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浪三人猎了几只山鸡野兔回来,从梅玉霜口中知道老人被沈胜衣说服了收他们做徒弟,无不喜出望外。三人也不用沈胜衣吩咐,已左右一齐上前去,拜倒在老人身前。口称师父。
老人皱起了眉头,旋即又开展,格格大笑道:“好,数十年来找一个徒弟也找不到,现在一收竟收了四个之多。”沈胜衣道:“他们的资质不比任何人差。”
老人点头道:“霜儿是学易容最佳的人选,至于我其他的几种三脚猫功夫,以他们的资质,已足够应付有余的了。”
沈胜衣笑顾楚浪三人道:“三脚猫的功夫虽在你们这位师父眼中不觉得怎样。在江湖上却已很了不起。”楚浪道:“大哥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只师父那一身轻功,已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老人“哈哈”大笑:“还是像这个小子滑头,好像你这种人,不学轻功,实在可惜。”
楚浪立即叩头,老人却喝道:“快站起来,老夫可不喜欢一个好像磕头虫一样的弟子。”
楚浪一声“是”,一翻身跃起,再翻了一个筋斗。老人笑骂:“你就是不翻筋斗,我也看再出你的腰力很够,曾经过一番苦练。”
楚浪道:“还要师父你老人家加以教导,令弟子能够出人头地,扬名江湖。”
老人一沉脸:“你以为扬名江湖是一件好事?”
楚浪怔住,老人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没有名,倒还罢了,一有名,烦恼便接踵而来,永无休止。”
他随即转向沈胜农:“姓沈的,你说是不是?”
沈胜衣点头,道:“这个道理却还是由他们自己领悟的好。”
老人点头,转问道:“你将这四个娃儿留在这里,自己又将往何处去?”
沈胜衣道:“去那座庄院探清楚。”
老人叹息道:“你这个人好奇心大重,又大重义气,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可惜我又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阻止你。”
沈胜衣只是笑笑。
雪飞鹏移近来,道:“大哥……”
“令尊的事情,我当然会弄一个清楚明白。筠儿玉霜也一样。”
梅玉霜道:“只是辛苦大哥你了。”
老人大笑道:“这小子若是怕辛苦才怪。”
沈胜衣摇头,道:“这件事,必须有一个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之后又如何?”老人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一件事没有结果反而更好。”
沈胜衣沉默了下去。
老人道:“听你们所说。到目前为止,那些人还没有做出什么坏事来。”
楚浪道:“他们三人的父亲……”
“都是接到了令旗之后才离家,有可能。他们本来就是一伙。”老人的目光逐渐深沉。
楚浪道:“那他们的被易容?”
老人道:“对他们的生命安全并没有影响。”
楚浪道:“也许是恐怕他们的父亲不答应,所以将他们易容囚起来以便用作要胁。”
老人道:“也许,但……”
沈胜衣接口道:“这若是一件好事,根本就不用这种手段,再说天魔教20年前为祸江湖,现在再重现,只怕不会是一件好事。”
老人道:“亦未可知。”
沈胜衣道:“所以我必须去查一个水落石出,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无害于武林同道那也就罢了。”
老人抚掌道:“侠客到底是侠客,你难道就从来投有想过有可能为此丧命?”
沈胜衣摇头。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老人目注沈胜衣:“可惜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多。”
雪飞鹏道:“若是多又怎样?”
“那无论做起什么事情,总不致人手单薄,以致于顾此失彼。”老人接又道:“或是你的老朋友,本该助你一臂之力,但查探之事,一人便已经足够,人太多,反而会误事。”
一顿,老人又说道:“不过到动手的时候,你只管将我也算在内。”
沈胜衣笑道:“一定的。”
楚浪道:“还有我们。”
老人摇头道:“那么由现在开始,你们就要苦练了。”
楚浪点头,梅玉霜三人看看沈胜衣,亦坚定地点头,走到老人身旁。
老人随即一拂袖,道:“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沈胜衣随袖一翻身,掠出了堂外,接一拔,掠上了滴水飞檐,一闪而消失。
老人目送沈胜衣远去,拈须微笑:“好汉,的确是好汉子。”
没有人不同意他这句话。
松涛如波涛,人在松树上,就像是置身在绿波中。
沈胜衣这一次是从另一方向进入松林,这一次他更小心,身形极缓慢。
他小心翼翼的掠过松梢,向当中那幅空地接近,在离开空地约莫两丈的一株松树上停下。
空地当中那幢庄院冷冷落落,门敞开,庄院内也不见有人。
沈胜衣小心视察了一会,最后仍决定暂时留在松梢之上,静观其变。
已接近黄昏,风开始吹急,阳光已柔如情人的手。
沈胜衣半眯着眼睛,坐在树梢之上,有如老僧入定,又将此前发生的事情,细思了一遍。
庄院内始终是毫无变化,予人的永远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感觉。
沈胜衣沉思着,眼睛张开,盯着那幢奇怪的庄院,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
那倒可要等到夜间才进去。
沈胜衣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夜色已降临。
在入夜之前,沈胜衣已换了好几个方向,绕庄院一周。整座庄院都在他的监视下。可是一些收获也没有,他不由怀疑那些人是否都已经离开。
惟一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只是他绝不认为还有第二座这样的庄院。
他绝不相信邵些人会放弃那座庄院。
风在吹,吹来了远处的木叶清香.一只归鸦从上空掠过,飞投进庄院之内。
庄院之内并没有任何反应,那只归鸦就像是投进了死亡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再看东面,月亮已经升起。
冷月一弯,瞬息被乌云掩去,风高月量,这正是夜行人最好的时机。
沈胜衣终于从树上掠下来。
松林中虫鸣唧唧,风吹松涛一阵又一阵。令人所来总觉得心寒。
沈胜衣在林中静立了一会,举步走前去。
走到了林子边缘,他的脚步才慢下来,突然又—快,兔起鸡落,急掠前去。
他穿着一袭深色的衣服,黑夜中实在不容易发现,而身形之轻快,更就是鲜有人能及。
掠过了草坪,来到深壕的前面,沈胜衣开始负手踱步起来。
他又回到了那天夜间进入的方向,周围始终是一片静寂。
他在壕边坐下,沉思了一会。身形终才射出去,掠过土壕,手一按,抓住了一道缝隙,悬起了身子。
他忽然想到上一次的所以被发现,完全是翻插入石璧发出的声响,所以这一次弃剑甩手。
他手抓着缝隙,壁虎一样向上升,并不太快。
但也并不大慢,没多久,就已经掠上了墙头,他是滚动着掠上,在那片刻之间他已经绝对肯定,那之上没有人,哪知道他才伸出头去,就看见了无面。
无面已有面,冷然在两丈外的石垣下,就像幽灵一样,不动声息。。
沈胜衣不由一呆,可是仍翻过墙头。
无面看着他,眼珠不动。就像一个巳完全没有感觉的活死人。
沈胜衣也在看着她,一动也都不动——,风在吹,无面一头秀发在飘扬,这是她混身惟一令人感到有生气的地方。
半盏茶过去。沈胜衣终于第一个开口道:“你的忍耐力远在我之上。”
无面这才伸手轻掠一下那把秀发,道:“彼此。”
沈胜衣道:“你坐在这里多久了?”
无面道:“入夜之后我才上来的。”
沈胜衣道:“可是我没有看见。”
无面道:“就正如我们不知道你已经在外面窥伺一样。”她笑了起来,笑得令人心寒。
沈胜衣问道:“你们算准了我会再到来?”
无面道:“你实在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谁都不难看得出。”
沈胜衣道:“我却是看不出你们的耐性这么可怕。”
无面道:“我们等了你好些日子。”
沈胜衣道:“不难想像。”
无面道:“我本该日间守候在附近,这也许是你走运。”
沈胜衣道:“若不是遇上姑娘,只怕就没有这么好说话的了。”
无面道:“女孩子总比较心软,若是无珠,现在只怕已抽冷子给你一竹杖。”
“无珠的竹杖,我已经见识过了,若是抽冷子一杖,只怕我未必闪避得开。”
话口未完,一枝竹杖巳从他背后插过来,沈胜衣急忙一偏身,闪开了那一杖。
杖势未绝,一变,转插向沈胜衣的咽喉,沈胜衣一闪又避开。
嗤嗤嗤破空声响,又三杖刺到,一杖急一杖,沈胜衣轻吁一口气,身形迅速变换,一拔一翻,掠过杖上,落在一丈外。
无面即格格娇笑:“你这个人原来并不老实。”
沈胜衣道:“那只是因为我已经发现有人来至身后。”
“好灵的耳朵!”持杖的无珠缓缓转过身来,竹杖没有再刺出去。
沈胜衣道:“未及阁下。”
无面道:“所以他本该睡在下面的,现在却上来了。”
无珠道:“那只是你们说话的声音太高。”
他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沈胜衣,黑夜中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光泽。
沈胜衣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无面接问道:“人质都已给你救走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沈胜衣道:“我还未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
无面娇笑道:“你这个人的好奇心的确大得很。”一顿又笑道:“一个人好奇心这样大并不是一件好事。”
“好奇心太大的人都是比较短命。”无珠冷笑。
“现在我仍然活得很好的。”沈胜衣亦自一笑。
无面道:“那是因为你有一身非凡的武功。”
沈胜衣道:“也许还因为我的运气一直都很不错。”
“也许是的。”无面娇笑,无珠却始终一声都不发。
无面笑接道:“一个人的好奇心很大,烦恼难免越多,想你不会否认,没有烦恼总是比有烦恼的好。”
沈胜衣不能不点头。
无面接又道:“希望你的运气永远都是那样不错。”
沈胜衣笑笑道:“多谢。”
无面缓缓站起来,一头散发,飞扬在秋风中,她双手轻拢秀发,笑问道:_你准备怎样?”
沈胜衣道:“我本来准备偷进去,到处打听一下……”
“现在呢?”无面仍一脸笑容:“是不是准备走了?”
沈胜衣道:“能够走,当然就是走的好。”
无面道:“这在你当然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你往下一跳就成了。”
无珠接道:“阻止一个人进去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要阻止一个人逃命,却最少是困难一倍,所以如果你一定要走,我们是不会阻止的。”
“哦!”沈胜衣有些诧异。
无面道:“只是你这样一走,过些时又难免要再偷进来的,就是你时间多着,相信也会觉得很没趣。”
“若是连累两位再在这里苦候,更就没趣的了。”沈胜衣笑问:“不知道两位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
无面反问道:“你可知我们为什么苦候在这里?”
“难道是你们主人的主意?”
“正是。”无面道:“我们主人素仰大名,早就有意与公子见一面。”
沈胜衣道:“在下也有这个意思,早就想拜会一下贵主人。”
无珠冷笑道:“你有这个胆量?真的有了?”
沈胜衣道:“以我所知,贵主人也是一派之尊,叱咤江湖,相信他也不会算计一个去拜会他的人。”
无珠为之语塞,无面接道:“况且以公子的武功,我们亦不能毫无顾虑。”
沈胜衣道:“姑娘言重。”
无珠冷笑道:“总有一天,老夫要向公子好好的领教一下。”
沈胜衣道:“老人家轻功杖法不比寻常,非万不得已,在下也不敢与老人家动手。”
无面即时问:“无珠,你见过这样有礼的年青人投有?”
无珠嘿嘿冷笑,却说不出话来。
无面笑顾沈胜衣:“闲话少说,公子请。”
她欠身拔出插在旁边的一个灯笼,接取出一个火摺子,一剔燃着。
灯火青荧,也不知燃的是什么,无面沐在灯光中。仿佛整个人都已经通透。
她手提灯笼,移步向前,无珠冷冷地亦:“请。”
沈胜衣毫不犹豫,举步紧跟在无面身后,一任无珠在后跟上来。
他是那么的镇定从容,就连无珠也不能不佩服了。
无面拾级而下,走进花阵。
沈胜衣跟了进去,离开无面约半丈,始终每保持这个距离。
无珠与沈胜衣之间也保持半丈的臣离,三个人鱼贯进入花阵,缓步移前去。
夜风萧索,灯火不住摇曳,无面一身白衣笼着发淡的碧光,在夜雾之中飘然向前移动,就像是幽灵一样。
一折再折,他们在花树阵中打了几个转,终于转了出来。
当前是一条白石小径,无面脚步不停,继续前行,走向庄门对着的那个大堂。
大堂中投有灯火,一片黑暗。
无面领着沈胜衣走进去,灯笼将周围映成碧绿。她整身子确是更加朦胧,仿佛就像要化成一团碧绿色的烟雾。
灯笼在前面,黑暗中,无面的身外闪起了一条碧绿色的光线。
风一吹,衣袂飘飞,碧光亦闪动,宽大的衣袖就像是一对薄薄的翅膀,无面竟像要凌空飞起来化成一支萤火虫。
沈胜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发生出来的时候,他竟然会以为无面就要飞起来。
可是无面并没有。
到他以为无面不会飞的时候,无面反而飞起来了。
她就像真的化成了一支萤火虫,飞舞在半空。
碧绿的灯光,一团萤火也似随着无面拔起的身形,飞上了半空,然后在半空无声地消失。
灯光消失,无面亦消失。
沈胜衣好像看见无面掠上一条横粱之上,再细看,已经不知所踪。
他不在乎,也没有理会身后的无珠。
无珠的眼瞳在黑暗中,竟然闪动着碧绿色磷火一样的光芒。
这光芒令人心寒,也仿佛充满了杀机,可是他并没有出手。
沈胜衣始终不动,仿佛已化成了一个木偶,好像他这种高手,纵然不动,也足以应付任何突然的袭击。
他感觉背后传来的杀气-也感觉这种杀气还不足以致命,所以他不动,也没有回头。
无珠紧盯着沈胜衣,过了好一会,碧绿的目光终于转淡,然后无声地退开去。
虽然无声,沈胜衣仍然察觉,他只是淡然一笑,没有移动。
如此静寂,凉也似的黑暗。
若换是别人,现在只怕巳拔步开溜,沈胜衣却没有,就是木立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恐怖的笑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来。
笑声在回荡,令人魄动心惊,如此黑暗,如此的笑声,也亏沈胜衣支持得来。
笑声持续了一会,非常突然的停下。
然后蓬一声,一个碧绿色的光焰在大堂中亮起来。
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堂。
沈胜衣若无其事,他的神经仿佛就像是钢线一样坚韧。
也就在火光一亮的那刹那,大堂上那面石屏风前的石椅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仿佛早就已经坐在那里,又好像突然从椅后转过来,以沈胜衣目光的锐利,竟然间分辨不出。
他的面上戴着一个青铜打造的鬼面具,相连着一对牛角一样的铜角,在火光中闪闪生辉,令人看来,为之心悸。
沈胜衣目光落在青铜面具上,一声也不发,神态也没有丝毫变化。
鬼面人目光闪动,仿佛也落在沈胜衣的面上,忽然道:“沈胜衣?”
“在下正是。”沈胜衣一仰首:“尚未请教……”
“以前的武林朋友习惯称呼我做天魔,你也只管如此称呼。”
沈胜衣道:“好的,未知道有什么指教?”
“这句话,本该是由我来问。”
“雪飞鹏他们已经在庄院之外,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早就叫他们谨慎小心,可惜他们并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天魔冷静地道:“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说实在,人不是我进来救走的。”
“我知道,是他们逃了出来,正好遇上你,但你若是没有这个胆量,根本就不会再到来,那么他们纵然逃出了密室,也离不开这座庄院。”
沈胜衣道:“那是阁下的人太小觑他们了?”
“不错——我本人也有一部分责任,我本该提醒他们,无论是什么人,也不能够轻视。”
沈胜衣笑笑,道:“对于这件事,阁下打算要怎样处置?”
“我是没有恶意的,这一点相信你也明白。”
“阁下虽然将他们的容貌改变,的确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
“我所以请他们到这里来,只不过想借助他们,让他们的长辈能够尽其全力,去替我完成一件事情。”
“这是要胁。”沈胜衣冷冷地应道。
“可以这样说。”天魔语声一沉:“但你若是明白其中的真相,只怕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沈胜衣道:“愿闻其详。”
“相信你已经知道天魔教的来历,知道20年前一场恶战之后,天魔教消声匿迹一事。”
“这件事还有什么不妥?”
“当时武林中人都说天魔教有意倾覆天下,所以群起而攻之。”
“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中原武林的朋友大家都抱着这一个观念,所以根本就没有我们解释的余地。”
“以我所知,在中原武林围攻天魔教之前,天魔教已经伤残过不少的中原武林同道。”
“表面上看来,那是天魔教的不是,但事实,并不是。”
“天魔教没有杀人?”
“有,但都是被迫,我们东来的时候带来了无数的奇珍异宝,不小心给露出来,因此引起中原武林黑道的明争暗夺。”
沈胜衣只是听,没有作声。
“经过几次的伏击暗袭,各有死伤,我们竟然被渲染成一股外来的邪恶力量,要想并吞中原武林。”天魔冷冷地一顿:“而不幸,我们所杀的人之中,有不少是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他们有些是见财起心,有些则是早就与黑道中人勾结,但无论怎样,他们始终是属于名门正派。”
沈胜衣无言点头。
“而名门正派的人,大家都很护短,绝不会承认门下的弟子会是武林败类,所以就只有归咎于我们。”
沈胜衣道:“也有例外。”
“也许,但当时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绝不会有人替我们分辩。”
“这是意料中事。”
“我们唯有见一步行一步,到最后,要离开中原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敌视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不由我们不战。”
“伤亡越大,双方的仇恨自然就越深。”沈胜衣道:“到最后,相信你们必定会从被动变为主动的了。”
“不错!”天魔冷冷地道:“我们先被击退了几批强敌,又毁灭了附近两个门派,然后迅速卷移到这个地方。”
一顿又接道。“最初的时候,我们只是看中这一带数十里松林,纵然被发现行踪,要攻进来也绝不容易。到后来。发觉这地方实在适合建造一个庄院,于是就分散四方,重金请来中原最负盛名的三个土木建筑名师,负责设计建造这座庄院。”
沈胜衣道:“那三个不知道你们的身份?”
“本来有些怀疑,但由于接头的一直是我们在中原结交的心腹朋友,我又没有亲自出面,才答应下来。”
“他们是什么人?”
“一个就是雪飞鹏的父亲雪漫天,另两个一姓方,一姓梅。”
“那是梅玉霜、方筠二人的父亲?”
“不错——在建业期间,我们一直待之如上宾,所付出的酬劳,亦是令他们满意之极。”天魔沉声道:“而且到完工之后,我们亦没有如传说中那些大恶入一样杀人灭口,且又以上宾之礼,请他们离开。”
沈胜衣道:“听你的口气,问题就出在他们三人的身上了。”
天魔道:“不错,到我们的人知道消息,陆续向这里移来的时候,就遭到中原武林朋友的沿途袭击,伤亡惨重。”
沈胜衣总算已有些明白:“你是怀疑这消息就是那三个人 泄露出去的?”
天魔道:“只有他们才知道我们的行踪。”一顿又说道:“至于我们的人绝不会出卖组织。”
沈胜衣道:“你们是在伤亡惨重之后集中在一起与中原武林决一死战?”
“这不是我本人的意思。”天魔的语声非常沉重。“是大家在眼看平日聚在一起的好朋友一个个无故被伏击暗杀之下,迫出来的怒火。”
沈胜衣道:“若是如此,这一战的惨烈实在不难想像。”
天魔道:“结果是两败俱伤,中原武林不少门派因此衰落,我们这方面,除了几个妇人孩子之外,就只剩下我与无面无珠两个手下。”
他的语声更沉重:“我的命也是无面无珠抢救回来,苟延到今天。”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
天魔接道:“我们逃到这里来,在我伤势未愈期间,无面无珠不能采取任何的行动,一直到我完全痊愈了,我们就分头去 找方松、梅方、雪漫天三人,却发现他们早已经远走,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是他们出卖我们。”
“三个人?”沈胜衣皱眉。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们差不多同时失踪,这是否巧合一些?”
“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你们的身份,恐伯有麻烦,所以卷开。”
“他们是举家突然卷走,附近的邻居完全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往那个方面离开,那显然是深思熟虑之下一个有计划的行动。”
沈胜衣不能不点头。
天魔的语声逐渐激烈:“那除了心中有鬼,又还会有什么?”
沈胜衣道:“之后阁下就一直在找寻他们的下落?”
天魔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们对于中原的环境不太熟悉,而更重要的就是,我们更缺乏足够人手。”
沈胜衣道:“不过中原武林似乎并不缺乏那种替人打听消息的人。”
天魔点头道:“而幸好我们也并不缺乏钱,可是在我们想到这个办法,仍然花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将他们三个人的下落完全找出来。”
沈胜衣道:“然后你就同时发出天魔销魂令,要他们到来这里?”
“他们一定会来的。”天魔发出了两下得意的笑声:“第一,他们不知道我们到底如何找到他们,如何监视,第二,他们都已经在那里长了根,开枝散叶,不能不为自己的家人设想。”
沈胜衣淡淡一笑道:“阁下的心计也不错。”
“心计是培养出来的,这也许是我进入中原以来,吸收得最快最好的一种学问了。”
沈胜衣淡笑不语。
天魔吁了一口气,忽然道:“但无论如何,我们这些人还不算太坏。”
沈胜衣点头道:“的确不算,最低限度,你们并没有采取报复的行动。”
天魔道:“本该将他们三家人杀一个干净。”
“阁下的确可以做的,也就凭无面无珠二人的武功,已足以做到有余。”沈胜衣道:“只是阁下既然没有这个心意,又何必将雪飞鹏、梅玉霜、方筠他们掳去?”
“这不是我的意思。”天魔道:“而是犬子的意思,为了这件事的做法,我已经重重的责骂了他一顿。”
“可是你没有将他们放出来。”
“那是我最后认为,这样做亦不无好处。”天魔道:“可是我始终没有伤害他们。”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与阁下有这番话。”沈胜衣道:“至于这件事情的真相,我却希望能够与雪漫天他们一见,听听他们的说话。”
“好的!”天魔一拍掌,一道石璧应声升起来,无面又出现,后面跟着三个人,当先一个与雪飞鹏有几分相似,其后二人的容貌,多少亦有一些梅玉霸、方筠他们的影子。
他们的神情都非常颓丧,一面的愁苦之色。
天魔挥挥手,道:“坐——”
三入果然先后坐下来。堕后又一个少年出现,那个少年与雪飞鹏他们年纪差不多,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
天魔接介绍。“这是犬子叫波尔。”
沈胜衣微一点头,波尔目光落在沈胜衣面上,看来并没有多大恶意。
天魔道:“无论是什么事情,今天也该有一个解决了。”
沈胜衣点头:“阁下看来也是一个很爽快的人。”
“你看来也是。”天魔笑了笑:“所以你现在的心中也许会有些遗憾。”
“哦!”沈胜衣一怔。
“就是为什么不将雪飞鹏、方筠,梅玉霜他们也一起带来,好让他们弄清楚这件事,省得以后再多作解释。”
沈胜衣一笑。
天魔突然又一拍掌,一道石门升起来,出现在石门后面的竟然是雪飞鹏、梅玉霜、方筠三人。引路的却是无珠。
沈胜衣当场怔住,脱口道:“你们怎会在……”
天魔截口道:“你难道还不明白?”
沈肚衣心念一动:“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轻易就将他们面上的药物弄去,难道你竟是……”
话口未完,天魔已经将面上的青铜鬼面具取下,出现在后面的那张脸庞,赫然就是沈胜衣那个奇异的好朋友,那个无名的老人。沈胜衣虽然已想到,仍不禁一声呻吟,这件事始未的确在他意料之外。
“你想不到我就是天魔。”天魔的话声亦变得有些异样。
“想不到。”沈胜衣苦笑。
“雪飞鹏他们应该会遇上你,而你一定会发觉他们的被易容,一定会来找我这个精于易容的老朋友。”
“所以你立即赶去那里。”
“不错!”天魔笑道:“也所以我才会出现得那么巧。”
沈胜衣叹一口气:“我一直就觉得事情有些异样,就是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路而已。”
“现在你瞧出来了?”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我该怎样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做波旬,但我们亦无妨像以前一样的称呼,除非你认为从今后我已经不配做你的朋友。”
沈胜衣微喟道:“到现在为止,我也还看不出你这个朋友有何不好?我们本不该这样捉迷藏,但可惜,这件事若非这样做,我们又不知道如何说话。”
沈胜衣淡然一笑,又说道:“看来你对于我这个朋友还不怎样了解。”
天魔叹息道:“我相信先入为主这句话,由一个被认为好人的人来解释一件事,总比较由一个被认为坏人的来解释,更令人信服。”
沈胜衣摇头:“我看你一向都显得超逸出群,怎么有时变得这样俗气。”
天魔道:“这大概是因为好像你这样不俗的人并不多。”
沈胜衣淡然一笑,转望梅玉霜他们。“我这位老朋友是怎样骗你们进来的,是不是叫你们到来接应我。”
梅玉霜道:“有一些这个意思,沈大哥,原来在松林那边还有一条秘密小道直通到这座庄院的底下。”
沈胜衣笑笑:“但最令你们奇怪的,相信还是你们那个师父。”
“可是不知道怎的,他在那儿暴露身份,我们都一些也不奇怪。”
沈胜衣道:“这也许是他所谓先入为主,你们认定了他是好人,他所作的解释自然也变得合情合理的了!”
梅玉霜失笑。沈胜衣忽问:“楚浪呢?他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大哥,我在这里。”楚浪应声从秘道出来:“这件事你说我们该怎样办?”
沈胜衣道:“听其自然就是了。”
楚浪想不透,沈胜衣目光从众人面上掠过,转向天魔的面上:“这件事相信你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对不?”
天魔淡笑道:“很好说不上。”
沈胜衣道:“洗耳恭听。”
天魔道:“甚至这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办法,甚至会一些作用也没有。”
沈胜衣没有作声,天魔目光一扫,接说道:“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系的人,现在都已经到来,我这位好朋友沈胜衣。有名是侠义无双,有他做公证,大家亦应该放心得很,我与他虽然是好朋友,但以他的为人,也肯定绝不会徇私,除非我真的有理。
梅玉霜看了父亲梅方一眼,叹了一口气,方筠垂下头,雪飞鹏却是显得不知所措。
楚浪叹道:“一个人看来是不要太有名的好!”转向沈胜衣:“大哥,无论你做得怎样合理,都一定不会觉得好过。”
沈胜衣苦笑:“可惜就是推辞也推辞不了。”
楚浪道:“我明白,有些事情始终是难以避免的,而且这一次就是大哥推辞,事情仍然是要在今天解决。”
沈胜衣笑笑,目注天魔道:“你要怎样做?”
天魔道:“只是要替死去的数百兄弟讨一个公道。”
沈胜衣道:“_如何讨?”
天魔道:“我们是怎样的人,对于中原武林是否存着极大的野心,相信你们三位都应该已非常明白。”
他的目光转向雪漫天三人。
雪漫天忽然道:“阁下若是没有野心,何须建立一座这样的庄院?”
天魔道:“只因为我需要一个平安的地方来保护自己的生命。”
雪漫天道:“只是这个原因?”
天魔道:“从这间庄院建筑的地下室中,你就可以看得出来,有哪一个石室曾经设置有杀人的秘密机关?”
雪漫天怔住。
天魔道:“也许我们进来的方式是不好,但可以肯定,我们并没有存着恶意,否则我们不是这样做。”
雪漫天奇怪问道:“那会怎样做?”
天魔道:“这里仍然用刀剑,但在我们那边已经有很多的火器制造出来。”
语声未已,天魔巳从怀中取出一枝火镜,手指一动,“轰”然一声,在两丈外的一张石椅片片碎裂。
除了天魔那方面的人,每一个都吓了一跳。
天魔道:“火药是中土所制,但一直都没有加以发展,关中霹雳堂虽然火器甚多,都是停留于原始的阶段,而我们已发展到用机括来发射,杀敌于数丈之外。”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
“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中土武林中人的门户之见甚深,偶有发现,便一心要替自己的门户立威,不肯公诸于外。”一顿天魔又说道:“一个人的见识有限,始终都不能够有较大的发展。”
沈胜衣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天魔又说道:“但我们那边,却不是这样,所以我们若是一心要来到中原武林争雄称霸,绝不会这样到来,我们携来的大都是金银珠宝。”
沈胜衣道:“关于这个问题,你有没有对中原武林说清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魔惨然一笑:“你当然知道有这样的话。”
一顿又说道:“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理会我的解释,而觊视我们那些珠宝的人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的说话当然比我们的有力得多。”
沈胜衣微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些珠宝无疑亦是一个祸根。”
天魔道:“这是否我们的错?”
沈胜衣忽然问:“那你们为什么不索性回去西域?”
天魔道:“由这里到西域有一段很长的路途,而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离开的时候跨过很大的海口,就这样回去,又那里还有立足之地?”
沈胜衣沉默下去。
天魔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已经清楚的了,这你说应怎样解决?”
沈胜衣目光从众人面上掠过,又一声叹息,道:“听你的口气,是要当年出卖你的人还你们一个公道?”
天魔道:“不错!”
波尔插口道:“出卖我们的人就是在这三个人之中。”手指雪漫天三人。
沈胜衣目光转向梅玉霜他们,道:“这件事,你们怎样说?”
梅玉霜道:“沈大哥,师父他老人家可以肯定绝不是一个坏人,我们的家人若是真的做了那种事,我们也不敢强要大哥你出头。”
雪飞鹏道:“可是……可是……”
方筠道:“你的意思怎样,不妨说出来。”
雪飞鹏一咬牙:“他们到底是我们至亲的人。”
方筠垂下头,楚浪道:“不死的也死了,我看你们倒不如求求……”
话口未完,波尔已喝道:“不成!”转望天魔:“我们一定要血债以血还。”
无珠亦道:“否则怎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波尔接大声喝道:“到底是谁?站出来!”
雪漫天三人呆立在原地,一些反应也没有,波尔冷笑接道:“你们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站出来,承认这件事。”
无面娇笑道:“他们若是男子汉,根本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也根本不会东躲西匿,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作声。”
雪漫天三人仍然默不作声,仿佛在考虑着些什么。
天魔目光转落在众人的面上,然后转向沈胜衣。道:“这件事,到现在非独你为难,我也甚感为难,玉霜他们我方收为徒弟,你又是我的好朋友。”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
楚浪道:“看来我们不该将大哥拖进这个漩涡。”
波尔冷笑道:“沈大侠其实也可以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
沈胜衣淡然一笑。转向天魔道:“我以为这件事不妨由他们三人自己决定,他们可以走,也可以留下。”
天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若是坚决不承认,我们也无法可施。”
沈胜衣道:“因为你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天魔道:“的确不是,否则我,就已拿玉霜他们来迫他们说出真相来。”
波尔道:“爹,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啊?”
天魔道:“我们将他们的儿女请进来,已经很不对,善恶之间,总该有所不同的。”
波尔道:“那么事情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天魔道:“就现在解决。”
波尔急问:“怎样解决?”
天魔突然手一挥,“呼”的一股风卷起,鼎炉中那股火焰突往上喷起来。
整座殿堂陡然一亮,众人心头同时一凉。
天魔即时将那个鬼铜面具覆在脸上,张臂而起,道:“开大门,将雪漫天,梅方、方松三人送出去。”
波尔脱口道:“爹,为什么?”
无面、无珠亦叫道:“这件事,怎能够就此作罢?”
天魔道:“由开始列现在,我们从未滥杀过一个人,现在更不想。”
无面道:“可是这三个人……”
天魔道:“他们不承认。谁能奈何他们,他们当然亦已经看出我们的弱点,绝不会伤害他们的儿女来要胁,根本就不会为这件事而紧张。”
无面叹了一口气,无珠冷笑道:“若是有,我就拚了命,也换他们三条命回来。”
波尔:“孩儿也是这样说。”
无珠道:“宁枉毋纵,我杀他们我偿命!”语声一落,陡然疾往上拔起来,身形一动,“呼”的一声,竹杖有如钢针一样刺下,迅急如电。
这一杖刺的是雪漫天。
雪漫天手无寸铁,双掌一错,便待拍出,人影一闪,天魔飞去般掠至,袖一拂,已卷住那枝竹杖,再一带,无珠立时被震了回去。
无珠身形落地,道:“为什么不让我拚掉这条老命?”
天魔身形落在石鼎旁,道:“只要你不再将我当做是你的主人,你就随时可以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
无珠呆住。
天魔接拂袖:“去!”
雪漫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雪飞鹏面上,道:“飞鹏,你与我一起走吧。”
雪飞鹏看着雪漫天,忽然道:“爹,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雪漫天没有作声。雪飞鹏又叫道:“若是你做的你就承认,他老人家面前我替你求情。”
雪漫天惨然一笑。道:“好孩子,爹不用你来求情,爹根本就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雪飞鹏喜极而呼,道:“爹,你真的没有?是真的?”
雪漫天点头,举步往外走,波尔欲阻止,但给天魔挥手阻住。
雪飞鹏跟了上去,方筠突然问:“你不跟师父练武了。”
“我……”雪飞鹏欲言又止。
雪漫天停步回头,目光充满疑惑,沈胜衣解释道:“他们都拜了天魔为师。”
雪漫天皱眉,道:“很好,那我就放下心头大石了。”转对雪飞鹏:“那你就留下来,好好地跟他老人家习武,西域武功虽然未必强得过中原,但亦有其成功之处。”
雪飞鹏点头,雪漫天又道:“爹要你回去,原是准备将一切的事情交下来,现在既然你有一个这样的好师父照料,爹又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雪飞鹏若有所悟,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雪漫天已双手掩腹倒了下去。
血从他的双手指缝中渗出,染红了衣衫。
他仰天倒下,双手松开,露出了插在小腹上的两枝短剑。
众人齐皆怔住,雪飞鹏惊呼上前,扶住雪漫天,嘶声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雪漫天喘息着道:“这件事爹虽然没有下手做,却是在他们下手做的时候,非独没有反对,而且默许。”
他凄然接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这件事,我总该负些责任。”语声一落,头一侧,当场命丧。
雪飞鹏惶然不知所以,众人却不由自主转望方松、梅方二人。
方松即时一声惨笑,道:“死得好,这样一死,最低限度也像个英雄,像条好汉。”
梅方即时问。“方老三,你说我们该怎样?”
方松道:“我们若是不死,岂非要教人齿冷?”
“不错。?”梅方苦笑。“我们来的时候,岂非早就巳准备死在这里的了?”
方松道:“何况我们的孩子现在都已经有人照料!”
梅方霍地向天魔拜倒,道:“我知道你阁下已无意杀我们,可是我们也不是你阁下眼中的那种贪生怕死,当年的事情,当然不是一句抱歉可以作罢,但无论如何,我们实在抱歉得很。”
方松接道:“我们也是看错了人,就是这一点,巳罪该万死。”
方筠一声“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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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松摇手苦笑,缓缓倒下,一缕黑血从嘴角流下,沈胜衣没有防备,一眼瞥见,知道巳太迟,急掠向梅方,一探手捏向梅方的嘴巴。
梅方凄然一笑:“迟了”黑血顺着嘴角淌下,他与方松一样,早就已在口中藏了毒药。
沈胜衣的手停留在半空,顿足一声长叹。
梅玉霜方筠齐皆怔住,就连天魔亦一呆,长叹道:“好,中原武林总算还不致令我太失望。”
沈胜衣回头望着天魔,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清楚的好。”
“嗯——”天魔垂下头,那刹那,仿佛老了好几十年。
沈胜衣回望梅玉霜三人,欲言又止。
三人俱都一面悲伤之色,梅玉霜流下两行清泪,楚浪站在三人身旁,亦不知道如何说话。
一种难言的死寂,充斥在大堂内。
长夜消逝,拂晓,两骑马走出了那座奇怪的庄院,是沈胜衣、楚浪二人。
天魔梅玉霜等人送出庄外,依依不舍,也就在众人目送之下,双骑远去。
──黄鹰《血蝙蝠》全书完 ──