轰”地撞在一块墓碑上,片片碎裂.
杨万寿人剑随即飞来,疾风也似飞飘而至,剑与人混在一起,也不知是一片光还是影,却给人一种风的感觉,最低限度,那种破空声已然是。
那种威力却不是疾风能够形容。
沈胜衣看得很清楚,却看不透杨万寿剑势的变化,动念之间,光影已然掠至.
小倩一旁刀急出,沈胜衣的剑亦展,这一剑可以说是他剑术的精华,变化之多已到了他用剑的极限,已足以抵抗任何的袭击。
“哈嘟”一声,杨万寿人剑急掠而过,沈胜衣的剑断去了半尺一截,小倩人与刀被震开了三尺。
两人相顾一眼,左右靠拢。
杨万寿那边已一只蝙蝠也似掠上了另一块墓碑,横剑道,“让你们知道风神门的剑术已到了什么境界。”
沈胜衣淡然道,“若不是在这种环境,你这种剑术只怕不容易施展出来。”
“果然有眼光。”杨万寿大笑,“你现在后悔为什么不在殿堂内与我一决生死的了。”
沈胜衣道,“殿堂内的环境只怕更恶劣,我们根本不会有足够的地方闪避。”
杨万寿道,“可惜我当时剑不在,不能够立即出击。”
“这的确可惜的很。”
杨万寿道,“也是说,你的运气实在很不错,最低限度在柳清河、邱大业、屠龙他们之上。”
沈胜衣淡淡道,“你也是的。”
杨万寿道,“不错,我当时剑未在手,你们若是一起出击,很容易将我击倒,却也不要忘记那附近到处都开有暗门.”
沈胜衣道,“这些现在还说来干什么?”
杨万寿大笑,“我们之间这个时候的确已无须多作废话,我目的也只是要你们多活片刻。”
笑语声中他双脚墓碑上一簇,又是一只大蝙蝠的飞掠过来。
沈胜衣、小倩剑刀齐展,“呛啷”的又接下了杨万寿一剑,沈胜衣的剑再断半尺,所余的只是半尺不到,杨万寿一飞而过,那边另一块墓碑上一踏,又倒飞回来。
这一次的剑势更凌厉,沈胜衣目光及处,一声,“给我刀!”一把取过小倩手中刀,疾迎上去。
他仍然瞧不出杨万寿的剑势变化,却自信刀势的变化,足以阻截杨万寿的剑击,任何的兵器在他的手中,这样用来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一样能够在刹那发挥招式的变化,虽然没有剑那么迅速灵活,但一招半式全力施为,肯定不会成问题。
剑刀刹那间交击!
杨万寿那刹那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他的剑势一发不可收拾,而沈胜衣又是迎上来,那刹那之间已经不能够再有任何的变化。
“呛”一声,火星暴闪,刀没有断,只是出现了一道白痕,杨万寿那一剑并没有削在那道口子上,他的剑当然没有任何损伤,人却被这一震震得倒飞回去。沈胜衣也不例外,倒退回小倩身旁,将刀交回小倩的手上。
杨万寿却是未能够倒退回墓碑那边,也因为没有借力的地方,不能够再飞回来,他凌空落下,横剑护胸,冷笑道,“果然反应敏锐。”
沈胜衣道,“不管怎样,你是不能够再飞来飞去的了。”
杨万寿道,“刀不断,你便能够清楚看到我剑上的变化。”
沈胜衣道,“不用担心兵器被削断,剑断刀之后再威胁到生命的安全,当然可以集中精神细看清楚你剑上的变化.”
杨万寿冷笑道,“也是说我若是再这样飞来,你便能够直接攻击我剑上的破绽?”一顿接问,“你真的能够瞧出破绽的所在?”
沈胜衣淡然道,“就是瞧不出我也会告诉你瞧出的,最低限度目前你也不能够肯定。”
杨万寿道,“我当然也不会冒这个险再这样攻击你。”
“你这样飞击,剑势身形都必须完全配合,即使你剑上还有其他变化,可以配合飞击的身形,相信也不会这样完美。”
杨万寿摇头,“好一个侠客,好重的心计。”
沈胜衣道,“我只是知道对付什么人,应该用什么方法。”
杨万寿仰天大笑,“幸好我并不是只得这几下子。”笑语声未落,人剑便移动,不太慢,一闪进入旁边三丈外的一块墓碑后面,消失不见了。
沈胜衣目光闪动道,“我们到那边的空地去。”
那边的空地墓碑大都倒塌,不像这里到处都立着翁仲墓碑。
他们身形方展开,一声长啸,杨万寿天马行空般急掠而过,连串暗器飞击二人。
沈胜衣、小倩刀剑齐出,将暗器击下,一道火焰便火蛇也似飞来,他们闪身避开,火蛇落在一块墓碑上“蓬”地变成一团。
另一蓬暗器紧接射至,沈胜衣要挡,小倩突然一声,“不能挡!”身形随即一旁闪开。
沈胜衣也立即闪避,这蓬暗器打在地上墓碑上,纷纷爆开来,竟然全都是火药暗器。
杨万寿接从一块墓碑后闪出来,冷笑道,“我倒是忘记了有一个风神门的叛徒在你身旁。”
沈胜衣淡然道,“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话,目的何在?”
杨万寿打了一个“哈哈”,“我而且忘记了无论我怎样说,你还是不会放弃小倩。”沈胜衣道,“你给我的印象已经够坏的了。”
杨万寿大笑,手一挥,十数颗白色的弹丸全都爆开来,爆出了一团团烟雾。
小倩立时一声。”快走。”
沈胜衣身形立动,霹雳声骤响,一股烈火在身前疾扬起来。
随即又是连串的爆栗子声响,夹杂着一声霹雳声,暗器破空声亦起。
沈胜衣、小倩只顾得闪避暗器,哪里还来得及离开,也不过片刻,周围便已烟雾弥漫。
小倩轻声道,“这是烟丸。”
沈胜衣点头,“江湖人拿来掩护撤退惯用。”
“就是那种了。”小倩摇头,“他当然不是要撤退。”
沈胜衣道,“那是扰乱我们的视觉。”一顿一笑,“但他的视觉也一样会受影响。”
小倩看着他,摇头,“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够笑出来。”
沈胜衣笑道,“能够笑的时候为什么不笑?”语声未落断剑突挥,“叮”的将一枚暗器击飞。
那枚暗器并不是火药暗器,但来的突然,而且没有多大声响,沈胜衣将暗器击飞,又笑笑,“现在我大概已能够分辨的出是否火药暗器的了。”
小倩又靠近了一些,“暗器是从东面飞来的。”
沈胜衣道,“方才他却在西面,不管怎样,这个人的轻功实在不错。”
小倩正要说什么,沈胜衣突然向她示意移动,身形接展开,向一旁掠去。
暗器紧接追射,沈胜衣应闪则闪,应挡则挡,迅速窜进了烟雾中,小倩紧跟着,撞进了沈胜衣怀中,脸颊顿时红起来,只是烟雾中看不见。
沈胜衣听到了小倩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那刹那他也有温香软肉的感觉,只是道,“跟着我!”
语声低得很,小倩听着正要回答,跟着唇已给沈胜衣按住,一枚暗器同时击来,沈胜衣立即搂着小倩一转。
“叮”的暗器打在一块墓碑上,爆出了一团火焰。
沈胜衣、小倩在火药暗器爆炸声中蹲下来,这时候周围已经烟雾迷蒙,三尺对面不见。
那些烟丸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竟能够变出这许多烟雾,沈胜衣、小倩就像是置身在一锅沸腾的白粥中,他们索性躺下来。
暗器紧接从不同的方向射至,有些从他们的上空射过,有些离开的非常远,显然是毫无目标,杨万寿完全不能够肯定他们的所在,以暗器乱试。
火药暗器随即出现,有一颗距离沈胜衣、小倩不到三尺,沈胜衣无动于衷,一只手掩住了小倩的嘴巴,小倩这才没有叫出来。
沈胜衣等到小倩的情绪完全稳定了才将手松开,凝神静气,倾耳细听,小倩也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以防杨万寿因此而发觉自己的所在。
三枚暗器接又向这个方向射来,从他们的身上射过,最低的一枚,距离他们的肌肤不到一尺。
沈胜衣耳听风声,已知道杨万寿的位置,可是他仍然没有反应,小倩见他这样,当然也不会擅自采取行动。
一会又是三枚暗器射过,杨万寿的位置已变动,暗器的方向距离亦不同。
沈胜衣当然完全不理会,倾耳细听之外,就是小心那些烟雾的变化。
杨万寿的声音终于在烟雾中响起来,
“姓沈的,你这是不敢应战。”
这声音入耳,沈胜衣、小倩更能够确定杨万寿的位置,小倩伸手轻按沈胜衣手掌,沈胜衣却轻捉着她的手,暗示不要妄动。
一会,杨万寿的声音又再次传来,只是改变了位置,道,“名震江湖的名侠想不到也会像乌龟一样躲缩着,连话也不敢回答一句。”
沈胜衣只当作没有听到,他知道杨万寿对附近这里的环境是必已了如指掌
,所以才会施放烟雾,这种情形之下动手,吃亏的只是自己,索性连话也不说,等杨万寿完全不能够肯定位置。
杨万寿也果然有准备才开口,每一次移动他都能够准确地落在一块墓碑的后面,沈胜衣、小倩若是循声向他攻击,有墓碑阻挡,怎样凌厉也不能直接威胁到他的安全,相信他也可以看准机会反击。
沈胜衣、小倩的反应却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暗器一再射空,他忽然亦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希望那些烟雾快快散去,好让他清楚看见二人的所在,最理想的当然就是他能够看清楚,沈胜衣、小倩却不能够。
话说过,他的身形跟着移动,改变位置,烟雾对他来说既然也起了障碍作用,当然也会生出危险的感觉。
最令他奇怪的是沈胜衣、小倩一直都没有反应,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竟然乘此机会离开这片墓地?
他绝不相信,沈胜衣、小倩并非置身下风,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今天不解决,只有更麻烦,双方必须有一方毁灭,否则便没完没了,会离开的只是他, 而所以不离开,完全因为他丢不起这个脸,也不相信沈胜衣、小倩 在他离开后会替他保守秘密,等到他做好准备,才再来一次决战。
只要沈胜衣、小倩将秘密泄露出去,天下之大,亦再无他容身之所,风神门这许多年来杀人无数,仇家遍天下,以他这样一个这许多年来都是留在杭州,完全缺乏江湖经验的人,如何能够摆脱这许多仇人的追踪报复。
除了扑杀沈胜衣、小倩灭口之外,他再无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原是指望那些烟雾能够助他将他们乘乱解决,哪知道他们不乱,他自己反而乱了,但他又决不能真的乱,否则沈胜衣、小倩反客为主,倒在烟雾中的说不定反而是他,那才是笑话。
他以移动说话施放暗器,不惜暴露所在,其实就是诱沈胜衣、小倩出手,只要他们出手他便有机会,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环境了。
所以沈胜衣、小倩毫无反应,他当然明白是因为看破自己的动机,要反客为主,找到适当的机会才出手。
那当然是致命的一击,所以他尽量移动,始终有一定距离。
移动下来他当然动魄惊心,沈胜衣的身手他是知道的,那刹那会不会已窜的很近,随时可以给自己致命的一击,他不能不顾虑。
然后他突然想到沈胜衣、小倩可能会索性等到烟雾散尽才出击,身形亦停止移动,静观其变。
烟雾却在风中不住的移动,散发的范围越广,给风吹飘着还是不住离开原位,终于消失,立在那边的杨万寿也越来越明显。
杨万寿不丁不八地站着,剑垂指着地面,眼盖低垂,看似一些也不在乎,随便来一剑便可以将之刺倒,事实是一触即发之势,好像他这种用剑高手,已不用太在意剑势的变化。
他就是即使张开眼睛,也未必能够看见沈胜衣、小倩,在他们之间,相隔着不少墓碑石驼石马。
杨万寿意念中烟雾一散立即便能够看见沈胜衣、小倩,哪知道散尽了,非独看不见,甚至一些感觉也没有。
沈胜衣、小倩这时候的确仍然卧在那里,小倩本待烟雾一散爬起来,但看见沈胜衣毫无反应,亦打消了那个念头,继续躺着,看着沈胜衣。
杨万寿的声音接传来,“姓沈的,你这是哪门子的好汉,烟雾也散了你还躲着干什么?”
沈胜衣完全不理会,仰首向天,就像个呆子,他没有反应小倩更就不会有的了。
杨万寿又等了一会,到底忍不住,一个身子终于往上拔起来,上了一块高大的墓碑。
沈胜衣这才悠然站起身子,道,“我一直就在这儿。”
杨万寿冷笑,“却是龟缩着,一些反应也没有。”
沈胜衣道,“你喜欢这样面对面说清楚,跟我们拼一个明白,又何须施放烟雾。”
杨万寿道,“这难道不是风神门的本领?”
沈胜衣道,“我却是没有学过这些本领,也不以为一定要在烟雾中交手才能够了事 。”
杨万寿摇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一个这么狡猾的人。”
“你所以认为我狡猾只因为我不肯上你的当,烟雾中,你其实可以到来找我们的。”
杨万寿大笑,道,“我的确看错了你这个人。”沈胜衣道,“你就是只懂得说这种废话。”
杨万寿长啸一声,从墓碑上跃下,向沈胜衣这里扑来,扑到一半,突又消失不见。
沈胜衣不动,侧耳细听,突然一动,与之同时在他身旁的一块墓碑一断为二,剑光飞袭回来一闪又消失去。
沈胜衣一动之后便停下,突然剑指一侧,那边的另一块墓碑同时断开,剑急袭而至,小倩用刀挡开,沈胜衣一拳同时击在断碑上,将那块断碑撞回去。
杨万寿挥剑挡开,身形移动,沈胜衣、小倩已左右包抄过来。
杨万寿的身形无疑很快,沈胜衣的身形更快,抢在他前面,断剑闪电般攻至,可是到他的剑回攻,沈胜衣便倒退了出去,小倩却同时在杨万寿背后攻来。
杨万寿不能不接,他一接,沈胜衣便有隙可乘,从他的后背攻至,沈胜衣与小倩绝无疑问早有默契,才会合作的这么好,将杨万寿弄至腹背受敌。
杨万寿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意,也知道凭他们的武功身手,自己剑虽锋利,亦很难脱身出去,而长时间这样,气力必然被二人消耗尽,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中一个击倒,省得前后应付那么吃力,然后集中全力,再解决其余一人。
这无疑是一个好办法,也当然一定要他做得到,而最成问题的首先选择哪一个作对象,一时间仍然不能够作出决定,沈胜衣不错用的是一柄普通的剑,而且已给他削去一大截,可是沈胜衣的身手却是最好,要追上他,已经不容易,要将他截下来,以剑势劈杀更加困难。
小倩的武功不错不如沈胜衣,可是手上一柄好刀,杨万寿的剑很难发挥威力,而且他若是全力攻击小倩,沈胜衣一定会把握机会从后面袭击。
动念间他们已交手百招,沈胜衣的剑避重就轻,但到底是高手,仍能够发挥威力,毕竟以沈胜衣的经验远胜杨万寿,处处都能够抢制先机。
杨万寿看得出,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很快便会被二人击倒,他两次往上拔起来,但都被小倩、沈胜衣迫堕,险些便伤在二人刀剑下。
随即他便第三次拔起,手扬起,霹雳声响,四枚弹丸在半空相撞,爆出了两蓬烟雾,分罩向沈胜衣、小倩二人,这一着实在是沈胜衣二人意料之外,一声小心方出口,杨万寿已然在烟雾中消失,小倩一声惨叫随即在烟雾中响起来,一个纤巧的身子随即飞出了烟雾。
几股血柱从她的身上射出来,杨万寿那刹那显然已将一切算得很准确,乘小倩意料之外全力向她扑击,小倩刀势的变化既然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又如何闪避得了。
沈胜衣人被罩在烟雾里,要救也救不及,身子一动,从烟雾里窜出来。
杨万寿同时窜出,剑刺沈胜衣。沈胜衣接一剑,手中剑便齐柄而断,小倩那边即时一声,“沈大哥,刀……”,将手中刀掷向沈胜衣伸手可及之处。
沈胜衣应声往刀扑去,杨万寿身形急动追截上前,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从小倩手中飞出。那也就是藏在刀柄的小刀。
杨万寿只道小倩必死,全力阻止沈胜衣拿到那柄刀,听到破空声响已经来不及,但仍然勉强让开要害,那柄小刀“夺”地打进了他的后背,打得他一个身子不由一栽,沈胜衣那刹那立即拔刀,挥刀。杨万寿剑要挡,一线之差,刀已拦腰削进,惨叫声中,半截身子拦腰断飞出去。
沈胜衣反手将刀插在地上,这一刀出手他便知道是什么情形,一直以来他的判断也很少出错。
他跟着跃到小倩身旁,小倩居然还笑得出来,“字母离魂,好刀……”
沈胜衣目光及处,无话可说,小倩喘着气接道,“我们这种人,这样死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眼泪忽流下来,那刹那她想起了什么也只有她才知道,她最后的一口气也随着流尽。
沈胜衣无言站起身子,这种事他已不是第一次遇上,也许已感到麻木。
风吹起了他的衣袂,吹散了烟雾,一阵吹过了,一阵又吹来,过了今天,还有明天,永吹不尽。
风神门却在今天随风吹逝,已再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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